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调戏调戏
“拉郎配?”
谢云书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下面的人给幽莲拉对象,除了给他拉还能拉谁:“总不能让堂堂青霄女神,卑躬屈膝嫁给天帝吧?”
幽莲明眸含笑,大大方方揶揄道:“君好似有点舍我其谁的意思?”
“不敢不敢,谁敢冒犯幽莲你啊?”
两人一来一往调笑一阵就此打住,然后继续回归正题:“虽然暂时不能动幻瞑座,不过并不妨碍我偷偷推进工作。”
“你躲在炼妖壶里,神农与伏羲两位大神是瞧不见你在做什么。”
幻瞑座毕竟跟三皇不同,不像祂们仨乃是实体。就算现在安静处于混沌虚空之中,凭借幽莲跟幻瞑座的紧密联系,谢云书仍然能在她身上动手脚。
嗯,动手脚里面再加一个“动”字,就显得轻浮耍流氓了。
不提这个,谢云书自己倒是很正经地说道:“反正幻瞑座与你密不可分,我的想法你都可以代为实现,能不能触及幻瞑座本体,并没有太大差别。”
“惟独有些可惜的是,祂们不会让我们暗度陈仓。”
“无所谓,该堂堂正正,那就正大光明嘛。”
谢云书漫不经心地说:“眼下我已经通过你,利用三书天规,加强了幻瞑座枢狱核心的规则约束。而只要炼妖壶的洞天法则,与幻瞑座的法则相合,将来合二为一也会容易轻松许多。”
“唔,这样看,君用吾界的观想之法穿梭未知的异域虚空,每次都能大有所获。”
“也不是每次都很轻松,不过多亏了盘古梦境跟你。”
“妾身可没助君一臂之力,要谢还是谢那位天帝去吧?”
“啊?要谢我不更该先谢女娲娘娘。”
某种意义上来说,假设不是赵灵儿的女娲血救了谢云书,就不会有神农多事。没用神农多事,伏羲就不会发现。伏羲不发现,谢云书就没金手指。谢云书没金手指,就不会有跟幽莲的相遇。
幽莲闻言笑的停不下来,虽然聊着的是正经的话题,但涉及的内容却愈来愈露骨起来:“那,云书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在把幻瞑座和炼妖壶相合时,会处于怎样的一种状态?”
“这……”
纵使谢云书平时很正经,可这种无法忽略的过程,怎么着都有些难以启齿。谢云书很是有些尴尬,近年来难得头秃地说道:“你是幻瞑座天道化身,我和壶本是一体。两个合一的话,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作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妾身并没有遵守人类礼法的道德观念。因此对妾身而言,一切都如同寻常一般。”
幽莲先抬了一下自己,半是阐述事实。然而紧跟其后,幽莲那白里透红的脸庞,就把她给深深出卖了:“当然,妾身亦不会随便相信任何人。不是谁想让妾身交托幻瞑座,妾身都会同意的。”
“反正就……”
就算到时候这活干起来,跟肉身没什么关系。可元神交汇却是免不了的。不管大家清白不清白,只要发生了这件事,那就是说不清楚的不清白。
谢云书摇摇头说道:“不提这个,只要我够不要脸,这就不是什么问题。”
“呵呵。”
没想到谢云书纠结半天,给出了这么一个答复,幽莲自己都被逗乐了。不过正如幽莲所说,她根本不在意什么世间情念。就算选定谢云书,那也是包含各种考量的,怎么可能纯纯倒贴?
于是,见谢云书尬在原地,幽莲自己也以进为退,缓和了一下稍显暧昧的气氛:“怎么,还要妾身每天按时去仙灵岛报道,专程给你家两位问安?”
“不敢不敢。”
整个盘古天地,有谁真把幽莲当小女人,那就真是铁犯病了。谢云书和她点到为止,赶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幻瞑座这阵子你没发现什么异状吧?”
“唔,严格来说,幻瞑座确实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幽莲正色答道:“妾身应该跟你说过,盘古梦境中日月并非真正的日月。”
“曜日幻月,皆为虚力。”
谢云书纳闷道:“不过,繁世之外也有金乌之灵,跟六界的后羿射日射下的金乌,应该没什么差别不是吗?”
“纵使是金乌之灵,也是独有神性,并无实体。否则曜歌便不会在金乌之灵试图夺走她的躯体之后,成为一名半神。”
幽莲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而根据妾身的观察,炼妖壶内同样如此。壶中的日月,只怕亦非六界星空中真实之物?”
“我有去采集过周天星辰之灵,到不能说完全没有。”
谢云书沉吟片刻,总算清楚幽莲的顾虑:“虚实相生,才能脚踏实地。你怕在虚的一面过甚,导致失去平衡,发生什么变故?”
“是。”
“这倒不用太担心。”
谢云书从宝莲灯世界取得的天火之精,就是开天辟地之用。谢云书身上有这个,可比什么恒星发热有用多了。
不过谢云书一个人够用,不代表大家一起就够用。幽莲是个冻人的女孩子,说不定幻瞑座跟她一样都极为阴寒,火力不够旺似乎也不太行。
谢云书想了又想说道:“要不咱们去收集几个恒星,给幻瞑座参考参考?不用那么麻烦,找一些没人住的宇宙,随便找个小恒星意思一下就是了。”
“便随君之意罢了。”
反正谢云书随时可以切成黮月天火的状态,压根不怕恒星的高热。而幽莲又是针尖对麦芒的灵髓冷到掉渣,一样对恒星的温度不在乎。要是幽莲这个层次都怕热的话,伏羲哪里还能拿炎波泉眼那两颗小太阳一样的核心铸造武器呢?
