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上山去采药（一）
咚咚咚，咚咚咚～
殷灵玥还在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殷灵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边慢吞吞地穿着衣服，一边冲外面喊道：“紫云，你不要敲了，再敲下去我这门都要被你敲出个洞了，我马上就起床。”
没错，敲门的正是紫云，除了紫云，没有人会敲门敲得跟催命似的，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门，殷灵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紫云会这么激动，肯定是有原因的。
昨日，殷灵玥说了今天她要上山去采药，她研制的药方中，有几味药，药房里没有，市面上也没有卖，必须亲自去采。
用完这几味药，莫渊的眼睛重见光明的希望就会越大，现在，他的眼睛都可以隔着纱布，隐隐约约看见丝丝亮光，这是明显的转机，眼睛完全复明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莫渊的身体依旧很瘦弱，哪怕殷灵玥已经尽力为他做药膳补身体，效果却不明显，倒是紫云，在这段时间的持续进补下，整整胖了一圈，脸上现在肉嘟嘟的，捏起来特别舒服。
殷灵玥今天选了一见薄荷绿轻质薄纱裙，然后随意弄了个简单的发型，粉黛不施，珠钗不戴，却依旧清新脱俗，俏皮可爱，她本来就长得好看，五官精致，身材窈窕，十五六岁的碧玉年华，花为貌，鸟为声，月为神，玉为骨，雪为肤，水为姿，紫云所能想到的形容词，也只有这些了。
其实初见殷灵玥时，紫云就有被震撼了，殷灵玥是那种少见的美人，哪怕是在人群中看上一眼，就能在脑海里回味良久。不过，紫风和紫云见惯了公子和宫主逆天的容颜，对于殷灵玥的美丽，也就不足为奇了。
殷灵玥和其他无父无母的孩子一样，也会不停地追问自己父母的事，殷灵玥曾不止一次缠着师父追问过她娘亲的事情，那时候师父告诉过她，她的母亲是曾经名动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
双眸剪秋水，十指拨轻沙，纤腰玉带舞天纱，回眸一笑胜星华，她的娘亲，曾经是无数江湖侠客心目中的女神。许多江湖侠客名门望族为了一睹芳颜，不知吃过了多少苦头，费尽了多少心思。
师父还说，如今她的模样，像极了她的娘亲，甚至她的样貌比之当年她的母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因为年岁尚小，缺乏了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脱俗、灵气逼人的韵味。
殷灵玥打开大门，看着门外像只兔子一样蹦来蹦去的紫云，她是那样的兴奋，眼睛里都闪着精光，这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傻丫头，和殷灵玥倒是很像。
殷灵玥有些嗔怪地瞪了一下紫云，这丫头难道不知道，她昨晚为了配药，一直熬到三更时分才去入睡，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眼睛特别酸痛，估计快熬成熊猫了。
“紫云，小渊醒了吗？”殷灵玥一边关上房门，一边对紫云说。
“那当然，公子早就醒了，天还未大亮的，公子就已经穿戴整齐，等着玥儿去找他，所以说，我才不是那个最心急的人。”
“好了，谁教你的，竟然拿公子寻乐子，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殷灵玥的话里没有半分的责备，像平时一样与她嬉闹着，紫风性格太冷，和殷灵玥不是很亲近，反倒是紫云，热情似火，和她关系甚好，两个话唠呆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久而久之，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公子才舍不得惩罚我呢！”紫云小嘴一撅，得意洋洋地说。
紫云说得没错，莫渊估计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公子了，温暖，和善，随和，在他面前，你永远不用担心会因为说错话而被惩罚，这简直和莫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殷灵玥也不多说，知道莫渊在等她之后，便快速往莫渊的院落走去。
果真如殷灵玥所想，莫渊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有些紧张，有些不安，也有些欣喜，他俊秀的眉头，皱紧了又梳展开，梳展开了又皱紧，那模样，像一个等待着发糖的孩子。
“小渊，你准备好了吗？我们换完药就可以走了，不过，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也有些偏僻，你确定要一起去吗？我怕到时候照顾不好你。”
殷灵玥最后再问一次，她本来是想一个人去的，毕竟那个地方她也是在书房中看到的，书中关于那几味药的介绍，也不过是寥寥几笔带过，她也不确定那里是不是真的有那几味药，甚至那个地方究竟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说不定会空手而归。
莫渊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玥玥，我很想去看看，真的。”
殷灵玥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倒是不意外。
“那好吧，如果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再悄悄的一个人忍着知道吗？否则以后我去其它地方都不会带你，明白了吧？”
莫渊知道殷灵玥指的是上一次爬百鸟峰的事，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门口的紫风和紫云都已经准备好了，殷灵玥拉着莫渊走到她们身边，正准备叫出发时，莫渊突然开口道：“紫风，紫云，你们留下，我和玥玥去就好了。”
“这怎么可以？公子身子弱，我们应该随身伺候，万一像上一次一样发生意外了怎么办？而且我准备了那么久，公子忍心不带我一起去吗？”
紫云第一个开口抗议，为了这个，她都兴奋得一夜未睡，结果现在告诉她她不可以去做，这让她如何接受。
“公子，这样做确实不妥，我和紫云一起去，大家可以相互照应，万一有什么问题，我和紫云也可以为公子分忧。”
紫风难得的和紫云站在统一战线。
“有玥玥在，你们不用担心，而且，你们不是还有许多事没有打理好吗？”莫渊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希望她们同去。
事实上紫风和紫云一同去了，会让莫渊有诸多不自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紫风和紫云对莫渊的限制，比起莫棠而言只多不少，莫渊喜欢那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活，就像在百鸟峰的时候，可以做很多自己从未做过的是，体验很多不能体验的感觉。
“可是……”
紫风话还没说完，就被莫渊打断了，“紫风，你不必再多说了，就这样决定吧。”
公子很少用这种不可商量的语气说话，紫风也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安静地站在了旁边。
紫风最是了解莫渊，即便心中担忧，不情不愿，但还是服从了公子的命令，反倒是紫云，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后是被紫风强行拖出去的。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待紫风和紫云离开后，殷灵玥才背起她那个精致的小竹篓，牵上莫渊的手，很兴奋地出发了。
第十七章 上山去采药（二）
莫渊终于如愿以偿的和殷灵玥一同前去采药，这样难得的独处时光，让他整个人既兴奋又紧张。
相对于莫渊的欣喜若狂，殷灵玥却是平静多了，对她而言，这就是一次普通的采药，和在长白山上千千万万次的采药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殷灵玥按照自己手绘的地图，有条不紊地寻找目的地，她这次要找的地方叫百尺潭，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深约百尺的小潭，但是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潭，它的水质特殊，土壤肥沃，环境优美，气候绝佳，也只有这样同时占据天时和地利的地方，才能够孕育出那样珍贵的天材地宝。
殷灵玥这次出来，是已经下定决心必须要找到那几味药，这些药在莫渊眼睛的治疗方案里不可或缺，殷灵玥不止一次的尝试想要用其他的药来代替它们，但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殷灵玥仔仔细细的研究过之前为莫渊治疗过的大夫留下来的药方，其中不乏经验老到、医术卓绝的大夫，他们的治疗方案和殷灵玥的方案与许多相似的地方，甚至可以说，除了这几味药外，他们的药方基本上大同小异。
大夫们花了已经大把的时间来寻求他们药方里面的缺少的这几味药究竟是什么，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殷灵玥基本上没有走多少弯路便已经找到了答案，并非是因为她比那些大夫更优秀或是更聪明，而是她从小到大博览群书，师父的藏书楼里各式各样的书都有，博闻强识的师兄也时常给她讲些奇闻轶事，所以她知道的东西也就多了，哪怕是那些极为稀有、鲜为人知的药物，她也有所涉猎，真正的是个小医痴。
不知走了多久，中间他们休息了几次，终于到达了书中记录的地方，却是怎么也找不到百尺潭，殷灵玥有些不甘心，在周边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却始终找不到，难道书中的记载有误？这是殷灵玥唯一可以想到的原因。
“玥玥，百尺潭真的存在吗？还是，它只存在于书中，是人们臆想出来的？”莫渊忍不住开口问殷灵玥。
“一定是存在的，你哥哥的手札里就有详细记载，而且莫棠的书房里还挂着一幅他亲笔画的百尺潭，说明他是去过百尺潭的，你哥哥既然都已经去过了，那百尺潭自然是存在，只是我们现在找不到罢了。”
“玥玥，你是怎么知道哥哥书房里的画就是百尺潭？会不会是其他的地方？”
殷灵玥立马就否决了莫渊的假设，“不会啊，那幅画上落款写着百尺潭三个字，还附有莫棠题的一首词，定是百尺潭无疑，而且莫渊画上的景物，与手札中描述的景物分毫不差，不会有错的。”
莫渊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哥哥画上的百尺潭，是不是很漂亮？”
“那是当然的喽，不然你以为，紫云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和我们一起去？但凡是见过那幅画的人，没有不想亲自去看看画中景色的！那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遗落人间的仙境，哪怕只是在画中见过它，也值得我为了它而去探寻，去冒险，只要想到自己有幸亲眼目睹它的美丽，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
殷灵玥牵着莫渊的手，在山上仔仔细细的寻找着，莫棠书房里留下的手札中关于百尺潭的描述，应该离这里不远了，可是殷灵玥都在这片山区徘徊了很多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
难道，百尺潭真的只存在于书中？可是，莫棠的那副画明明白白的画着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存在呢？难道那些精妙绝伦、如梦如幻的风景，都是莫棠自己臆想出来的？
殷灵玥开始对刚才自己言之凿凿的话产生了置疑，按理说百尺潭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没道理什么也没有啊。
殷灵玥不甘心，如果百尺潭不存在，那么她想要的那些药，又该到哪里去找寻？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拥有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生长这样的天材地宝。
“玥玥，我们会找到的。”似乎是感知到殷灵玥的情绪波动，莫渊想要鼓励殷灵玥不要放弃。
“对，它一定是存在的。”殷灵玥的话，像是对莫渊说的，但更像是对自己的安慰。
稳定心神的殷灵玥重新开始在山上找寻着，想着万一找不到百尺潭的话，找找别的药也行，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殷灵玥视力很好，看东西特别仔细，此时，她正小心翼翼地扫描每一个角落，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殷灵玥突然顿住了，她眼前一亮，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前方陡坡边上的一株草药。
“小渊，我发现了一个宝贝，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收获，之前在一卷古老的医书里面看到过它，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过，没想到却在这里找到了。”
殷灵玥高兴地蹦蹦跳跳，笑声不断，受她欢愉的心情影响，莫渊也跟着笑出声来。
“你呆在这里，我过去把它摘过来。”殷灵玥说完，也不待莫渊说话，便径直往陡坡边走去。
莫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还是这样，做事情风风火火的，全然随性。
殷灵玥从站在陡坡边缘，望了下去，隐隐约约看见坡下是一片丛林，丛林上方云雾缭绕，飘飘渺渺，颇有些仙境的韵味，但也因为云遮雾罩，看不清下面有多深。
殷灵玥伸手想要去够到草药，奈何草药离得远，怎么也够不到。
环顾四周，她发现旁边有一棵探身出去的矮灌木，殷灵玥没有多想，直接爬上了矮灌木，这次，终于够到了草药，殷灵玥拔下草药，小心地装进自己的竹篓里。
殷灵玥一抬头，便看见摸摸索索走过来的莫渊，他目不能视，只能一点点的挪过来。
莫渊接近边上的时候，殷灵玥怕他再往前走会掉下去，于是出声阻止道：“小渊，你就站在那里别动，前面没有路了。”
莫渊乖巧的没有继续前进。
殷灵玥还来不及向莫渊炫耀自己的成果，只听咔嚓一声，矮灌木细小的枝干因为不堪她的压力，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并且裂口越来越大，她这才意识到，爬上灌木之前都没有考虑到，这么细小的枝干，如何能承载她的重量？
殷灵玥惊呼了一声，这一声吓坏了正在等待她的莫渊。
“玥玥，发生什么事了？”
莫渊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好像树枝要断了，小渊，这下可怎么办？”
殷灵玥丝毫也不敢动弹，哪怕是轻微的动作，也会加快枝干的断裂，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好紧紧地拽着矮灌木。
“玥玥，坚持住，我就来救你。”
