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莫渊的心思（一）
自殷灵玥拜常聿为师后，常聿便对殷灵玥进行了魔鬼式的训练，记药方，背医书，上山采药，配置毒药，研制解药……这些殷灵玥都还可以接受，更可恶的是常聿以医者不能自医为由，长篇大论的告诉殷灵玥一个好的体魄对医者而言至关重要，而她的小身板，实在是弱爆了。
常聿反复强调，在危急时刻，谁都可以倒下，唯独医者不行，因为他们是信仰，是希望，如果连他们都倒下的话，病人还有什么盼头，殷灵玥竟然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
于是乎，殷灵玥的体力锻炼，也被提上了日程。
至于常聿吗？他就是个看客，每天就负责拿一根藤条，在殷灵玥的身边不停地嚷嚷，让殷灵玥做这做那的，他老人家说得累了，还有莫渊为他提前沏好的茶可以润润嗓子。
所以殷灵玥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山脚和山顶之间往返奔跑，一边跑，一边得回答常聿是不是提出的问题，答错一次，加跑十次。
殷灵玥一开始的时候是轻装上阵，慢慢的加上了负载，随着时间的推移，负载一点点的增多，殷灵玥一开始应对起来很吃力，到了后面，负载增多了，但是她却没有再记错过。
“小渊，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说这臭老头之前是不是因为吵不过我，恼羞成怒，这才逮着机会变着法子的捉弄我啊！”
殷灵玥累得快虚脱了，一回到山洞中便像只八爪鱼一样吸附在莫渊身上，嘴上一刻不闲的述说着常聿的恶行。
这是这个月来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殷灵玥抱怨的话语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但是莫渊却听的津津有味，百听不厌。
“什么臭老头！我看你这丫头是皮痒痒了欠收拾！”
常聿人为到声音却已经传到了山洞里，从他爽朗的声音中，听得出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事实上这整整一个月以来，常聿的心情都很不错，殷灵玥拜他为师以后，他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里的环境不错，很适合常聿对殷灵玥进行教授，莫渊也很享受三个人相处时光，三人便在这里暂住了起来，莫渊每个四五天会下山采买一次，作为补给。
“哇！好香啊，莫渊小子今天炖的鱼可真不错。”
常聿嗅着那浓郁的香味，口水直流。
要说这个月来莫渊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就是厨艺了。
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现在的美味佳肴，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其实那天殷灵玥拜常聿为师后，在常聿的强烈要求下，莫渊也拜了常聿为师，最初只是不想负了长者的意，没想到那个只会躲在莫渊身后哇哇大叫的老头，对武学却有着颇高的造诣，这完全出乎了殷灵玥和莫渊的预料。
虽然是口头上的。
常聿似乎受过严重的伤，全身武功尽数废去，而且终其一生都不能再习武，他空有一身博大精深的武学，却只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莫渊和殷灵玥在了解这些事后，愈发的佩服常聿的豁达开朗，一个人，能够忍常人之不能忍，为常人之不能为，本就是个了不起的人，更何况是他每天都过得恣意豁达、开心畅快，足以见他的心智非比寻常。
常聿对莫渊的训练比起殷灵玥而言只有更严苛的，因为青城八雄的那次围杀让三个人清楚的明白，当危险来临时，莫渊的实力高低，直接决定了他们的生死，他必须要强大起来，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被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对于莫渊而言，他是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他就不得不变强。
常聿对莫渊的指点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但是莫渊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武艺的精进，他的悟性自然是颇高的，很多时候，常聿只是简单地点拨一下，莫渊很快便可以领悟到其中的要领，他也是常聿从未见过的天才，心思如此通透，大脑如此灵活，是个可造之材。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常聿对武学的精通程度，绝对是泰斗级别的，若是他没有武功尽失，那么他的实力，必然是远在莫渊的兄长之上。
莫棠是谁？那绝对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角色，他的武功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能让莫渊觉得实力凌驾莫棠之上，可见常聿的厉害，即便只是口头上的。
用过晚餐后，殷灵玥很快就睡着了，她太累了，睡的也就很熟。
莫渊整理好东西，回头却见常聿正看着他。
“师父，有事吗？”莫渊问道。
常聿开口道：“和我聊聊吧，愁多少眠，心里堵得慌。”
莫渊点点头道：“我们出去说吧。”
夜凉如水，月色正浓，浓墨一般的天空中，星星点点。
莫渊跟着常聿走到了一棵树下，寻了块光滑的大理石坐下，便静静的等着常聿开口。
常聿也是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小子，坦白说，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莫渊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心中郁结难舒，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师父，你心里有事？”
常聿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这般矛盾，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压抑是怎么了。
莫渊扯了扯常聿的衣袖，未发一言，却让常聿感觉到一股暖流淌过心头，那颗寒到了底的心似乎看到回暖的希望。
常聿收敛了情绪，然后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小子，你还年少，未曾尝尽人生百态，未曾沾染半点世俗，单纯善良，干净纯粹，纤尘不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老头我就惊讶于世界上仅会有这般干净的少年，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名誉与权势，金钱和利益，将太多的人变得利欲熏心，猜忌、妒忌、怨怼、贪婪……这些子可怕的东西，都与你毫不相关。”
“你无欲无求，无怨无恨，干净利索，单纯善良。即便是不苟言笑，也无法掩盖你的那颗温暖的心。”
“所以我才会想要跟着你们，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竟然会对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轻信任何人了，但是你和那个小丫头让我明白，没有什么伤，是好不了的，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
莫渊静静的听着常聿说了许多，关于他的，关于殷灵玥的，零零碎碎，句句肺腑，但是莫渊却没明白常聿想要表达些什么，他没有急着发问，只是耐心的听常聿诉说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莫渊的心思（二）
就在这时候，常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难受的缩成了一团，五官扭曲，看上去痛苦极了，莫渊不禁有些担忧，但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
幸好没过多久，莫渊便听到常聿开口说道：
“小子，你知道吗，我曾经被自己最疼爱的弟子狠狠背叛过，直到现在，当时所受的创伤依旧生生的疼，也让我不再轻易的相信一个人。”
“我一方面心喜于你们二人的进步，另一方面总是不断回想起过往，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烙印在记忆深处，始终无法抹去，我控制不住的回想，想得越多，自己心里的负担便越发的沉重，到了现在，终究还是喘不过气了。”
“小子，你知道吗，在他的身上，我几乎倾尽了毕生的心血，他是我最骄傲的弟子，是我一手培养到大的得意弟子，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天赋异禀的人，也乖巧懂事，对我的教导言听计从，我很信任他，可也就是这样的他，在我的胸口上插上了最深的一刀，我有多在乎他，如今便会有多痛心，说要对他的背叛释怀，太难了。”
“小子，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莫渊摇摇头，满眼关切的看着常聿。
常聿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五官也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一起爆发，他瘦小的身子颤抖着，在凉风里显得那样孤寂无助。
莫渊轻轻拦住常聿，微凉的手轻轻拍着常聿的瘦骨嶙峋的背脊，道：“师父，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
莫渊话不多，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人，他甚至没办法体会被至亲至信背叛会是什么滋味，但是他非常心疼常聿，想要安抚他，想要陪着他，他是真心视常聿为师父。
他幼年便失去了双亲，兄长四处漂泊，直到后来定居在鸣渊谷。
他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与长辈的爱，这些日子，常聿就像是长辈一样关爱着他，像爷爷一样，让他想亲近，想守护。
莫渊失神这会儿，却见常聿已经缓和过来，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
莫渊郑重道：“师父，不管发生什么事，莫渊永远会是你的弟子。”
这是莫渊对常聿的承诺，也是莫渊发自内心的保证。
常聿咧开嘴笑道：“好好好，小子好样的，不愧是我常聿看重的弟子。”
莫渊乖巧的任由常聿抚摸着他的头，感受着那有些咯人的手掌带来的温暖。
常聿突然间开口问道：“小子，你喜欢那个傻丫头吧？”
莫渊像突然被电到了一样，飞快地从常聿身边弹开，一脸的不可思议，嘴上断断续续道：“您……您怎么……”
常聿见他那副滑稽的表情，不禁乐了，这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子啊，生涩、胆怯，害怕被人察觉又渴望有人知晓。
“这么明显的事我老头子要是还看不出来，那我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常聿突然凑到莫渊耳边，小声道，“小子，别以为你那天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偷偷亲那个小丫头，那叫一个情深似海浓情蜜意啊！”
常聿一边说，一边还挤眉弄眼的，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
莫渊的脸哗的一下红了个彻底，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去看常聿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就好像偷糖吃的小孩，被家长现场逮了个正着，嘴里还是甜蜜蜜的，心上却已经是又羞又窘。
“师父，你说的没错，我喜欢她。”
莫渊说得很坚定，喜欢就是喜欢，勇敢的承认没那么难。
常聿道：“小子，喜欢一个人是好事，这代表你长大了，有了正常的情愫，你无需羞涩害怕，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便好。”
“我知道。”
“但是，有一点为师不得不提醒你，感情的事最是复杂，可以是浓情蜜意，也可以是蚀骨销魂，一个不慎，伤人伤己，伐骨戕心，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弟子，师父自然是希望你们能修成正果。”
莫渊乖巧的点了点，道：“我知道，这些话，曾经有位姐姐也和我这样说过。”
“小子你心思通透细腻，心性也是纯粹良善，但是却是个倔强的人，但凡是你认定的事，便会固守到底。师父不得不告诉你，若是你真的对那个丫头有情，不要藏着掖着，那个丫头的神经粗着呢，若是你不说，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所察觉，师父言尽于此，余下的你自己考量吧！”
常聿说完，也不在停留，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便往山洞里走去，留下了莫渊一个人，呆愣在了当场。
沈三娘这样对他说，现在师父也是这样对他说的，他真的应该勇敢的对她说吗？他那样小心翼翼的情感，真的可以让她知晓吗？
可是，他们中间隔着一个邵梓枫，而她在他面前从不掩饰她对邵梓枫的喜欢，那种喜欢，和他的这种喜欢，会是同一种吗？
她始终视自己为挚友，从不设防，她可以在自己面前大喜大悲，不加掩饰，她可以与自己牵手拥抱，不觉不妥，若是说了，她还会和自己这般亲近吗？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对她的这种爱慕，她会选择疏远，还是进一步的靠近？
莫渊不得不说，他害怕向她坦白，怕真心捧上之后，回报他的是她的渐行渐远。
但他又渴望她能知晓他的心意，那种单恋的感觉，空空的，怎么也填不满，短暂的甜蜜过后，只剩余更加孤寂的心。
莫渊一夜未眠，时刻煎熬，清晨的露华沾湿了他的长衫，他也分毫未觉。
莫渊站起了身，他该去给她准备早饭了，再过一会儿，她起来该饿了。莫渊可以自我折磨着，但绝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让她受一点委屈。
也罢，顺其自然吧。
莫渊这样想着。
莫渊不再耽搁，开始往回走，也是时候该去准备早餐了，不然玥玥醒来后，该嚷嚷着饿了。
想到殷灵玥撒娇卖萌的模样，莫渊感觉到自己的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脚步变得愈发的轻快，就连嘴角，也开始不自觉的上扬。
