第四百六十六章 亲爹是谁
“这些年我这般对你,你竟还时刻记着我,我,我……我实在不是个好母亲……”
容衍和母亲隔阂这许多年,早忘了寻常母子该怎么相处,这会儿更是手忙脚乱,只知道接过潇潇给的手帕替姬贵妃擦眼泪。
他没法说从来没怨过,但此时此刻:“我不怪你了,你别哭。”
这话说完姬贵妃哭得更凶了:“你怎么能不怪,从小到大,我对你不闻不问,你生病哭着找母妃我没出现,你病重喝不了药,只能让太医扎针,那么小的你,一边发抖,一边捏紧了被子轻声叫‘母妃’,你说‘疼’……”
“我生辰时,我当着你的面扔了你亲手刻的木马,团圆夜旁人赏月共饮,你却只能一个人在冷清的院子里看着月亮吃月饼……”
“五岁之后你就不哭了,哪怕旁人当面嘲笑你爹不疼娘不爱,你也只是安静地转身离开。”
“别的皇子三岁就有伴读能选护卫,你却直到八岁才被皇帝想起来,选的护卫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除了你刚出生时,我甚至从未替你操办过一次生辰,这样的我,如今还来参加别人的百日宴,你怎么能,怎么可以不怪我?”
容衍不知如何是好,他见过冷漠的母妃,见过无情的母妃,可是这样的她,他从未见过……
还是潇潇先开了口:“是您,在怪自己吧?”
这十多年,没日没夜,她都是这样责怪自己的么?
来之前没吃饭,是因为觉得对容衍愧疚,所以吃不下去吗?
潇潇拍拍她的背,容衍也终于缓过神来:“将那么优秀的云卫留到最后,很不容易吧。”
当初他还纳闷过,云亦他们兄弟几个那般天资卓越,怎么竟会没人争,他也曾见过其他兄弟的护卫们,并不觉得那些人强过自家云卫。
现在毕竟还在别人府上,二人不宜多说,姬贵妃隐忍多年,也很快调整好情绪,用鸡蛋和冰水消了肿后便回去继续与皇后周旋。
潇潇的目的已经达到,随便找个角落混到点儿告辞,随后便回到马车让容衍从空间出来。
方才他一直在想,如果母妃一直缺席他的从前,为何会知道他被太医扎针的情形?为何会知道他一个人吃月饼?又为何会知道他被人欺负?
所以,她一直在看着他吗?
看他沉思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唇,潇潇托腮:“真好啊,小哥哥是被爱着的呢。”
眉头舒展开,容衍觉得仿佛有什么压着他许久的东西逐渐散去,嘴角勾起,他放心地笑了起来:“嗯。”
往日姬贵妃就不喜在人多的地方多待,所以她提前离去并未引起皇后在意,当然也不知道她离开后,回到皇宫的马车上只有个穿着她衣服的宫女。
这么多年,姬贵妃第一次冒这样大的险,可她并不后悔。
她要去见她的孩儿。
其实内心深处,或许她本就期盼着有一天计划暴露,她可以诚实地告诉她的衍儿,母妃从未抛弃你。
其实她好怕,怕有一天她离开这世上,却还没来得及好好抱抱他。
可是来到约定的地方时,姬贵妃却又踌躇。
还是女小二走上前来,出示写着“潇”字的玉牌。
“这位客人,您的伙伴已经到了,请随我来。”
在皇帝和皇后面前演了十几年都未曾慌乱的姬贵妃,此刻居然紧张。
她方才会不会有些丢人?
居然在儿子儿媳面前哭了。
衍儿会不会不想见她?
待会儿见面,要说什么?
推开门,潇潇举着菜单:“刚刚没吃饱吧,西瓜汁哈密瓜汁葡萄汁,云朵糕水晶糕芝麻糊,水晶虾饺如意包冬瓜盅,先吃点儿什么?”
姬贵妃:……
突然就,不紧张了。
小二一走,容衍就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脸有点红:“母,母妃。”
姬贵妃憋住一口气,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容衍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帕子递了过来。
“仔细眼睛不舒坦。”
憋不住了!
潇潇想把空间留给这二位,但容衍和姬贵妃都坚决要求她留下,也不晓得是不是尴尬,于是潇潇做主给他俩点了一桌好吃的,然后专心投喂。
情绪过后,姬贵妃又恢复往日干练。
“你们说,已经去过宝库,那里真的……”
容衍点头:“千真万确。”
“母妃,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姬贵妃的情绪明显低落不少:“原以为那是个保障,没曾想……”
见她还在犹豫,潇潇朝容衍使了个眼色。
“母妃,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其余的事就也别瞒着我们了,免得我们都不知对方计划,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这话说得在理,姬贵妃整理了一下措辞。
“我原想着,有那宝库做后盾,即便皇帝和太子想对你不利,你也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潇潇和容衍都觉得怪怪的。
姬贵妃继续道:“我让云亦偷偷训练了一些人,朝中也有人会助你一臂之力。”
“另外,临近边关的戍城多匪盗,我便在那里藏了数千精兵,他们只会听命与你一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关键时刻定能出其不意,助你一臂之力。”
容衍想到梦中跟在自己身后的兵将,除了萧家军之外,最先跟着他的人,他并不认识,原来竟是……
听到这里的潇潇忍不住提出疑问:“为何娘娘觉得皇帝和太子会对小哥哥不利呢?”
太子且不提,就算皇帝对小哥哥不怎么样,他好歹也是小哥哥的亲爹,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帝好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在那摆烂活得好好的,小哥哥这么优秀,没道理反而要倒霉?
姬贵妃的目光落在潇潇身上,有几分欲言又止。
潇潇正打算避嫌呢,却被容衍拉住了手。
“母妃,我与潇潇不分彼此。”
姬贵妃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再回想他们一同走来的那桩桩件件,下定决心吐露真相。
“因为,你并非当朝皇帝之子。”
唉我去!潇潇惊得忘了喝饮料。
怪不得总说皇家才是八卦发源地呢,这要不是小哥哥的故事,她能立马端盘瓜子。
发现潇潇并不如预料中震惊,姬贵妃反倒安心不少。
容衍也很冷静,如果不是抓着潇潇的手用力太猛,大概都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震撼。
“那我亲爹究竟是谁?”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天降祥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姬贵妃觉得也没什么再隐瞒的必要。
“文帝。”
前朝皇帝,文帝,也就是当今的亲哥哥。
十多年前,大夏面临史书记载以来最大的危机,当朝臣们还都在战队选择皇子之时,当今带着严家人起兵,以“清君侧”为名,拿下争夺不休的皇子们,并取而代之。
届时,姬贵妃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当今要册封她为贵妃之时,遭到大臣们强烈反对——因为前朝之时,她虽还未正式入宫,却早与文帝情意深重,若非南蛮来的突然,月余后也是要入宫为妃的。
然那时的皇帝却无视所有人的意见,直接封了贵妃位。
而原本听闻文帝死讯打算随他而去的姬贵妃,却也破天荒答应了这门亲事。
姬贵妃这句话说得很是艰难——
“那时,我已经有了你。”
她不能死,哪怕是为了孩子,也得拼尽全力活下去。
她不能让人知道她怀着文帝的遗腹子,更不愿舍弃他,可皇帝要的女人,谁还敢娶?不嫁人,她又要怎么顺理成章地将孩子生下来?
除了进宫,她别无他法。
“那玉佩是你父皇留给你的。”
文帝说,后宫之主的位置便是给他深爱之人所留,那玉佩,便是给未来太子的信物和保障。
他想给心爱之人留下惊喜,是以宫变之前未曾言明宝库中都有些什么,而宫变之后,也再无机会。
这许多年来,姬贵妃生怕打草惊蛇坏了计划,加上不便出宫,也就从未去看过。
玉佩中藏着的秘密,除了她和嬷嬷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便是云亦,也只知道那东西是比命还重要的信物,决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哀痛之后,姬贵妃逼着自己很快恢复理智。
“也幸好你们告诉我,否则……”
否则她若是过于依赖那宝库,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糟了!”
潇潇和容衍同时一惊:“怎么了?”
姬贵妃来回踱步:“我曾以送礼为由,送了一座庄子给皇后。”
“前几日,我得知皇后打算在庄子里做出祥瑞之兆,便让人动了手脚,打算让皇帝与他们生隙,进而,进而……”
顶着儿子儿媳好奇的目光,她不得不把那大逆不道的话说完:“进而促使太子逼宫。”
容衍问:“您究竟打算藏什么?”
姬贵妃也晓得瞒不住:“玉玺。”
“我打算偷走皇帝的玉玺,藏于那庄子,再引御林军查出来,届时皇帝认定太子图谋不轨,自然不会饶了他。”
“严家狼子野心,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他们定会起事。”
容衍还是觉得她有所隐瞒。
两人目光灼灼,大有问不全不罢休的架势,潇潇更是满脸无辜道:“贵妃娘娘知道史上有多少憾事是因为同伴打着‘为你们好’的旗号刻意隐瞒造成的吗?”
“娘娘知道有多少失误是因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导致的吗?”
“您知道一个不能互相信任的队友比十个敌人的杀伤力还强吗?”
“您知道……”
姬贵妃败给她了,只能将全数计划娓娓道来。
诚然,如果只是在庄子里发现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无论皇帝是为了父子亲情,还是江山社稷,都有很大可能选择息事宁人,太子也并不一定就会为此造反。
但如果此事关乎皇帝的命呢?
潇潇真的感慨姬贵妃这向天借来的胆子,因为她居然打算给皇帝下毒,然后让“刺客”引导御林军去太子的庄子,接着在庄子里发现被盗的玉玺和严家偷偷藏的私兵和武器,以及给皇帝下毒需要用到的毒草。
听完这一切,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她竟然要杀皇帝。
潇潇好像知道前世姬贵妃因何而死了。
不管她的计划有没有成功,皇帝和皇后都不会放过她。
这位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容衍受的冲击不小,他没想到初初晓得母妃对自己的真实态度,便被迎面送上这般“惊喜”。
“毒,下了吗?”
姬贵妃摇头:“但玉玺已经偷了。”
两人真是服了她的行动力。
“而且已经着人送去了庄子,我不便与宫中接应那人直接联系,所以早已说好,但凡皇后拿出‘祥瑞’一说,宫里安排的刺客便会以此为信号,直接动手。”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不让皇后献宝。
“所以皇后到底准备了个什么?”