莫渊俯下身子，朝殷灵玥伸出了手，殷灵玥腾出一只手去够他的手，他们努力的想要伸长自己的手够到对方的手，可是近在咫尺的两只手却怎么也碰不到。
不料就在这时，因为殷灵玥轻微的动作，枝干的裂缝越来越大，只听咔嚓一声，那根灌木枝干终于不堪重负，直接断掉了。
“啊～～～”
殷灵玥的惊呼声回荡在山谷里，莫渊的手只是徒劳的抓住一把空气。
“玥玥……玥玥……”
莫渊不停地呼叫殷灵玥，却始终没有回应。
第十八章 发现百尺潭
殷灵玥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自己正躺在花团锦簇中，这里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都是黄色的菊花，吞芳吐蕊，尽态极妍。
鸣渊谷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的花似乎都不受季节的约束，想什么时候开放就可以什么时候开放，你可以在同一时间看到本该开在不同季节的花，大概是因为鸣渊谷的气候与外界不同的吧。
面对这样美如仙境的景色，殷灵玥已经习以为常了，似乎鸣渊谷再有什么神奇的景观都不为过，好像它纯天然就是这样。
殷灵玥看到那一大片突兀的被她压倒的菊花，就知道她摔下来时有多狼狈了，话说小渊现在在哪呢？她环顾了四周，试着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四周的山回荡着她的声音。
殷灵玥的目光聚焦在另大一片被碾压的菊花上，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菊花，走了过去，果然不出她所料，莫渊这个小傻瓜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花丛中，他牛奶般洁白的脸上，多了许多树枝的刮痕，她摔下山坡，那是无可奈何，他自己倒好，主动跳了下来，殷灵玥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殷灵玥全身上下都受了皮外伤，被树枝和石头刮伤，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也疼得要命，而且如果伤口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化脓。
“玥玥，你没事吧？”
莫渊的声音依旧清风和煦。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好端端的干嘛跟着跳下来？”
“我当时急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玥玥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唉，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气恼，你当时应该做的是回去搬救兵，而不是直接跳下来，现在好了，在这下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怎么回去啊？”
“对不起，我，我……”
莫渊有些不知所措地叫绞着衣角，脸再一次红了。殷灵玥发现莫渊紧张的时候，羞愧的时候，都爱绞着自己的衣角，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可爱得要命。
“小渊知道这是哪吗？”
莫渊摇了摇头。
“也对，在鸣渊谷，我知道的都比你多。”殷灵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白痴。
“玥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莫渊依旧躺在菊花从中，殷灵玥伸手想要将他拉起来，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玥玥，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莫渊的脸更红了，他怎么又成累赘了？
“我先扶你起来。”
殷灵玥扶起莫渊，然后很自然的给他脱去鞋袜，他的脚依旧和雪一般白，肌肤娇嫩的不得了，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范儿。
他的脚踝肿的老高，青青紫紫的，布满了一大片。殷灵玥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一边为他揉着，一边念叨着：“谁叫你不听话的，疼死你活该。”
莫渊半声也没吭，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殷灵玥看着有些不忍，就放轻了受伤的力道。
菊花的香味扑鼻，那小小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晃着，像一个个小精灵。
揉好之后，殷灵玥扶着莫渊，慢慢地走着。
“小渊，我们需要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你能走吗？”
“能。”
“那好，我扶着你，我们先找个有吃的地方，我都快要饿死了，早知道就该带上紫风和紫云。”
“嗯。”
“这里的小菊花是别人栽种的吗？不然怎么会清一色黄菊花，没有其他品种？”
“应该是吧。”
“小渊喜欢菊花吗？我挺喜欢的，古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有‘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更无花吗？不是还有梅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好啊你，小渊，你长本事了，竟然找我的茬！看我不教训你。”
殷灵玥嬉笑着说。
“玥玥，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挠了，好痒啊～”
不知不觉就走完了菊花从，眼前是一片郁郁深深的松树林子，殷灵玥想也没想，直接就走了进去。走了没多久，就走到了林子的尽头，一个气势磅礴的大瀑布，映入了殷灵玥的眼帘。
殷灵玥被眼前的风景迷住，鸣渊谷的景色怎么可以那么勾魂摄魄！
瀑布横飞，藤萝倒挂，千峰竞秀，万壑争流，吞云吐雾，包罗万象，左右崖壁，交相掩映，水声轰鸣，声如洪钟。
殷灵玥直接大叫出来：“小渊小渊！瀑布！是瀑布！还有一架横跨瀑布的彩虹桥！”
“原来这响声是瀑布啊！”
相对于殷灵玥的兴喜若狂，莫渊淡定了不少，毕竟他看不见，也就想象不到眼前的景象有多么的波澜壮阔。
殷灵玥玩了一会水，玩累了，才来到莫渊身边，扶着他，顺着水流而下，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水流渐渐变小了，殷灵玥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本不该出现小茅屋，在这荒山野岭的，难不成竟会有人居住？管不了怎么多了，殷灵玥现在又累又饿的，只想找个地方弄些吃的。
“小渊，前面有个茅草屋，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我也好累了。”莫渊不敢把全身的力量都交给殷灵玥，所以他走的特别辛苦。
茅屋有些旧了，但维修得很好，殷灵玥在门口询问了几声，也没人答应，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茅屋内没有人，但却有全套的家居，家居上沾满了灰尘，显然是许久没人居住了。殷灵玥略微打扫了一下，勉强算是可以居住了。
“小渊，我要去找些吃的，你在这等我回来。”
“我想和你一起去。”
“可是你的脚？”
“没关系的，已经好了许多，我可以走的。”
“那好吧。”
殷灵玥依旧扶着莫渊走着，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野兔野果之类的，殷灵玥表示很绝望。
走了大概有半柱香时间，他们拐了个弯，就看见一块巨石，巨石上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百尺潭。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殷灵玥此时只想这样感慨，百尺潭这么隐秘，难怪他们一遍又一遍苦找无果，若果不是摔了下来，谁会发现百尺潭竟会藏在这茂林之中。
在群山万壑之中，百尺潭安静的躺在这里，它像铮亮的明镜，平静整洁，像墨绿的翡翠，凝碧晶亮。
它染青黛成玉，笼碧纱堆烟，它波光粼粼，幽暗深邃。
原来，百尺潭真的存在，殷灵玥再也没办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欢喜。
殷灵玥无比庆幸他们没有选择放弃，虽然遭遇了一些波折，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第十九章 百尺潭捕鱼
殷灵玥几乎是狂奔着跑向百尺潭，完全忘了还有一个莫渊在后面。
莫渊双目失明，腿还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根本就跟不上殷灵玥的步伐，殷灵玥突然间跑开，让莫渊愣在了当场，不知所措。
他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玥玥。”
回应他的只有耳畔的清风，他知道殷灵玥已经不在他附近了。
因为看不见，他只能循着殷灵玥身上好闻的药香，一点一点的向她靠近。
药香来源于殷灵玥自己配置的香囊，里面装有安神的药材，闻起来特别舒服。
与殷灵玥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莫渊已经习惯了这股香味的存在，让他觉得很安心，不仅仅是因为药效，还因为有了殷灵玥的陪伴，当然，这也成了他准确定位殷灵玥的依据。
来到百尺潭边的殷灵玥，最先被潭中的鱼吸引了目光。
百尺潭中的鱼，成百上千，千姿百态，五颜六色，它们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在这样如同天堂一般的清潭中，健康成长。
殷灵玥的靠近，并没有惊扰到它们，它们甚至还好奇的游了到殷灵玥身边，探头探脑，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也许是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人来，所以鱼都不怕生了。
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殷灵玥清秀的身影，莫渊这个时候才一瘸一拐的赶了上来，殷灵玥看着有些狼狈的莫渊，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奋，竟然忘记了莫渊，心下不由得懊恼起来。
“小渊，对不起，我……”
殷灵玥找不到可以为自己辩驳的话，只能僵在当场，莫渊倒是不介意，对着殷灵玥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表示自己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小渊，原来这里就是百尺潭啊！潭里有好多鱼，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殷灵玥努力的想要缓解自己的尴尬。
“玥玥会抓鱼吗？”
“当然会啦，我不仅会抓鱼，我的水性也特别好，师父说我简直就是条鱼，天生是在水中长大的。”
提到水性，殷灵玥很是自豪，自小在山中野惯了的孩子，上树掏鸟，下水捞鱼，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殷灵玥话音刚落，莫渊就听见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殷灵玥干脆利索地脱掉了外衫，只留下底下白色的里衣。
殷灵玥并没有觉得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在男子面前脱衣服有什么不妥，一来莫渊双目失明，根本就看不见，二来她神经本就很粗，还没懂得什么叫男女之防。
只听扑通一声，殷灵玥纵身跃入水中，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水中的鱼慌忙逃窜，殷灵玥也不急着去抓，就自顾自的玩了好一会儿，她时而潜入水中，时而浮出水面，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也没在意微冷的水刺激着她的皮肤。
“小渊，这水好凉快啊！”殷灵玥一边戏水，一边冲水边的莫渊喊道。
莫渊听着殷灵玥欢愉的笑声，心里痒痒的，也想要试试，他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将自己手向下探去，在触及水面的一瞬间，他仿佛是触电一般，嗖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而后又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大胆的把双手伸进水中，冰凉的水包裹着他纤细白皙的手，清爽的凉意袭来，一直传到了心底。
殷灵玥似乎是玩够了，一个俯冲，只听得哗的一声，水花四溅，一条肥美的大鱼就在她的手上扑腾挣扎，殷灵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这样一条新鲜的大鱼，足够他们饱餐一顿。
殷灵玥也不贪心，拿着这条不停扑腾着的鱼，用力丢到岸上，然后潜下水中，身形灵活的游到莫渊身边。
殷灵玥穿好衣服来到莫渊身边坐下，拧了拧潮湿的头发，笑着对莫渊说：“小渊会游泳吗？”
“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的，以后我教你，挺好学的，只是学的时候喝了不少水。我八岁的时候师兄教我学的游泳，花了两天的时间就学会了。”
“玥玥，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你师兄生活在一起的？”
“三岁左右，师父说的。三岁之前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都是听师父说的。师兄对我很好，相对待亲妹妹一样，疼我宠我，可我却……”
殷灵玥没再说下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又提到师兄去了，话说回来她已经好久没有想念师父和师兄，想念长白山了，鸣渊谷发生的事让她忘记了外面的事。
莫渊似乎是察觉到殷灵玥的情绪低落，故意开口说：“玥玥，我饿了。”
殷灵玥回过神来，微笑着说：“我马上就生火烤鱼，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不得不说殷灵玥的野外生存能力挺强的，毕竟是个山间长大的小丫头，野惯了的，虽然厨艺很是一般，但是这鱼处理起来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因为出门时没有料想到会再次露宿，他们并没有准备火折子，所以殷灵玥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生活——钻木取火。
废了好大的劲，殷灵玥才将火点燃，搭好架子开始烤鱼。
从始至终，莫渊都双手托腮，静静地听着殷灵玥的动作，时不时的和殷灵玥说说话，他安静坐着的模样，像极了漂亮的白瓷娃娃。