这时候，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旭日东升，霞光染红了一方云海，温和的金光包围着他，让他顿觉一阵暖意上了心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渊的心思（三）
“小渊，早啊！”
莫渊还没有到达山洞，便远远的看见殷灵玥站在洞口等着他。
她朝他咧嘴傻笑，纤细的不停手挥舞着，像极了晨间调皮的仙子，触及那一张灿烂的笑脸，莫渊顿时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变得出暖花开。
“小渊，你这一大早去哪里了？我一觉醒来就找不到你。”殷灵玥拽住莫渊的胳膊，亲昵的嗔怪道。
“玥玥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是肚子饿了吗？”
提起为什么早起了，殷灵玥只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火，“自然不是，还不是那个臭老头，大早上的非要嚷嚷着要吃鱼，还要是山下清溪里的鱼，说什么不吃鱼就没有精神，没有精神就没办法教我医术。他这是被你惯的，平时他要吃鸡你就上山打，要吃鱼你就下河捞，对他是任劳任怨的。”
莫渊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嘴角带着笑意。
她虽然是在抱怨，但是言语间却听不出半点委屈，反而带着些兴奋和喜悦，这些日子她可算是闷坏了，虽然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学到了许多东西，但是玩耍是她的天性，如果能够和莫渊一起去捕鱼，对她来说就是去玩。
殷灵玥伸手就要去牵莫渊的手，却被莫渊飞快的躲开了，殷灵玥扑了个空，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莫渊。
“玥玥，我的手，太凉了，我怕冻到你。”
殷灵玥长叹一声，“哦！”
莫渊的双手冰凉刺骨，原本白皙修长的手经历了一晚上的寒风，早已经冻得发红，所以殷灵玥去牵他的手时，他下意识的避开了，可殷灵玥是谁啊，越是不让做的事，她越是要做，于是莫渊避无可避，只得仍由她将自己的手握住。
几乎是在殷灵玥触碰到莫渊手指的一瞬间，殷灵玥惊呼道：“小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殷灵玥的手在握住莫渊骨节分明的手时，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玥玥，放手，会冻到你的。”
莫渊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殷灵玥的小手中抽离，却被殷灵玥牢牢的抓了不放，莫渊也不敢太用力。
“别动，我给你暖暖。”
殷灵玥说完，便当真将莫渊的手握住，用自己的温度，尽可能的去温暖他。
莫渊只觉得一股暖意上了心头，少女的幽幽的馨香，软软的掌心，暖暖的体温，将莫渊一晚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莫渊多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天长地久，可以永远停留。
他想，他真的爱上她了。
“小渊，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去捕鱼吧。”殷灵玥嬉笑着说。
“玥玥，你今天不用训练了？还有师父布置的任务，你都完成了吗？”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老头给的那些医术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之前说不会，不过是想气气那老头子的，谁让他老是说我笨，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我还偏就烂泥扶不上墙了。”
殷灵玥说得熠熠生辉，眉飞色舞，颇有些得意洋洋。
“而且，老头说了，看在我昨天表现得还不错的份上，今天允许我放松一天。哎呀你就带我一起去嘛，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去玩了。”
“那好，一起去。”
得到了莫渊的许可，殷灵玥整个人都变得雀跃了起来。
山下的小溪蜿蜒曲折，清澈见底，水流平缓，游鱼肥美。
不远处是熙熙攘攘的几几户农家，此时也升起了炊烟袅袅。
一个路过的农妇，手里领着一个藤条编织的篮子，篮子里装着些蔬果，显然是刚从地里面出来的。
看见莫渊，农妇满是笑意，“小伙子，又下山找吃的啊？”
莫渊点点头，“嗯，大娘下地回来？”
那农妇爽朗一笑，“没错，看你今天这架势，应该是想捕鱼吧。”
农妇目光突然一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莫渊旁边的殷灵玥，殷灵玥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莫渊的身后藏。
“小娘子生得好生漂亮，真眉眼间灵动出尘，小伙子好福气啊！”
“谢谢大娘，我们不是……其实我们……”
莫渊解释的话还没说，就被大娘打断了，“小伙子别害羞啊，大娘都知道，看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尤其是这小娘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你们是私奔到这儿来的吧？”
殷灵玥一听，急了，这都哪跟哪的？
“大娘，我们不是……”殷灵玥正准备解释，莫渊扯了她一下，殷灵玥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莫渊，不知莫渊为什么不让她说。
“大娘，您能帮我们保密吗？”莫渊恳切的对大娘说。
大娘拍拍胸脯，爽朗道：“放心，大娘的嘴可严实了，保证不会向旁人透露关于你们的只言片语，你们小夫妻就放心吧。”
莫渊道：“谢谢。”
大娘拍拍莫渊的肩膀，道：“小伙子，大娘这有不少吃的，分你们一些吧。”
莫渊和殷灵玥想要拒绝，但耐不住大娘的热情，只得收下了。
大娘走后，殷灵玥才开口问莫渊：“小渊，你刚刚为什么不解释，你那样说，岂不是会让大娘误会？”
“玥玥，对不起。”莫渊可怜巴巴的望着殷灵玥，“可是我觉得，这样子误会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殷灵玥想了想，莫渊说得也有道理，“好吧，这次就这样吧，你也是为我们考虑，我就不怪你了，但是下不为例啊。”
“嗯。”莫渊点头，而后小心翼翼问，“玥玥，你很介意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那是当然。”殷灵玥答得很干脆，“感情的事情不是儿戏，怎么可以当玩笑来看？”
莫渊的眸子瞬间全暗了，失落掺杂着苦涩，莫渊觉得自己的额心里堵得慌，“玥玥，对不起。”
“好啦好啦，我们赶紧捕鱼吧，要是再晚些，老头子又该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好。”
莫渊放下竹篓，退下外衫，将里衫的下摆扎在腰间，裤管高高挽起，回身对殷灵玥说，“玥玥，这个时候溪水凉，你在岸上等着我，一会儿就好。”
殷灵玥点了点，也不逞强，寻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对莫渊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只见莫渊手里拿着叉子，不疾不徐的在溪水中蹚着，瞄准目标后，变干净利索的拿下了猎物，果然没过多久便已经装了满满一小筐鱼。
第一百三十九章 莫渊的心思（四）
莫渊将最后一条鱼放进鱼篓后，劲直走到殷灵玥身边坐下，殷灵玥连忙将他的外衣递给他，莫渊笑着接过穿上。
“玥玥，这些应该够了吧。”
殷灵玥点点头，“我觉得多了，估计吃不完，不过老头的胃就是个无底洞，说不定还真的能吃完。”
“嗯。”
殷灵玥拿过鱼篓，看着满满的一筐鱼，赞叹道：“我竟然不知道，小渊什么时候也成了个抓鱼的高手?我记得在百尺潭的时候，小渊可是不识水性的。”
“因为玥玥治好了我的眼睛，从前不会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学一学的。至于抓鱼这事，是前面李家村的李二叔教的，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抓鱼时的窘迫，整整一个上午都毫无收获，后来遇到了李二叔，他告诉我捕鱼这也是需要技巧的，我这才有了些模样。”
“也是，小渊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点即会，似乎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难住你。”殷灵玥说这话的时候透着小小的骄傲。
莫渊小声的咕哝着，“其实不是的，也有许多事让我觉得无能为力。”
“什么？小渊你刚刚说了什么？”殷灵玥没有听清莫渊的话，于是追问道。
“没什么。”
莫渊心里百感交集，他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上常聿对他说的话。
“小子你心思通透细腻，心性也是纯粹良善，但是却是个倔强的人，但凡是你认定的事，便会固守到底。师父不得不告诉你，若是你真的对那个丫头有情，不要藏着掖着，那个丫头的神经粗着呢，若是你不说，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所察觉。”
这句话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在莫渊的脑海里不停地盘桓，心底里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向他呼喊，莫渊，向她表明心意吧。
常聿说的一点也没错，殷灵玥是一个感情迟钝的人，不管平日里莫渊与她再怎么亲密，再怎么逾越，她也绝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即便是看到莫渊的羞窘与局促，她也只会当他是身体不适。
莫渊对殷灵玥的感情，如果他不主动去说，殷灵玥的确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即便是他毫不掩饰，她也不会察觉丝毫。
莫渊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开口问道，“玥玥，如果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心里却装着别人，如果他们之间的这条鸿沟被逾越了，他们很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你觉得他应该勇敢的表白心意，还是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殷灵玥对于莫渊着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感到有些惊讶，随后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慢慢的黯淡了下来。
“小渊，你指的那个人，是我对吧？”
“啊？”莫渊显然不明白殷灵玥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喜欢师兄，但是师兄早就有了未婚妻，若非是师兄大仇未报，居无定所，他们早就是夫妻了，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殷灵玥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不会向师兄表明心意的，有的时候想想这样也好，我还是他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是让他头疼的惹祸精，与其表明心意后渐行渐远，还不如就这么陪在他身边，想见的时候便可以见到，这也是极好的。”
殷灵玥突然想到什么，一把将莫渊揽到了身前，双眼直视着他，“小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
“没……没有……真的没有。”莫渊羞窘得像只煮熟了的龙虾，满脸的绯红。
“真的没有？”殷灵玥不依不饶的逼问，看到他又羞又窘的模样，一时间玩心大起，诚心想要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
“玥玥又不是不知道，离开鸣渊谷后，除了玥玥，我没有在接触过别的女子。即便是在鸣渊谷里，我也只接触过紫风和紫云，她们是我的侍女。”
“哈哈哈，小渊你真是太可爱了！我这是逗你玩的，你这么单纯，那懂得什么感情啊，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以后会帮你留意一下的。”殷灵玥笑得很没形象，这样的莫渊让她觉得更有趣了。
听了殷灵玥的话，莫渊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他暗自在在心底是松了口气，然后看着一旁狂笑不止殷灵玥，有些无奈的说，“玥玥，你怎么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因为小渊太可爱了啊！哦，对了，说起紫风姐姐和紫云姐姐，好像从我们再次相遇到现在，就没见到过她们。以前她们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怎么这次你离开这么久了，她们也不担心？”
“她们被我哥安排去训练了。”
莫渊简单的回答了殷灵玥，并没有过多的去解释。
其实紫风和紫云是被莫棠罚去杀手营训练了，被罚的原因，是因为当年殷灵玥不告而别后，莫渊发了疯似的要去寻她，莫棠不许，对紫风和紫云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价看住莫渊。
但是莫渊还是偷偷跑了出去，因为紫风和紫云的失职，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若不是莫渊以命相互，紫风和紫云早就死在了莫棠的盛怒之下。不过即便是保全了性命，却也免不了要接受惩罚。
在梦回山庄时莫渊与她们也不过是匆匆碰了个面，确认莫渊一切安好后，两人便回去继续接受惩罚，算起来，大概再过半月，两个丫头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对于紫风和紫云，莫渊是心怀愧疚的，她们是真心的爱护他，心疼他，当年的所谓失职，也不过是她们心疼他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怕他身子垮掉，于是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离开的。