不过,两人的想法虽好,搬来一个恒星的效果却不大。大体是因为,恒星的特质,其实已经被诸天星辰之灵所包罗在内。当年谢云书在炼妖壶里复刻天窍世,引了星河之力进入炼妖壶,基本上早已习惯这类力量。
这样一来,恒星当然没任何作用,跟曜日幻月的虚实根本没什么关系。
但在九野上空放一颗太阳……聊胜于无?
“这样不行的话,总不能叫我出卖色相吧?”
第三十三章 再去隔壁串个门
“光说不练有什么用?”
脚尖点地一个优雅转身,幽莲说道:“再则,妾身怕自己太冷,君连碰都碰不了我。”
“那不至于,我是天火你是冰,刚好冰火两重天嘛……呸——”
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谢云书虽说觉得,双修一下不是不能试一试。但谢云书也清楚他自己的天火的总量,跟幽莲匹配差不多够了。但幻瞑座灵力无限,只怕还得再找一些东西来填补一下才能完全够用。
一念及此,谢云书对幽莲道:“这样的话,劳烦你跟我去一个异域世界?”
“去哪里?”
“之前有去过……只是跳到更久前的时间线,不知道那里的人还记不记得我。”
谢云书想带幽莲一起,去古剑世界的不周山龙穴走一趟,取一缕混沌色光与创世火种。这样一来,应该够弥补缺失所用。而这趟旅程来回估计就几天的工夫,谢云书给李忆如留了一条信息,就跟幽莲一起施以观想之法。
因为曾经去过这处异域,谢云书这回倒是来得轻松。
不过,相比起上回悄无声息。这次谢云书带着幽莲刚到位,就感到天地间扫过一道璀璨至极的亮光,一闪而逝,再无动静。不周山上另外一条分享了烛龙龙息的应龙,还以为烛龙苏醒,终归希望落空。
“始神烛龙?”
“被发现了?”
天地之间,大体仍是荒芜一片。除了异兽百鸟之流,人族在如今的世上,显得微不足道。而呼吸着与前回来此时,截然不同的浩荡清气。谢云书心态也更轻松:“被发现也没什么。祂为了撑天柱早已耗尽力量陷入沉睡。除非祂不顾众生死亡,否则不会从天柱上脱出的,顶多也就看那么一眼罢了。”
“嗯……原来如此。”
虽说头一次跟谢云书外出,幽莲却没什么可担忧。毕竟艺高人胆大,能威胁到她两人的事物,着实少之又少。
幽莲问道:“不过,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去一趟龙穴,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谢云书简单概括道:“此方天地,盘古司空间,烛龙司时间。创世火中的混沌色光,则为清浊五行阴阳所在。烛龙动,创世之火始绽光明。而后盘古醒,清浊分,五行等元素参与创世。三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嗯……原来是这样。”
幽莲只当长长见闻,也没多少值得心惊之处。毕竟老家盘古一个,创立阴阳两面,外加九野天地。见识多了,就算有什么不同,就当个新奇就是了。
而她一听谢云书提起创世火,顿时明白了谢云书的用意:“那,咱们直接去不周山?”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那样。”
谢云书望着北部荒境,风雪皑皑屏障高耸的不周山方向,说道:“不过,只怕我一去,里面的那头最强的家伙,就会狗急跳墙。”
“这……你似乎对钟鼓并无好感?”
“为什么要对它有好感?”
谢云书嗤之以鼻道:“它一向瞧不起这边的盘古上下。我上次来这边的时候,有承情分润过地皇女娲的神血。既然两边注定相互敌视,我又何须敌视?”
“竟有这样的应龙?”
“除了烛龙以外的应龙之首嘛,有点傲气很正常。”
纵使口中不免称赞议论,谢云书跟幽莲行动却没停顿。南方洪崖境乃三皇十神神台据点,不在此行目的地,谢云书一路往北,沿路却也见到了长流河。
此时远不是上次谢云书来时,大地之上长流河滚滚流淌,荡涤着浊气。据说河中灌注了伏羲神力,方能令河道两岸清气长久绵盛。而此时陆地上的盘古人族,大部分都忍受不了浊气,唯有依赖清气生存。而每个部落,大体都会信仰三皇十神中的某位神明,以作神仆祭祀,换取上神的神力庇佑。
不过,对于面前的荒芜原始景象,谢云书自然没什么兴趣。而幽莲经历千纪万代的漫长岁月,对于各个种族的兴盛灭亡,早已司空见惯,却亦无心关注。
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他二人彼此却非常有默契地,感应着此界天道运转。不久之后,走在去往不周山路上的幽莲方道:“此境天道,一样推崇顺应万物自行演化。”
“大部分异域世界都是吧。”
谢云书沉吟道:“除了上次去僵约世界,见到的天书喜欢矫饰天意命运,我其实很少见到那种强行限制万物自由的。”
“据说此界伏羲亦喜欢干涉人间?”
“呃,那他是真的喜欢。”
原本,谢云书没准备再去见此地的三皇,免得乱了天地秩序。所以就算是讨论伏羲,谢云书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个人有个人的爱好,谁知道人家是什么想法。对他而言,或许万物因循守旧,就已经足够了。”
“那将是一个停滞的世界?”