鱼烤好后，殷灵玥很小心的帮莫渊把鱼刺挑出来，他看不见，殷灵玥担心他会噎着。
美美的吃完一餐后，殷灵玥和莫渊回到了小茅屋，他们在破旧的小屋里面发现了一个大大的木箱，木箱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打开过了。
出于好奇，他们打开了木箱，木箱里面装的全是些卷轴，摆放得齐齐整整，殷灵玥好奇的打开一卷，里面是一些精致的字画，都是些山水风景，殷灵玥没什么艺术细胞，对这些精品字画兴趣缺缺，于是将卷轴重新卷好放回箱中，然后将箱子关好。
他们小屋里面玩乐一会，顺便清扫了一下小屋的尘土，小屋里只有一间房，房子里只有一张床，可是两人却并没有为如何过夜的问题烦恼。
两个没有男女之防甚至没有男女概念的孩子，自然是不会被这些问题所困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殷灵玥和莫渊并排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口，洒下了一片银霜。
第二十章 殷灵玥生辰
流萤飞舞，蛙声一片，月光如水，繁星如眼，鸣渊谷的夜晚，总是那么的静谧唯美。
清冷的月光透过茅屋小小的窗户，照进屋内，在茅屋窄小的床上铺上一层银霜，透过微弱的月光，殷灵玥可以很清晰的看清莫渊那张俊逸非常的脸庞。
夜色清凉如水，晚间的百尺潭温度降得厉害，殷灵玥身上的衣衫很是单薄，一向怕冷的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莫渊很警觉的察觉到殷灵玥发颤，于是轻声对殷灵玥道：
“玥玥，你如果觉得冷的话，可以和我靠近一点。”
“真的吗？你可别嫌我凉啊。”
殷灵玥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地靠近莫渊，直到她整个人都缩进莫渊怀里，这才觉得暖和一些。
“小渊，你说我们是不是八字相冲啊，似乎你每次和我呆在一起都没什么好事，上一次露宿荒山，狼群围攻，这一次掉下山坡，睡小茅屋。”殷灵玥半开玩笑地说。
莫渊摇摇头，“看法因人而异，对我来说，是惊险刺激，也是开心快乐。”
“也对，虽然我们待在一起总会出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是我们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更重要的是，每次大难不死后，我们总能够收获很多美好。”
“嗯，玥玥，你总能让我的生活充满了奇迹。”
莫渊是真的很享受和殷灵玥相处的日子，他从来没有活得这么无拘无束、恣意快活过，他认识的人中，只有殷灵玥肯放任他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即便会受伤，她也会陪着他一起面对。
殷灵玥总是告诉他，他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关于朋友这个词，莫渊是极为陌生的，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朋友呢？
殷灵玥的解释是，真正的朋友就是，有快乐一起分享，有困难一起承担，我可以做不了你的后盾，但一定可以和你肩并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殷灵玥说得一点也没有错，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对了，小渊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十五岁的生辰。师兄说，女孩子十五岁的生辰很重要，需要结发，以笄贯之，所以又称及笄。”
殷灵玥突然间开口对莫渊说道。
莫渊没有反应过来，生辰？及笄？
“玥玥，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玥玥，生辰快乐！”莫渊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谢谢。”
“嗯……”
莫渊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毕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用言语表达自己心中，虽然和殷灵玥在一起的时候他说的话已经很多了，但是他依旧是个害羞内敛、沉默少言的人。
殷灵玥主动伸手握住莫渊的手，她似乎很喜欢牵着莫渊的手，他的手，修长细腻，温暖柔软，触感极佳。
“小渊，其实在我十四岁生辰那天，就听师兄说过，再过一年我就到了十五及笄，那时候我就想，我十五岁的生辰会是什么样的呢？或许有师兄的惊喜，或许有师父的奖励，或许和长白山的花花草草度过愉快的一天……我幻想过很多的可能，却没有想到，十五岁的生辰会是这样度过。”
莫渊竖起耳朵紧张而认真的听殷灵玥说，生怕听到殷灵玥说自己过得并不开心之类的话，因为紧张，莫渊握着殷灵玥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
“小渊，你听着。”殷灵玥晶亮的眼睛灿若星辰，认真而虔诚的看着莫渊，“十五岁的生辰能这样过，我很开心，因为有你陪着我。”
莫渊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殷灵玥的话，让他的整颗心都变得暖暖的。
她说，因为有了他的陪伴，她过得很开心，这是莫渊听过的，最动听的言语。
“小渊，你很好，真的。”殷灵玥很真挚的说，“和你在一起玩乐的这段时光，我过得很开心。”
莫渊的脸更红了，听到殷灵玥这样说，莫渊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身上的温度也升高了。
陌生的感觉，陌生的羞窘，陌生的情绪。
不谙世事的少年，与神经很粗的少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陌生的感情，就叫做喜欢。
他们会紧张不安，会小鹿乱撞，但是却不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三年以后，对于感情这种东西，他们依然很生涩。
“小渊，我要收礼物。”
殷灵玥突发奇想，十五岁的生辰，她想要莫渊的礼物。
因为这说不定，会是莫渊给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礼物，她想给鸣渊谷的这段美好时光，留一个念想。
殷灵玥是注定不会待在鸣渊谷，一辈子陪在莫渊的身边，莫渊眼睛恢复光明的日子，就是殷灵玥离开的日子，而且她很清楚的知道，距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百尺潭找到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可以找齐缺少的最后几种药材，要不了多久，莫渊的眼睛就可以完全看清了。
鸣渊谷的这段时光太过美好，它就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美梦，让人沉浸其中，不愿醒来，可是梦境再美，终究还是会有醒来的一天。
殷灵玥舍不得桃花林的灿烂，舍不得百鸟峰的壮阔，舍不得百尺潭的幽深，舍不得莫渊的体贴入微，紫风的面冷心热，紫云的活泼开朗。
但是，她更舍不得长白山，舍不得师兄，舍不得师父，莫渊足够好，但还不足以牵绊她离开的脚步。
殷灵玥随意一说，却让莫渊陷入了苦恼。
莫渊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自己应该给殷灵玥送什么礼物，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衣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拿不出来，一时间有些窘迫。
殷灵玥察觉到莫渊的窘迫，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请求有些无理取闹了，便想要告诉莫渊不用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莫渊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坠子，翡翠的玉石，泪珠的形状，由一根编织的红绳穿着，眼力好的人，还能看见翡翠上刻着一个渊字。
“玥玥，这个坠子从我出生时起就一直带在我的身上，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殷灵玥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哪里会真的收你的礼物？”
“玥玥，你就收下吧，我把它交给你，是因为现在你比它更重要，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额……”
殷灵玥再三推拒，终究还是拗不过莫渊的坚持，收下了坠子。
莫渊亲自给她系上，小小的红绳贴着她雪白的脖颈，翡翠坠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那样的温暖。
第二十一章 房屋上夜谈（一）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距离殷灵玥和莫渊从百尺潭回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殷灵玥依旧像往常一样，为莫渊配药，为莫渊换药，然后带他外出去散步，累了，就躺在青青的草地上，渴了，就喝一口山泉水，日子过得充实并快乐着。
殷灵玥和莫渊几乎是形影不离，她看书时，他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她说话时，他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对于莫渊而言，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他也觉得很开心。
他从不嫌她聒噪，也不埋怨她偶尔对他的忽视，莫渊对殷灵玥的包容和依赖，已经到了一个很深的程度。
殷灵玥与紫风、紫云的相处模式依旧是那样，紫风永远对她不冷不热，暗地里却为她把一切都打点妥当。紫云依旧每天缠着她问东问西，几乎快成了她的小跟班。
这样平淡却不枯燥的日子让殷灵玥觉得无比惬意，她都快忘了与莫棠约定的日子快要到了。
殷灵玥与鸣渊谷的缘分，随着莫渊眼睛的逐渐恢复，在一天天的减少。
殷灵玥总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个问题，以为只要自己忘记了，就不会为离别这件事而伤感。
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昨天，殷灵玥再次和莫棠见面了，莫棠这次回鸣渊谷，就是为了找殷灵玥谈话。
与莫棠的这次谈话，很清楚的告诉殷灵玥，她终有一天是要离开鸣渊谷的，而且那一天已经近在咫尺。
殷灵玥很清楚的记得莫棠是这样对她说的：
殷姑娘，你的医术果然精湛，小渊的眼睛就快要看见了，我已经知道了。
我决定明天就送你离开，希望你能遵守当初的承诺。
还有，以后就算见到小渊，也要当做不认识，小渊是我莫棠的弟弟，而你师父师兄都是武林正道人士，你们之间注定无缘。
而且，小渊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我不希望他因为你而受伤，你们之间，本就不应该有那么多的羁绊。
殷姑娘，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但是身为鸣渊谷的主人、暗幽宫的宫主，尤其是莫渊的兄长，我不得不这样做。
我希望，你能把鸣渊谷度过的这些时光，就当做是一场梦就好。
总而言之，我不希望你对外人提及半点有关鸣渊谷的事，如果我听到江湖上有半点相关的传闻，我相信，以我暗幽宫的实力，即便是邵梓枫来了，也未必能够护你周全。
……
殷灵玥很想反驳莫棠的话，她不明白为什么莫棠一口认定了她会伤害莫渊，虽然事实上她经常连累莫渊，但是她是真的喜欢莫渊这个朋友，想要竭尽所能带给他快乐。
殷灵玥最终还是没有反驳莫棠的话，即便是无心的，她也没办法否定她曾经不止一次害莫渊受了伤。
莫棠是个心思极为通透的人，即便是常年不在鸣渊谷，他也能很清楚鸣渊谷的事，包括莫渊和殷灵玥之间的关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派人监视他们，这样的行为莫棠不屑去做，也深恶痛绝。
莫棠活得太明白了，这样的人往往活得很辛苦，明月楼高、一人独倚，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莫棠很清楚的知道，在殷灵玥给莫渊治眼睛的这段时间，殷灵玥贴心的照顾、细心的呵护以及无时无刻的陪伴，已经在莫渊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莫渊对殷灵玥的感情，已经不是说抹去就可以轻易抹去的。
他更知道，殷灵玥与莫渊之间不会有好结果，有太多的东西横贯在他们之间，不仅是是与非、善与恶、正派与邪派，还有殷灵玥的师兄、师父，这些困难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宽阔的鸿沟，横贯在他们之间，让他们注定了只能遥遥相望。
也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莫棠不得不趁着这份感情还没深陷时，及时阻止。
明天，殷灵玥就要离开了。
殷灵玥就算是神经再粗，也听得明白，莫棠这么急着想要送她离开，是不希望莫渊见到她的模样，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牵连。
殷灵玥对莫棠这么匆忙的想要将她送走，虽然理解，但还是很不舍。
她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离别的气息，慢慢的笼罩着殷灵玥，对于坚决要离开鸣渊谷的信念，殷灵玥第一次动摇了。
她舍不得莫渊，舍不得鸣渊谷，但她知道她是不得不离开的，因为，她更舍不得的是长白山，是师父与师兄。
当一个人不能再拥有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对于殷灵玥而言，与鸣渊谷的邂逅是一场华丽而美好的旅程，但也只是旅行，而不是人生，你可以在一段旅程徘徊，但终究还是要过人生。
殷灵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在鸣渊谷的每一天都过得开心，作为今后回忆的寄托。
月光透过纱窗，轻柔的洒在殷灵玥的床前。
殷灵玥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内心此刻无比的烦躁，这是她在鸣渊谷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里，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莫棠的说得那样，关于鸣渊谷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只能是一场梦。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她想再看他一眼。
殷灵玥起身穿好衣服，在月色下漫步，月光下树影婆娑，桃花伴随着风的吹拂漫天飘洒，落满了她的肩头。