这个世界上真心对他好人不多，莫棠、殷灵玥、紫风、紫云，还有现在的师父常聿，他们每一个人的存在，对他来说都像是照进他生命里光，即便是星星点点的光，也足以支持他不断前行。
莫渊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对殷灵玥说，“玥玥，我们回去吧，再晚些，师父又该闹腾了。”
殷灵玥点了点头，“也对，老头子什么都好，就是废话太多了，一天到晚叽里呱啦的叨念个不停，听得我头都大了。”
莫渊站起身来，拍拍衣衫上的灰，左手拿起右篓，右手握着殷灵玥手，便往山上信步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 一叶殇青桑
殷灵玥和莫渊刚回到山洞，还来不及坐下来喘口气，常聿的抱怨便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我说你们两个小混蛋是去抓鱼了还是去约会了？就这么点小事还花了那么长时间，为师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不我待，要赢赶快，这大好的时光就被你们这样给消磨了。”
殷灵玥和莫渊默契的没有理会常聿，可是常聿是谁，就算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能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哈哈，不过，约会是件好事，可以增进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你们也不能忘记了师父我啊！不知道师父我老人家是孤家寡人一个吗？”
“这都还好说，最最最过分的是，你们竟然让师父我饿着肚子在这里一个人孤零零的等你们，在这荒山野岭，不知道师父一个人是会空虚会寂寞的吗？”
“你，还有你，你们肯定是背着我偷偷去游山玩水了！去游山玩水竟然没想到要带上我，啊，师父我怎么就这么可怜，我的人生咋就这么悲剧呢，摊上你们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呜呜呜……”搞得好像他们去抓鱼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饿了，我要吃鱼，我要吃虾，我要吃鸡……”
“……”
殷灵玥实在是受不了了，这老头是有病吧，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凶巴巴的，一会儿装傻买可怜。
莫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理会常聿，知道他此时是玩心大起，也由着他在那里撒泼打滚无理取闹自编自导地演。明明是个几十岁的人了，半截身子都快入了土，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小渊，我受不了了，我们去做饭吧！”殷灵玥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对莫渊说道。
莫渊听了殷灵玥的话后，有些诧异，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问道：“玥玥会做饭？”
“怎么说呢，我……好吧，就算不会，我也可以看你做嘛！好啦，我们快点离开这儿，这老头疯了！”殷灵玥知道她那点手艺，说出来只会丢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常聿还是灵敏的听到了，“你个臭丫头，你竟敢……竟敢嫌弃我！呜呜呜……我的小心脏啊，你怎么就碎成渣了呢？”
“小渊，走，快走！”殷灵玥拽着莫渊就赶紧往外走，是真的受不了常聿了。
莫渊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活宝，只觉得这样的时光，格外的暖心。
莫渊现在做饭已经非常娴熟了，没过多久，莫渊便端着刚做好的鱼来到那块磨得光滑的石板旁，石板的两边，殷灵玥和常聿早早的便坐在那里等候着，还没等莫渊将鱼放下，常聿就已经迫不及待站起身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莫渊手上的那盘鱼，口水直流。
这几乎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了，莫渊一个人照顾他们两个，任劳任怨，甘之如饴。
不过今天注定不会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殷灵玥吃得正尽兴的时候，常聿和莫渊几乎是同时放下了碗筷。
殷灵玥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这么快就吃饱了吗？”
常聿没有回答殷灵玥的话，自顾自的道：“既然已经来了，不妨一起吃个饭吧。”
“什么？”常聿的话搞得殷灵玥一头雾水。
莫渊站起身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师父既然发出了邀请，阁下就赏个脸吧。”
常聿朝莫渊投以一个满意的笑，“不愧是我常聿的弟子，警觉性丝毫不逊色于我，我常聿教出来的弟子，那绝对是万中无一的！”
殷灵玥尴尬的笑笑，“师父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弟子。”
常聿故作气急败坏，“你……你就是个败笔！被人卖了你估计还乐呵呵的帮人家数钱，为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你这丫头就不能自己长点心吗？”
“你别太过分了！”殷灵玥恼羞成怒，但是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疏于防备，毫无警觉。
常聿恨铁不成钢，“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你这丫头脑子里都是浆糊吧。还有，我是你师父，对我尊敬点。都怨我都怨我，平时对你疏于管教啊。”
“老头你有完没完，我……知道错了。”殷灵玥也不是死鸭子嘴犟的人，虽然常聿聒噪，但也是为了她好，她还是领情的。
“踏叶无声，一叶伤人，青桑小子，再躲下去就没意思了啊？”常聿收起那副狐假虎威的模样，突然正色道。
他话音刚落，林间便传来了一声呼和，“不愧是常聿前辈，小子这点伎俩，在前辈面前倒像是班门弄斧了。”
“渊小子，这小子我们见过的，青城八雄之一，名青桑，外号一叶殇，精通暗器，摘叶伤人，故此闻名。”常聿此时也没忘记向莫渊和殷灵玥介绍道。
“前辈过誉了，若不是前辈遭逢变故，只怕是……不说也罢。”青桑突然意识到这样揭别人短处不好，“您知道吗？其实，您一直都是青桑最敬重的人，青桑一生就服两个人，一个是前辈您，而另一个，是我大哥青诺。”
青桑走到常聿面前，接着道：“如果可以的话，青桑无论如何也不愿与前辈为敌，但是，城主的命令不可违抗，即便是青桑心里有万般无奈，青桑也只有……”
青桑还没说完，就被常聿打断了，“臭小子，说那么多煽情的话干嘛，说得老头子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再不吃鱼都要凉透了，你不吃老头我还要吃呢？”
“您叫我，一起吃？”青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刚才就已经说过了啊，我以为你已经听清楚了，原来……又是个耳朵不好使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常聿说完，便不再理会青桑。
青桑也不磨磨唧唧，直接坐到常聿的对面，殷灵玥识趣的递给他一副碗筷。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山洞里安静得只听见他们咀嚼的声音。
没过多久，青桑站起身来，“前辈，鱼很不错，青桑吃得很好，感谢你们的款待。青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这一次青桑便当什么没有看到，下次再见时，青桑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青桑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使起一阵轻功，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往青龙城（一）
常聿看着青桑离开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多好的孩子啊，可惜认死理儿，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莫渊不解，“师父怎么知道他是被利用了？还有，他是被谁利用的？”
常聿扯着嗓子嚷嚷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唉唉唉，小子你今天的话变多了哦。”
听到常聿数落莫渊，殷灵玥不乐意了，“哎，我说老头，我们不就是好奇问问嘛，你不想说就不说啊，干嘛又说我们是小孩子，我们已经不小了。”
“是不小了，翅膀硬了，都敢和师父叫板了，你个臭丫头，为师这些天都还没教会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啊？看来师父我得给你还好上一课！”
“好啦，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殷灵玥这道歉的速度，倒真是得了常聿的真传。
常聿话音突然一转，“其实青城八雄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不过是忠于青凤城罢了，也不怪他们，他们自小便被青凤城专门培养，连自己的姓名，都是城主亲自赐的，说白了，就是青凤城主手中的提线木偶。”
“那他们岂不是活得束手束脚的，处处受到掣肘，这也太憋屈了吧。”听了常聿的话，殷灵玥觉得有些同情他们了。
“是啊，表面上活得光鲜亮丽，其实他们很可怜，就连普通人的自由，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莫渊感叹道。
“你们说得没错，其实那八个小子就是被青璃那个老家伙荼毒的可怜孩子。”
常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子一鼓，道：“看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青桑能找到这里，其余七人要找到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了，他们可没有青桑那么好说话。看来我们得赶紧动身了，想知道怎么师父路上再与你们细细说明。”
莫渊也觉得该离开了，“师父，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青龙城。”
“青龙城？”
莫渊和殷灵玥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显然是没料到常聿会这么说。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常聿是在青龙城被追杀，这才扮做乞丐逃往青凤城的，如今在青凤城被追杀，却又要往青龙城逃，这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吗？
“对，去青龙城。”常聿知晓他们的意思，于是解释道，“青龙城有很重要的东西等着我去取，算算时机，也是时候该去取回来了。”
“什么东西？”殷灵玥问道。
“这个嘛……”常聿卖了个关子，“秘密！时候未到，该告诉你们的时候，为师自然会告诉你们的，现在知道那么多干嘛。”
“好，就去青龙城。”
见常聿明显不想多说，莫渊和殷灵玥没有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又或是创伤，他们将它们深埋在坚硬的壳里，只要壳还完好无损，就不会被人发现他们内在的软弱。
常聿平时虽然一副不着边际的模样，让人觉得很不靠谱，但是他心思通透，内心早有决断，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理由的。
尽管他们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久，但是莫渊和殷灵玥已经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但凡是他做出的决定，他们都相信那是正确的。
达到青龙城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
晚霞满天，落日余晖，三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走了一会儿，殷灵玥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我们现在究竟是要去哪里？”
常聿笑笑道：“去朝霞山庄，去找师父旧时的好友，朝霞山庄庄主赵毅。”
“师父……”莫渊欲言又止。
常聿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知道莫渊有太多想要向他询问的事了，但又怕触及他的伤心往事而踌躇着不敢询问，这小子总是那么为人着想，常聿心中不由得一暖，和蔼地说，“小子不必踯躅，师父知晓你有太多的困惑，但是现在为师也不便说明，不过师父答应你们，等到了朝霞山庄，师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
“师父如果觉得为难的话，其实可以不说的。我虽然觉得迷雾重重看不清楚方向，但是我相信师父会为我们掌好舵的。”听完常聿的话，莫渊突然觉得很多时候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的，至少他知道常聿是真心待他们好的，这便够了。
常聿拍拍莫渊的肩膀，“好徒儿，你和臭丫头都是我的好弟子，当初我们非亲非故的，你们就愿意帮助我一个陌生人，后来无缘无故的被师父牵扯进这些莫名奇妙的纷争里，陪着师父我出生入死，颠沛流离，毫无怨言，师父本就应该要坦诚相待的。只是师父的是牵连甚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既然是师徒，你们就有资格知晓师父的所有事。”
莫渊和殷灵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三人默无声息的前行着，内心却都是波涛汹涌。
“师父，我们到了。”殷灵玥指着朝霞山庄四个大字对常聿说，“应该是这里没错。”
常聿这才回过神来，“到了啊，一年未见，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破破烂烂啊，哪有半点山庄的模样。”
常聿说的没错，对于见过梦回山庄的莫渊和殷灵玥来说，这朝霞山庄确实是寒碜了不知多少倍，破旧的木门，长满藻葕的低矮围墙，一眼可以看穿的古旧绿瓦房屋，说是个山庄，倒不如说是个村舍。
常聿扯着嗓子喊道，“赵毅老弟，常聿来了，快快滚出来见我。”