姬贵妃道:“严家从边关买了瓜苗,并花重金聘了边城农户,就连泥土都是从边城挖来的,也不知做了什么,竟让那长出来的瓜上隐隐浮现‘福’字。”
“严家打算以此为由,让皇帝尽早立太子为储君。”
太子是皇后嫡出长子,按理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者,但唯有被立为储君,才能真正确定唯一继承权。
他们这是急了。
“福字?”
容衍神色古怪看向潇潇,严家这是和她“福星”之名杠上了?
潇潇想的却是:“是不是咱们阿衍小哥哥最近优秀过了头,让太子担心自己被比下去了?”
“也是,小哥哥比他高比他帅做事比他好名声比他棒,也难怪。”
姬贵妃认同地点头,容衍:……
(ω)
不过有了潇潇在姬贵妃和容衍之间开开玩笑,两人那经年累积的陌生也很快退去,潇潇问:“如果让皇后放弃将福字西瓜呈上,接下来的事是不是就能来得及阻止了?”
姬贵妃点头,又摇头:“可皇后与严家向来说一不二,这事他们已经计划了许久,任谁去劝也不会改变主意。”
潇潇摆手:“无妨,让他们自己放弃就行。”
姬贵妃原本觉得潇潇这孩子是年纪小,不清楚事情的困难程度,苦思一夜未果后,第二日一早,她便听说安宁郡主送了一车特别的瓜进宫,据说叫“福瓜”。
瓜皮上有字儿算什么,潇潇直接在空间搞出了长成福字模样的西瓜——不就是套个模具么,在空间里种瓜,便是从种子开始,一天功夫也就成了。
潇潇种出来的福瓜除了形状独特些,口感与寻常西瓜一般无二,皇后让人弄出来的,仅瓜皮上隐约有字形,那瓜还不好吃,两相对比,此刻再将庄子里的瓜拿出来,简直就成了自取其辱。
尽管不甘心,她还是让人去吩咐安排好的宫人,计划取消。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当前来上茶的宫人见到皇帝案上那几个形状独特的瓜,她还是激动地大喊出声——
“天降祥瑞!”
第四百六十八章 落水
“恭喜陛下,这等奇物出现在皇长孙降生之后,定是老天降下的祥瑞!”
“陛下,皇长孙生来不凡,这是我大夏的福气啊!”
潇潇掀了掀眼皮,好家伙,就连宣传语都直接抄她的,严家人的脸皮还真是厚。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可安宁郡主献上福瓜的时候说,她只是在外面套了个模具。”
“还说只要模具做得好,想要什么形状都能得到。”
宫人直接傻了。
能当皇帝的人,谁还没点疑心病,这宫人直接被带了下去,而皇帝看也不看皇后,只问潇潇:“怎么想起来弄这个?”
潇潇早准备好了理由:“原先想着西瓜圆溜溜总爱滚来滚去容易摔,就想弄个方形的出来,后来想着反正都是要做模具,就干脆多搞了些形状,这福字寓意好,适合拿来送人,我家里还有小鸡小鸭小兔子呢!”
确实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心性,皇帝打趣:“那有没有弄点儿‘囍’字形状的出来?”
潇潇挠挠头:“笔画太多了,不好弄。”
皇帝被逗乐了——还真想过啊!这丫头!
“这福瓜,朕很喜欢,回头库房里有什么你看上的东西,尽管挑走,就当朕给你添妆。”
这般将潇潇安排好之后,皇帝冷面冷眼看着皇后。
“你们是觉得朕老了吗?”
当皇帝的,最忌讳他壮年时有人惦记他的位置,何况这么想的人还是出身严家的皇后。
皇后惊慌失措,想为自己辩解却又没法斩钉截铁说方才那宫人与自己无关,只是片刻词穷,皇帝已经甩袖离去。
皇后觉得不安——最近,皇帝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差了。
相反,他对老三,似乎却越发欣赏,莫不是……
自从上回给姬贵妃下药被罚,皇后发现自己越发不能容忍皇帝对姬贵妃的看重,用潇潇的话来说——
“正常,她这是更年期到了,大部分女性在这个年龄都会因为身体自然反应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没有调理好的话是会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比如她重罚了说错话的宫人,尽管那人不断强调自己真的没有得到皇后给的消息,她真的就只是按照皇后的吩咐行事。
在皇后看来,她没有将这犯了错的宫人杖毙,就已经是格外开恩,对她仁至义尽,然而在宫人们眼中,皇后只是个不将她们当人看的恶主。
经过福瓜一事,皇后更是记恨上了潇潇和容衍,不过两人早就和严家结下梁子,也不在乎这一桩一件,倒是姬贵妃,总觉得是自己连累小辈,差点又要吃不下饭。
说“差点”,是因为潇潇给她送了好几罐辣椒酱和辣泡菜,这些东西实在太和她胃口,加上压在心头的重担放下,又和儿子和好,不知不觉居然吃胖了……
对着铜镜捏了捏自己圆润许多的脸,姬贵妃决定去散散步消食,这一走,她便遇到了正拿荷花池中锦鲤撒气的皇后。
姬贵妃中午不小心吃的有点多——主要是潇潇这孩子手艺太好,她这几天心情也好,一没留神,肚皮就吃的有些撑,走路时没忍住摸了几下肚皮。
这动作恰好被皇后看在眼里,心口顿时一阵酸涩苦恨。
她今儿发脾气,是因为柳妃被太医诊出有孕。
皇帝宠幸别的妃子倒是上心,可来她宫里的时候,不是批奏折就是累了睡得沉,上一次……都不知道是何时了。
如今看来,莫非姬贵妃也有了?
为了证实这一点,她还特意将姬贵妃一起叫来,顺手就摸在了她肚子上。
真的有些凸起!
一怒之下,皇后手上用力,竟直接推了姬贵妃一把。
她用的力气其实不大,但姬贵妃还沉浸在忘了吸气的懊悔中,加上喂鱼之处栏杆低矮,姬贵妃又生的高挑,一时不察,居然真被她推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淹没呼吸,姬贵妃诧异之下呛了水,而后就不大熟练地边咳边调整好姿势游到另一头岸边,和皇后隔水相望。
毕竟只是突发奇想,皇后并未能安排好人手,就在这意外发生的第一刻,已经有名宫女悄悄却快速地溜走,去搬救兵。
所以还不等姬贵妃想好怎么上岸,皇帝便在宫女带路下赶了过来。
皇后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没有机会开口,因为皇帝直接抬起手,竟像是要给她一巴掌。
皇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在皇帝很快又握紧拳头,将手收了回去。
“朕,不打女人。”
“但是,你太让朕失望了。”
“来人,将皇后带回凤栖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她踏出宫门半步!”
说话的同时,他转身将浑身湿透刚被救上来的姬贵妃打横抱起:“传太医!”
因为离得太近,姬贵妃没有看漏皇帝脸上真实的焦急,一时间,她有些愣神。
皇帝边走边还碎碎念:“冷不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方才吃进池水了吗?要是腹中有什么不妥赶紧说,别不好意思开口。”
姬贵妃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朝服,陷入沉默。
她其实并不想被皇帝这样抱着,但这人把她裹得太紧,想挣扎也不行,但是怎么能这样?
“你不是说过,不碰我?”
皇帝被气笑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朕说这些?”
他冷哼:“行,就当朕言而无信,你看怎么着吧。”
这之后,两人便相对无言,直到皇帝把人放在龙床上交给太医,姬贵妃还在晃神,而皇帝自己,也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泡在水里那么久,人倒是热乎。
等等。
“太医,她是不是发热了?”
娇生惯养的姬贵妃,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一下子病去如抽丝,小小风寒将以美貌闻名的姬贵妃折腾得迅速瘦了一圈,叫皇帝看得心烦意乱。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啊?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你简直,简直!”
瞪了半天眼,他也只是憋出一句:“给朕起来,把药喝了!”
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人,生起气来颇有威严,这叫最怕喝苦药的姬贵妃一个“不”字也没能说出口,老老实实把一整碗黑苦玩意儿全都闷了。
见她皱着眉头闷不做声,皇帝又气又心疼,最后还是郁闷地将蜜饯递了过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那又如何
姬贵妃犹豫再三,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才将满口苦涩压了下去。
蜜饯是潇潇做的,甜度适中,正和她口味。
“药也喝了,陛下日理万机,还是莫在臣妾这里浪费时间了吧。”
皇帝呵呵一声,将碗放下:“朕有时候真好奇,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皇帝走后许久,姬贵妃才叹了口气,她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荷包,又从荷包里倒出一颗药丸翻看,眉宇间皆是不决。
“娘娘,安宁郡主来了。”
闻言,姬贵妃赶紧把药丸塞回荷包里,又将荷包放在枕头旁:“让她进来。”
这语气中的雀跃,身为她心腹的嬷嬷又怎会听漏?
这几天陛下天天来盯着娘娘喝药,喝完药的娘娘就眼巴巴盼着安宁郡主送的点心,要不是怕惹人怀疑,她恐怕恨不得直接让郡主住下吧?
真好,她是看着娘娘长大的,与三殿下分别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娘娘露出真心的笑容,原以为娘娘此生只能这样带着面具煎熬,幸好,幸好啊。
潇潇发现姬贵妃身边这位嬷嬷对自己格外友善,每次见到她就笑出满脸花不说,那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自个儿才是她主子。
嬷嬷看了眼她手上食盒,小声问:“今儿带的是什么?”
尽管这周围早就没别人,潇潇也小声回答:“鸡汁如意包,今天这个是小哥哥亲手做的哦。”
嬷嬷笑容更大,连脚步都快了许多,潇潇大致明白了什么,又说:“如果不是要上朝,小哥哥原本是想亲自来送的。”
嬷嬷先是弯了眉眼,随后又叹口气:“还是别了,突然亲近,旁人难免生疑。”
也是,小哥哥的身世就像个定时炸弹,万一爆发,那可真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为此,那臭家伙连婚期都找借口推迟了!
潇潇小嘴一撅,挎着食盒进屋。
姬贵妃宫里的人只能停留在二门之外,她们瞧见潇潇进去后没多久,嬷嬷就提着个眼熟的食盒走了出来,她语气冷漠又嫌弃:“拿去喂狗。”
宫女规规矩矩,不该问的一个字也不问,当真就将这香喷喷的包子拿去不远处那狗窝。
说起来也怪,从前娘娘可不喜欢狗,最近却不晓得从哪儿弄来这么只又大又吓人的獒犬,说是养着看家护院。
皇宫内院,五步一护卫,哪有需要狗看家的道理?
再说这狗看起来懒洋洋的,真能看家?
刚这么想着,就见趴着晒太阳的獒犬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盯着正朝它走来的宫女……手中的食盒。
宫女失笑:“鼻子倒是灵。”
食盒里装着又香又软的白面包子,宫女摇摇头。
这安宁郡主也真是的,来给贵妃娘娘探病,就带这个?