不知不觉的，殷灵玥已经走到了莫渊的房前，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熟了，殷灵玥踌躇着不敢敲门，这时，屋内响起了莫渊的声音。
“是玥玥吗？”
“嗯。小渊还没睡？”
“睡了，但你一来，我就醒了。玥玥睡不着，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哦不，有！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天吗？如果你困的话，那就算了。”
“当然可以，等我一下，我先穿好衣服。”
不一会儿，莫渊就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习惯性的等着她去牵他的手。
殷灵玥会意，走上前去牵起了他的手，动作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
“小渊，今天的月色很美，我们去屋顶上坐坐吧，那儿离月光更近。”
“嗯，玥玥说好就好。”莫渊依旧乖巧听话，一颗心对殷灵玥完完全全的敞开，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伤。
借着月光，殷灵玥清晰地看到了莫渊灿烂的笑，暖暖的，像一汪清泉，轻轻地流淌过她的心田，每当这个时候，殷灵玥都会觉得无比幸福。
第二十二章 房屋上夜谈（二）
晚间清凉，莫渊身上的衣着有些单薄，殷灵玥转身回屋，取出一件藏青色的披风给莫渊披上，她可不想莫渊因此着凉。
莫渊乖巧的由着殷灵玥为他披上披风，由着殷灵玥搂住他的腰，带着他一起跃上了屋顶。
殷灵玥这点蹩脚的轻功，也就勉强可以上房揭瓦，师兄曾经这样和她开玩笑说过。
“小渊，今天的月亮是残缺的。”
殷灵玥拉着莫渊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率先开口道。
“月是缺的？”莫渊重复了一遍殷灵玥的话。
“对啊，今天的月亮是弯弯的月牙儿，而在百鸟峰的那天晚上，月亮是满月，圆圆的，像一个白玉盘子。”
“原来月亮在不同的时候是不同的啊！”莫渊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
“那当然，有时候云遮雾罩，月也是会看不见的，不是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会一直存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
“嗯。”
莫渊知道，殷灵玥是在教他一些生活的道理。
他久居鸣渊谷，不谙世事，之前目不能视，兄长将他圈在小小的鸣渊谷，但是，他眼睛复明后，总是要去看看的，所以殷灵玥时不时就会和他聊一些人生态度。
他以为殷灵玥只是像往常一样教他如何生活，殊不知，这些话，其实都是殷灵玥告别的寄语。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酸甜苦辣咸，百味齐全，正因为是这样，这才是人生啊。”
“可是，我们可以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也可以去营造美好的人生，不是吗？”莫渊记得殷灵玥这样给他说过，自己的人生，要靠自己去创造，谁也不能帮你掌控。
“也对。但是……”殷灵玥思绪混乱，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胡说些什么。
“但是什么？”殷灵玥说道一半就戛然而止了，莫渊越是追问道。
“也没什么。小渊，你有梦想吗？”
“梦想？什么是梦想？”
“梦想就是，你连做梦都想要去做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我想我懂了。那玥玥呢？玥玥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啊，这个先不告诉你，师父说梦想要悄悄放在心里，告诉你就不灵了。”
“嗯。”殷灵玥不说，莫渊也不追问。
殷灵玥没有再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她怕她一开口，就会暴露她此时的情绪。
怎么办？小渊，我越来越舍不得你了，舍不得百鸟峰，舍不得百尺潭，舍不得整个鸣渊谷。
殷灵玥平复了许久，才慢慢开口说：“小渊，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鸣渊谷，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说过吗，你离开鸣渊谷，那我就到外面去找你。”
“那如果你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
“一直找也找不到呢？”
“人生有这么多时间，总会找到的，是你告诉我的，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用心去做还做不到的，这句话我始终相信。”
莫渊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玥玥你答应过我的，即便是离开，你也会带上我的，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进殷灵玥的心窝，这些她都已经不记得的承诺，莫渊却一直牢牢地记在心上，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他不仅记住了，而且还深信不疑，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殷灵玥觉得诛心。
殷灵玥开始讨厌当初轻易许诺的自己，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法兑现承诺，为什么还要答应，即便是为了哄他，为了安他的心，这样做也是可耻的。
莫渊的确是因为她的承诺安心了、快乐了，可是他当初有多期待、信任，未来会受到的伤就会有多重、多深。
殷灵玥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却哭得浑身都颤抖起来，此时她无比庆幸他的眼睛上蒙着白布，看不到她此时狼狈的模样。
殷灵玥长时间没有说话，莫渊就乖巧的坐在他旁边，虽然很想听她说话，但是她不说，他也不会强求。
莫渊不会知道，殷灵玥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她此时此刻的感情完全崩塌，整个人哭得浑身颤抖，拼了命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如何能开口说得了话？
这是殷灵玥人生中的第一次离别，来的这么撕心裂肺，这么刻骨铭心。
殷灵玥平复了好久，确定自己说话的声音不会再哽咽了，这才开口说话。
“小渊，你眼睛好了以后，就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嗯。”
莫渊点点头，他已经想好了眼睛复明后想要做的事，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看看玥玥的模样，然后，他想亲眼看看玥玥口中的世界，不管是百鸟峰，是百尺潭，还是那个叫做长白山的地方，他都想一一的看一遍。
“还有，如果我没在你身边，你也不用去找我，因为我会在其他地方好好生活。”
“为什么？”莫渊不明白殷灵玥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人与人之间因缘而聚，因事而散，总会有些波折的，人生这条路上，我们会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人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个过客，小渊要学会淡然看待这些人与事。”
殷灵玥极力想要说服莫渊，她希望在她离开之后，莫渊可以忘了她，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
“玥玥说得我越来越糊涂了。”莫渊犹豫了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玥玥，你今天怎么这么伤感，你……是要离开吗？”
殷灵玥的情绪低落，说的话又那么莫名其妙，莫渊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也该察觉到殷灵玥的不对劲。
听完莫渊的话，殷灵玥心下一惊，她忘了莫渊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她的情绪隐藏得再好，还是不可避免的会引起莫渊的怀疑。
“没什么，今天读了一首词，心下感慨罢了。”
殷灵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想出了这个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的理由，可偏偏莫渊就是信了，她说的话他始终都相信，也从没怀疑过她说的话。
莫渊太敏感了，殷灵玥才不经意间吐露心声，他就明显察觉到她的悲伤情绪，以及她想要离开的意图，还好莫渊信她，她才没有暴露，但也正是因为他无条件的信她，才会让她如此有负罪感。
“什么词？”莫渊显然已经信了殷灵玥蹩脚的借口。
“东坡先生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一首写离愁别恨的词，里面有几句写‘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让我感慨万分。”殷灵玥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了。
“玥玥，你以后还是别看这些了。”
“为什么，小渊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如果这些让玥玥不开心的话，为什么还要去读？我只是希望玥玥能一直快乐，不管何时，无论何地。”
“小渊，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殷灵玥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向莫渊说谢谢了，他总是对她那么好，好到让她都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好到让她只想感慨，得友如此，此生无憾矣！
他们又换了许多话题，聊了各种各样的事，还是像以往一样，大多数都是殷灵玥在说，而莫渊在一旁静静地听，偶尔对不明白的地方，会询问一下她，对她说的观点，会表示赞同。
殷灵玥大笑的时候，他会跟着笑，殷灵玥叹息的时候，他也会跟着叹息。
这一夜也许对所有人来说都不过是做了一个梦的时间，但对殷灵玥来说，这一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同时也无比珍贵，无比短暂。
到后面，莫渊终于支撑不下去，倒在她的肩头沉沉地睡去，殷灵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惊为天人的睡颜，他长得太耀眼了，就连睡相，都那么文静，高贵，优雅。
小渊，对不起，我不能遵守对你的约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做不到，还是给了你承诺，这样的殷灵玥根本就不值得你相信。
你说，我今后还能遇到像你这么好的朋友吗？我们真的缘尽于此吗？
小渊，当我离开鸣渊谷后，你还会记得我吗？当我们再一次相遇于江湖时，你还能认出我吗？
为什么仅仅只是一次离别，我却读出了生离死别的味道？
第二十三章 长白山雪景（一）
长白山下起了大雪，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雪皑皑。
无论是远处的山，还是近处的松，都堆积了一成厚厚的白雪，雪花，还在满天纷纷扬扬地飘着。
此时，殷灵玥正抱着暖炉，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细数这飘扬的雪花。
她的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显得笨拙了许多，但她却依旧觉得好冷。
长白山的冬天，总是那么寒冷，无论她在这里住了多久，始终都没法适应这样的寒冷。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无比怀念那个四季如春的鸣渊谷。
如今，距离她离开鸣渊谷已经过去了一年，当初离去得那么匆忙，有太多离别的话还来不及说，有太多迷人的景还来不及看，对殷灵玥来说，说不遗憾，那是假的。
从十五岁时她进入鸣渊谷到现在，已经两年时光，如今，她已经十七岁了，整整十七岁了。
在鸣渊谷生活的一年太过美好，美好到她常常会怀疑那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唯有小渊送给她的那块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些在鸣渊谷的美好时光，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殷灵玥抚了抚胸前的玉坠，感受着玉坠上的每一个纹路。
只听嘎吱一声，殷灵玥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四十五六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五官周正，形貌佚丽，身材高大，身子硬朗，可见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他正是殷灵玥的师父凌霁颜，如今的御剑门掌门人。
“玥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师傅的声音永远那么雄浑，充满了力量。
“没想什么，就是在发呆罢了，师父怎么来了？”殷灵玥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往里面又缩了缩，“天啦，这要命的天气，再这么冷下去，玥儿都要被冻死了。”
“哪里会冻死，师父就不觉得冷，我看是玥儿平时偷懒，疏于练功，不然现在，就可以用内力取暖了。”
“师父就知道欺负玥儿。”殷灵玥嗔怪的说。
“玥儿，你从未向为师提及，那一年你去了哪里？都遇到些什么事？”
殷灵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显然没想到师父会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就是下山去玩了，后来就迷路了，找不到回来的路，索性就在外面飘荡了。”
凌霁颜知道殷灵玥是在敷衍他，她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她说谎的时候从来都不看他，刚才殷灵玥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眼神闪烁。
他知道那一年殷灵玥一定经历了些什么，可是她不想说，他也不便勉强。
“玥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师父是你的亲人，是你可以信任依赖的人。”
“我知道，师父最好了。”
殷灵玥扑进了凌霁颜的怀中，通红的小脸在师父的胸膛上蹭了蹭。
师父的怀抱还像小时候一样，温暖，宽阔。
对不起，师父，关于鸣渊谷的一切，玥儿不能说，玥儿发过誓的。