等了一会儿，山庄里面依旧静悄悄的，就好像这里压根就没有人居住。常聿嫌恶的扒开前面的蜘蛛网，这地方落满了灰，连个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他身上的衣服是来的时候莫渊刚给他买的，他喜爱极了，是不可能就着灰随便坐下的。
“赵毅，赵老头，再不出来见我，看我不一把火把你这狗窝少了，省的放在这里碍着我的眼睛。”常聿一边叫喊，一遍从自己的兜里摸出火折子，火折子点燃，一点一点慢慢靠近一团枯草。
就在火折子即将点着枯草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出来。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嘛，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啊！也对，堂堂圣医谷尊贵无比至高无上的谷主，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弄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的，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足够我笑一年的了。”
“老家伙，你信不信我拆了你这把老骨头拿去喂你家大黄？”
“我家大黄才不会忍心吃我呢！倒是你，就只知道欺负老头子我手无缚鸡之力。有本事去收拾你家那白眼狼，把你那金尊玉贵的我给抢回来啊！”
“你……你你……我说赵毅，你可别逼我啊。”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前往青龙城（二）
看到赵毅和常聿之后，殷灵玥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果然老不正经的常聿，他的朋友也一样的老不正经，没个正行。
“我说师父啊，你们废话说完了没有，我和小渊没有那么多功夫陪你们在这里瞎耗，我们还要赶去追云山庄。”殷灵玥忍不住出声制止他们。
“丫头说的对，就怪你这个糟老头子在这里浪费时间，年轻人就应该去风花雪夜花前月下浓情蜜意，被你个老家伙拉到这里瞎晃悠些什么。”赵毅逮着个机会就开始数落常聿，就好像恨不得一次性报了多年来被常聿欺压的仇。
常聿也懒得再和他争辩，“东西呢？”
“在后竹林呢！”赵毅说，“这东西放我这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前不久为了这个东西，现任青龙城城主罗威把整个青龙城都搅得乌烟瘴气的，弄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的。真不知道当初青悦是怎么看上罗威的，这个全身上下一无是处的男人有什么好，青悦当初为了他还闹嚷着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呢！也是个白眼狼。”
赵毅话音戛然而止，转身认真的打量着莫渊和殷灵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看得殷灵玥头皮阵阵发麻，别扭极了。
“哇哇哇！”赵毅突然间大叫道，“我说常老头，你去哪里挖来的两块宝啊，干净澄澈，出淤不染，妙哉！妙哉！”
这次不仅仅是殷灵玥，就连莫渊和常聿也被赵毅这突然间的大吼大叫吓蒙了，常聿短暂的呆滞后便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我说老家伙，你是脑子有毛病还是不想活啦，大声嚷嚷什么！”
赵毅没有理会常聿，直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莫渊和殷灵玥跟前，抓起他们的手，两眼放光，“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我叫赵毅，字久之，是前青龙城的城主。我的武功高强，剑法高超，人也和蔼可亲，温顺随和，平易近人，而且我的人品和修养那也是一等一的好，还有……”
赵毅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说得莫渊和殷灵玥一头雾水，不明白赵毅这么卖力的自夸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渊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问道：“赵前辈，您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赵毅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莫渊，“我的意思是，像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前辈，你就没有非常心动想要拜我为师吗？况且……”
“你想都别想，他们是我的弟子！”莫渊还没有开口，常聿就率先打断了赵毅的话，“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像你这么脸皮厚的人，竟然当着我的面公然抢我的弟子，你是不是自己活得太长了？”
赵毅一听，不乐意了，“我说常老头，你现在都成废人了，还霸占着这么好的苗子，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误人子弟？”常聿毫不示弱的反驳，“你才是误人子弟吧，想当初是谁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教你那套剑法，是谁？是谁？”
赵毅暴跳而起，“我说你这老家伙可真是小心眼啊，芝麻绿豆大点的陈年往事，也值得被你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说，你还要不要脸啊？”
殷灵玥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我说你们两个够了，还办不办正事？”
“都怪你！”
“都怪你！”
两个老头同时指着对方，大眼瞪小眼的，恨不得把对方灼穿个洞，不一会儿又哈哈大笑起来。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这就是兄弟，不管经历了多少波折，不管分开了多长时间，再见面时还是可以吵吵闹闹，表面上势同水火，但却是最关心彼此的人。
殷灵玥算是彻底被他们两个打败了，默默的退到莫渊身边，任由他们去吵闹吧。
“老家伙，光顾着和你拌嘴去了，差点儿误了正事！”常聿忽然一吼，“快快快，快带我去取东西，时间紧迫，没那闲工乎在这里和你瞎扯。”
感情刚才在这里瞎扯的人不是您老人家？殷灵玥没好气的白了常聿一眼，常聿装作没有看见，乐呵呵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在这里等着，师父我和赵老头去去就回。”
莫渊点了点头，便拉上殷灵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没过多久，常聿和赵毅便回来了，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着草垛便坐了下来。
常聿朝莫渊和殷灵玥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到我们这边来。”
莫渊和殷灵玥没有多问，只是顺从的来到他们身边坐下。
常聿和赵毅两人都面色严肃，与刚才的幼稚任性判若两人，莫渊便知晓，师父是打算告诉他们事情的始末了。
四下里寂寥无声，噤若寒蝉。
清风拂过，婆娑树影照在他们身上，莫渊只觉得沉重，就好像即将知道的事，一样的沉重。
常聿最先打破了这份死寂，“知道师父刚刚和赵爷爷是去取什么东西吗？”
莫渊和殷灵玥同时摇了摇头。
常聿道：“是青龙城的城主令牌——青龙令，也就是赵毅先前说的罗威，也就是现任的青龙城城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的，也是这块青龙令。没有青龙令的青龙城城主，说白了不过是个笑话。”
常聿说完，赵毅接着说，“就像老常说的那样，罗威现在，不过是个挂名的城主，青龙令一现，他就是个笑柄。”
莫渊不解，“赵前辈，那个罗威不是您的女婿吗？为什么他当上了青龙城城主，却没有得到青龙令。”
莫渊刚问完，赵毅整个人就炸毛了，“他算个哪门子女婿？若不是我家那个死丫头眼瞎，非他不可，否则我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了！想要青龙令，凭他也配？”
常聿一把将盛怒中的赵毅按下去，“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值得你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说？不就是遭了算计丢了面子嘛，你至于吗？至于吗？”
赵毅不服了，“什么叫破事？面子的事能叫怕是吗？老子从小到大还从未这样憋屈过。”
“好好好，你憋屈，你难受，我知道。”常聿拍拍赵毅的背说到“可是，你有我悲催有我惨吗？你那点事跟我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我都没哭爹喊娘，你在那里瞎嚷嚷些什么，别在小家伙们面前丢了风度。”
赵毅虽然不乐意听，但好歹是安分了。
常聿换了个姿势，“我知道你们想知道的太多了，但这其中牵扯的事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言明的，你们听师父给你们慢慢细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常聿的往事（一）
“你们应该或多或少听说过圣医谷吧？”常聿问道。
殷灵玥点点头，“那是自然，圣医谷在江湖上可以说是最神秘莫测的存在了，听过它的人很多，但了解的人却寥寥无几，但是我们知道，圣医谷是医术的巅峰，是医学的极致，但凡是圣医谷走出来的人，都堪称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千金难求。”
“嗯，的确如此，但是这也仅仅只是片面的认识，真正的圣医谷，远比这要高深莫测，要复杂多变。”常聿顿了顿，接着道，“我曾经就是圣医谷的谷主，这个，你们应该也知晓了吧，当年……唉……我……”
常聿突然间变得吞吞吐吐的，一旁的赵毅看不下去，给了他一巴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就是你养了个白眼狼，作茧自缚，养虎为患，最后落到经脉寸断，武功尽失，虎落平阳被犬欺嘛！”
“你会不会说话啊，有你这么说兄弟的吗？”
“兄弟？你算哪门子的兄弟，当初发生那样的事，你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不是我，你如今还好意思说你是我兄弟？”
“这不是情势所迫嘛，谁都知道我常聿和你赵毅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逃走后最有可能去找的人就是你，我怎么还会去找你呢？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好啦好啦，就你借口最多。”赵毅赶紧制止常聿，按照他们这个说法，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交代清楚，“但年的事，你是想要自己亲自说，还是我帮你说呢？”
常聿没有丝毫犹豫，“我自己亲自说吧。”
当年的事的确是常聿这一生的痛，爱徒反目，亲信背叛，一夕之间众叛亲离，从至高无上的宝座上跌入卑微渺小的尘埃。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武艺尽数被废，全身经脉寸断，终身不能习武，成了一个废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为了保护自己一个个的血溅当场，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拼命的逃，最后虽然死里逃生，但也不过是苟且偷生，为了活着，甚至不惜扮做乞丐在乞丐堆里混迹，什么骄傲、尊严，都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起活着，都不重要了。
如果可以，常聿这一辈子都不想回忆起那些灰暗的日子，年轻时的万众瞩目、意气风发，中年时的世人敬仰、尊贵无比，到了如今这般如过街老鼠、涸辙之鲋般狼狈不堪，反差有多大，他受到的打击就有多大。
可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自己跌倒了，如果自己不愿意爬起来，那么谁也没办法帮助他。
常聿是个骄傲的人，哪怕是如今这般落寞，他也决不允许自己活得窝囊颓废，已经是个几十岁的人了，有些事情，即便是再怎么想不开，也绝不至于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不知何时，赵毅健壮的臂膀搭上了常聿的肩头，常聿抬头看了看好友，深吸一口气，再慢慢的呼出。
常聿认真的对自己说，是啊，当年的事，也是时候该坦然面对了。
赵毅看着常聿浑浊但却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像蚌壳一样的老朋友，总算是要被撬开了。
赵毅不禁想起了自己，他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得下呢？不是不想放下，而是……他连回想都觉得痛苦，忍不住想要逃跑，就像一个懦夫一样。
坦然面对对常聿来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他们两个人，都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不同的是，背叛常聿的是他最信赖的弟子，而背叛他的，是他从小疼着宠着的女儿，他们是这世界上血脉相承的存在，可是她却为了一个心术不正的男人，陷他于不义。
他对女儿有多疼爱，受到的打击就有多重，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为全城子民所厌弃的时候，他的女儿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在民众们的拥护下，坐上了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他的震惊，他的心痛，他的悔不当初，都在她的冷漠中都所有人忽视，他就像是被人迎头痛击，晕在了当场，他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的只有这一件事：为什么背叛他的，会是她？
她成了新的城主，而他，只能一个人落寞惆怅的离开这座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一座城，如同丧家之犬一样。