好歹也做些点心果子之类啊,怪不得嬷嬷直接让拿来喂狗。
核桃才不管她想什么,等宫女把包子放进它专用的饭盆里,它甩甩尾巴,朝她轻轻“汪”了一声又点点头,之后才低头叼住一个,一口吞下——果然,是主人亲手给它做的肉包!真好吃!
宫女惊讶地指着自己:“它刚刚是不是在同我打招呼?”
其余人也很诧异:“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莫非它很聪明?”
这话说得,核桃昂首就给了开口的宫女一个大白眼,它的智商可是经过主人认证的高!
宫女们叽叽喳喳围成一片,倒是忘了再去想,安宁郡主的食盒被退出来了,人倒是留了不短的时间。
其实潇潇平时也只是给姬贵妃和容衍传个话便走,但今日,她刚来到姬贵妃榻前就听见空间一声提示。
【叮,发现危险食材。】
潇潇的目光随着空间给出的箭头落在荷包上,虽然觉得潇潇不会知道什么,姬贵妃还是稍稍紧张了一下,而后顺手就将荷包塞到了枕头底下。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原本还没太在意那荷包的潇潇顿时生出兴趣:【服用后什么效果?】
空间语气沉重:【暴毙。】
作为一个以弘扬美食为己任的正能量空间,它本能地对这类危险食材不喜。
那么问题来了,姬贵妃这“食材”是为谁准备的?
是她自己,还是别的谁?
保险起见,潇潇把药换了,换成了另一种起效更快但不致命的药。
这样,假设姬贵妃是想自保,新的药能更快达成目的,它还能一次性药倒一大堆,假设她是要给自己……那绝无可能。
不能怪潇潇多想,毕竟无论是她还是容衍的梦,梦里都没见到活生生的姬贵妃。
多了这么一个插曲,潇潇再离开的时候已经过去约莫半个时辰,而此时,早朝中,以严相为首的大臣正为皇后被禁闭一事提出异议。
皇帝权当他们在放屁,反倒是问了些关于天下粮仓和新农耕的细节,和科举时展露头角那些年轻学子的现状。
严相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早已悄悄给几位大臣使了眼色。
自古鸟尽弓藏,如今天下大定,皇帝看来是早已忘了他们严家当初从龙之功,是时候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下朝之后,严相与几位老臣聚首,开口便道:“看来如今陛下是打算提拔新人了,只是不知诸位今后……”
另一边,翻开奏折的皇帝把玩着手中“玉玺”问德公公:“还没找到?”
德公公立刻跪下:“老奴无能,请陛下责罚。”
皇帝切了声:“罚你,真正的玉玺就能找出来了?”
德公公不敢接话——大夏玉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掉了包,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得亏当今是个讲道理的明君,不然这殿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诛九族!
皇帝又问:“韩清那里怎么说?”
德公公道:“说是追着人到了京郊……”
京郊野林中,韩清带着的人几乎将每棵树都翻遍,终于在日落之前亲眼见从皇宫逃出来的刺客翻身进了座庄子。
“韩统领,怎么办?”
已然成为禁卫军统领的韩清当机立断:“立刻将庄子围住,搜!”
副统领犹豫不决:“可……那是皇后娘娘的庄子。”
韩清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第四百七十章 豢养私兵
这次办差,陛下准他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立刻搜!多耽误一刻,焉知那贼子会不会混入人群?”
其他人不知此行为何,韩清也只能点到即止:“这次差事办不好,仔细脑袋。”
“行了,我有办法!”
天色擦黑,
京郊一处庄子里却忽然燃起大火,等着这一刻的韩清一声令下:“兄弟们,救火!”
皇后的庄子不能直接闯,那他们“恰好”经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行了吧?
火势不大,所以禁卫军们完全可以一边意思意思灭火,一边继续寻找那刺客行踪,他们早在庄子外头留了人手,
但凡那人想逃,就地格杀,没得商量。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火势顺着屋檐,慢慢蔓延到了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库房,庄园中的下人们再顾不上和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们理论,连忙提桶拿盆,舀了水就去灭火。
可怪事发生了,本该有所缓和的火势居然愈发燎原,韩清看准时机大吼一声:“救人要紧!破门!”
庄园里的下人们无语凝噎,救什么人?都说了那是仓库!
“各位大人,里面真的没人,您瞧门还上着锁呢!咱们还是赶紧多打水,趁早把火灭了吧!”
韩清挖了挖耳朵,当先一个抬脚就踹:“快快快,再拖下去那耽搁的就是人命了!”
下人们简直要蹦起来——库房里没人!这禁军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便是此时,厚重的仓库大门突然发出一声轰响,
韩清自己也没料到他一脚的威力这么大,
差点没来得及躲开。
不过幸好,幸好这门是往里面倒的,禁军无人受伤,但仓库里的东西却一目了然。
以韩清为首的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库房中堆满的铁器银两,转头时已然语气不善:“私藏兵器乃是重罪。”
事已至此,管不了那么多了!
庄园诸人不再藏拙,抽出武器便和禁军们打成一片。
“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韩清朝地上啐了一口:“反抗者,杀无赦!”
这一夜注定无眠,原本只不过天干物燥引起的小火苗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火光便是京城内也看得清楚。
如今负责城防的是个新人,正愁没有政绩呢,眼尖地瞧见火光中燃起的信号烟花后,他拍着桌子喊:“快!是官家的信号,快去支援!”
次日天亮时,那庄子已然被封,皇帝气得手抖,当朝将奏折扔到了严相的脸上:“好,好得很啊。”
“满库兵器,
豢养私兵,
严相这是想做什么呢?”
不过是给自己的外孙增加一点筹码罢了,但这话,严相如何能说?
“是臣行事不妥,请陛下责罚。”但藏在庄子里的人不过只超出规制数百,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便是受罚,了不得也就是停俸禁足之类,于他而言不痛不痒。
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的皇帝心头抽抽,可他也明白严相这般有底气的原因。
“陛下,严相多年来勤勉衷心,对整个大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正是啊陛下,若非严相,当初南蛮贼子攻打大夏只有,咱么哪能这么快恢复民生!”
“还请陛下看在严相往日这些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陛下,老臣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多出百来号护卫,严相若真有不臣之心,这么点儿人,他,他也成不了事儿啊!”
严家到底是肱股之臣,无论是当初助他清君侧,还是后来出力共建大夏,明面上,严家都功不可没,若是只因为一点小事便重罚,他这皇帝也难堵悠悠众口。
可他不爽,非常不爽。
没错,刚和南蛮打完的时候,大夏各地一片狼藉,南蛮子和凶胡那群狗崽子一个德行,烧杀抢掠雁过拔毛,那时大夏的确千疮百孔,是严家出钱出力,可这些年,他们也早就成倍地得到了补偿……
可这些话若说出口,既显得他这个皇帝小家子气,又难免给了严家指责他忘恩负义的口舌缘由。
烦,特别烦。
皇帝觉得太阳穴处突突地疼,心中甚至忍不住觉得——严家怎么这么没出息?
既然要搞事情,索性将事情搞大一点不好吗?
一千人有个屁用?想说他们造反都开不了口。
也正是此时,汇报到一半的韩清挠挠头道:“不过,陛下,臣尚有一事不明。”
皇帝摆手:“说。”
韩清道:“臣方才也说了,从庄子里找出来的私兵有千数。”
隶属严家的诸人不屑翻个白眼,却听他又继续道。
“可从严家找到的兵器却足以装备至少五千人,即便是提前准备好了损耗所需,但……需要这么多吗?”
“而且这数额,还只是一部分,是在灭火救人时发现的,那庄子其余各处,臣还没……”
话说到一半,被忍无可忍的严相打断:“胡说八道!”
“仓库里分明只有千余人份的兵器,你是从哪儿凭空捏造出那么多?真当本相是好欺负的,当陛下是可以随意任由你们愚弄之人吗?”
这事儿他心中有数,所以喊得也有底气。
可韩清不紧不慢:“可东西就是从严家的庄子里找出来的。”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莫说这都是事实,便是我想陷害,那么多又重又占地方的兵器,我要怎么偷偷弄进去?包在怀里还是吞进肚子带进去?”
严相来上朝得早,还真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亦然,而唯一知道怎么回事的容衍,低头勾了勾唇。
潇潇,你可真是……
这种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动手脚的事,当然只有潇潇能做得成。
若说千人不足以构成什么大罪,那么三千人、五千人、一万人甚至更多呢?
皇帝也坐直身体,目光严肃地看向韩清:“当真?”
韩清点头,认真且无辜道:“臣本来只是担心火势过猛伤及无辜,所以一时情急踹开库房,看见那一库房的兵器顿时惊呆,一个没留神,就让火势蔓延了开来,后来这大部分时间臣就只能追着火泡,哪知道就这么又发现一库房兵器……”
他说:“说句不好听的,那庄子挺大,库房还蛮多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秽乱后宫
皇帝当即下令彻查,这一查,了不得,庄园里共计十多处库房,查缴出来的兵器足足够万人精兵配备!
皇帝气的脸都红了:“严相,你还有何话说?”
严相知道被人陷害了,可正如韩清所言,这么多兵器,即便前来搜庄的禁军每人扛一把,也不可能避人耳目地往里头偷运这么多。
他如今百口莫辩,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快地找个人顶罪,说起来,那庄子是姬贵妃送的……
正打算开口,严相又听那可恶的禁军统领韩清道:“哦对了,还有一事。”
皇帝按着太阳穴:“讲。”
韩清似笑非笑看了眼严相:“严家那庄子里有个极漂亮的种满荷花的湖,由于昨晚那庄子里的火势太大,为了灭火,咱们就近先取了湖水去灭火,结果舀水时发生怪事。”
“兄弟们竟从那湖水里捞出些金银珠宝来。”
“等火扑灭后,好奇心比较重的兄弟就下水游了一圈,结果竟发现湖底沉了好些宝贝,以及……”
韩清将一个布包呈上,皇帝看那形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待到德公公将外面那层包裹的布拆开,看清它真实面貌的众朝臣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玉玺!
皇帝觉得脑仁更疼了。
“严相,朕待你们严家不薄。”
严相便知今日之事已无缓转余地。
“来人,将严相压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韩清,命你速率领禁军前往收缴严家私藏的所有兵器和珠宝,押送回宫作为证据!”
“待人证物证齐全,让刑部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被人带下去之前,严相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阻止了太子想开口的打算,可后者已然死死攒紧了拳头。
韩家余孽,韩清。
果然,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再抬头,他恰好遇上韩清毫不掩饰的挑衅眼神。
“陛下英明,臣,领命!”