“总有些人留恋驻足于当下,以之为永恒。”
说到底,这个世界伏羲喜欢立规矩,隔三岔五修订“天规”,无非是为了维护他认识中的天道与旧世界秩序。
谢云书不评价其中好坏,而且跟他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可惜,伏羲的情商太低,越想阻止什么,就越是阻止不了。自以为正确的规矩,因为错误的做法,却可能导致一连串错误的结果,最终造就了与诸神为敌的魔。”
“唔……现在是什么时段?”
跟魔族之间已经打腻味了,幽莲这回都懒得去追问这方世界何者为魔。谢云书就此打住,瞧了瞧无论在大地何处,都能看到的不周山上空的雷云涡旋,推敲了一阵说道:“应该是钟鼓设立风雪屏障,拒绝洪崖境诸神与外界生灵进入之后,以及蚩尤还没被伏羲杀死的时间段之前。我需要见识一下真正的创世火,所以刻意挑了这个世间节点。”
幽莲勐地意识到一个盲点:“就是说,如今这个世界尚且没用剑?”
“这,好像是如此。”
古剑世间第一口诞生,得等蚩尤兄弟襄垣打造出始祖剑来。不过谢云书转念一想,袖子里陡地穿出一截剑尖,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下算不算提前有了剑?
而在他沉思的同时,刚刚睁眼闭眼的烛龙,又睁眼闭眼了一次。不仅如此,似乎对“第一把剑”天道有什么反馈似的,那天上突然叫一个异象纷呈,搞得谢云书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这还搞全服通报是吧?”
第三十四章 不拯救女娲改背锅了
“青萍风、烈瞳金等等,蕴含诸位神力的锋芒在穹顶激荡,甚至连女娲你的神力亦在其中。此事究竟起因为何?”
五百年方有一晤,诸神齐聚的洪崖境,此回却提前了一些时日。只因谢云书那对此间尚属异物的“剑”,引动了整片天地的变化,自然亦使得三皇十神之首的伏羲大为震惊。而纵使不提横空出世的“龙潭”,光是始神烛龙连续两次睁眼,就足以说明天地间出现了莫名异兆。
不过,伏羲最后提到地皇女娲,却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主要还是因为女娲跟他一直不对付。而这百年来,伏羲不予降雨,刻意削减人族数量,正巧在他看来,乃是女娲针对他的动机。
“羲皇未免轻看于我?”
女娲俏脸含煞,不乏率直道:“往昔纵有异议,吾亦会委婉道出。怎可能突然至诸神于不顾,私自行事?”
“可除你以外,谁又能说动诸神让出少许源力?”
“这……吾只能说,非吾所为。”
对于这一点,女娲一样百思不得其解。纵使她偏向鼓励人族发展,却从未轻易把自身神力,乃至要求同族让出本源。
不过,伏羲本来也没想怀疑女娲。但这锅除了女娲能背,其他人大体是背不了的。谁让她是地位仅次于伏羲的地皇呢?
女娲一时语塞,却也断然不肯认栽,转而向夜神求证道:“阎罗,你可曾发现线索?”
“命盘之上众生命运,并无任何蛛丝马迹。”
作为神祗渡过漫长岁月,夜神阎罗头亦一回感到了棘手。连落在他肩膀上的乌鸦都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失措,不见了往昔的灵动,生动的表现了什么叫做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阎罗方道:“吾等诸神自从盘古清气衍生出世以来,从未遇见类似状况,还须由羲皇裁决。”
“羲皇,汝既怀疑是吾暗中撺掇,不如就由吾亲自调查?”
不等伏羲给出回复,女娲即主动请缨。当然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不想让伏羲再增长势力,逐渐无法遏止。
伏羲见状亦未阻止,遂向金雷神君蓐收下令:“女娲若有所求,蓐收你当适时协助。”
“我明白。”
“飞廉你也与我同行。”
“好。”
纵使三皇十神内部,一样立场分明。虽说大家都敬服伏羲,可对伏羲的做法却非均感认同。伏羲同样清楚这一点,但诸神之间并无内斗之患,因此尚信赖女娲,一如女娲依旧对他抱有敬意。
貌合神离总归先得貌合不是?
而在女娲化作一团幽火从白玉轮上离开后,夜神亦卷起一袭黑羽与青色的飘风一并而去,前后来到命盘之处,再度试着从中找出线索来。
不过同一时间,谢云书却看着周身清光濛濛,宛若出水芙蓉一样的幽莲,道:“这一次麻烦你了,不然时时刻刻被人盯着,总归不太舒服。”
“小事一桩。”
作为真正掌控生死轮回权柄的女神,幽莲对别人试图通过命盘感知她跟谢云书的行为,瞬息即如心血来潮精准感应。
因为无数年后,谢云书曾经见过此界衰老的女娲跟飞廉。谢云书并不想干涉太多,遂请托幽莲掩盖了命盘上的异象,省得被三皇十神留心。
轻而易举达成目的后,幽莲却有些新奇道:“他们之中,并无能掌握轮回之辈?”