“嗨！赵老头。”常聿拍了拍赵毅，不满的控诉道，“是你叫我说的，结果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你自己倒好，一个人神游去了，是在想自己待会该吃些什么吗？”
赵毅清楚常聿这是在安慰他，他在想些什么，常聿再清楚不过了，赵毅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奚落。
“你当我是你啊，成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人生就没有什么追求了。”
莫渊是时候出言缓和气氛，温和道：“师父，如果你们饿了的话，待会我给你们做吃的。”
殷灵玥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小渊的手艺可好了，赵爷爷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师父，师父他在清楚不过了。”
常聿心情瞬间大好，是啊，那些割舍不掉的悲伤回忆，不过是他给自己建造的一个囚笼，如果他做不到从中抽离，那就意味着是他把自己变成了囚徒。
“哈哈哈……乖徒儿，有你这句话，师父觉得心情大好，食欲也变得大好了，为师今天要是红烧鱼，清蒸的似乎也不错，不过红烧肉更好，额……再加一份宫保鸡丁怎么样？”
常聿一遍滔滔不绝的细数着，一边神采奕奕的看着莫渊。
殷灵玥环顾了四周，这荒山野岭穷乡僻壤的，上哪里去找什么鸡鸭鱼呀？更何况还要做这么多菜？殷灵玥再看看赵毅，也不知道赵前辈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里，能不能找到像样的厨具。
“好啦好啦。”赵毅嚷嚷道，“废话少说，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对对对，先谈正事。”殷灵玥兴奋极了，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常聿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认真地讲述起来。
“那大约是在二十年前，有一次我外出采药，途经风迎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八岁的男孩，他当时身中剧毒，还发着高烧，身上的伤口更是纵横交错，我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想必是活不了多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常聿的往事（二）
那大约是在二十年前，有一次我外出采药，途经风迎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八岁的男孩，他当时身中剧毒，还发着高烧，身上的伤口更是纵横交错，伤得很重，我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想必是活不了多久。
我本想就这么放任他去自生自灭的，但是我还动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回了我的居所，想着是生是死，就全凭他的造化了。
我给他配了一副药，吩咐药童煎了给他服下，便继续去研究我自己的药方去了。
第二天我去看他的时候，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可没想到他竟然挺过来了，而且气色红润，有了明显的好转，都是我十分震惊，正常人受了那样重的伤，能活下去已经实属不易，他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明显好转了，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我再三确认了，这并不是我的错觉。
我又为他专门开了个方子，几服药喝下去，他就已经生龙活虎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一样。
我惊讶于他的超乎寻常的体质，这样高的愈合能力是我从未见到过的，不只是我，就连族中的长老们也未曾见到过。
可能是因为高烧的缘故，烧坏了脑子，他醒来之后什么都忘记了，就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他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本能的信赖着我，我走到哪里他便会跟到哪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当年的我就是一个医痴，为了研究医学之道，我可以几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的出现，让我不由得眼前一亮，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为什么恢复得那么快，他的体质与常人相比有什么不同？
我决定把他留在我的身边，那时候我想的并不是要栽培他，而是把他作为我的研究对象，毕竟像他这样特殊的体质，对我研究医理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体质的特殊，我还给他下了毒，当然，我是不会伤及他的性命，我用的毒虽然狠辣棘手，但却是我可以解决的，而且我一刻也不敢离开他身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我便会立即停手。
我虽然痴迷医术，但也不至于伤心病狂，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能为了我的医道草芥人命。
事实上他的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特殊体质，那些让人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又或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到了他身上，统统都成了慢性毒药，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解药，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戒掉他身上的剧毒。
那些我亲手研制引以为傲的毒药，到了他那里，通通都变成了烂大街的废品，这完全颠覆了我对医药界的认知，也极大程度上打击了我对自己制毒能力的自信，他让我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研究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把戏，我这个所谓的制毒高手，不过是哄小孩的笑话。
但是不得不说，除了被践踏的自信心，我更多的是被他激起的好胜心，我势必要研制出一种毒药，一种只有我可以解，其他人都只能望而生畏的毒药。
而在这之前，我必须弄明白他的体质的特殊性。
那时的我早已经过了意气风发横冲直撞的年纪，但对于研究他的体质这件事，我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这种感觉，是我这几十年来所不曾有过的。
于是我不顾族中长辈的阻挠，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把一个陌生人留在了圣医谷，为此，我与族中长辈长老们闹得很僵，我像是魔怔了一般，无论是睡的劝说都不管用。
为了留下他，我违背了圣医谷不得有外人进入的族规，这是过去这几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为此，我经受了族中长辈最严厉的惩罚，九死一生，我终究还是挺了下去。
也许一开始只是想要研究医术和毒术，只是想要证明我可以研制出一种只有我可以解的毒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慢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相处久了，我惊奇的发现这小子在医术方面竟然有着惊人的天赋，他悟性极高，记忆力超强，嗅觉更是灵敏，这样的天才，就是整个圣医谷，近百年以来也未能遇到一个。
我第一次萌生了想收徒的念想，这个想法刚一提出，整个圣医谷再度炸开了锅，首席长老直接被我气得晕厥，十二长老更是一气之下决定闭关，除非圣医谷遭逢大难，否则绝不出关。
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铁了心要收他为徒，这不仅意味着我圣医谷的医术外传，也意味着我在不远的将来，在我百年归世后，他将入主圣医谷。
这决定的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还是整个圣医谷的未来，可是，可是……
我也不是没想到过要放弃，也曾不止一次动过想要将他驱逐出谷的念想。
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优秀的天才就这么流失，舍不得我这一生的所思所想、医道毒术，就这么后继无人。
我还是收了他为徒，他也很乐意拜我为师，于是他成了我最钟爱的的弟子，因为他记不起自己是谁，我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常峰。
我希望望有朝一日，我的医术可以再他的手中发扬光大，他也能在我百年之后，成为圣医谷的谷主，担起发扬圣医谷的重任，继续守护圣医谷。
他的表现也并未让我失望，乖巧懂事，勤奋好学，机警聪慧，求学若渴，对他，我是真的疼惜爱护，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那一段师徒时光，对我来说是极为美好的，我一生无子，年轻时只想穷其毕生探求医道，上了年纪难免会觉得孤寂落寞，他的存在填补了我内心的那片空白，他对我来说，既是徒弟，也是半个孩子。
他对我也像是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孝顺、懂事，会嘘寒问暖，也会细心照顾，时间久了，我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比血脉相承的亲人还要亲。
正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吧，所以他后来的背叛才会让我苦痛万分，如五雷轰顶，曾经有多在乎他，当时就有多愤懑，多绝望，比起什么武功尽废心脉尽断乃至终生不得习武，甚至是沦为丧家之犬颠沛流离乃至尊严被狠狠践踏，都不及心伤的十分之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常聿的往事（三）
那本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圣医谷一如既往的静谧。
我居住的小木房里传来我欣喜若狂的叫唤声，很快引来了早起晨练的常峰。他刚一踏进屋子，我便迫不及待地拿究成果给他看。
通过半个月的不眠不休，我终于研制出一款毒药，它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如何取人性命，而是可以让一个正常人转瞬之间经脉寸断，彻底沦为废人。
真正可怕的其实并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的活着，这款毒药不致命，却可以让人痛不欲生，而且就连我，也对这种毒药束手无策，我给它起名叫蚀骨相思，意味它的毒性，和相思一般蚀骨。
不知为什么，听我兴致勃勃的讲完我的杰作后，我竟然发现常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嘴角邪魅一笑，露出了野狼般贪婪的模样，但也只是一晃，我心想大概是我自己看花了眼。
常峰当即便向我询问了药方，说是兴趣浓烈，想要和我一起研制解毒的秘方，这按理说应该算是件好事，有他帮我，相信我很快就可以解了这种毒药，但我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拒绝，我绝不允许自己没把握解的毒就这么外传，哪怕那个人是我最信任的弟子。
按理说我拒绝后，依常峰的性子，他就算是再怎么想要知道，也绝不会逆了我的意，可是那天的常峰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刚开始是软磨硬泡，后来是生气发怒，恶语相向，最后还摔坏了我的琉璃灯盏。
他对我说，如果我是真的信任他，就不应该这样防着他，他觉得我的拒绝，是对他的不信任，我百口莫辩，但还是倔强的没有妥协。
我和常峰冷战了，接下来的十余天，他对我都是冷漠和疏离，表面上依旧是不温不火，但是他看我的眼神不再那么热切。
我心里愧疚，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做的有些过分了。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了解常峰，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他听话懂事，温和善良，是不会像那样粗鲁无礼。
十多天的冷战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我没办法专心致志的研究医理，总忍不住在想他在做些什么，如此的心烦意乱，如何能将事情妥善的处理好，于是，我决定找常峰先示好。
我还没来得及找常峰，他却先主动找我道歉了。
他说那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魔怔，冲撞了我，并且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他言辞恳切而真诚，头低垂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着我的审判，我本就不愿与他再僵持下去，再加上他已经诚恳的认错了，我便原谅了他，那天的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是在这之后，我开始下意识的防备着他，我不知到他什么时候会失控，也不在那么确定他已经放弃蚀骨相思的配方。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半月，常峰没有再提半点有关蚀骨相思的事，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我们也很默契的只字不提。
常峰依旧潜心专研我的医书，我也全身心的投入到蚀骨相思解药的研制，无暇顾及其他，时间就这么过着，直到那天晚上。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和往常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那天刚想到了蚀骨相思解药的配方，还缺一味药就可以研制完成。