殷灵玥在心里喃喃道。
师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眼里满满都是宠溺。
这时，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突然闯了进来，在看到凌霁颜后，脸一瞬间红了。
怎么就没人告诉过他，掌门人也在，害得自己毛毛躁躁的样子被掌门人看了去，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啊！少年在心里呐喊着。
“陆！宝！庆！你进门之前难道不会先敲门吗？吓了我一跳。”
殷灵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少年却没有理她，径直向凌霁颜行了个礼。
“参见掌门人。”
“小庆不必多礼，枫儿回来了？”凌霁颜起身，扶起地上的少年，少年名叫陆庆，小名宝儿，是殷灵玥的师兄邵梓枫的手下。
“公子就要到了，是陆庆自己心急，先跑过来告知掌门。”
陆庆恭敬的说，两年不见，陆庆一下子长高了，比殷灵玥都高出了一个头，也没有当初那么稚嫩，两年的历练，让少年的身子比从前更加强壮了，皮肤也比从前更加黑了，只是这性子依旧是活泼好动。
“师兄要回来了？我要去迎接师兄。”
殷灵玥“嗖”的一下从榻上跳了下来，激动的一把抓着了陆庆的手。
“诶哟我说小玥儿，两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暴力倾向啊？看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陆庆装作嫌弃地想要将殷灵玥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开，却没有用尽全力。
也许时间可以抹掉许多东西，但却是抹不掉他们之间的友谊，两年没见，他们依旧像从前一样亲切。
殷灵玥放开陆庆，急匆匆地往外跑去，她都已经两年没见到师兄了，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的。
她站在风口上瑟瑟发抖着，时不时在原地蹦跶着想要取暖。
“早知道就应该披上我的披风再出来，现在可好了，我都快冻死了！”
殷灵玥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玥儿在跟谁说话呢？”
“师兄，是师兄哎！师兄，我好想你啊！”
殷灵玥直接扑到邵梓枫的怀里，搂着他的腰，激动得大叫起来。
“两年没见，玥儿还是这样调皮捣蛋，没有半点儿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
师兄的话中没有半分责备，反而满是无奈与宠溺。
这时，殷灵玥突然意识到些什么，飞也似的从邵梓枫怀中跳开，她都快忘了，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师兄会成家立业，会娶另一个女人，会有另一个家。他们就算是师兄妹，也该谨守男女该有的界限。
怀里突然一空，邵梓枫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他伸手想要去理一理殷灵玥凌乱的头发，却被殷灵玥躲开了。
“什么时候玥儿也和师兄生分了起来？”邵梓枫尴尬地笑着说。
“没有的，师兄，玥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料理这些事了。”
“玥儿这是嫌师兄多事？”邵梓枫半开玩笑说着。
“师兄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只是，只是……”
殷灵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了。没想到两年不见，玥儿出落得更加水灵了，越来越漂亮了。”
“真的？”殷灵玥的脸一下子红了。
“嗯，真的，玥儿是师兄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师兄这两年都去干什么了？我都回来一年多了，也没见着师兄。”
“一开始当然是为了找你这个不省心的小丫头喽！后来，接到师父书信说你已经平安回到长白山，本想立即回山的，不料外面出了些事需要我来处理，也就耽搁了。”
邵梓枫看了看殷灵玥发抖的样子，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道：“玥儿，外面天冷，我们边走边说。”
殷灵玥揉了揉通红的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长白山雪景（二）
回到屋内时，屋里已经烧了暖烘烘的炉子，淡紫色的火焰在木炭上跳跃着，伴着浓郁的茶香，上演了一曲冬的赞歌。
凌霁颜盘坐在低矮茶几边，神情专注、不疾不徐的泡着茶，就连殷灵玥和邵梓枫进来时，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殷灵玥和邵梓枫深知师父泡茶时喜静，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扰，也就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屋里面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凌霁颜一个漂亮的结尾，尾指一勾，一杯芬香四溢的香茗就这么完成了。
“枫儿，过来这边坐。”
凌霁颜朝邵梓枫招了招手，示意邵梓枫坐到他的对面，邵梓枫起身来到凌霁颜跟前，鞠了一躬，然后慢慢走到凌霁颜对面坐下，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上身坐直，温和而有礼。
“枫儿，尝尝为师的手艺如何？”
凌霁颜把刚刚沏好的茶推到邵梓枫面前，邵梓枫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慢慢放下茶杯，这一拿一放，优雅大方，深深看痴了殷灵玥。
殷灵玥不禁感慨，这就是她的师兄，永远温文儒雅，文质彬彬，风华绝代，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谪仙气息。
殷灵玥脱下沾满白雪的大衣，欢脱的依偎进了师父的怀抱，把自己冰冷的手伸进了凌霁颜脖子里，凌霁颜打了个寒战。
“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安分点！”
凌霁颜拉下她的小手握住，一边用内力为她取暖，一边对邵梓枫说：“枫儿，外面的事处理的还顺利吧？”
“还好。就是追云山庄的事有些棘手，叔父他，似乎并不想让权，拿回追云山庄的主权，似乎没那么简单。”
“无妨，这么多年都忍了，还在乎这一两天吗？有什么需要尽量跟师父说，师父必会竭力相助。”
“枫儿谢过师父。”
邵梓枫起身，朝凌霁颜再鞠了一躬，凌霁颜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枫儿这次回来，打算要住多久？”
凌霁颜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边问道。
“三天左右吧。”
“什么？三天！师兄才回来就要走吗？我们都两年没见了，师兄怎么就那么急着走？”
还没等凌霁颜开口，殷灵玥嗖的一下凌霁颜怀中蹿了起来，大声叫嚷道。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的，你师兄有自己的正事要办，哪能天天待在这里？”
凌霁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形象一瞬间土崩瓦解，转而又无可奈何的说，“玥儿这般不稳重，要为师怎么放心让你跟着枫儿下山去历练？”
下山去历练？
殷灵玥听到这几个字，眼神都亮了。
“师父师父！您是说，我可以和师兄一块下山去历练？那太好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殷灵玥激动地抱着凌霁颜，在他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凌霁颜对于殷灵玥来说，与其说是师父，不如说是父亲，殷灵玥父母去世得早，关于她父母的事，殷灵玥没有一点印象，她甚至连她父母的长相都不知道。
所以对她来说，凌霁颜就像是她的父亲，从小到大爱她，宠她，虽然她犯了错，师父会打她也会骂她，时不时还会关她禁闭，但是师父那样做都是为了她好，更何况绝大多数时候，她关了几天出来活泼乱跳，师父却是心疼得不得了。
“师父放心吧，枫儿会好好照顾玥儿的。”邵梓枫认真地对凌霁颜说。
凌霁颜一本正经的嘱咐殷灵玥，“玥儿，听到没有，和你师兄下山后，少惹是生非，给你师兄添麻烦。”
殷灵玥嘟起小嘴抗议道：“师父，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玥儿在您眼里就只会惹是生非吗？”
“难道不是吗？”凌霁颜反驳。
殷灵玥娇嗔，“哪里，玥儿可乖了！”
凌霁颜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谁都有可能安安分分，殷灵玥嘛？凌霁颜摇摇头，绝不可能！
这丫头天生就是个惹祸精，而且还是个小哭包，经常弄得你一个头两个大。
索性这个包袱就要丢给她师兄了，让她师兄自己愁去吧。
“玥儿先下去吧，枫儿留下，为师有话要对你说。”凌霁颜看了看殷灵玥，补充道，“玥儿也去收拾一下东西，三日后就和你师兄一块下山去吧。”
殷灵玥也没磨蹭，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就去收拾东西去了。
殷灵玥离开后，凌霁颜这才沉声问邵梓枫，“枫儿，你确定，真的要带玥儿一起去，万一……”
凌霁颜欲言又止，邵梓枫已经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师父，您放心，枫儿一定会好好保护玥儿，绝不会让她受伤。”
“枫儿，你知道为师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凌霁颜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也罢，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过师父不得不提醒你，不要玩火自焚，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谢师父教诲，枫儿有分寸。”
邵梓枫话语笃定，凌霁颜也无话可说，年轻人的事，他也操不了心了，就随他去吧。
“玥儿初入江湖，很多地方还需要你多多看着，那丫头生性单纯，很容易就相信别人，江湖险恶，上当受骗是常事，受伤流血也是家常便饭，可她终究是个丫头，能少吃点亏就少吃点亏。”
凌霁颜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了，但是这毕竟是他的小徒弟第一次闯荡江湖，而她即将要面临的事困难重重，凌霁颜忍不住担忧。
“师父，一切有枫儿在，没问题的。”
“还有，枫儿此去千万小心，凡是不可不求，亦不可强求，枫儿当量力而行。”
“枫儿明白。”
“还有就是，实在是解决不了，就给为师去封信，为师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无论何时，枫儿应当谨记，你并不是一个人孤身奋战，师父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枫儿谨记，师父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枫儿还有事，就先行退下来。”
“没有了，你下去吧。”
邵梓枫起身对着凌霁颜再次行了个礼，凌霁颜点头同意后，邵梓枫就转身离开，临近大门时，邵梓枫回头对凌霁颜说：
“师父，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真的！”
邵梓枫说完这句话，迈着优雅的步子，就径直离开了。
凌霁颜呆在原地，心里一直回荡着邵梓枫最后的那句话。
最后一次吗？但愿是吧！
枫儿，为师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因为，后悔的滋味太痛苦了，如万蚁噬心、扒皮抽骨，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第二十五章 玥儿送香包
天还没大亮，殷灵玥早早的就收拾好东西，等待师兄来找她，今天，是她第一次跟师兄到外面历练，她既兴奋又忐忑。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笼中鸟，金丝雀，身处江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需要自己去闯荡，去成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可以不用和师兄分开，至少，暂时不用。
其实，殷灵玥是喜欢邵梓枫的，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小到大，邵梓枫都特别照顾她，他对她或许只有兄妹之情，而她却对他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这份感情她一直深埋在心里，不曾表露半分，就怕师兄知道后，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就会被打破。
尤其是知道他有了未婚妻后，殷灵玥整个人都不好了，两年前她会离开长白山，也是因为知晓了这个消息，自己无法接受，所以选择了逃避，就像个做了亏心事的人一样，一声不响的就灰溜溜跑了。
哪怕是现在，她依旧不能做到若无其事的面对师兄。
对于感情的事，殷灵玥并不是很懂，她生活的圈子决定了她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师父从来不向她提及师母的事，而师父又只有她和师兄两个徒弟，她能接触的事物也就屈指可数了。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想要做师兄的新娘，想一直陪在师兄身边，享受师兄的温柔，很想很想。
她喜欢师兄揉着她的头发叫她小傻瓜，喜欢师兄拍着她的肩膀说别害怕有我在，喜欢师兄送她礼物问她喜欢吗，每每想到师兄，她的心就会抑制不住的跳动，她将这种悸动称为喜欢。
雪压青松，风啸枝头。
真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此时，殷灵玥正坐在窗前，坐立不安，她显得有些紧张。
她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一个香包，香包上绣着她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绣好的一对鸳鸯，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玥字，这是她为师兄绣的。
殷灵玥从来没有学过女红，女孩子家会的琴棋书画什么的，她也只是在书中涉猎了一些，充其量不过是半桶水。
她自小就喜欢看书研习药理，制药一绝，制毒一绝，但就这些针啊线啊的，搞得她整个人是一个头两个大，一看到就头疼，但她还是坚持绣完了，因为这是她想送给师兄的。
香包里装着她自制的一些药草，药香沁脾，有安神缓压的作用，师兄平时事务繁忙，这个对他会有很大的帮助。
不知道师兄会不会嫌弃？会不会收下？
我，究竟该不该将它送给师兄？
殷灵玥在心里这样想着，这也是她如此踌躇的原因。