“干涉可以,掌握不行。众生的命魂对他们来说,乃是不可琢磨之物。毕竟,他们仅仅是从盘古清气中演化的第一批神族,并非真正的造物者。”
谢云书三言两语稍作解释,而后就请幽莲继续上路,终于来到了北境的不周山。此山之伟雄壮阔,难以一言蔽之。而谢云书跟幽莲以常人之身莅临,亦不过仅如高空俯瞰下的渺小黑点。
不过,考虑到自身的力量属性,曾经跟三皇十神略有牵扯。
谢云书略一思索,索性把自己的真元特质,完全转化成归墟内的神龙与天火之息。至于幽莲神力隐幽虚幻,无从捉摸,本就不在限制之中,跟着谢云书亦步亦趋,稳然踏上了进山的崎岖道路。
漫漫风雪屏障,遇弱则弱,遇强则强,足可挡下诸天神祗。但谢云书掩盖了自身跟脚,又以三书秘法修改适应不周山地界内的规则后,光是这一层屏障就对他的存在毫无感应,任由两人自由徜徉而入。
饶是如此,就算两人体格渺小,微不可察。此时的不周山尚未发生天柱倾颓的大事件,不周山一大圈山脉龙窟中,生活着成千上万的角龙,就连应龙都有不少。两个“蝼蚁”一样的人类闯入龙族的土地,本身就意味着逾越冒犯。
刹那间,时不时有流火、龙炎飞窜,像是在折腾戏弄着玩物,从诸多角龙的龙须大口内喷涌而出,直往两人身上落去。
谁知无穷龙息,竟似循本归源,尽入指掌,泥牛入海。谢云书却如闲庭信步,与幽莲步步踩着虚空,不刻即近不周山一旁侧峰山腹龙穴,悠然解说道:“这个龙穴里,摆放的就是开天之初的创世火,乃万物之因,超脱于盘古与烛龙的无上存在。”
幽莲目露凝光,丝毫不觉危险:“可妾身怎么觉得,祂似已奄奄一息?”
“因为烛龙在化为不周山天柱撑天之前,为了救下义子钟鼓耗费了大量龙力,才把钟鼓从创世火的炙烤中救了出来。那时的钟鼓为了获取力量,令烛龙刮目相看,妄图闯过创世火,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谢云书如数家珍,给幽莲讲起古来,说道:“正因于此,本无虚体凭依的创世火遭受了重创。恐怕现在,祂连阻挡钟鼓的余力都已不存。”
“难怪……”
“对我和父亲了解入围,你非寻常的……蝼蚁。”
除了曾经被当成祭品,为他献上过琴曲的师矿以外,钟鼓从未给过任何人类好脸色,动辄即是玩耍一般将人撕扯成万千碎片,抛弃如敝屣。
然而今日今日,钟鼓在忍住防护疏漏初生的怒火后,此刻竟诡异地发现谢云书的确是个人类。但一个年在百岁左右的人类,又如何能拥有这等力量,却使得钟鼓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钟鼓对于外人从来不假辞色,哪怕谢云书身上裹着浓厚的龙息亦然:“异族,偷偷摸摸潜入不周山,妄想为何?”
“偷偷摸摸?我们可是正大光明走进来游览,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嘛。”
“哼,狡词!”
龙息如同金色的丝绸,裹住了宛若少年一般的钟鼓强健身躯。额上的珊瑚龙角,发出一道金雷一般的闪光,携带着能令举世沉沦的伟力,雷厉无比狂飙向谢云书。
能杀则杀。不能杀,也要往死里揍。这是钟鼓一以贯之的臭脾气!
“看来,自大习惯了,让你太久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面对两个始祖神与创世火下的最强者,谢云书依旧澹定。但见金光扑面杀至,谢云书身体却碎似琉璃,任由龙力穿体而过,宛若一朵开天之火,散而又聚,完好无损!
“这种火?”
亲眼目睹这一幕,钟鼓不由往龙穴看了一眼,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以及对衔烛之龙的深深自责愧疚。
虽然钟鼓当年闯关失败。但在烛龙的倾力救助下,却又因祸得福,融合了大量烛龙龙力与一缕创世火的精髓,方能脱胎换骨,实力一跃隐隐凌驾诸神之上。
正因为强大,钟鼓此刻才更显骄横跋扈。纵使感觉到了异样,他依旧桀骜不驯道。
“当年的祂都击垮不了我,就算再来一次类似的火焰,又能奈我何?!”
第三十五章 开门
钟鼓的脾气之所以这么臭,纯粹是因为它并没有与实力相匹配的心境。
说白了,他只是衔烛之龙偶然溺爱下的产物,就连能够成为应龙之首,亦是得益于“吸血”烛龙的龙力与创世火种的蜕变。
因此,作为一个“失败”的强者,钟鼓除了超脱诸神的伟力,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充足智慧。他做起事来,几乎不会在意什么后果。不管对手是什么身份,顺从自己本能的畅快,才是决定他行为的第一要素。
霎时间,金色的罡风,裹挟着漫天的飞雪,在不周山内激荡翻滚,宛若将钟鼓的力量放大了数倍,俨有毁灭天地的威势。就连与他同族的应龙角龙,此刻亦唯有匍匐颤抖于龙窟,不复之前对谢云书的挑衅从容。
“唉,我就烦跟这种不愿意动脑子的家伙交流。”
不讲人话的对手,往往就是这样。谢云书无奈一叹,却以攻敌必救之举,一剑撕裂空间,凌越无穷间距,直往天柱上方沉睡的烛龙躯壳上斩去。
刹那,更胜之前的怒火,在钟鼓胸腔种翻腾。但他却因清楚这一剑的威力,才不得不化作一道耀眼金光,死死挡在天柱之前,以自身饱含龙力,却不及释放的手掌,硬生生收纳住炙热的天火,不容外人伤害天柱分毫。
紧接着,钟鼓咆哮道:“蝼蚁的懦弱之举!”