我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常峰的碗里，问：“峰儿最近在看什么？”
“峰儿最近在研究师父书房里的手札。”
“是我自己写得那几卷手札吗？”
常峰点点头，“师父说的没错，就是师父这些年来潜心研究的成果。”
“可是这些峰儿不是已经看过看过很多遍了吗？”
“是看过很多遍了，但是每看一遍，峰儿都会有很大的收获呢！”
“什么收获？峰儿跟师父讲讲。”
“就是会想，师父不愧是圣手医仙，所思所想均异于常人呢，难怪能成为圣医谷的谷主呢！徒儿从中学到的东西可多了，但是最重要的是，徒儿之所以每天都看，是因为这样才能时刻提醒徒儿，有很多事是不能忘记的。”
“什么事不能忘记？”
“没什么。”常峰诡异的一笑，淡定的吃下我夹给他的菜，“师父多喝点酒，这可是徒儿亲自为您酿制的桂花酿呢，是师父最喜欢的酒。”
“徒儿有心了。”
“师父的研究似乎突破了瓶颈，今天就当是徒儿给您贺喜了。”
常峰说的没错，蚀骨相思的解药，我就要研究出来了，只差最好的试验了，我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昼夜不息，潜心研究后，终于有了这样的结果，如何能不欢喜？
我心情大好，一扫往日的阴霾，多喝了几杯常峰亲手酿制的桂花酿。
酒香沁人心脾，不醉人，人却先自醉了。
常峰似乎没什么胃口，也没有喝酒，我问他为什么不喝，他只推脱说最近身体不好，喝酒伤身，他没办法陪我喝，我也没有深究，只觉得他既然这样说了，也就不勉强他。
就在我们吃得进行时，后山上突然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哪怕是隔得远，我的纱窗上依稀可以看见晃动的火光。
“峰儿，外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问常峰。
常峰从容的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身来说：“师父，您先吃着，徒儿出去看看。”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我也就没往别处想过，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好，你快去快回。”
常峰走后，我有些不放心的站起身，脑袋却昏昏沉沉的，险些就直接摔到，我慌忙的扶住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不至于啊，我的酒量不差，这才喝了一小壶酒，不至于就醉了，就算是在给我来两三壶酒，我也不一定会有醉意，我心下觉得不好，会不会有人下药？
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以我对医药的敏锐，没有人能在我的饮食里下毒而不被我发现的，饭菜和桂花酿里面，都没有下毒的迹象。
难道真的是我上了年纪，不胜酒力了？
我重新坐回座位上，眼前天旋地转的，实在是不宜行动，至于发生了什么事，等常峰回来了，我自然会知晓。
直到现在，我依旧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可笑，我太自负了，我自以为天下没有什么毒药能瞒过我的眼睛，我也没想到，常峰会是那个给我下毒的人，是我的狂妄自大，让我和族人跌进了无限的深渊，也让我从此一蹶不振。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常聿的往事（四）
常峰出去没有多久，我的七大护法之一的飞鹰护法刘潇，就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我的房间，霎时间，浓郁的血腥味充满了我的房间，他的衣服浸满了血，脸色惨白如纸，手臂上更是被一刀横劈，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飞鹰，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你先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我连忙扶起，转身正准备去拿药箱要给他包扎，他却拽住了我的手。
“主子，别……管我，你……快逃吧！小心……小心……”
他几乎使用全部力气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几句话，还没说完，便已经气喘如牛。
我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安抚他，“别说了，先别说了，我们先疗伤，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他的眼睛突然间瞪得很大，用尽全力死死地拽住我的衣袖，“不……不不，小心……”
“什么？”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便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他的意识已经涣散而混沌，只是反反复复的叫我快逃，叫我小心，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现在的圣医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飞鹰实力不弱，能将他伤到这种程度，足以见对方实力的强横。
“他是想叫你小心着我！”
“啪”的一声巨响，我的房门应声而碎，接着便有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为首的人，长着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常峰！
怎么会是他？
我除了震惊，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了，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亲手养大了一只白眼狼，有一天竟然毁掉了我所有的一切。
他身边站着的人，也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青龙城城主罗威，青凤城城主青璃，还有……圣医谷执事长老，三长老常跃、四长老常良，难怪……
常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狠戾，杀气腾腾，毫不掩饰他的獠牙与利爪，这根本就不是那只温顺的小绵羊，而是匹凶狠的饿狼。
“常峰，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死死地盯着他，但凡他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是被他们强迫的，我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他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哦，我的好师父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啊！怎么，被蒙在鼓里感觉很不好吧？你太孤傲了，任性妄为，一意孤行，终究会是众叛亲离的。”
“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您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自己好好想想吧。”
“别以为我只会用药，你是我教出来的，就这点程度就想制服我？”
“这样的确是不行，身为你最疼爱的弟子，我怎么能不了解你呢？这岂不是会伤了你的心？你是想说你从来只教我医术和毒术，其实你真正厉害的，是你的一身武功吧！”
他的话如同一记惊雷，直接劈在我的身上，我整个人都被他打懵了，他怎么……会知道？
世人皆知圣医谷医术一绝，无与伦比，起死回生，妙手丹青，殊不知圣医谷更为强的，是圣医谷的武学，但是最高级的武学，只有身为圣医谷谷主的我有资格研习，也只有族中长老知道我武功的深浅，他怎么会知道？他从何得知？
我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常跃和常良，心下了然，叛徒啊叛徒，如果连他们都背叛了圣医谷，那么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三长老，四长老，你们身为圣医谷十二长老中的人，以守护圣医谷为己任，是圣医谷人人敬仰与爱戴的前辈，代表着圣医谷至高无上的荣耀，你们为什么要背叛圣医谷？”我攥紧拳头，愤怒的质问道。
常峰不是圣医谷的人，他的背叛让我悔不当初，让我心灰意冷，但是常跃和常良的背叛，却让我猝不及防不，让我难以置信，让我痛心疾首，他们可是圣医谷土生土长的前辈们啊！
面对我的质问，他们二人相视一笑，一脸坦然，发疯的就只是我一个人。
“说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多难听的字眼啊，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常跃说得理直气壮。
“是啊，你说我们是圣医谷至高无上的荣耀，受人敬仰和爱戴，还不是你一句话，就陪着那几个老家伙待在后山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常良越说越怒，“你才是圣医谷的天！我们算什么？不过是圣医谷看门的狗！你重视其他长老，唯独对我们二人不委以重任，凭什么那几个老不死的处处压我们一头？同为十二长老，凭什么就我们二人不知晓圣医谷的秘闻？”
他们不知道，圣医谷的秘闻其实只有我一人知晓，哪怕是大长老，也只知道秘境的存在，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地方被称为秘境。
我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态，“好，好，好，也是时候该肃清一下圣医谷了。”
“哈哈哈……肃清？”常峰仰天长啸，“就凭你吗？师父太天真了，没有完全的准备，你认为我们会轻举妄动吗？说起来，也是时候该起作用了。”
我的腹部一阵钝痛，全身肌肉筋挛，经脉混乱，气息乱窜，感觉有一股强横的力量，想要将我的皮肉，从我的身体上硬生生的剥离，我疼得在地上打滚，眼睛、鼻孔，鲜血涌出。
“师父，蚀骨相思，伐骨戕心，痛入骨髓，能够亲手受自己的研制成果，你的一生也算是完美了。”常峰叹了口气，“只可惜，徒儿我的资质还是有些欠缺，只能复原到这种地步，虽然药效一样，但是却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发作，远不及您的天赋。不过这样正好，给你点时间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免得你死不瞑目。”
似乎觉得还不够狠，常峰接着补充，“你知道我是怎么拿下飞鹰的吗？靠的也是这个毒，不仅如此，你的长老们，甚至整个圣医谷的人，现在都成了废人，这都要归功于师父您啊！还有，除了飞鹰外的其余六个护法，外出执行任务未归，下一个，就是他们！你不会孤单的。”
“哦，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要声明一下，我不是在掠夺，只是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一个被你窃夺了那么多年的东西。”
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我搞不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我从未如此的狼狈不堪，无能为力，我自己作茧自缚、养虎为患，却连累了整个圣医谷为我陪葬，大长老早就说过他心术不正，是我的一意孤行，与他们离了心，毁了圣医谷，也凉了族人的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常聿的往事（五）
常聿的述说戛然而止，他的眼眶早已经湿透了，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不会痛哭流涕，也没办法发泄一腔悲愤，自责、痛心、悔恨、责任、仇恨……压得他快要窒息了，比起轰轰烈烈的死去，苟延残喘的活着才让他更加煎熬。
赵毅拍了拍常聿的肩膀，却是爽朗的笑了，“瞧你这怂样，老子打心眼里瞧不起你，在小辈面前这样失态你丢不丢人啊？”
“滚！”
常聿一把将赵毅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打开，嘴上吼道。
赵毅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才对莫渊和殷灵玥说：“丫头和小子还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我就好。”
莫渊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前辈，我想知道后来，师父是怎么逃出去的。”
赵毅答道：“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其余六大护法赶回来，带着圣医谷一众死士，拼了性命保全了常聿的性命，而常聿也从此过上了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日子。”
赵毅说得很简单，但是莫渊和殷灵玥知道，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种危急的情况下，常聿能被救出去，一定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他们没办法想象那回事怎样惨烈的场面，但绝不是云淡风轻只言片语便可以描述得清楚的。
赵毅接着道：“这之后，常老头成了孤家寡人，青龙城和青凤城的全力追捕，已经足够让武功尽废的常老头疲于奔命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在这时候，圣医谷的秘闻不胫而走，即便是不知道所谓的秘闻是指什么，渴望得到圣医谷至宝的人也加入了追捕常聿的行列，贪婪、野心，驱使着这些人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他这些年啊，过得也真是够惨的了！”
难怪殷灵玥和莫渊初次见到常聿的时候，他会是那样一副模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能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为了活着，他甚至会长时间在乞丐堆里面混迹，和他们一样为了温饱不顾一切。