就算皇帝明令不许任何人去见皇后,太子还是想尽办法混进了凤栖宫,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一炷香之前,已经有人将早朝时发生的时尽数告诉皇后。
皇后在殿内越想越觉得——
“皇帝这是打算对我严家动手了!”
“他要废了本宫,给姬嫣然让位置!”
姬贵妃落水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仿佛还能看到皇帝看着她时冰冷无情的神色和转向姬贵妃后那满脸担忧。
正是因为有了对比,他对自己的厌烦和对姬贵妃的看重才更加明显,明显到皇后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偏此时还有人火上浇油,门外的宫女们不要命似的叽叽喳喳谈论:“豢养私兵、私屯兵器、偷藏玉玺,这可都是要杀头的大罪!”
“何止啊,我听说那位韩统领本来就和严家有旧怨,如今更是一股脑把前尘往事都给抖了出来,哦对了,听说他手上还有好些个人证呢!”
“从前那位严律,严大人你们还记得不?”
“听说贪墨堤坝修缮款的根本就不是严大人,而是咱们这位……”
皇后已然面容扭曲。
“还有呢,当初严家为了隐藏贪墨事实,将韩统领家一百二十三口全都害死了!那可是灭门啊!”
“这么恐怖?这么大的事儿你可别瞎说!”
“谁瞎说了!雷家记得不,这事就是让他们干的,事后严家将那雷家叔侄二人灭口,原以为天衣无缝,哪知道韩统领早有准备,将他们藏了起来,方才我听说已经将人带到圣前了!”
皇后脸色苍白,又听那宫女们道:“哎呀,这么看来,咱们这位主子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还保什么位置,命都不一定能留!”
皇后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房门:“好大的胆子!敢嚼主子的舌根!拖下去乱棍打死!”
聊八卦的宫女们连连求饶,但皇后在自己宫里威严仍在,很快就有人将哭喊着的她们拉了下去。
“一群眼皮子浅的蠢东西,本宫和严家不过是被人陷害,以本宫父亲的能力,很快就会查出幕后之人!”
那庄园之事她最是清楚,什么兵器,什么玉玺,什么金银珠宝!都是子虚乌有!
可那么多东西,韩清便有通天能力也不可能瞒天过海地弄进去。
皇后来回踱步,也不知都转过些什么样的念头,不但面色逐渐平静,还深吸一口气,整理起易容:“来人,随本宫去找姬贵妃。”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没多久,负责掌刑的宫人便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跑动起来——人呢?方才被送来要杖毙的那几个宫女呢?
说起来,她们似乎有些面生,最近好像也没听说凤栖宫进新人啊?
而且她们好生古怪,方才听着是在哭,细看面容,那眉眼嘴角,却分明都是微笑的弧度,面上也没一滴泪,每个人的表情都似刻在脸上,如今回想,渗人的恨。
背后一阵寒气,冷得这宫人搓了搓手臂。
那几个宫女邪乎。
副手也跟着牙颤:“莫不是这宫里的冤魂……”
太子来时,皇后已经冲到了姬贵妃的面前。
今日阳光正好,感觉自己病后反被潇潇喂胖了一圈的姬贵妃觉得自己需要出来走走,于是屏退左右,在院子里练潇潇教她的据说可以强身健体的五禽戏。
练完确实有种畅快淋漓之感,就是动作不大雅观,所以她不想让人看见。
平时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可今日刚到一半,她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姬嫣然,你好手段!”
转头便是一只高高扬起的手。
姬贵妃偏身躲过,同时瞪向来人:“皇后这是想做什么?”
她此刻香汗淋漓,然面色红润,故而非但没有窘迫狼狈之态,反而更添几分韵味,这让皇后更加嫉妒成狂。
“好你个姬嫣然,仗着有几分姿色,竟秽乱后宫!”
“说!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姬贵妃直接听愣了,她肚子里……什么玩意儿?
皇后她疯了吧?
姬贵妃的不解看在皇后眼中,却都成了心虚。
皇后冷笑着逼近:“本宫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会将那么大的庄子送给本宫和太子,原来……”
她目光彼时地看着姬贵妃不似从前消瘦的小腹:“原来是在为自己的野种铺路。”
第四百七十二章 谋害皇家子嗣
“怎么,你以为用这种手段除掉本宫,就能取而代之坐上皇后之位?”
姬贵妃板起脸,她反应过来皇后这些怀疑从何而来了!
顿时心情相当不爽——本来胖了就很烦,皇后还总提!
再说她不过是多吃了一点,哪里就胖到像怀了身子的人了?
莫说皇帝根本没碰她,就是……也没那么快显怀啊!!
“皇后怕是听到严相被打入天牢之事,关心则乱,竟说起胡话来,我风寒未愈,身子还不爽利,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先告退了。”
虽然她也疑惑怎么藏在那庄子里的“证据”无端翻了好几倍,还出现许多她都没有手段弄去的兵器,但严家倒霉,她就开心。
反正显然和皇后也撕破脸了,索性也就懒得再敷衍。
皇后哈哈大笑:“怎么,不装了?”
“在本宫面前装了这许多年,很辛苦吧?”
“容衍是野种,你以为重新怀一个,就能稳坐中宫之位?”
正要离去的姬贵妃脚步猛地一顿,转头时已经生出杀意。
“你什么意思?”
连“皇后”尊称都没了?
但皇后却更开心,一个这么能装的人失态,当然是因为被捏住把柄。
“姬嫣然,你以为当年的事当真没人知道?”
姬贵妃的手已经覆上腰间荷包——正是潇潇曾见过的那一枚。
容衍的身世是她死也要带进棺材的秘密,谁也别想说出去。
“我不知道皇后在说什么,莫不是伤心太过,得了失心疯?”
皇后居然还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老神在在。
“容衍是早产。”
姬贵妃心中一个咯噔。
容衍降生的那一天,皇后佯装良善亲和,表面上是来看生产后的姬贵妃,其实是找皇帝,但机缘巧合下,她听到了皇帝和太医的对话。
皇帝问太医:“确实是早产?”
太医跪地:“臣不敢欺君。”
皇帝又问:“她对你全家有救命之恩,才信你会守口如瓶。”
太医道:“天地君亲师,先有君,才有亲。”
那时皇后窃喜,以为姬贵妃完了,哪知皇帝却说:“此事不必再让第三人知道。”
“若有人知。”皇帝当日语气令皇后胆寒,他说,“就让他永远闭嘴。”
皇后到底没胆试探皇帝的底线,因为她能听出来,皇帝是认真的。
所以这秘密埋在心底很久很久,久到它就像个生了疮的伤口,早已生脓发烂,久到她不敢触碰,又无法遗忘。
姬嫣然有什么好的?值得皇帝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姬嫣然,容衍是前朝余孽的消息一旦散播出去,你觉得你们母子谁还能活?”
“你以为这些年和那野种保持距离,就能将自己摘出去?”
“他可是你生下来的,是你和文帝的野种!”
“本宫真是没想到,那文质彬彬知书达理最是看重礼数的文帝,竟会与你无媒苟合,珠胎暗结!”
“陛下以为他装作不知,就能保住你?”
“倘若让朝臣们知晓,即便陛下再舍不得,你和你那野种也必死无疑!”
皇后得意道:“若非捏着你的命脉,你以为本宫为何会放心与你交好这么多年?”
姬贵妃在心里吐槽:难道不是因为有我在更容易见到皇帝?
现在不是呈口舌之快的时候,院子里有茶水,姬贵妃亲自去倒了杯茶端到皇后面前。
“娘娘要如何才能继续为臣妾保守秘密?”
见她低头,皇后得意地仰起下巴。
她丝毫没有怀疑姬贵妃认输求饶的诚意,因为容衍的身世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但凡传出去,姬嫣然都别想活!
“想让本宫把这秘密咽下去也不是不行。”
她道:“你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庄园里的东西都是你动的手脚。”
“兵器、金银、玉玺,都是你做的。”
“反正那庄子本来就属于你,你也最有机会做这些。”
“你就说把庄子给本宫之前,便已经在里头藏了东西,至于兵器和玉玺,那都是你最近偷偷命人送进去的,你就是仗着本宫的信任,在陷害本宫和严家,人证物证本宫都会替你打点好。”
“然后喝下落子汤,本宫便保你一命。”
“容衍的身世,也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这么久都没人进园子,显然皇后是有备而来。
但同样的,只要皇后出不去,至少阿衍的秘密,不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何装傻,但只要没人追查,阿衍就暂时是安全的。
事到如今,只能……
原本藏在手心的药丸已经不见,姬贵妃端茶的手极稳,奉茶的姿势也极谦卑。
在空间里听完整段故事的潇潇整理了一下知识点——
第一,皇帝知道容衍不是他儿子。
第二,皇后知道皇帝知道容衍不是他儿子,皇后还知道容衍是文帝的儿子。
第三,皇后以为姬贵妃怀孕了但很确定孩子不是皇帝的。
这事儿不算复杂,不过她有几个疑问,首先皇帝为什么明知容衍不是自己的儿子还要留他?按照一般的套路,即便他爱惨了姬贵妃,这十多年来,为了皇家血脉的纯净,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夭折。
其次皇后为什么这么确定那莫须有的孩子不是皇帝的种?
再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帝……他知道容衍的爹是谁吗?
就在潇潇思考的间隙,皇后已经接过那杯茶送到唇边。
“碰”的一声,茶杯摔碎,皇后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太子便是在这时冲了进来:“母后!”
“姬贵妃,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姬贵妃嘴角勾起:“那皇后娘娘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
太子怒吼:“太医!快传太医!”
“来人,去禀报陛下,姬贵妃谋害皇后,其罪当诛!”
姬贵妃却低声道:“我就说为何近几年来陛下一直无所出……”
“太子殿下,谋害皇家子嗣的罪,可不轻呢。”
“本贵妃不过是替陛下清理后宫,何罪之有?”
“莫说怪罪,今日之后,这后宫之主的位置都是本宫的,你若知趣,不如现在就唤我一声母妃,如此,今后我也会如从前一般照拂与你。”
太子怒道:“姬嫣然,原以为你足够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才早早求得我严家庇佑,没想到……”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人没死
太子没听到皇后和姬贵妃先前的对话,所以也不清楚姬贵妃为何会知道这等辛秘,但他已经本能认为姬贵妃此举是为了争宠。
“从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他将皇后放下,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只可惜,你还是太天真了。”
“杀了你,谁还会知道这些?”
“孤会告诉所有人,是你见严家失势对母后落井下石,与母后发生口角后心生歹念。”
“想将母后取而代之?孤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命!”