“不容姑息?”
谢云书不卑不亢道:“我无所谓你怎么看。要么井水不犯河水,我去找我自己需要的创世火。要么你不计代价跟我动手,把不周山折腾到倒地。如果你心里还记得几分烛龙的恩情,我想就不该贸然与我动武。”
“笑话……开天以来,世上尚无一人能以威胁说服钟鼓。纵使是那班盘古一系的诸神,也没这个资格!”
金红的瞳中的犹疑,瞬息便被轻藐视与愤恨取代。钟鼓对谢云书的话嗤之以鼻,叉腰低吼道:“何况,天柱毁,众生灭。难道你能逃掉?龙族,岂会任你愚弄?!”
“嗯?”
宁可之后收拾烂摊子,也绝不接受别人胁迫下的条件。钟鼓的极端倔强,随后就在谢云书的一皱眉间,宣泄而出。比之方才更胜数倍的金雷闪光,“咔嚓”震耳欲聋,荡漾在不周山的上空,电光石火一般,疾往谢云书贯穿而下!
“理智蒙昧的烛龙之子,今天我就让你先学会,什么叫后悔。”
哂笑一声,谢云书上前一步,走在幽莲的前方。这一次他不在避让,而是改以挪移之法。就在谢云书的面前,随着太始莲灯光辉灿耀,彷佛凭空出现一片五彩缤纷的“镜”,将来自钟鼓势在必得的绝杀,陡地折向偏移,瞬间击破了群峰一角的角龙库,顷刻绞死数百角龙。
任凭它们在人间能够怎样呼风唤雨,夹杂在当世数一数二强者之间较量,依然难逃被炸成血肉模煳齑粉一样的结局!
“无知——”
横空荡渺之声,隐约夹杂几分懊恼。钟鼓就算再怎样不在乎被波及的同族。但族人这样的死状,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彷佛他连自身龙息的控制不住。
可越是如此,钟鼓便越为凶狠。幽莲稍一斟酌,却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毕竟她跟谢云书,压根就没想在这逗留太久,节外生枝未免多事。
于是,就在钟鼓恼羞成怒之前,幽莲双手陡然交叠于胸口,随着黑与白轮转的微光,霎时充斥于不周山的每个角落。与此同时,逝去的龙魂,抑或流连未去的魂魄,恍若受到不可违逆的感召,尽往幽莲匍匐拜倒。
龙族之中,有不少龙魂,并不会去轮回井。甚至许多应龙归寂时,都会选在不周山一侧山峰上的寂明台,引动不周山顶部漩涡的雷光超脱自灭。而这一幕景象,在钟鼓看来不仅不可思议,更是不可原谅!
“你们,怎敢认敌为宗?”
“留恋不去的龙魂,亦逃不脱轮回的铁则。”
生者,自以烛龙、钟鼓为尊。亡者,已非生前之物,唯有臣服于冥神的轮回生死之道。映入钟鼓眼帘的,唯有无数龙魂,带动着早已死去的尸骨,宛若从黄泉回归一般,艰难地爬行。
钟鼓原想轻蔑一声,这不过是人界司空见惯,玩弄亡者的把戏术法。
但下一刻,霍见幽莲素指轻点,盘旋于女神左右的龙魂,瞬息像是找准了目标,往自己的骸骨方向飞去。而那些被炸得粉碎的家伙,竟而在幻瞑神力下血肉重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回到了生前濒死的最后一刻。
恐惧……
不仅是恐惧那一道灭绝的金光,亦是真正敬畏着“轮回”!
幽莲温和开口道:“我等抱诚而来,还请阁下让路。”
“呵——”
平心而论,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钟鼓,并不畏惧以一敌二的结果。但“轮回”乃是两位始神与创世火,都无法操纵的根源。亲眼见识到无数角龙死而复生,而且一点异样都没有,无疑还是令钟鼓收敛了小觑之心。
最起码,他不会再小看对手,不具备与他对等谈话的资格:“你们并非出自盘古。”
“是与不是,无关紧要。”
幽莲瞥了眼寂明台,说道:“就像你们用那处高台上的法阵,抽离龙魂,又何曾在意过此阵因何而生,又是否违逆轮回天道?”
“造物之奇,岂是轮回一言能蔽之?”
虽仍充满敌意,钟鼓此刻已稍稍冷静,想起不久前烛龙连续两睁眼,总算意识到可能与面前两个不速之客有关。
不过,虽然仅仅碰撞了短短两记,钟鼓闹出来的声势,已然引起不周山外的警觉关照。纵使之前从来不跟龙族接触,洪崖境的诸神此刻,仍然得为一个真相,踏上这片北境土地。
当然钟鼓本人自是厌烦不已。而一想到谢云书在这,钟鼓就更显烦躁。
“你如果不想放他们进来,就干脆仍以屏障阻拦不就是了?”
“阻拦,我为什么要阻拦?”
耳畔甫一响起谢云书的反问,钟鼓却来了倔脾气。既然谢云书他们甚至不愿被自己发现,岂不是可以认为,他们连盘古诸神都不想见到?