再联想常聿初见他们时的乐观向上，开朗豁达，常聿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一个曾经站在至高点的男人，前半生风光无限，上了年纪，这才过上了废人的生活，他能够抛下自己的尊严，放下自己的骄傲，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莫渊和殷灵玥对常聿的敬畏之心，在这一刻进一步深化了，很庆幸能够成为他的弟子，他们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师父最优秀的弟子，他们会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去融化他冰封的心。
赵毅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看着他们眼中的热切与坚定，真心的为好友觉得高兴，或许这两个小徒儿，真的可以帮常聿彻底的走出当年的阴影。
“师父……你还好吗？”
莫渊看着常聿，忍不住出声，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有这句干巴巴的问询，莫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言语是如此的浅薄匮乏。
常聿看着莫渊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宽慰了许多，让他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的形单影只、孤苦无依。
他是个极为感性的人，最好的兄弟就在身侧，一双徒弟关切的站在对面，他感觉自己快要失态了，虽然……他似乎早已经失态了。
常聿站起身来，“老赵，接下来的事你给他们两个讲吧，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觉。”
说完也不等赵毅答话，就逃也似的跑了。
赵毅看着那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瘦小身影，好笑又无奈的摆摆手，“这没出息的老东西，准是跑哪儿找个角落哭去了，不管他，我们接着说，额……我们刚刚讲到哪里了？”
殷灵玥答道：“讲得差不多了，师父原来经历了那么多啊，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他老人家，你说对吧，小渊？”
莫渊点点头。
赵毅开心的抚了抚殷灵玥的脑袋，道：“我很高兴，你们听完常老头的这段往事后，表现出的不是同情，而是心疼，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情，其实本质上讲，我和常老头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是不需要安慰的人，更多的时候我们习惯自己找一个无人的角落舔伤，人前，我们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糟老头子，同情这个词，是我们最不需要的，但是，我们也需要有人心疼，有人懂得我们的苦楚，你们的存在，或许就是上天对常老头的救赎。”
殷灵玥和莫渊定定的看着赵毅，认真的听他说。
“其实，当我看到常聿介绍说你们两个毛没长齐的孩子是他的徒弟时，我很惊讶，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容易走出那个阴影，再去接受你们，可是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到真的是很容易讨人欢喜啊！”
莫渊正色道：“前辈应该是想说，我和玥玥就是两张白纸吧，所以无论是是师父还是前辈您，都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我们。”
“小子说得没错，但也不全是，你们两个算是单纯如白纸，但更重要的是，你们两人都有一颗赤城的心，我相信不管日后经历些什么，你们始终都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你们心怀正义，绝不流俗，你们的存在就是让人相信，真正的公平正义，真正的是非曲直。”
殷灵玥不解，“前辈的话，我们听不懂，前辈认识我和小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如何能肯定我们会是那样的人，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丫头，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也许吧，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以后会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不过赵前辈，比起这些，玥儿有一件事更感兴趣？”
“什么事？”赵毅问，“丫头直说就好。”
“师父之前说过了，您是青龙城的城主，为什么不住城主府，反到住在这朝霞山庄？而且您也说了，您和我师父一样，都是受伤的人，这让我对您更加好奇了。”
赵毅看着莫渊问道：“小子也很好奇？”
莫渊点点头。
赵毅拍拍胸口，爽朗笑道：“好，既然你们两个小家伙想知道，今天我索性就一次性都和你们说了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常聿的往事（六）
赵毅对莫渊说：“小子觉得，我应该先说什么好？”
不等莫渊开口，殷灵玥便抢先说道：“赵前辈，玥儿疑惑的是，您身为青龙城的前任城主，为什么却独自一人蜗居在这破破烂烂的山庄里？您就先说说这个吧？”
“你这小丫头问得还真是半点也不客气，什么叫破破烂烂的山庄，我这是朝霞山庄！朝霞山庄！还有……你竟然……竟然说我这是……蜗居？我这明明隐居，隐居懂不懂，这么高尚的行为被你说成了蜗居，简直肤浅！”赵毅胡子都气歪了。
殷灵玥可没料想到自己随便一说，赵毅就炸毛了，倒是没想到他那么在乎这些事，但是她知道赵毅并没有生气，只是耍耍小脾气罢了。
他和常聿一样，大吵大闹大吼大叫的时候，反而是最轻松愉悦的时候，真遇上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只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感伤。
莫渊等赵毅叽里呱啦的说完，这才开口道：“抱歉了前辈，玥玥她性子直，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但她绝没有恶意，您是受人尊敬的前辈，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们计较了。”
赵毅一听，立马就眉开眼笑，“好小子，嘴挺甜的嘛！这话我爱听，想当年我也是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一城之主，我也曾风风光光众人拥顶……”
这下子该殷灵玥炸毛了，“你那些想当年的事我们没兴趣知道，不是说时间紧迫吗，少说点废话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了。还有，小渊你别迁就他，为老不尊的糟老头子，和我们家那老头儿一样，得寸进尺。”
“你！”赵毅跳起身来，佯装生气地瞪着殷灵玥，“女娃娃牙尖嘴利的，当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殷灵玥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赵毅此时的神态与常聿一般无二，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前辈，我想知道青龙城和青凤城与圣医谷之间的关系，它们看似是三个独立的势力，但我总觉得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根纽带，将三者于无形之间紧密联系在一起。”莫渊敛了敛眉，“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如若真有什么联系的话，为什么圣医谷发生变故的时候青龙城和青凤城没有施以援手，而后又对我师父穷最猛打，赶尽杀绝？”
赵毅心下一动，双眼瞪直，显然是完全没想到莫渊会这么问。
这个平时话不多，乖巧懂事甚至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少年，心思竟然这么敏锐，他聪明伶俐，也单纯无害，一双水灵的眼睛干净澄澈、纤尘不染，很难让人对他生出半点防备。
“你的感觉没错，圣医谷与青龙城和青凤城之间的确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以说，青龙城和青凤城就是为了守护圣医谷而存在的。”赵毅肯定了莫渊的话，“正是因为青龙城和青凤城为圣医谷竖起了两道坚实的屏障，圣医谷才会屹立百年而不倒，成为最神秘莫测、最高不可附的存在。”
“所以说如果想要揭开圣医谷神秘的面纱，首先要做的就是攻克这两道屏障？”殷灵玥托腮问道。
赵毅点了点头，“小丫头说得没错，但是攻克这两道屏障，谈何容易啊！且不说几乎没有人知道三者之间的关系，可就算是知道了，也很难轻易的就知道圣医谷的事，龙凤双城可是世世代代为圣医谷而生，忠诚，是成为城主的唯一标准，也是判断这个人是否有资格成为城主的标准，一旦还有二心，便会受到制裁。所以，这堵墙可以坚不可摧，屹立不倒。可是……”
“可是即便是铜墙铁壁，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坚不可摧，最后还是出了问题，对吧？”莫渊接着赵毅的话说。
赵毅的情绪突然间变得有些低沉，“是啊，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万无一失，也没有真正的固若金汤，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失责，让青龙城沦落到如今这般模样。”
殷灵玥也明显感觉到赵毅拼命压抑的痛苦，用自己纤细白皙的小手，轻轻握住赵毅的大手，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让他觉得不那么冷。
“赵前辈，您别难过了，我们会陪着你的。”
“丫头总算说了句有良心的话。”
赵毅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小巧精致的脸，生的极为清秀俊俏，假以时日必然是个颠倒众生的存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闪着柔和光，暖暖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和您一起分担您的痛苦，虽然我很清楚自己很弱，即便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我可以清楚该怎么安慰你。”殷灵玥蹲在赵毅身前，坚定的说。
赵毅揉了揉殷灵玥额前的碎发，和蔼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我家那个不孝女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开青龙城，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莫渊不这么认为，他看了看故作轻松地赵毅，道：“前辈，当年的事应该另有隐情吧？您不是那种会轻易冲动的人，对于您来说，守护青龙城与圣医谷是您的责任，您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轻易地抛开一切一走了之，除非……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您不得不退让，不得不离开，而能让您迫不得已而又心甘情愿离开的，只有……”
“还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赵毅苦笑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总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中揣测出事情的原委，常聿那老头子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捡到你这么块宝，羡煞老夫喽！”
“前辈言重了。”
赵毅眼珠子骨碌一转，贼笑道：“要不你也拜我为师吧，我将我毕生武学传授给你，保你成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笑傲江湖称霸武林那不过是信手拈来。常聿那老家伙武学功底是不错，但与我相比还是差远了，且不说他现在只能纸上谈兵，就算是从前他武学也不及我，我可是武痴，又岂是那个医痴所能比拟的，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莫渊皱了皱眉，“前辈，您能别开玩笑吗？我是认真的。”
赵毅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小子，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离开青龙城的。那说来话长了，其实呢，我本名叫青毅，赵是我母亲的姓，离开青龙城后，为了躲避罗威的追查，也为了自己能清净些，便从了母性，毕竟青这个姓啊，在青龙城和青凤城是无比尊贵的，即便是不是城主或是城主继承人，也是城中身兼要职的人物。一切，害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青龙城变故（一）
二十六年前，是四十二岁的青毅担任青龙城城主的第二十个年头，二十年来，青龙城在他的治理下井然有序、欣欣向荣，他为人亲和友善，又知人善用，虚怀若谷，深受青龙城百姓爱戴。
但在这年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在当时他看来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却让他之后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一年，青龙城突然涌进了一小批难民，原因是邻近的一个村落发生了严重水患，房屋尽毁，死伤惨重，极少数的村民幸存下来，却已经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饥寒交迫的村民们凭着对生存的渴望，几经波折来到了青龙城，那时候活着的不过二十一个人，早已经被折磨的得不成人形。
青龙城并不是个排外的城池，而城主青毅也是个心善的人，便做主收留了这二十一个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就这样，这二十一个逃难而来的外乡人，成了青龙城的一份子。