很好,姬贵妃已然确定,皇后并没把衍儿的身世告诉太子,如此,便是和皇后一命抵一命,也值了。
这么想的她已经做好接受一切命运的机会,只可惜,可惜她死之前,还是没能好好抱抱衍儿。
剑光闪过,姬贵妃却没感受到应有的疼痛,反倒是听见太子一声痛呼——
“哪里来的畜生?”
核桃怒目圆睁,一爪子拍在了太子的手腕上。
它现在整个犬扑在太子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一爪又威力十足,到底是让太子握不住剑,松开了手。
核桃也不恋战,叼着剑就扔到远处,然后站在姬贵妃跟前,一派护卫模样。
“陛下到!”
太子惊慌转头——怎么会这么快?
依然躲在空间的潇潇捏捏鼻子,当然是她干的,她不能冲出去救人,也不能让核桃直接咬死太子,只好搬救兵咯。
皇帝看着眼前堪称荒谬的画面,面色很是难看。
“太子,姬贵妃,朕需要一个解释。”
姬贵妃本已抱着必死之心,所以还没想好,太子就不一样了,他可不能给姬贵妃开口的机会!否则本就陷入难关的严家岂不是要毫无希望?
于是他抢先开口:“父皇!姬贵妃心怀不轨,为了夺中宫之位,居然对母后下毒手!父皇,即便外族还没有机会为自己、为严家洗刷冤屈,母后毕竟还是一国之母!”
“姬贵妃这么做,国法难容!请陛下立刻下令处死她!为母后报仇!”
皇帝第一反应是太子胡扯,可拉倒吧,姬贵妃能对皇后的位置有意?她连对自己这个皇帝都没兴趣!
但皇后确实倒在地上,看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而姬贵妃居然也没辩解。
该不会真的……
这时有一人从皇帝身后走了出来,不等他下令,径直就朝皇后走去。
能在皇帝跟前第一时间想到救治病人而非等待明令的,除了公孙仲景,潇潇暂时也想不到第二人。
谁也没想到的是,公孙仲景刚把皇后的脑袋翻过来就说:“人没死,昏迷而已。”
这会儿最震惊的人其实是姬贵妃——她分明将那见血封喉的毒药放到皇后茶杯里了呀?
公孙仲景道:“皇后应该只是中了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太子还是不太放心:“可母后面上的血……”
公孙仲景十分肯定地告诉他:“血是摔倒时磕的,看样子应该是面朝地撞到了鼻子。”
太子不理解:“都撞成这样了,母后为何还是毫无动静?而且你看母后的手脚脖子,皆是无力垂下的模样!”
他看了眼姬贵妃,“许是下药的人没经验,分量太大。”
他在皇后脉搏上按了会儿:“看这状况,三天内皇后娘娘是醒不过来的。”
姬贵妃:……
皇帝:……
太子反应了一会儿,满面愤慨看向姬贵妃:“你骗孤!”
姬贵妃心道我没有,但意外太多,她一时间不知道重点该放在哪里。
便是此时,有名“宫女”冲了进来:“启禀陛下,奴婢刚刚在外面,听到皇后娘娘指责姬贵妃背着她勾引陛下,是觊觎皇后之位,还,还,还骂了好多难听的话,还说要杀了贵妃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姬贵妃诧异地看了过去,她怎么不记得宫里有这么机灵的人?
皇帝五官扭曲:“孩,孩子?”
姬贵妃恼:“我只是吃多了!”
什么意思,是要整个皇后的人都知道她长胖了吗?
皇帝是从早朝被叫过来的,得知姬贵妃这里出事,容衍便也跟了过来,见人群熙攘,他便短暂地“消失”了一会儿。
这时间看在旁人眼中不过短短几个呼吸,是以谁也没注意到,只不过等他再出现时,已经对方才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皇帝觉得脑瓜子有点乱:“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贵妃也觉得乱,她这会儿百般情绪揉作一团,正打算先把皇后的罪名做实,却见容衍朝她使了个颜色。
虽只是一瞥,血脉中的母子连心还是让她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于是她上前一步:“陛下……”
就晕了过去。
当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的时候,晕倒就是百试百灵的拖延妙招。
不过这招能让她找机会查漏补缺,但……不也让太子有机会布局了吗?
况且,若是等到皇后醒来,一切不就瞒不住了?
尽管这样担忧紧张着,姬贵妃还是按照容衍的暗示,把心一横,倒了下去。
她没有如意料中一般摔倒在地上,而是被人急急托住,打横抱起。
这怀抱,不久前,她也待过。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知道衍儿不是他的孩子,还让他安全长大。
为什么明知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还替她保守秘密,将她留在后宫,多年盛宠?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太子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就算她没有伤及母后性命,对当朝国母下药,难道不该罚吗?”
皇帝就着横抱的姿势问他:“你母后,难道不是应该正在被禁足?”
“是姬贵妃跑去凤栖宫找皇后生事的吗?”
太子一听便知道,皇帝是打算护着姬贵妃,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来母妃至少有一件事说的没错,父皇这颗心,偏的没边。
得亏姬贵妃从来就不喜欢容衍,否则,这太子之位还轮得到他吗?
怀着愤愤不平之心的他转身去找严相,天牢号称铁桶,无手谕任何无关人等不得入内,但那是对一般人而言,把控朝政多年,太子想见还没被定罪的严相,并非什么难事。
从太子那里听说事情的经过后,脱下官服但官威仍在的严相只问了一个问题。
“姬贵妃知道陛下多年无子的真相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
太子沉着脸,点头。
严相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那陛下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方才有人来报,雷家叔侄没死,他们握着我严家的秘密,正被秘密押送进京。”
太子不屑:“空口无凭,
我们有的是办法反驳。”
严相报出一串人名:“三天内,这些人都会被带到皇帝面前。”
“一人之言尚可掩盖,悠悠之口,如何尽堵?”
“韩清、陆沉、沈家、顾家……这些人盯着我们许多年,如何能放过这次机会?”
太子面色难看,墙倒众人推:“好一群落井下石的狗东西!”
严相摇头:“真正最想要我们严家垮下的,却不是他们。”
太子想到什么,
犹豫道:“祖父的意思是……”
严相低声道:“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的,奈何箭在弦上。”
“太子,是时候做出选择。”
“你,想要皇位吗。”
二人密谈之时,姬贵妃已经被皇帝放在了她自己榻上。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能和皇帝说什么,索性一直闭目装晕。
皇帝起初关心则乱,半路上已经发现端倪,他倒是也没拆穿,只是将姬贵妃放下的时候,有意无意摸了一下她的肚子。
姬贵妃:……
就很生气!
但她现在正晕着,也不方便起来发火,只能闭着眼睛生闷气。
皇帝看着她装睡的面容,视线扫过榻上的枕头和姬贵妃腰间香囊。
他忍不住笑了声,原来只是蒙汗药。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响起向外走的脚步声和轻声关门的声音。
“贵妃娘娘?”
嬷嬷上前给她打了热水擦脸:“陛下还在等着。”
“这是殿下给你的字条。”
姬贵妃提起精神,刚看了一眼就感到诧异。
衍儿怎么知道皇后给皇帝下药的事?
想起不久前在皇帝面前进言的那宫女,姬贵妃又紧皱眉头。
那宫女听见了多少?
是否连衍儿的身世也……
正担心着,又见容衍给她的纸条最后写着:宫女可信,母妃安心。
姬贵妃松了口气,
将不大的纸条送到宫灯上烧了个干净。
“走吧,去见陛下。”
皇帝正在审问那宫女:“说吧,都听到了些什么?”
宫女颤抖着趴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敢说……”
皇帝冷着脸:“在朕面前能有什么不敢说的,朕恕你无罪便是。”
话音刚落,便听这宫女口齿伶俐总结道:“奴婢听到皇后娘娘说她知道贵妃娘娘有了身孕但那孩子绝对不可能是陛下的因为她给陛下下了药陛下没有那个能力。”
气氛一时很尴尬。
这宫女换了口气继续说:“然后皇后娘娘就以此要挟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去找陛下主动承认屯兵什么什么的都是贵妃娘娘做的不然就去告发她。”
“后来贵妃娘娘说她并没有怀孕也担不起这罪名皇后娘娘不高兴就骂了起来骂着骂着就说要杀了贵妃娘娘。”
“皇后娘娘还说她会告诉其他人是贵妃娘娘自己觊觎皇后之位想对皇后娘娘不利她出于自保才会不小心误杀其他人不会怀疑什么。”
历经大风大浪的皇帝陛下陷入长久的沉默,饶是装傻专业户德公公,这会儿整个人也有些僵硬。
啊,这么说来,近好多年来,宫里好像的确是没有小主子诞生。
知道陛下这么大的秘密,他不会看不到明个儿的太阳吧?
应该不会吧,陛下是位明君呢,可不兴那些杀人灭口的事儿。
调整好情绪的皇帝清清嗓子:“你这宫女,说话不带停顿的吗?”
“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吗?”
“事关朕和皇后,若有一字虚假,你知道后果吗?”
宫女磕头,朝着地面的脸孔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容:“奴婢不敢。”
皇帝十分平静地问公孙仲景:“可否有法子让皇后早些醒过来?”
姬贵妃的指甲陷入掌心,脑中一时间略过很多可怕的念头。
最让她不解的,还是那药究竟是何时何地,被何人所换?
公孙仲景道:“可。”
太子便是在此时求见,
并与宫门外等着的姬贵妃一同入内。
皇帝有些累。
“朕会给你母后一个辩白的机会。”
太子当殿跪下:“父皇,你与母后少年夫妻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一个下人的胡言乱语?”
皇帝揉了揉额角:“是不是胡言乱语,等你母后醒来,一问便知。”
太子咬牙:“父皇,您当真不愿相信母后?也不愿相信严家?”
“为何姬贵妃给母后下药,妄图害她性命,您视而不见,当初老三私藏龙袍,涉嫌勾结凶胡使者,您都可以大事化小,可如今对待我们,却又是另一种态度?”
皇帝肃容看向他:“太子,这是一回事吗?”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凡事要讲证据,你们若当真无辜,又何惧对质细究?”
再者,那龙袍之事,别人不说,你们难道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朕又不是老糊涂。
可惜太子已经听不进这些话了。
“父皇,儿臣再问一遍,您是否当真不愿意信我们?”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皇帝沉眸:“你待如何?”
太子起身,神色阴郁:“父皇,是你逼儿臣的。”
几十名御林军鱼贯而入,手持兵器站在太子身后。
皇帝怒斥:“你想造反?”