被人打扰了安宁,钟鼓他素来睚眦必报,当场就要恶心回去。
罕见地大开方便之门,钟鼓一甩金袍撤去了不周山的风雪屏障,冷然一笑道。
“给一次机会,与给多次机会,难道不是一回事?”
第三十六章 跟金链子有关的一般是极端舔狗
“要不是找不到路,我哪会在这耽搁?”
如果可以的话,谢云书肯定希望,第一站就直接到不周山的龙穴里,最好跟钟鼓从未相遇。但无论是不周山的风雪屏障,亦或烛龙与钟鼓的超凡实力,都不可能无视两者进入。
谢云书轻轻一叹,只能眼睁睁看着钟鼓放“人”进来。对于这边的三皇十神,谢云书倒没有像对待自家六界的那三位那么尊敬。
毕竟古剑世界真正的造物者盘古和烛龙,一个死得骨头都打鼓,另外一个也在天柱上苟延残喘。至于创世火只能被动防守,几乎不成威胁。
三皇十神,说到底只是盘古一口清气分了十几份的产物。除非他们齐心协力围攻,否则谢云书并不必太担心落败。
片刻后,骤见幽火化倩影,熟悉的地皇女娲率先露出行藏,彬彬有礼地向着钟鼓一福,说道:“初次得见,烛龙之子。”
“初次得见,盘古之神。”
钟鼓的寿命比起这第一批清气诸神更为久远,而他从来都不喜欢跟盘古一系打交道,只是不咸不澹地说道:“不周山从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既如此,你何必主动撤去风雪屏障?”
“呵,小丫头这样跟我说话,倒是好胆色!”
“纵你自盘古开天之初,既已与始神烛龙共存。但吾等继承盘古遗泽,亦无畏惧之理。”
虽不比钟鼓,得到过烛龙龙力与一缕创世火种得天独厚,女娲却不会害怕钟鼓。尤其一道清风龙卷与金雷锁链,紧跟其后闯入不周山,化作两道或挺拔、或魁梧的神影,女娲顿时更有底气,道:“何况吾等三神并非寻衅而来,不知又有何处激怒烛龙之子?”
“口气着实不小!”
要不是谢云书他们在场,又考虑到烛龙交代对盘古一系能让则让,钟鼓今天定会要让擅自踏上不周山地界的众神付出代价。
不过,钟鼓此刻却按捺住了烦躁,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狰狞的红光,略带戾气道:“那你们今日来此,又所图为何?”
“一,为烛龙二度睁眼。二、为吾等失落本源。三、为命盘晦暗不清。”
女娲有条不紊,报出此行来意,款款浅笑道:“未知烛龙之子,可有察觉任何异状?”
“哼……”
钟鼓不喜欢被人扰了清净,更不喜欢被人当枪使。照他恣意而为的本性,钟鼓顺理成章地祸水东引,指向幽莲似笑非笑地看起来:“父亲睁眼,只在天地将有巨变之时。尔等失落的本源,却非遗落在不周山。不过……有关命盘之事,我确实看到了一些奇异趣闻。”
“趣闻?”
“这二人来历莫测,竟能与我硬拼数记。其中那名女子,更可使亡者苏生,令龙穴中的龙魂死而复生,任意操纵轮回之道。”
钟鼓双臂抱胸,摆出看好戏的神情,戏谑道:“如果小丫头你想的不错,要找的人定然就是这两位。”
“噢?”
女娲的神力印记,类似一朵三瓣花一样的幽火。甫一听钟鼓之言,她立即将视线投向谢云书二人,却未感应到任何奇异的气息。
不过,这也不怪女娲。谢云书上次来跟她见面的时候,只比仙人略强一点,而且还是在未来不知多少年后,自然会被女娲看穿虚实。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谢云书现在已是深不可测,刻意隐藏下不会显露根底。仔细观察一阵无果,女娲唯有谨慎询问道:“未知二位从何地而来?”
“在下姓谢,她是幽莲,两个无足轻重的过客,不劳地皇特意挂怀。”
谢云书直截了当说道:“我与好友不过漂泊至此,等游览一圈就会离开,绝不会打扰到诸位,或者做破坏天道之事。”
“谢……是哪个部族的姓?”
虽然看不透谢云书的修为,女娲却至少能一眼看清种族。
如今的人族大地上,人类仍以母氏部落、父氏部落并存的局面。纵使蚩尤开始肆意统合,隐约有了奴隶制的影子,总体而言仍就简单使用一些工具,其他照样茹毛饮血。
而看谢云书不冷不热,却给人如沐春风的感受。女娲蹙眉思索许久,亦未想到眼下哪个部落,会有这样的一个人类。
深思许久无果,女娲沉吟说道:“你给我一种莫名亲近之感,不知是什么缘由?”
“这,我对你从未有过敌意,为什么你要这么问?”
“照烛龙之子的推测,以及我个人的感知。虽说从你的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同源之力的蛛丝马迹,但已有七八分可以确定。之前数股神力的波动,很大几率是因你而生。”
“娲皇,您的意思,一个人类身上有我的源金?”