有一些距离，不是你知道不可能到达就可以停住脚步，有一些感情，不是你知道不可能得到就可以放弃追求。
对于殷灵玥来说就是这样，哪怕已经知道师兄有了未婚妻，她还是想为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明知道结果，也忍不住想要去这样做。
不一会儿，殷灵玥自嘲的笑了，她这是在纠结些什么，担心些什么，师兄收了香包如何，没有收香包又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她此时这样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说白了都不过是在自作多情。
可是她控制不住想这样做的念头，做了之后，又如此犹豫不决，变得完全不像自己，她鄙视这样的自己。
“玥儿在干什么呢？”
邵梓枫的突然闯入，将殷灵玥的思绪迅速拉了回来。她慌忙的把香包藏在后面，生怕被师兄看到，这幅遮遮掩掩的模样，生生逗乐了邵梓枫。
“玥儿这是藏的什么？连师兄也不可以看吗？”邵梓枫笑意盈盈地望着殷灵玥，直看得她头皮发麻。
“师兄，没，什么的，真的。”说罢转念又想，死就死吧，反正自己都已经花了时间和心血去做了，总得要送出去才不留遗憾。“师兄，这个，送给你。”
殷灵玥将手中的香包塞到邵梓枫手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等待邵梓枫说话。
邵梓枫拿着香包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对鸳鸯上。
“原来是香包啊！我说玥儿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女红了？师兄怎么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绣的是什么？两只水鸭子？”
“师兄，这是鸳鸯！鸳鸯！”殷灵玥有些恼羞成怒地说。
“鸳鸯，原来玥儿眼中的水鸭子是鸳鸯啊！”邵梓枫故意逗弄她。
“都说了不是水鸭子！你不要就算了，还给我。”
殷灵玥恼羞成怒，小脸通红，踮起脚尖就要去抢回邵梓枫手中的香包，可爱极了。
“好了好了，是鸳鸯，玥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邵梓枫按住殷灵玥乱动的小手，讨好的说。
“师兄，你最讨厌了！”殷灵玥故作生气。
“师兄逗你玩的，玥儿别生气。香包我很喜欢，我会随身携带的，好好珍惜的。还有，玥儿的心意我也收到了。”
“这还差不多。”殷灵玥见好就收。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好的。”
殷灵玥说完，就欢腾着跑到里屋，快速拿好所有行李。
殷灵玥随身携带的行李并不多，也就是些解药，伤药，防身用的各种毒药，还有她还没研究透的一些医书。
陆庆早早的就在外面等候了，在邵梓枫面前，陆庆显得无比乖巧，毕恭毕敬的，不像和殷灵玥在一起那般活泼恣意，显得特别老成。
事实上，殷灵玥和陆庆相识很多年了，陆庆略长了殷灵玥三个月，因为年纪相仿，两人聊起来也就无拘无束，再加上对于殷灵玥这个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丫头，想要严肃都难。
陆庆原来是个孤儿，被追云山庄收留，六岁的时候入选了追云山庄暗卫队，八岁被邵梓枫父亲邵铭选中，作为邵梓枫的贴身护卫培养，后跟随邵梓枫在长白山学武。
他在追云山庄时接受的主要训练就是三个绝对，第一就是绝对忠诚于公子，第二就是绝对服从公子命令，第三就是绝对誓死保护公子。
邵梓枫比他们两个大了十岁，一直就像大哥哥一样，照顾着他们。
如今邵梓枫二十七岁了，早已经不是意气风发、横冲直撞的年纪，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变得内敛、老成。
他肩上背负着沉沉的担子，背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还有追云山庄的未来。他不得不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殷灵玥一直都知道师兄身上的担子很沉重，使得他不得不常年在外奔波，不得不疲于应对各种各样的追杀。
她的师兄，活得太累太辛苦了，所以她一直都很心疼师兄，想尽可能的去帮助他，即便是什么也做不了，能够陪在他的身边也是好的。
第二十六章 傍晚时遇刺
傍晚时分时，他们还没有到达下一个落脚点，天色不早了，因为昼短夜长的缘故，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寒冷，再加上黑暗，这对他们极为不利。
走着走着，邵梓枫突然间不再前行，而是走到殷灵玥身边，殷灵玥正想出声询问，就见邵梓枫附在她耳边轻声对她说：
“玥儿，你自己小心，有埋伏。”
邵梓枫话音刚落，只见林间飞出了十几把毒镖，像闪着晶光的冰棱，带着森冷的寒意，直直的朝他们飞过来。
殷灵玥惊呼出声：“师兄，小心！”
邵梓枫利索的拔出剑，腾空而起，挥剑生风，噼啪几下，就将飞镖尽数打飞。
这时，林间闪出三四百人，黑衣蒙面，体壮如牛却身轻如燕，手脚灵活。
殷灵玥、邵梓枫以及陆庆，很快就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殷灵玥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陆庆，你保护好玥儿，其他的交给我。”
邵梓枫回头对陆庆吩咐道，陆庆点头，麻利的拔出腰间的剑，整个人挡在了殷灵玥面前，作出防御的姿态。
殷灵玥虽然很不情愿就这么没用的躲在他们身后，但是却只能妥协，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应付应付流氓强盗尚可，面对这些专业杀手，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邵梓枫一袭白衣胜雪，游走于黑衣人之间，显得格外耀眼，他动作潇洒，姿势高雅，招式清奇耀眼，哪怕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也依就游刃有余。
黑衣人很快倒下了一大片，这边陆庆也解决了许多黑衣人，他的武功虽不及公子十分之一，却也不可小觑。
他一边要护着殷灵玥，一边要和黑衣人打斗，却未见半分吃力，还一边开玩笑说殷灵玥是个累赘。
眼见黑衣人尽数倒地，邵梓枫正欲收剑，这时，有一个黑衣蒙面人闪出，直直刺向邵梓枫，不同于其他黑衣人的是，这个黑衣人的身手与剑法，明显凌驾于邵梓枫之上，出剑快、准、狠。
剑锋凌厉，下足了狠手，很明显要置邵梓枫于死地，邵梓枫竭力迎战，几番交战下来，还是落了下风，左腹下面，更是被一剑直接刺中，幸得他回挡了一下，伤口并不深，但是鲜红的血，还是染红了他的白衣，哪怕是在晚上，也依旧特别显眼。
“师兄！”
殷灵玥惊呼，脸色顿时惨白，她越过了陆庆保护，直接跑到邵梓枫身边，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子。
“师兄，你受伤了！”
殷灵玥伸手捂住邵梓枫的伤口，想要止住鲜血外流，但是猩红的血液还是顺着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殷灵玥第一次见到受伤的师兄，整个人都吓得发抖，在她眼中，师兄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模样，何曾这么虚弱。
“师兄，你忍着点，我必须马上给你止血。”
殷灵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自己的包包，开始快速的为邵梓枫处理伤口。
陆庆艰难的和黑衣人交手，但是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陆庆根本就没有半点还击之力，被黑衣人打得接连后退。
最后，在黑衣人狠戾的一击之下，陆庆如同一张薄纸，被击飞得飞了好远，然后摔在地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嘴中喷出。
陆庆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一点一点的向邵梓枫和殷灵玥靠近。
“公子！小心！”
陆庆声嘶力竭的喊道。
随着黑衣人的靠近，殷灵玥心跳加速，全身僵硬，整个人害怕到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殷灵玥心急如焚，这时候，她该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等死？
殷灵玥的手伸进自己的装满药瓶子的包包里，手触到药品的冰凉，这一瞬间，殷灵玥出奇般的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黑衣人手持长剑，狠狠的朝他们刺了过来。
殷灵玥急中生智，拿出装着毒药的药瓶，打开瓶塞，朝黑衣人用力一撒，霎时间，空气里满是毒药的味道。
事发突然，黑衣人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毫无防备，便吸入许多毒药。
殷灵玥赶紧往自己和邵梓枫的嘴里喂了颗解药，陆庆离得远，吸入的药粉少，暂时没有危险。
黑衣人的剑定格在殷灵玥头上，明晃晃的剑闪着阴寒的光芒，印在殷灵玥的脸上，让她这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下来，殷灵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倒下，倒下，怎么还不倒下呢？
殷灵玥在心里念叨着，此时此刻，她的心就如同万蚁啃噬，焦躁难耐。
只听‘哐当’一声，那把架在她面前的明晃晃的剑骤然落地，殷灵玥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了。
不过几秒钟时间，黑衣人七窍流血，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在了殷灵玥脚边，只见殷灵玥小脸惨白，至今还惊魂未定。
说真的，那是她新研制的毒药，药性怎么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当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在多想了，生死存亡之际，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殷灵玥万万没想到这种毒药的药性那么强悍，才不过转瞬之间，黑衣人毒发身亡，幸好她当时飞快的给自己和邵梓枫吃下了解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以后这种药要尽可能少用。
殷灵玥想要起身去看看陆庆的伤势，顺便给他喂一颗解药，虽然他吸入的毒药少，但是也是会发作的，只不过时间长一点。
殷灵玥站起身来才知道，自己的双腿竟然抖得完全不像话，刚站起身就直接跌坐在地上。
邵梓枫强撑着意识，对殷灵玥道：“玥儿，别害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得到邵梓枫的鼓励，殷灵玥不再那么害怕，终于站稳了脚步，来到陆庆的身边，为陆庆医治。
陆庆受了内伤，但是不致命，幸好没有危机性命，不幸中的万幸。
在殷灵玥的搀扶下，陆庆跌跌撞撞的朝邵梓枫走去。
来到邵梓枫身边的时候，陆庆挣脱殷灵玥的搀扶，直接单膝跪在邵梓枫的面前，脸上写满了担忧与自责。
“公子，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都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该死。”
“小庆，别担心，没事的，你先站起来。”
邵梓枫说完，强撑起身子，揭开了黑衣人的面巾，若有所思。
然后扯开黑衣人的袖子，只见黑衣人手臂上烙着一颗星星，星星上有着独特的纹路，周围蛇身环绕，中间青面獠牙。
邵梓枫冷笑着：“叔父果然好大的手笔，连隐星楼都出动了。”
听完邵梓枫的话，陆庆显得很吃惊，“公子说的是那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隐星楼？据说要想请动杀手出手，少则也得一掷千金，而且……”
殷灵玥眉头深锁，打断陆庆的话，“陆宝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落脚点，师兄的伤需要静养，伤口也需要进一步处理，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陆庆要知道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于是正色道：“我知道，离这里最近的有一个客栈，叫什么来着，对！叫别云间，一个很特别的名字，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好，我们赶紧去吧。”
殷灵玥说完，和陆庆一起扶着邵梓枫，尽可能快的赶着路。
雪又下了起来，下的特别的大，很快掩住了他们的脚步，也掩住了地上的尸体，空气中闻不到血腥味，地上也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刚才的打斗不曾发生过。
第二十七章 客栈别云间（一）
殷灵玥一行人进城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地面上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除了他们留下的那一排脚印，雪地上基本上是干干净净的。
到达别云间的时候，别云间的门还没开，但是街道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早起的商贩，背着自家的商品，准备摆摊，卖早点的店铺已经开始营业，热腾腾的包子，还有热腾腾的豆浆，将诱人的香气弥漫了整条街。
经过了一夜的赶路，他们三个的衣服是早已经湿透了，厚重的羊毛大衣本就笨拙，再加上雪水的浸湿，此时如坠千斤。
砰砰砰，砰砰砰。
殷灵玥试探性的敲了敲门，轻声唤道：“请问一下，有人在吗？”
过了许久仍然未见有人回应。
难道店家还没有睡醒？
正当殷灵玥想要再敲一次的时候，大门忽然开了。
“谁呀？这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慵懒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味道。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四五的少妇，一张脸生得妖娆妩媚，柳眉凤眸，唇红齿白。
她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柔顺及膝的秀发就这样散散的披在身后，她的肌肤如羊脂白玉般雪亮，腰身盈盈不足一握，举手投足之间慵懒魅惑、风情万种。
“对不起，打扰了姐姐休息，是我们的不是。”殷灵玥赶紧道歉，“可是我们已经赶了一夜的路，早已精疲力尽，而且我师兄受了点伤，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会进一步恶化，适才惊扰了姐姐。”
殷灵玥态度真诚恳切，少妇听得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他们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你们是来住店的？”少妇扫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嗯。”