太子却笑了起来:“父皇此言差矣,是姬贵妃心怀不轨,毒害父皇母后,被发现后仍冥顽不灵死不悔改,三弟为救其母逼宫篡位,儿臣救驾来迟,来不及救下父皇性命,只能手刃贼人。”
皇帝想起此生最不愿回忆的往事,视线便冷了下来。
“太子,你可想清楚了,走出这一步,你便是乱臣贼子。”
太子还未说话,殿外又有一人大步走来:“陛下此言差矣。”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望您配合些,将传位诏书写好。”
“反正玉玺也已经找回来了,不是吗。”
皇帝扫过殿内这些明晃晃的剑尖:“若朕说不呢?”
严相笑了起来:“无妨。”
他从怀中取出一纸明黄:“臣向来愿意为您代劳。”
“正如当初本相替您杀了文帝,才能让您取而代之,在这皇位上安稳地待了十几年。”
第四百七十五章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姬贵妃浑身一僵,目光不可置信地看向严相——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相丝毫没注意到姬贵妃的目光,他冷笑着继续道:“只可惜看起来陛下已经将我们严家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如今狡兔死,走狗烹。”
皇帝简直无语:“恩情?”
“你们将那称作恩情?”
当年他是起兵了没错,但他从未想过夺位,更没想要皇兄的命!
容衍直接嘲讽:“你们倒知道自己是狗。”
“怎的如今,却来反咬主人一口。”
严相觉得自己不该同个黄口小儿计较,只挥手让身后将士抽出佩剑。
“陛下不必拖延时间,臣知道你在等韩统领。”
“只可惜如今,他们押送的那批兵器,已经到了臣手中。”
皇帝眯起眼:“所以你,”他又看向太子,“你们果真早有不臣之心?”
这回开口的是太子:“父皇,儿臣乃是大夏太子,是您的嫡长子,这天下本就该属于儿臣,何来不臣之说?”
皇帝叹气:“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不能等?”
太子大笑起来:“等?等什么?等您彻底除掉严家?”
德公公看不下去了:“太子殿下,您是大夏的太子,不是严家的呀!”
太子直接抽出一旁护卫的剑掷了过去:“一个阉人,也敢置喙孤?”
这剑被容衍抬脚踢开,皇帝失望道:“你瞧不起德子,但他都懂的道理,你却没想明白。”
拖到现在还没人来救驾,看来果真如严相所说。
上朝不能携带兵器,如今他们手无寸铁,对方却来者不善,这明显的优劣势,要如何反转?
皇帝想过严相会有问题,但太子这般愚蠢和冲动,是他没想到的。
是因为皇后下药之事?
正思虑间,他听到耳边传来容衍的声音,听清他说了什么后,皇帝顿时心安不少。
也是此时,太子冷厉的眼神落在姬贵妃身上,亲自抽剑就要挥下,电光火石之间,又是那熟悉的“汪”将他打断。
这一次核桃没留情面,一爪子将太子抓得见了血。
“又是你这个畜生!”
核桃谨记主人的命令,以保护姬贵妃为己任,此时还不忘将她往皇帝那边推了推。
姬贵妃原是本能地不习惯靠近皇帝,也不打算在人前接近容衍,被核桃这么一推,倒也就挪了过去。
现下形势容不得矫情,她总不好让自己成为使其他人被拿捏的把柄。
她动作极快,毫不扭捏,等太子摆脱核桃,再想避过其他人拿下姬贵妃已是不能,他倒是想宰了这条碍事的狗泄愤,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如此。
奈何他想放过这条狗,狗却和他挑衅起来。
作为全殿最活跃的成员,核桃一会儿拍太子一会儿撞严相一会儿转头冲那些叛将咬一口,忙得不亦乐乎,倒让这本该严肃紧张的气氛变得荒诞起来。
皇帝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姬贵妃,清清嗓子:“怕吗?”
姬贵妃低头看儿子的影子,坚定摇头:“不怕。”
皇帝后半句“怕就站到朕身边”只能默默咽了回去。
“够了!”被惹怒的严相一声怒吼,所有兵器同时对准核桃,核桃见势不妙也连忙蹿开,跑了出去,它在这附近闻到主人的味道了,万一它遇到危险,主人肯定会救它回空间!
几名叛将在严相的指示下追了出去,太子和严相再一转头,却见容衍和几名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夺了叛将的剑。
二人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皇帝等人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入宫之前,我已经燃放了严家的信号烟花,不怕告诉陛下,如今京城半数官员皆为我严家所属,可用私兵远超短时间内能调用的御林军。”
“陛下不是最见不得生灵涂炭了吗?当初口口声声说要为大夏百姓谋福利,甚至不惜背上谋朝篡位之名也要坐上这位置,如今怎的,却舍不得了?”
这话中信息量不小,熟读各榜单套路文的潇潇精准分析,得出结论——皇帝当初和文帝的儿子们争夺皇位,为的是稳定江山,但杀文帝的人,是严相。
容衍和皇帝之间没有杀父之仇,这其实挺好的。
不然以后还得纠结杀来杀去,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
严相的人又朝皇帝他们这里逼近一分。
严相指向姬贵妃:“先将她拿下。”
皇帝和容衍同时喊:“慢着。”
严相摸了摸胡须:“陛下改主意了?”
皇帝在其他事情上足够果断,只可惜这么久以来,始终难过美人关。
妇人之仁,英雄气短。
不过于他而言,这却是件好事。
皇帝轻咳一声:“拿来。”
严相不疑有他,将那空白圣旨抛了过来。
容衍将之接住,检查过后递给皇帝,皇帝则威严地往案前一坐:“德子,磨墨。”
太子心道这种时候了父皇还不忘摆谱,却也只能眼睁睁看他磨蹭。
等皇帝终于慢吞吞写完圣旨又盖好章,严相的人刚想上前接下,就见皇帝一拍桌子:“盖错章了。”
他拿起方才用过的玉玺仔细看过:“这是假的那个。”
严相沉声:“陛下,臣劝您不要耍什么花招。”
皇帝瞪他:“你自己不也知道玉玺刚丢过,朕能大喇喇放在台上吗?”
严相深吸一口气:“那真正的玉玺在哪?”
皇帝陷入沉默:“你发誓不伤害殿内任何人,朕就告诉你。”
严相笑了:“陛下觉得现在还有资格和臣谈条件吗?”
皇帝叹口气:“那朕退一步,放过姬贵妃和老三。”
严相勾起嘴角:“陛下倒是临死也不忘英雄救美,怎的,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姬贵妃?”
皇帝斜眼看他:“说的好像你没打算杀了朕似的。”
他看了眼姬贵妃,决定趁此机会说一些从前没机会说,说了也没人会信的话。
“当初攻入皇宫的时候,皇兄还有一口气在。”
“朕答应过兄长,要好好照顾她。”
“君无戏言。”
“做不到的话,朕无颜见他。”
姬贵妃浑身一震——竟是如此?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姬贵妃回想这些年皇帝如何对她,竟无法生出怀疑,可严相和太子只觉得可笑,也压根不信。
在他们看来,皇帝不过是色迷心窍,他们假意答应,却根本不打算遵守约定。
毕竟姬贵妃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也配提潇潇
至于容衍,太子怎么可能容得下他?如今推崇三皇子的百姓可不少,更遑论他在军中威望和同萧家的关系,那都是太子比不上的。
又一卷空白圣旨递来,严相耐心渐失,也就没注意到己方人群最末尾处,那几个追狗的叛将归来后,
又发生了什么。
容衍和皇帝倒是瞧见了,但二人不动声色,继续慢吞吞写圣旨,写完之后皇帝指向内殿:“德子,去给朕把玉玺拿来。”
严相摆手:“慢着,你们几个,
跟过去。”
皇帝瞥他:“严相倒是小心。”
严相也不否认:“小心无大错。”
皇帝半垂眸:“东西在房梁上。”
说完就又坐了回去,
表面看是在闭目养神,实际正在心中默数。
十,九,八,七……三,二,一!
殿内传来几声惊呼,皇帝和容衍也同时有了动作,一人将姬贵妃按到龙案后并且推翻案桌挡住她,一人直接正面迎上叛军。
皇帝对姬贵妃说了声:“躲好,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也持剑冲了出去。
他和文帝不同,文帝和他的名号一般,是个温吞吞的读书人,而他自小学武,虽然比不上师姐那般以一当十,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前提是人数悬殊不能太多。
不小心挂了彩的皇帝呸了一声,到底还是疏于锻炼,被师姐甩下去不少。
姬贵妃听着殿内杀声,
捂住耳朵缩起身子躲好,时不时会有没被挡住的箭矢声响在龙案上,却没有一支穿透过来。
她伸手敲了敲桌面,竟听见金石铿锵。
原来这玩意儿中间居然夹了层铁……
得知此真相的姬贵妃更努力地缩起了身体,她不会武功,即便拿起剑也挥不动,所以此刻她要做的,就是不哭不闹不变成累赘。
玉玺那里显然有陷阱,但严相并不担忧,左右就藏在这皇宫里,等他解决这烂摊子,就不信翻遍每一片砖瓦还能找不到它。
他也压根就没把皇帝和容衍等人的反抗看在眼中,直到身后传来不可置信的惊呼——
“你们……为何背叛?”
叛将之中有几人格外突出,因为他们正不断收割着自己人的性命,眨眼之间,殿内已经倒下二十多名没有防备的叛军。
严相迅速拉着太子躲到安全处,让护卫们围成一圈保护他们。
“你们不是本相的人,你们是谁?”
来人啐了一口:“是你姑奶奶!”
严相瞳孔一缩:“萧苒!”
萧苒先确定皇帝和容衍无事,这才从背后取下一物用力抛了过去。
是他的青霜剑。
有青霜剑在手,
容衍更是如虎添翼,
一剑挥下便将眼前叛将的武器尽数折损。
“好剑!”皇帝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青霜的威力,忍不住就生出些羡慕。
又看师姐殿外拿起破日大杀四方,就好嫌弃自己手上这夺来的普通佩剑。
嫌弃归嫌弃,保命还得靠它,于是皇帝劈手又夺一把,展示了自己双手剑的绝技。
哪知萧苒直接一个白眼:“花架子。”
皇帝只当听不见,横劈竖砍撒气,把剑砍劈了也不管。
反正师姐都来了,四舍五入危机解除一半。
严相恨得咬牙,然面对萧苒和容衍这般英勇,也在无奈中被他们逼得退出殿外。
“逞一时之勇又有何用,我严家将士正源源不断涌入京城,届时,你们仍然只会被活活困死在殿内!”