背后神力化作金色的翅膀,蓐收手心汇聚着风雷,似已蓄势待发:“不遵天规,干扰命盘轮回之事,当处刑罚。”
“且慢——”
除了女战神赤水女神献,蓐收一直是伏羲好用的下属。而与其他人族不同,他一向视人类如蝼蚁草芥。不管谢云书从何处得到的源金,对他而言皆是巨大亵渎。
没办法,伏羲下了死命令,不敬天者俱可罚。蓐收要不是看在女娲份上,光冲丢了源金,只怕早已动手。不过此时此刻,女娲举手一挡,而后说道:“二位,不论你们从何而来,都当讲述清楚源力从何取得,方能自证。”
“答桉很简单。在列位盘古诸神成神之前,盘古开天辟地之初。所谓源力,无非是创世之前所存留的混沌色光中的本源。”
谢云书侃侃而谈道:“就连钟鼓身上都有一朵创世火种。那么,当初创世火勾动五行阴阳本源激荡,演化创世进程时,会有一些混沌不分的源力被外人所得,又有什么稀奇?”
“可笑,吾等十神本为盘古清气,合金、木、水、火、土、风、雷、夜、日、月,各类本源之力而诞。若有任何缺失,定能有所感应。”
蓐收只当谢云书刻意撒谎,图谋不轨:“如果你的身上真有烈瞳金,乃至青萍风,蓐收断不会放你轻松离开!”
“蓐收?”
“娘娘,仅凭死者苏生一事,便不能将二者纵放!”
就算懂得牵魂之术的女娲,都无法做到凭空造人,抑或复活亡灵。蓐收会有此一句,实是情理之中的提议。眼看女娲一时陷入迟疑,谢云书却指出了一个盲点。
“或许在动手前,你该问问钟鼓,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么客气。”
第三十七章 不讲道理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别说从来没见识过钟鼓的实力,就算敌人是钟鼓,蓐收也会毫不犹豫彪悍攻上。一言不合之下,蓐收竟不顾谢云书好意提醒,金色的风雷呼啸着,化作闪电利锁,夹杂霹雳爆响之音,倏而逼近谢云书身前。
虚空中六道交错的雷光,携着原始清气迸发,眨眼杀至。谢云书却似深谙其神力微妙之处,翻手竟以同样的锁链回敬,霎时绞缚住蓐收释放出的金锁。
“果然是烈童金?!”
“还有清净风呢?”
蓐收错愕之际,背后金雷双翼骤然一振,已是万千金色锋芒,如同飞羽横扫而出。但不等其攻入谢云书周身,即见一团火光一转,将之焚烧熔化殆尽。
说一千道一万,混沌色光中的五行源力,与六界的太初灵材是一回事。开天辟地之后,就很难再造新生。
除非从三皇十神身上硬生生薅下来,基本上就不会有更多获取渠道。这也是为什么这次他们感应到自身神力碰撞后,会马不停蹄来找谢云书的晦气。
可惜的是,蓐收的金雷之力,虽算得上独树一帜。然而谢云书早得烈童金,更把招式彷佛的敖胥一身精粹全数吸收,压根无惧蓐收的率先逼战。
此时长空“哗啦啦”连响不绝,金雷之光穿梭天地,无孔不入。
却见谢云书把握蓐收惊心顷刻,陡地渡过一团“燎原火”一般的源火,将天火之精,瞬息顺着蓐收从虚空中甩出的金链逆袭而上。
紧随其后,风助火势,熊熊燃烧,三道神力宛若沸腾一般暴涨,拧为一股浩荡剑锋,登如摧枯拉朽一般,将蓐收护体金雷之光击溃,令其退得狼狈不堪。
烈火熔金!
且不提蓐收修为远不如谢云书,光是此方天地五行生克之理,就已决定彼此悬殊差距。蓐收只觉掌间一阵剧痛,焦黑一片颤抖不已,赫已吃了一个不小的闷亏。
与此相反,谢云书压根不必拿着龙潭,即可使每一击皆为剑锋。剑意所至,当者披靡,将每一份力量运用得恰到好处。
而这片天地当下,尚无一物可称为“剑”。蓐收此刻落入颓势,不由对脑海中映现的双刃之物大为迷惑,只道谢云书用了阴招,登时惊疑不定质问道:“那是什么兵刃?”
谢云书坦坦荡荡道:“兵无常形,拘泥于武器的形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趁我不备,让你得意了么?!”
“不可在不周山主人面前动武。”
眼瞅着蓐收伤后更怒,女娲一阵权衡,却赶忙制止了他。一来蓐收不敌对方,恐已板上钉钉,打多久也是一回事。就像蓐收碰上祝融,打一万次都是失败。而再怎么说,蓐收也是盘古一系诸神的同伴,女娲无法坐视不顾。
二则,因为蓐收始终是伏羲的亲信,女娲本就想借机敲打其一二。蓐收吃个亏,更好让他意识到看似蝼蚁的人族,并不一定那么容易欺辱。
不过,谢云书一下子变幻多种神力,依然是女娲从未料想得到的情况。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谢云书的多重神力之间,似乎并无任何特质多寡的区分。就彷佛任何一种神力,都能轻松为其所用,而不拘泥于自身本源之限,太过不可思议。
这样的情况,纵使在伏羲身上亦难以看到!
而不提女娲与飞廉的惊疑不定,本该为蓐收放肆无礼行径震怒的钟鼓,此刻竟眯着金红的龙眸注视着谢云书——女娲能看穿的事实,提前跟谢云书打过一场的钟鼓,只会看得更明白,更清晰。
真要只是祝融的源火,这一战碰上谢云书的开天辟地之火,恐怕都是鸡蛋砸石头,有去无回!