殷灵玥连忙点了点头，少妇没有说话，而是开始上下打量着殷灵玥，目光如炬，看得殷灵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姐，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殷灵玥小心翼翼的声音，终于拉回了陷入沉思的少妇。
“哦，没什么，只是，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这么纯粹干净的一双眼睛了，我也好久没见过像你这样美得惊心动魄的姑娘了，你，让我看到了一种天然去雕饰，处淤而不浊的美。”
少妇浅浅的笑了笑解释说。
“姐姐谬赞了，我不过是个野丫头罢了。对了，我叫殷灵玥，姐姐呢？”
“我姓沈，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称我一声三娘。外面凉，我们先进去再说。”
沈三娘终于注意到门外的邵梓枫和陆庆，呼来小二，领着他们进店坐下。
“这里是别云间，想要入住我这别云间，也不是不行，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玥儿姑娘准备拿什么来交换？”
沈三娘柔软无骨的依靠在前台边，随手拿起一个小算盘把玩着。
“沈姐姐，你放心，该付的钱我们会立马付清的。”殷灵玥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钱？”沈三娘玩味的看着殷灵玥，“你觉得三娘我是个这么肤浅而又势利的人？”
“不是不是！”殷灵玥连连摇头，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一般住店不是都应该谈及费用，她还以为……
“沈姐姐，我……我什么也没有。”殷灵玥局促不安，“但是……但是殷灵玥保证，一定不会白白的住在这里的，姐姐想要什么可以尽管提，殷灵玥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呵呵。”沈三娘轻笑道，“玥儿姑娘不必紧张，姐姐逗你玩的，我这别云间啊，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有灵性的姑娘了。”
“沈姐姐……”
殷灵玥显然没有听明白沈三娘想要表达什么，但是沈三娘的话确实让她放轻松了不少。
这似乎，是个很友好的姐姐呢！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殷灵玥就已经对这个沈三娘产生了好感。
沈三娘站直身子，扭动着纤细灵动的腰肢，朝殷灵玥款款走来，“玥儿，就冲你这声甜甜的沈姐姐，姐姐也不会把你们赶出去，安心住下吧。”
什么？
殷灵玥一头雾水，沈姐姐这是……允许他们住下了？
“那沈姐姐，您需要……什么？”
殷灵玥小心的出声询问，说了半天，沈姐姐也没有明说他们住下需要支付什么，看沈姐姐的意思，似乎不能谈钱。
“呵呵，你这傻丫头，怎么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呢？沈姐姐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放心住下吧。”沈三娘媚眼一挑，看了看殷灵玥，“我这别云间不同于别处，规矩全凭我自个儿的心情定，我乐意让你们免费住，那就免费住，你再多言，小心沈姐姐我生气。”
“我知道了……”殷灵玥低下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沈三娘也就不再逗她了。
“这样才乖嘛！”
见殷灵玥呆愣的模样，沈三娘也不理会，她将手中的迷你算盘放入殷灵玥手中，转身唤道：“清歌，带三位客人去客房歇着。”
沈三娘说完，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缓缓的往楼上走去，显然是没睡够，回去补眠了。
她还没走远，就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走了过来，年纪大约有十八九岁，生得清丽可人，算不上特别貌美，尤其是在沈三娘的衬托下，显得没那么惊艳。
“我叫清歌，是这间客栈的管事，平时三娘不在的时候，客栈中的大小事务就是由我来处理的。”清歌主动搭话。
“有劳清歌姑娘了。”邵梓枫的声音温和如风、细腻如玉，听上去一如既往地令人陶醉。
“不麻烦的，你们随我来吧。”清歌微笑着说。
殷灵玥和陆庆扶一左一右搀着邵梓枫，跟上清歌的脚步。
清歌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我们三娘，心地最是善良，我看这位公子伤得不轻，怕是得罪了什么人，但是我们三娘也不怕招致什么祸端，大方的留了三位。三位可以安心在我们别云间养伤，至于公子为什么受伤，既然主子没有多问，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询问。”
三人跟随着清歌上了二楼，清歌走到长廊的最里面，就停住了脚步。
“三位就先暂且住下，有什么需求可以找我，没什么事的话，清歌就先离开了。”
“好的，谢谢。”陆庆冲清歌礼貌的道谢。
清歌没有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沈三娘给他们安排的是三间普通的中等房间，然而哪怕只是中等房间，殷灵玥也感受到了其间的奢华，装饰用的物件，虽不说价值连城，却也是上品中的上品，每个房间的陈设又各不相同，但整体都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
中等尚且如此，倘若是上房，又会有怎样一翻景象？
殷灵玥虽然好奇，却也没忘了自己的正事。她来到师兄的房间，替师兄仔细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师兄的恢复能力特别强，那么深的伤口，现在都已经结痂了，哪怕是赶了一夜的路，也没有让伤口恶化。
第二十八章 客栈别云间（二）
殷灵玥正准备下楼去买些东西，刚走到长廊，便看到这样的一幕。
十几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公子哥围坐在镂花镀金的长桌旁，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嚷着：
“清歌姑娘，你们老板呢？今天爷几个可是特意来拜会三娘，三娘若是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砸场子了。”
“对啊对啊，坊间流传，别云间，归尘世，不过是为了一个沈三娘。”另一个华服公子附和道。
“三娘的舞姿至今还让在下神魂颠倒，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真是妙哉妙哉！”
“自从上次与三娘对饮之后，在下每看到酒，都会浮现三娘素手执杯、风情万种的模样。”
“三娘的歌声亦犹如天籁，真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还有三娘的笑，‘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对对，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而对三娘而言，是既有雪的洁白，也有梅的馨香。”
……
这些公子哥似乎不堪落后，纷纷吟起诗来附庸风雅，绞尽脑汁回想自己背过的诗词，生怕自己落了下风。
“你们都是来看三娘表演的？”
“那当然啦！为了今日，在下已经接连赶了三日的路，累死了一匹马。”
“你那算什么，在下为了最后得以与三娘一夜独处，足足攒了三个月的钱。”
“哎，王少这说的也太寒碜了，钱的事我们伸手即来，何须用攒？”
“郑少说这话时就有些过了，哎，我记得前不久郑少刚迎娶了一个美娇娘过门，怎么，新婚燕尔的，郑少也会来别云间，莫非……”姓王的公子说完一脸猥琐的看了看姓郑的公子。
“什么美娇娘的，不过是蒲柳之姿、庸脂俗粉罢了，容貌不及三娘十分之一，身材不及三娘百分之一，才华与三娘更是相去甚远，更让人看了心烦的是她那副木讷呆板的样子，见到本公子，活像是老鼠见了猫，说起来都糟心。”
姓郑的公子似乎有说不完的怨言，说起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哎～，黄少呢？今天怎么没有见到黄少？”姓季的公子突然嚷到。
“对啊，三娘每三月一次的表演，黄少从未缺席过，今天倒是少见啊！”
“各位兄台，三娘的表演，在下又怎么会缺席？”赵公子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洪亮的话音，来人正是黄公子，“黄某路上有事耽搁，故而晚些到了。”
“只怕是黄少忙于应对家中母夜叉，故而误了时辰吧！哈哈哈～”
接下来是满堂的哄笑，直笑得姓黄的公子双目瞪圆，脸如火烧。谁都知道，黄公子是远近闻名的世家公子，腰缠万贯，身份显赫，却也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
这些个公子哥都出自名门望族，亦或是商贾世家，自小锦衣玉食，造就了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惰性，整天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揭他人之短去了。
而他们之间，有一个公子与他们格格不入，与他们并不合群，没有华丽的衣衫，也没有精致的装扮，布衣素带，隐没在人群之中。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安静静坐在边上，拿着手中的杯盏发呆。
男人长得清秀俊丽，虽然算不上惊为天人，但也称得上是俊逸非凡，是这群公子哥中容貌最好的，为人也看似君子，文质彬彬的，放在这样一群轻浮的公子中，显得特别出众，殷灵玥想要不留意他也难。
殷灵玥这才注意到，原来别云间客栈的正中间有一个装饰得极尽奢华的舞台，舞台不是非常大，但建造的花费绝对不菲，这别云间，究竟是怎样的富贵？
“请大家安静一下，三娘的表演就要开始了，相信三娘一定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子硬朗，身材微胖，她一开口，就镇住了台下吵闹喧哗的众人。
此人正是别云间的另一个管事崔燕，平日里负责协助清歌打理别云间的大小事务，而沈三娘虽然是老板，却不常露面。
崔燕走下舞台后，优美的乐音响起。
这时，沈三娘径直从三楼上轻飞而下，一袭轻纱白衣，以荷叶为衬，以金丝作绣，头戴步摇，腰缠白玉，青丝如瀑，肌肤如雪，容颜如花，身姿如燕。
她玉足轻点，便盈盈落在了舞台之上。
伴着音乐，只听她浅吟低唱到：
“素肌不污天真
晓来玉立瑶池里
亭亭翠盖
盈盈素靥
时妆净洗
太液波翻
霓裳舞罢
断魂流水
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
花不似，人憔悴
欲唤凌波仙子
泛扁舟、浩波千里
只愁回首
冰帘半掩
明珰乱坠
月影凄迷
露华零落
小阑谁倚
共芳盟
犹有双栖雪鹭
夜寒惊起”
随着歌声，她的舞姿也徐徐展开，飞旋，轻跃，拂袖，回眸，翩如兰苕，矫如游鱼，飞袂拂雨，素手拨云。腰间青黛佩环，交和相鸣，美目眸光流盻，顾盼生辉。一颦一笑之间，颠倒众生。
殷灵玥在惊艳之余，只觉得她的舞，绚丽如霓虹，哀怨如晨雾。
对，是哀怨，褪去了妖娆与性感，殷灵玥从沈三娘身上读出的，是哀怨，哪怕她掩饰的再好，情到深处时的真情流露，还是被殷灵玥捕捉到了。
沈三娘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的内心也并不像她表面上的那么洒脱。她也一定有着一段痛到刻骨铭心的伤心过往，不然，也不会将一首《水龙吟》唱出了哀怨，一支霓裳羽衣舞舞出了情殇。
她似乎不是在用身体去演绎，而是用灵魂去诠释。
一舞完毕，四下静寂。
观赏的人都已经完全进入了她的世界，完全忘我，表情如同呆滞了一般，久久不能从刚刚的表演中挣脱出来，甚至连鼓掌，都已经忘了。
良久，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
赞叹声，嬉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三娘谢过各位赏脸，这是三娘之幸。我们别云间的规矩，相信各位都已经清楚了，各位也都是千金一掷来看三娘的表演，三娘不胜感激，今日也一样，为了报答各位对三娘的亲睐，三娘决定与一位公子一夜畅谈，至于是谁，全凭公子们决定。”
说完后，沈三娘就直接转身下台，然后慢慢上楼，众人的目光始终跟随在她的身上，直到她消失在长廊尽头。
殷灵玥特地留意了一下刚才的那个男子，只见他双唇咬紧，双手握拳，用力到修长的指甲都嵌到了肉里，殷红的血染红了他修长的手指，他似乎拼尽了全力去克制什么。
还有，他看沈三娘的眼神，也与其他人不同，不是爱慕，也不是惊艳，而是心痛，是惋惜，这感情太过复杂，殷灵玥有些分不太清，但她在心里笃定，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
殷灵玥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还真是越来越八卦了，连别人的事也这么感兴趣，自己的事都还没有处理好。
她还要去街上买东西呢，师兄最爱吃的桂花糕，她还没有去买。
殷灵玥抛开一切，欢快的哼着歌走出了客栈。
第二十九章 听见你声音
殷灵玥在街道上闲逛着，东瞅瞅，西瞧瞧，兴致高昂，乐此不疲。
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殷灵玥看什么都觉得特别新鲜，火红的冰糖葫芦，乳白的桂花糕，精致的灯笼，绝美的花灯，街道上耍猴的，卖艺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殷灵玥怎么也看不够。
玩归玩，殷灵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买桂花糕给师兄，她虽然贪玩，但是只要是师兄的事，她便丝毫也马虎不得。
她很快就选好了一家店子，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笑得无比亲切，殷灵玥一看老板就觉得亲切，一边看着糕点，一边和老板闲聊着。
殷灵玥简单买了些，正准备离开时，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叫她。
玥玥……玥玥……
声音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殷灵玥听得并不真切，但是她连忙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街道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在鼎沸的人声中，刚刚那声音即便是有，也早已经被淹没了。
殷灵玥不死心的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她渴望见到的身影，可是除了黑压压的人群，就什么也没有了。
一瞬间，失落的情绪布满了她的整个胸腔，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她俊秀的眉毛紧皱起来，一张白皙的笑脸上写满了沮丧。