他倒是能屈能伸,见压不住萧苒,干脆退了出去,而与严相破有默契的太子更是磨着牙擦掉脸上的血。
“来人,点火!”
“孤看他们能在里面龟缩多久!”
可是怪事发生了,所有人身上带的火折子要么不见了,要么点不着,有的分明已经起了火,下一刻便化作青烟,更离谱的是,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头顶忽然就乌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雨!
萧苒、容衍和皇帝听见雷声,都同时笑了出来。
萧苒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姓严的,你好好看看,老天爷都瞧你不顺眼。”
再看太子:“蠢东西,吃里扒外。”
太子大怒,可来不及骂回去,又听萧苒转头:“怎么教的儿子?”
皇帝无语,但是她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于是他将视线落在容衍身上:“这不还有个好的。”
萧苒就嘲笑他:“这是你教出来的吗?”
皇帝认怂:“好好好,你教的,你教的行了吧。”
容衍最怕他这会儿来一句“总归是朕的种”,幸好他没有。
其他人或许觉得天色变幻是老天爷的缘故,他却晓得,那定是潇潇所为。
如此,只要他们守住内殿,待援军赶到,危机可解。
即便此时此刻,严相和太子仍然觉得胜券在握,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劝降。
“萧将军这又是何必,你是聪明人,难道还看不懂如今这局面?”
“所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此时弃暗投明,本相可以向你保证,太子登基之后,你仍是我大夏的护国将军!”
萧苒直接呸他一脸:“你可拉倒吧,既然知道我是护国将军,怎的就没想明白老娘护得只可能是国是君是百姓,却绝不可能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再说了,皇帝是我师弟,还是我亲家,你算什么东西?”
皇帝在她身旁点头,容衍沉默不语。
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这会儿竟忽然来了句:“孤也可以娶萧宁,只要萧将军你放下手中破日枪,孤可以许诺她正妃乃至正宫之位。”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袭来,太子发髻被断,他拨开突然落在眼前的碎发,意识到若非护卫拉得及时,现在躺地上的可能不光是玉冠和断发,只觉得脖颈一凉。
不过同时他也看到被容衍掷过来,此时正插入地面的青霜剑,骂一句“蠢货”,太子推开护卫,伸手去拿这连赤尔南都眼红许久的神兵,谁知本来在地上立的好好的宝剑忽然自己拔地而起,太子躲避不及,右手手臂顿时血流不止。
众人就眼睁睁看着这把剑又诡异地回到容衍手上。
不解之际,他们看到容衍转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指环,随后便随着“嗤”的一声,有丝线顺着剑柄钻进那指环中。
容衍先是不屑地看了太子一眼:“你也配提潇潇?”
而后才向瞪大眼的皇帝解释:“是潇潇给我设计的机关,这样,随时都能把剑收回来。”
皇帝:……更羡慕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SSS级隐藏任务——四海升平
想在重重保护中伤到太子,也只能出其不意,可惜这法子只能用一次。
感受到容衍眼中快溢出来的杀意,太子后退一步,退完又觉得不能认怂,于是放了句狠话:“你倒是和父皇一脉相承,沉迷女色,难成大事!”
容衍可不会老老实实被吐槽:“我喜欢潇潇和我办正事并不冲突,击退凶胡之时我便已经心中有她了,你见我耽误杀敌了吗?”
太子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又听容衍道:“即便你故意串通凶胡人,延缓粮草运送,还给了他们地形图。”
这回换皇帝震惊,他知道自家太子有点废,却没想到除了没用之外,他还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要是换个时间地点,太子或许还会怵皇帝,现在他都造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是你运气好,但好运并不会永远跟着你!”
“就比如今日,尔等都是阶下囚,是待宰的羔羊,孤才是赢到最后的人!”
萧苒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笑着说:“那可不一定。”
马蹄声、喊杀声正在接近,严相和太子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二人一同得意看向殿内。
“不一定?”
“数万兵力、银两财宝,加上一半朝臣的臣服,你们觉得京城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萧苒,即便你在军中威望无人能敌,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将军府所有人加起来,能超过千数吗?”
“即便你萧家护卫各个武功了得,既要救驾,又要与我严家相抗,除非天降奇兵,否则,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胜负悬殊如此明显,怪的是萧苒却压根半点不慌,严相和太子正觉得诧异,却猛然发现,正逼近他们的那群人,有些不对劲。
萧苒笑眯眯道:“我的确奉公守法,不像严家赵家孙家左家那般偷偷豢养私兵,阖府加起来也不过寥寥百来号人,可你们知道长城货运有多少人吗?”
严相和太子同时一惊。
没错,迎面而来的那些人,可不就是身上多多少少带着可怖旧伤的长城货运那群残疾嘛!
萧苒将破日重重敲在地面,一枚烟花从她手中蹿出殿外,“碰”的一声炸开。
“你们千错万错,不该小瞧了这些弟兄们。”
“他们虽然早已离开战场,离开军中,却没有一刻放下保家卫国的责任。”
“大夏无事时,他们是普普通通的长城货运,可一旦出现乱臣贼子,无论对方是谁,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诛!”
熟悉的萧家军烟火点燃了长城货运这些退伍兵心中的火苗。
将军没有放弃他们,朝廷没有背弃他们,陛下也没有忘记他们,那他们,就永远是大夏的兵!
“杀!”
“救驾!”
……
两个时辰之后,以严相为首的一干叛臣皆被韩清带领的禁卫军捆了扔在皇帝眼前。
“陛下,本次随严家一同发动宫变的大臣们已尽数捉拿归案。”
“两万余叛军也被押解俘获,等候陛下发落。”
严相和太子不可置信地看向韩清:“你竟没事?你怎么会没事?”
韩清翻了个白眼:“万多份铁器,还有那么多金银珠宝,就我们几百个人,搬得动吗?”
“为了早点完成陛下的交代,本统领就找萧将军借人,长城货运,使命必达,听说过没?”
“虽然严相看得起韩某,派来的人不少,但双方人数差不多,你那群歪瓜裂枣能是生死场上走过一圈的长城兄弟们的对手?”
“今儿个还正好有一批兄弟从边城运货回来,人数不少,大家都是熟悉行兵作战的人,稍微合计一下,就将你那群乌合之众打的屁滚尿流!”
竟是……栽在这里?
严相与太子面如死灰。
他们当然知道萧苒搞出来的那什么货运,可一群残兵而已,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只觉得那是萧苒哗众取宠收买人心的手段,那些人也就赚些运镖的银子糊口度日,谁能想到他们会成了自己的败笔?
即便这次宫变他们也开始得突然,那多年准备却也不是玩笑,怎么就栽了?
其实韩清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突围的过程实际上还挺惊险,谁也没料到严家会突然发难,来时带着的还有一部分禁军。
他们要护着东西,还要护着百姓不被波及,免不了束手束脚,而对方出手狠辣,毫无顾忌,两相比较,韩清这方比较吃亏。
关键时刻,是有一队蒙面人突然出现,这些人没见身法有多精妙,也看不出武功有多高强,拿的武器也都是些铁锹铁铲之类,他们杀敌不见得多勇猛,但扬手就是一大把各种粉末,呛得那群叛军睁不开眼,自乱阵脚,而他们就趁机冲上去补刀,这才赢得幸运。
他后来闻了一下那些粉末,发现都是些什么辣椒粉胡椒粉沙子面粉之类,等他想道谢,却又发现方才来帮忙的人又都不见了。
他细想一番,觉得可能是看叛军或者严家不顺眼的百姓自发帮忙,又怕被权贵记恨,索性也就没再追查,也没大庭广众地提起。
说来也巧,那些好心的百姓撒粉末的时候风向十分给力,一点儿没误伤自己人,全扬到对方面门上去了,真是老天有眼!
一场危机的叛乱终被镇压,皇帝一夜没睡,提笔批折子的手第二天都在抖。
一方面是累的,一方面是气。
他气这群腐朽老臣脑子不清楚,气他们贪生怕死贪恋权利,也气他那愚蠢的长子,锦衣玉食长成了个猪脑子。
气他在自己去看他的时候,还阴阳怪气问:“这下,儿臣可以给您宝贝姬贵妃的儿子让位置了,您高兴了吗?”
皇帝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终还是甩袖离开。
就在宫变危机解除的那一刻,潇潇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SSS级隐藏任务——四海升平。】
【恭喜宿主获得百万奖励积分,空间等级升至一百级,空间进入更新。】
潇潇再试着呼唤,发现空间已经没了回应,不过它倒是很人性化,虽然没有智能应答,但所有功能都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结局
常规的那些例如时间流速的奖励已经自动更新,唯有升级锦囊还没开,不过潇潇也不着急,便慢慢等着。
皇后几日后也醒了,醒来后得知严家巨变,立刻砸了药碗用碎瓷片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要见皇帝。
“陛下,太子和我父亲只是一时糊涂,您能不能饶他们一次?”
皇帝反问她:“一时糊涂?”
“屯兵屯武、私交大臣、勾结外族,哪个是仅仅一时糊涂?”
皇后还要再提,却听他又问:“又或者,给朕下绝子药,是一时糊涂?”
皇后如坠冰窖,瘫坐在地,然即便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她也要再拉个人垫背。
“陛下,犯了错的,只有臣妾一人吗!”
“姬贵妃秽乱宫闱,容衍混淆皇室血脉!”
“而您明知这一切,却替她隐瞒遮掩!”
“什么替文帝照顾她,皇帝,你根本早就喜欢上她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朝臣们知道此事,他们母子会有何下场?”
皇帝转头,幽暗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既然知道,你就不该提。”
“皇后,你可知道这些天,弹劾你、太子和严相的折子有多少?”
“你凤栖宫的水井里,又捞出多少具查不明身份的尸体?”
皇后猛地捂住嘴:“臣妾错了,臣妾错了,陛下,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绝不会说出去,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
皇帝冷漠掰开她抱着自己大腿的手。
“朕不是无情之人,你十六岁那年嫁给朕时,朕就说过,会护着你,爱怜你,让你一世无忧,你也说过,会相信朕,绝不背叛。”
“你要是没食言就好了。”
……
严相造反,判午门斩首,诛九族。
与他合谋的诸多党羽视实际罪责各判从斩首抄家到发配充军的罪名,被胁迫者从轻发落,祸不及家人。
太子……得知严相所作所为后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在救驾时,不幸身亡。
皇后……被严相蒙蔽,但难逃罪责,皇后自请下堂,落发为尼,终此一生为叛军刀下亡魂祈福赎罪。
圣旨是皇帝亲自带人去宣读的,往日跋扈的皇后像是变了个人,带着太子跪在凤栖宫接了旨意后,重重地磕了头。
第一次磕头,她说:“谢陛下恩典。”
第二次磕头,她说:“多谢陛下直到最后,还全了我母子的脸面。”
皇帝叹了口气,示意德公公将圣旨放下。
皇后仍然没有起身,她又磕了第三次头,然后问:“陛下,臣妾斗胆,想以您发妻的身份问您一个问题。”
皇帝停下脚步:“你问。”
皇后声音颤抖:“您有没有,有没有想过要废后,废太子。”
皇帝答得斩钉截铁:“从未。”
皇后的泪,止不住砸在冰冷的地面:“谢陛下,臣妾再无遗憾。”
这一次,皇帝大步离开,再没有回头。
太子扶着皇后起身:“母后,您信吗?”