这本来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在青毅担任青龙城城主的二十年里，他做过的善事不胜枚举，比这更大的事多了去了，青毅安顿好他们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这件事了。
不知不觉中，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原本安逸祥和的青龙城里，却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
百姓家中的家禽莫名其妙的死亡，先是零零碎碎的三两家，虽然对于寻常人家也算是一笔损失，却也算是常事，城中百姓也没有引起什么重视，只是抱怨自己家倒霉才摊上这事。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家的家禽离奇死亡，离奇死亡的家禽越来越多，对于收入本就勉强维持生计的人家而言，这已经算不得是什么小事了。
许多村民家损失惨重，以至于维持生计都成了困难，便讲这件事报告给了当地的执事，但是却没有得到执事的回应，执事们每天都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务要处理，无暇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碰了钉子的村民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自己咽下苦水。
这件事真正的得到重视，是因为一起离奇的命案。
死者是一名老实厚道的村民，之前牲口大量死亡的农户中也有他的名字，当时他也随同村的村民一起找过村里的执事，无功而返后被逼无奈只能求助其他村的亲戚，这才从别的村回来没多久就死了。
邻居描述说，头一天还活泼乱跳辛勤劳作的人，第二天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牲口死亡，而是一条人命，村里的执事不敢有丝毫懈怠，自己解决不了，便立马上报给了城中的执事梁威。
梁威接手这起命案，最初怀疑是谋杀，可是尸检结果显示，死者尸体完整无缺，既没有创伤，也没有中毒迹象。
死者是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为人憨厚老实，与邻居的关系也是和睦融洽，谋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且经历了家禽的大面积死亡，本就不富裕的家里更是捉襟见肘，沦落到了求助远房亲戚的地步，更不可能会是谋财害命，梁威最终判定这场命案为普通的猝死。
这起案件才刚告了一个段落，第二个死者就出现了，是一个商人。
死者症状与先前的死者一般无二，尸体完整无缺，既没有创伤，也没有中毒迹象。
梁威立马想到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于是马上派人着手调查，但是奇怪的是，调查结果显示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关联，不是一个村的，没有亲戚关系，也没有任何往来，但就是这么巧合的离奇死亡。
第二具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接下来一下子发现了五具尸体，死者是一家五口死状依旧是那样。
这无疑是给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炸弹，很快青龙城数名村名离奇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青龙城，太平了二十多年的青龙城第一次出现了这样诡异的怪事，一时间市井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这很快引起了身为城主的青毅的高度重视，他很快召集青龙城二十四执事，包括梁威在内，共同处理这次的案件。
如果一个两个判定为猝死，那么连续这么多具尸体，一样的死法，若说都是猝死，显然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二十四位执事的介入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们忙的焦头烂额，却依旧是一筹莫展。
但也就是这时候，一下子又出现了十三具尸体，来自不同的村庄，有着不同的身份，却都是一样的死法。
城主青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云遮雾罩，看不清楚方向，青龙城里人心惶惶，鬼神之说盛行，一时间求神拜佛风靡全城。
如果再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恐怕过不了多久，青龙城就会乱成一团。
青毅与二十四位执事已经连续好几天不眠不休了，肉体和精神上的疲惫让他们将近崩溃。
但是，如果事情的发展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不上是青龙城的浩劫。真正将整个事件推上高潮的事情发生了，那样猝不及防，那样声势浩大。
仅仅是过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整整一个村子，男女老少近五百人，就这么彻底的沉睡了，再也看不到次日初生的太阳。
这个消息传到青毅耳朵的时候，他刚熬了一个通宵正在小憩，心腹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惊得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来，整个愣在了地上，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他知道，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平了近百年来的青龙城，注定是要乱了。城主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待下去了，青毅没有多做停留，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梳洗，便火速赶往了那个村庄。
那个村庄叫积善村，沿溪而建，住了近百户人家，靠种地养殖为生，虽算不得富裕，但也是自给自足，衣食无忧。
青毅找到了负责这个村的司法执事，从执事那里得知，数月前，村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大面积的家禽死亡，不少人家损失惨重，生活困难，在村长的带领下来找过他们，但是当时他们觉得家禽死亡是常有的事，只不过积善村的村民比较倒霉摊上这事罢了，也就没有多加关注。
青毅听完积善村执事的话，脸色铁青，怒上心头，的确，家禽死亡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如果是大面积的死亡，就足以引起注意了。
看来，青龙城的太平让这些个执事过惯了安逸的生活，连最基本的忧患意识，都已经泯灭了。
第一百五十章 青龙城变故（二）
瘟疫！
青毅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字，如果真的是瘟疫，那么整个青龙城即将面临的，将会是一场不可预知的巨大挑战。
当天晚上，青毅就给圣医谷写了一封信，寻求帮助。
信送去没多久，圣医谷的三长老常跃和四长老常良便来到了青龙城。
青毅虽然已经有很大把握这次的灾难就是瘟疫，但终究还是不确信，三长老和四长老的判断结果也是瘟疫。
青毅顿时心都凉了，这可是瘟疫，是杀人于无形的恶魔啊，如果不尽快加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它就像是失控的野火，在风的助长下肆意蔓延，若不及时救火，整个青龙城都会化作灰烬。
青毅那段时间里，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叫，熬了一个又一个通宵后，青毅的眼睛也出了问题，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因为用眼过度，他看什么东西都很吃力了又是风一吹，眼睛便会泪流不止。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三长老常跃和四长老常良的帮助下，原本一团乱麻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之前的那些死者之间并非是没有联系，他们之间其实是有关联的，这些人地位不同，身份各异，没有往来，各不相关，但他们都去过同一个地方，净水村。
咋一听整个名字，青毅觉得有些耳熟，但却想不来什么时候听到过。
既然知道这个中的联系，那么这个净水村极有可能就是整个瘟疫爆发的根源，青毅不敢耽搁，立马就召集诸位执事着手调查。
净水村是青龙城最边缘的一个小村落，位于群山之中，比较偏僻，但也是通往青龙城的必经之地。
第一个死者曾经出城探亲，归城时必过净水村，第二个死者外地经商，归城市也必然会经过净水村。
全村村民都死亡的积善村沿溪而建，而这条溪水的源头，是净水村。
种种结果表明，净水村和这场瘟疫的爆发脱不了干系，要想解决的问题，净水村是非去不可了。
青毅去到净水村的时候，净水村只有几户坍塌的茅草屋，杂草丛生，渺无人烟，无比荒凉，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事实上青毅也想不起这里是否有人居住过，身为一城之主，对自己的城民们疏于了解，这本身就是他这个城主的失责，青毅暗下决心，等这次的大灾难度过之后，他一定要更加勤勉，多到城里走走，近距离的了解他的城民们。
调查有了极大地进展，但是瘟疫却没有因此停住蔓延的脚步，青毅这段时间的努力仅仅是知道瘟疫的源头，却不知道瘟疫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制止瘟疫的蔓延，甚至连治疗的配方，都还没有半点头绪。
三长老常跃和四长老常良已经连续数日闭关研制药方了，青毅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城民倒下，除了将他们隔离，青毅束手无策。
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煎熬，就好像那一把尖刀，一点一点的去割他心头的肉。
这是青龙城最昏暗的日子，整个青龙城都笼罩在阴森恐怖的气氛中，看不到半点希望和光亮。
出行的人越来越少，甚至有很多时候整条街都是空荡荡的，街上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的关上了，在这个日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得过了的日子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活着，不敢出门，因为说不定一出门，就染上了那什么瘟疫，累着一家老小一起见了阎王。
店铺关闭，无人出门，本就死气成成的青龙城就像是一潭清水，若长期不流动的话，终有一天会变成一潭死水，从内部先坏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城主青毅整整瘦了一大圈，每天都有人死去，有家庭支离破碎，青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看着青龙城乱作一团，鼓励安慰的话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厌烦疲倦了，他只能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治疗瘟疫的方子赶紧研制出来。
青毅每天奔波于青龙城的大街小巷，参加一场又一场的葬礼，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抔黄土，他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死者家人哭得声嘶力竭，而他，就连几句安慰的话，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青毅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在一场送葬仪式上，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拉着他的一百问道：“城主大人，他们说我父亲死了，下一个就会是我，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可是我不明白生命叫死亡，我问娘亲什么是死亡，娘亲说，死亡就是，我今天晚上睡着以后，会做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然后就醒不来了，我不能睡着，因为我答应小梅，会和她一起玩，所以我一直不敢睡着。
可是我真的好困啊，夫子不是说了，听话的小孩最棒了，你说如果我好好听话，会不会就不会死，我才不要一直睡觉。”
青毅当时听完孩子的话，眼眶湿润了，就连五岁稚子，都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青龙城，难道真的没有未来了吗？
半月过去了，在一声嘎吱的响声中，青毅似乎看到希望的光芒。
那扇门发出的嘎吱声，像是胜利的号角，唤醒了他干涸枯槁的心，那是他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两个头发乱蓬蓬，衣服脏兮兮，甚至还有些臭味的老头走了处理，青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身旁，想要开口询问，却哆哆嗦嗦的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利落的话。
“成功了！”
三长老常跃苍老但却依旧洪亮的声音响起。
青毅有点不敢相信的望向四长老常良，四长老也冲他点点头道：“没错，成功了！青龙城有救了！”
青毅瞬间泪流满面。
青龙城的浩劫终于到头了，但是青龙城的城民已经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比一场战争还来得猛烈、残酷，多了许多孤儿，多了许多鳏夫寡妇。
青毅看着如同断壁残垣一般凄凉的青龙城，五味杂陈，元气大伤的青龙城，已经不复但年繁华模样，但是轻易相信，经过这场浩劫，青龙城的城民们会更加团结，更加努力，更加热爱生命，不久的将来，青龙城又会是欣欣向荣、一派繁华，他有这个自信可以做到。
青毅始终相信，灾后的青龙城，将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团结，因为，他们都是同生死共患难过得人，即便不是血脉相连，他们也能同气连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