殷灵玥无奈的笑了笑，这怎么可能呢？自己估计是幻听了。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她玥玥，那个人远在鸣渊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有的时候梦到深处，这个声音也会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带着幽怨，带着不安，带着无助，又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人，始终有一层浓浓的雾，环绕在她的身边，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拨不开云雾这样的无可奈何，让殷灵玥觉得如此悲伤，以至于当她醒来时，泪水都沾湿枕边。
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唯独对小渊，她充满了愧疚感，因为他是那样的相信她，而她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手中的桂花糕还热乎乎的，散发着桂子独有的馨香。
她记得他也喜欢吃桂花糕，他第一次吃桂花糕的样子，那么陶醉，那么喜悦，她至今还很清晰的记得呢！
殷灵玥不敢否认，她开始想念他了。
明天就是上元节，难怪街道上这么热闹。
街道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各种形状，各种花样，琳琅满目。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元宵节赏花灯，猜灯谜，正是才子遇佳人的好时节，也是一家人一起吃元宵的佳节，总是最热闹的。
尤其是这条街，极其喧闹，小贩的吆喝声一阵高过一阵，奈何还是免不了被埋没在人们的嬉闹声中，但他们并不气馁，仍然继续卖力吆喝着。
对于这样的热闹，殷灵玥已经提不起兴致了，她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她似乎还抱着一丝不甘，努力的在人群中搜索着，渴望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直到眼睛都有些酸痛了，她才回过神来。
小渊，你现在还好吗？不知道殷灵玥还有没有机会，再一次见到你。
我还没有对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殷灵玥再一次骗了你。
我，是不是已经没有资格做你的朋友了？
……
殷灵玥的心里面五味杂陈，她有太多的话想对莫渊说，可是现在她只能通通憋在心里，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莫棠的话语再一次跃入了她的脑海：
离开鸣渊谷后，你和小渊就做陌生人吧。
即便是偶然相遇，也请你假装不认识。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是会站在对立面的。
我不希望因为你，小渊受到伤害。
……
做陌生人？怎么可能。
他是殷灵玥最好的朋友，怎么可以假装不认识呢？
殷灵玥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压抑，也罢，回去吧，师父说得对，凡事不可不求，亦不可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吧。
殷灵玥回到客栈的时候，邵梓枫并不在房间，连同陆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殷灵玥找了几圈，也没个人影，殷灵玥料想他们应该也是出去闲逛了，也没做多想，就打算回去研究自己的草药，中途却遇到了沈三娘。
“沈姐姐，你好。”
殷灵玥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
“你是玥儿姑娘吧？”沈三娘对着殷灵玥笑了笑。
“嗯。姐姐早上的表演太精彩了，简直将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们都被惊艳到了。”殷灵玥是真心的赞美。
“哦，是吗？我到不觉得，一个坊间女子都会的表演，有什么值得惊艳的？”
“不，姐姐的歌声与舞蹈与众不同，它们是有灵魂的。”
“灵魂吗？你不觉得那是轻浮？”
“不觉得，恕玥儿冒昧了，玥儿从姐姐的表演中，读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殷灵玥犹豫了一下，“姐姐，是个有故事的人。”
沈三娘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你小丫头可真有意思，人生在世，谁没那么几段过往的。玥儿，我们去房间里聊吧，已经好久没有人陪我好好谈谈心了。”
沈三娘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她温暖的手牵过殷灵玥的手，身上的玫瑰香气，也扑进了殷灵玥的鼻翼，好闻极了。
殷灵玥这才注意到，沈三娘此时穿得有多性感，身上的金色薄纱绸衣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头上缀满了金饰，显得华贵奢靡，纤细的脖颈上，一颗玛瑙显得特雍容，耳朵上的是一对翡翠耳坠，手踝和脚踝上都戴满了银铃铛，走起路里叮当作响，悦耳极了。
“姐姐，你真的要兑现早上的承诺吗？游走于那些个纨绔子弟之间，姐姐真的快乐吗？”
“为什么不快乐，他们醉生，我亦梦死，不过玩玩罢了。”
“姐姐这是在逃避！”
殷灵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句话就这么不经大脑思考直接就喊出来了，沈三娘明显也被她吓到了，气氛在这时变得特别尴尬，殷灵玥一张小脸瞬间红透，小声说着：“沈姐姐，对不起，我，我……”
沈三娘突然间笑了笑。
“你说得对，也算是逃避吧。玥儿又何尝不是在逃避呢？”
“啊？我？”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你的心上人吧？”笃定的语气。
“姐姐怎么知道？”殷灵玥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他的眼神那么明显，我若是还看不出来，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殷灵玥不可避免的再次红了脸。
“玥儿，既然你喜欢他，那就向他明说啊，爱是需要表达的，否着拖着拖着，就变成了孽缘。”
“可是，师兄他有心上人了。”
“他亲口告诉你的？”
“不，我偷听到了他和师父的谈话，总之，就是师兄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还是他的未婚妻，所以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抱歉，谈到你的伤心处了。”
这时，一个侍女附在沈三娘耳边说了几句，沈三娘起身，有些抱歉地对殷灵玥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先失陪了。”
“姐姐去忙吧。”
沈三娘走后，殷灵玥就回房去捣弄她的药草去了。
第三十章 别云间密谈
殷灵玥之前在别云间里面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邵梓枫他们，她师兄受了伤，又能够去哪里呢？
当然，这些殷灵玥都只能在心里想想，事实上，如果师兄他们没在别云间里，极有可能是去处理什么事务了，反正有陆庆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这么一想，殷灵玥就放心了不少。
此时此刻，邵梓枫和陆庆，其实是去了别云间顶层的一间上房，这间客房平时从不对外开放，也只有邵梓枫，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除了邵梓枫和陆庆，屋内还有其他几个男人，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不清表情，都身着黑色紧身劲装，精魄强健，一看就是练武高手。
“公子，那天的刺杀您明明已经提前料到了，为什么不让我们插手？”其中一个男人单膝跪在邵梓枫面前，问道。
“就是，公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属下们难辞其咎，请公子责罚！”另一个男人也跪在邵梓枫面前说。
邵梓枫看了看他们，“都起来吧，你们做得很好，那种情况下，还能遵守我的命令，我已经很满意了。应付这点小事，还不值得暴露你们，你们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剑，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插进敌人的心脏才行。”
“属下明白，多谢公子。”
几个男人听从邵梓枫的话，站起身，恭敬的立在他的身侧。
“公子，这次刺杀，公子要不要回击？”其中一个男人问道。
邵梓枫哂笑，“回击？那倒不用，杀鸡焉用牛刀，就叔父那点小把戏，跳梁小丑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
的确，那些个小打小闹的刺杀，若非是公子故意做戏，想让邵席他们放松警惕，就凭一个小小的隐星楼，如何伤得了主子？
邵梓枫嘴角微微上扬，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给我去查查隐星楼的资料，越详细越好。还有，江南的四大商贾世家，尽快把我们的人安插进去，我限你们一个月的时间，给我解决乐生坊，不然，就全都给我重新训练。”
“是，属下遵命。”
“还有，我不希望你们再擅作主张来找我，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要做的就是严格执行任务，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
“是，属下知道错了。”几个男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
邵梓枫朝他们摆了摆手。
“全都下去吧。”
不一会儿，几个面具男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公子，这次刺杀就这么算了吗？您真的不打算回击？”陆庆百思不得其解。
“回击？没必要，这点小把戏我还不放在心上。”邵梓枫说得云淡风轻的。
“可是，公子您都受了伤了，这还是小事？”陆庆表示公子的心思，他完全不懂。
“小庆还没听明白吗，就那些个小喽啰，跳梁小丑罢了，如何有能力伤我？若不是放水，他们连靠近我的资格都没有。”
“那公子还……哦，我懂了，您是为了测试一下您在小玥儿心中的地位有没有被撼动，毕竟你们之间，已经两年没见过了。”
陆庆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陆庆想到的还是那么简单肤浅，但也正是他的不聪明，还有忠贞不二，邵梓枫才会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像陆庆这样的人，你想让他知道的，他都会知道，但他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他也想不出个究竟。
陆庆也觉得自己想到的理由很牵强，也是最不可能的，公子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不然，小玥儿失踪的那一年，公子也不会那么淡然地去处理自己的事务，却只是暗地里派了人去寻找。
“陆庆，我觉得你最近太闲了，既然有时间就去重新训练吧。”
“啊？重新训练！公子，小庆知道错了，小庆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陆庆可怜巴巴的望着邵梓枫，整张脸都皱成了个包子。
“那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陆庆明显松了口气，公子总爱拿这个来吓唬他，像他这么贴心、可爱、忠诚的护卫，公子怎么舍得让他离开？
有一句话，陆庆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犹豫再三，陆庆还是决定开口，“可是公子，你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小玥儿，就不怕她与您离心吗？”
邵梓枫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陆庆瞬间就安静了，他今天确实逾越了，一向谨守主仆的他，竟然也会质疑公子的决定，要是此时殷灵玥在，肯定会被吓到。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哪怕只是两年的时间，陆庆也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面对邵梓枫时，不再是殷灵玥眼中那个严肃愚忠的属下，更多了份亲人般的亲切。
这两年来，邵梓枫对他很好，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他们不过是主仆关系，公子待你再好，有些事情，还是不容逾越的。
邵梓枫陷入了沉思，陆庆的话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砸在他原本平静的心湖中，泛起了阵阵涟漪，让他的整颗心都波澜起伏的。
“这样做应该是对的，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少，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小。”
邵梓枫这句话，似乎是在对陆庆说，但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公子，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们该下楼去了，这会儿小玥儿应该回来了，看不到我们，她会担心的。”
邵梓枫点了点头，表情讳莫如深，让陆庆捉摸不透。
陆庆觉得公子的心思太重了，一向头脑简单的他，猜不透公子想些什么，看着公子发愁，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邵梓枫去找殷灵玥的时候，殷灵玥刚制好了一种毒药，不会伤人性命，却可以在关键时刻防身，中毒者会在五秒之内昏迷，两个时辰之后就会醒了，殷灵玥给它起名叫梦生。
“师兄，你刚刚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刚刚和小庆去置办了一些东西，路上要用。”
“路上用？师兄，我们这是要走了吗？”
“嗯。”邵梓枫点点头，“玥儿，你准备一下，我们动身去梦回山庄吧。”
“去梦回山庄？不是要回追云山庄吗？”
殷灵玥不解，不是说了要去追云山庄夺回庄主之位吗？
邵梓枫解释道：“追云山庄里叔父恐怕是早已布好天罗地网，就等着我回去送死了。梦回山庄庄主尹寂昀与我父亲是故交，如果他肯相助，叔父也就不敢对我怎么样，夺回追云山庄也就多了一份保障，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师兄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殷灵玥知道形势严峻，也就不再多加询问了，只快速的整理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