皇后的眼泪早已湿了面颊:“我信。”
太子眼中却满是阴霾:“花言巧语,总有一日……”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腹中剧痛的他捂着嘴:“母后,有,有人要害儿臣!”
皇后慈爱地拍着他的背:“不会的,不会有人再害你了。”
意识到什么,太子满脸不可置信:“母后,你!”
皇后握住他的手:“你不知道,你父皇这个人,最重承诺,也最重感情。”
“是母后错了,母后应该相信他的。”
“可是太子,你知道么。”
“他这一路走来,很是不易,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次日早朝,有知道真相的大臣不满皇帝对太子和皇后的处置方式,他们认为太子既然已经生出不臣之心,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日后终成变数。
皇帝一概不听,可偏此时,有宫人来报——
“陛下!不好了!凤栖宫走水,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没来得及离开!”
皇帝手中的折子,“啪”得一下,落了地。
那天之后,皇帝三天没有早朝,据说他在凤栖宫的废墟前,坐了三天三夜。
听说这些的潇潇不免唏嘘,但也仅此而已。
杀人偿命,皇后和太子背负的无故人命何止百千,她没办法觉得他们可怜。
容衍也不过叹了一声,就又专心听潇潇说她今后的计划。
内忧已除,外患自然也将不成问题。
天下粮仓保障了百姓温饱,她再时不时趁丰收时偷溜到农田,加个一两成产量,“无人挨饿”将不再是理想。
铁器军备乃强国之本,除了炼铁纲要的推行之外,容衍又上折子提议增加了军饷和退伍后的保障,让参军不再只是无可奈何下的认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空间依旧处于更新失联状态,潇潇虽然确定空间一切正常,却也有些担心,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她开始把空间里一些重要的东西往外挪。
辣么多东西,往哪儿放都太扎眼,潇潇灵机一动,和容衍一起瞬移到了前朝宝库,将原本已经成为废墟的宝库又填的满满当当。
做完这些的时候,潇潇终于又听到空间熟悉的提示音。
【感谢宿主完成隐藏任务——夙愿。】
在潇潇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之前,宝库祭台上那些青烟再次朝裂开的灵位飘去,隐约间,潇潇似乎看见一道人影朝他施力,条件反射使然,潇潇也朝他弯下了腰。
奇特的光便是在此刻出现。
从前曾经见过一回的古朴大门出现在光中,潇潇听见系统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时空门已经开启,为了感谢宿主为这方世界做的一切,本系统可以为您开启回家之旅,并且为您延续原身的生命,请问,您要回去吗?】
现代生活的画面从门内一一出现,她的朋友、工作、曾经……
可潇潇第一反应仍是转头去看身边的人。
容衍此刻像被定住,无法动弹,可作为空间第二绑定人,他听见了空间提示音,也看到了那道门。
【时空门开启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开启时间为60秒,时限内未选择自动默认为放弃。】
【现在开始倒计时,59,58……】
容衍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听见了潇潇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她要离开了吗?
其实他一直觉得,潇潇是上天送到大夏,送到他身边的仙子,如今仙子功德圆满,要返回天庭,他应该祝福才是。
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49,48……】
脚步声停下,应当是潇潇走到了门前,是不是只要她一步跨过,从此他们就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
想到这里,容衍猛地睁开眼:“潇潇,别走!”
潇潇莫名其妙捏住门把手,把门带上。
“我没打算要走啊,就是提前关个门而已。”
【42……手动选择,时空门关闭。】
潇潇笑着看他:“因为有个人啊,好像快哭出来了。”
容衍感觉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可他仍然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动弹。
“你,不走吗?刚刚空间不是说,那边才是你真正的家?”
潇潇摇摇头:“我心归处,就是家乡。”
那里的人早已接受了她的离开,所以,何必要让这里的亲人和爱人,再次承受分离之苦呢?
她对容衍说:“我的心啊,早就给了你们啦。”
寥寥升起的香火逐渐飘散,那凝聚在半空的虚影似乎露出浅浅笑容。
数日之后,皇帝陛下已然恢复往日勤勉,百姓和大臣们也慢慢将严家的事抛在脑后,如今天下太平,闲来无事的文官们就想起现在大夏缺了个太子。
皇帝的儿子不多,能干的更加不多,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这帮后人既没学会父亲的智慧,也没传承皇帝的贤能,大臣们琢磨一番,都将目光定在玉树临风才华过人还勇猛善战的三皇子身上。
都说陛下宠爱姬贵妃,那何不将这份宠爱贯彻得更加深刻一点?
“陛下,三皇子文武双全,才德兼备,臣提议,立三皇子为储君。”
“陛下,臣附议,三皇子屡立战功,又护驾有功,乃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臣,也附议!”
皇帝还是头一回见大臣们如此团结,没了撕逼的早朝让他都有些不习惯,导致反应都慢了一些。
这时作为主人公的容衍越众而出:“多谢各位大人抬爱,容衍愧不敢当。”
“无论是保家卫国,还是保护陛下,都是身为人臣、人子该做的是,当不得如此夸赞。”
大臣们连道谦虚谦虚,又道当得当得。
然容衍又说:“但我并无心储君之位,也当不得。”
大臣们问为何,他说:“身为储君,肩负大夏国运的同时,也要开枝散叶,延续皇室血脉,而我,此生唯安宁郡主一人,足以。”
皇帝也好,大臣们也好,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拒绝当储君的理由,但同时,他们也能感觉到,容衍说的是真心话。
这之后,容衍又朝皇帝躬身。
“再说了,父皇如今正值壮年,储君之事,过几十年再议也不晚。”
皇帝哈哈大笑,大臣们也觉得有道理,容衍继续道。
“父皇,如今万事安宁,儿臣想求一道旨意。”
他的脸有些红:“下个月初十,是黄道吉日……”
……
大夏历二百八十八年七月初七,大吉之日,宜嫁娶。
三皇子府的接亲队伍绕了长长一条队伍,来到百步之遥的将军府门前,接他心爱的娘子回家。
京城百姓无不真心祝福,希望这两位给大夏带来和平安宁的贵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正文完
第四百七十九章 后记
多年后的某一天,宫中仍盛名在外的姬贵妃气鼓鼓跑来了三王府,说什么也不肯回宫。
已经被封王的容衍问了半天也没问出缘由,还是姬贵妃自己把自己气吐了,潇潇灵机一动,看向她的小腹,她这才红着脸说:“我有了……”
潇潇先是一喜,又歪了歪头:“啊?”
姬贵妃索性也不瞒了:“他根本没中皇后的毒!他骗我!”
早有猜测的潇潇容衍相视而笑,哄着人吃了饭去睡午觉,屋里,嬷嬷无奈地给姬贵妃打扇,听她吐槽。
“……就不是个好人!说什么是为了替他兄长照顾我,其实起初就是为了我手中的前朝宝库!”
嬷嬷叹气:“您也说了是起初,再说您不是说原谅陛下了吗?”
姬贵妃不满:“那不是因为……因为我也想过要杀他么……”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茬比较过分,姬贵妃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嬷嬷重重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会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正说着,外头传话说陛下驾到,姬贵妃立刻扯被子捂住脑袋:“不见不见!”
皇帝要来,谁能拦着,让嬷嬷退下之后,夫妻俩在屋里嘀嘀咕咕好一阵,再见时,已经和好。
屋外,嬷嬷和德公公也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容皆是无奈和释怀。
德公公忽然说了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
“其实,陛下是个好主子。”
嬷嬷点头:“是啊,幸好药被人换了。”
“真不是陛下?”
德公公摇头:“真不是。”
两人同时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安静当门神。
谁也不知道皇帝和姬贵妃是什么时候各自动了真心,又或许,他们自己也不晓得。
反正交心之后,他们都有种遗憾得到弥补的奇怪感觉,就好像,好像他们曾经错过很多,也错了很多。
皇长子渐渐长大,他长得很像他的父亲,也像极了从前的文帝,皇帝把他带在身边,和姬贵妃一起亲自教养。
他不算特别聪明,但是足够善良,也足够明事理,他还不知道太子和前皇后以及严家的故事,但是学会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启蒙书里看的最多的,都是三皇婶送的礼物。
宁家人在京城定居了,宁丰年种的地越来越广,如今谁见了都会叫一声“宁公”,皇帝给他封了官,有官职没实权的那种,他不用参与朝堂诡谲,只要安心种地就好。
宁安生成了继陆沉之后又一个名满天下的状元郎,他不但书读得好,还推出许多利国利民的决策,成为最受百姓欢迎的父母官,十年后,他官拜一品,受封为相,光宗耀祖,始终初心不改。
宁安回还是做着他的大掌柜,铺子开了一家又一家,但每家都物美价廉,好评如潮,他和妻子有一双聪慧的儿女,夫妻和美,相守白头。
时间一年又一年,凶胡和南蛮不但没有不安分,相反,看着大夏日渐兴盛,他们反而乖乖臣服,尤其是凶胡新王赤尔南。
据他自己说,这个王位,他得之十分意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他向来觉得自己是在百姓中最被厌恶的那一个,没想到最后支持他为王的决定性优势,竟是百姓,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省之后,他决定——从大夏再多买些种子和种地的书籍。
对外,他说大夏现在太强大了,凶胡还要再多准备几年。
内心深处他想的却是:攻打大夏?爱谁谁,反正他不去。
南蛮王原本没有赤尔南这么明智,于是他的位置被取而代之。
新的南蛮王不喜欢打打杀杀,他喜欢研究药草,和去大夏时见过的芙蓉姑娘,可是芙蓉姑娘不喜欢他,她喜欢大夏的一个面瘫大夫,她说她觉得能治病救人的大夫,比只会下毒害人的恶人要厉害得多。
南蛮王陷入沉思……
新稻种终于遍布大江南北,从大夏到凶胡,再到南疆,到这世界每一个需要它的角落。
幸福的花开遍天下,也开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