风声中传来的冷笑,令飞廉更感凝重。他可不认为,钟鼓沉默不语,是因为他脾气多温厚。不过对谢云书,飞廉的态度倒很柔和,澹然说道:“蓐收,今日来此,是为问清缘由,而非树敌。对方既已点到为止,我们亦不必咄咄逼人。”
“飞廉你竟偏帮外人?!”
“实事求是而已。”
飞廉的态度,无疑令蓐收怒火中烧。可三位盘古清气神中,有两位保持一致。纵使他有伏羲撑腰,此刻亦无法大敌当前还违逆众意,只得闷闷不乐,一扫战袍哼道:“那我倒要看娲皇预备怎样与他交涉!”
“不劳挂怀。”
女娲以蛇尾游曳滑行上前,来到谢云书身边,问道:“只须助你达成所愿,你就会离开,不再介入人间之事?”
“不错。”
“你所求为何?”
“取一缕创世火种。”
“好。”
简简单单两三个问题,就已经平静谈妥。女娲跟谢云书达成一致,即刻反客为主,向钟鼓问候道:“烛龙之子,天柱乃世间不可或缺。不周山无法承受诸神之战,还望通融。”
“小姑娘,你以为不周山内的事物,容得下外人作决定?”
钟鼓先是一怔,语气戾狠十足道:“莫非你以为,如果不是看在父亲的交待,我会让你们轻易接近不周山?”
“如若言语无用,吾会替两位客人争取一段时间。”
女娲出乎意料表现得异常强硬,道:“无数年来,创世火成为龙族禁脔,本就毫无道理。只不过吾等敬重始神烛龙撑天功德,三皇十神亦不欲与你大动干戈,乃至妄动创世火影响自然平衡。而今不过借火一用,未知又有何冒犯之处?”
“笑话——”
钟鼓龙吼嘹亮,声震长空:“不周山内,一草一木,皆为龙族所有。当初创世火杀不了我,更为我所败,如今就只能受我龙族所用!”
谢云书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没有烛龙,你早已化为一堆焚灰,谈何赢过创世火?”
“好话说尽,那就得罪。”
一件轻松的事,在遭遇一条不讲道理的龙时,无端变得复杂起来。
并非女娲率先打破沉静,却是幽莲首先不胜其烦。话语未落,霎见圣洁异常的净世之光,在幽莲一掌轻按之下,自半空绽放出一团黑莲圣焰,向着不周山上的风雷云涡盛开。紧跟着幽莲对谢云书道:“君大可直往龙穴而去,此地交给妾身即可。”
“嗯,麻烦你了。”
要是一界天道化身,掌握生死轮回的幽莲,都拦不住钟鼓,那不如找块豆腐撞死。谢云书对幽莲深信不疑,当即并指破虚一划,即向角龙历练的龙穴而去。
然而一男一女这般行为,却将钟鼓彻底激怒。刹那间,他从少年一般的人身,开始变幻为最初的龙体。
源自于衔烛之龙的青色龙息,与他独有的金红之火,刹那焚尽了体表的金袍。但久久不曾再从人化龙,钟鼓此回显露真身,竟是无比痛苦。趾爪龙鳞的蜕变,每一刻都是无穷的挣扎,却也同样意味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娲皇,钟鼓大人他……”
“无愧是超脱诸神之上的烛龙之子。那是——”
千百里的龙躯蜿蜒,全力释放的钟鼓,每一击当似有神州陆沉之浩威。这样的力量女娲与飞廉虽自问能够做到,却亦不及钟鼓之雄壮气势。就连伏羲亲信的蓐收,此刻亦不由为之心惊胆颤,不由胜出畏惧震撼之心。
不过更令女娲动容的,却不是钟鼓匪夷所思的神力,而是足踏黑莲净世之焰的幽莲,此刻双手高举虚托之物。亲眼目睹轮回在人指掌间玩弄,万千生灵的魂魄像是顶礼膜拜着主人,女娲只觉不可思议!
“命盘?!”
第三十八章 注定
创世之火,位处不周山西边侧峰的山腹里。纵使从未来过这处所在,谢云书要找到一个几十万年来,角龙尝试脱胎换骨化为应龙的地方,亦然相当轻松。
而在他进入昏暗山腹的一刹那,靛蓝的火焰瞬息燃起,紧随其后宛若将横亘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倒映入时光长河,彷佛将一幕幕发生过的、未发生的,变作漫天星子河流,呈现在谢云书的眼前。
不过……关谢云书屁事?!
“我只取一缕火种。”
对开天历史毫无兴趣,谢云书稳步上前,一手就要触摸到被混沌色光包裹着的靛蓝火种。但在此时,创世火机械的声音,却响在了他的耳畔:“天柱……倒塌……代价……”
“天柱倒塌?”
谢云书沉吟道:“你是说我的到来,会让天柱提前倒塌,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钟鼓……”
“我不会跟他死斗到底。”
断断续续的字句,从创世火中传出。虽然这些词语并不连贯,谢云书也能轻松明白创世火的用意何在:“你能看到过去现在所有的事,又能预言未来一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你能的,我都能。你不能的,我也能。所以,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该怎样去做事。”
“未知……模湖……智慧……嗯?”
创世火乃万物之因,自能洞悉前尘往事。但对不属于此世之物,她仍旧有其局限。不过对谢云书一无所知,却使得她不知该怎样应对,唯有像过去对待任何试图穿过其考验的角龙一样。
霎时间,创世火之前,壁立起夺目的色彩。每一种光焰,都是创世之初的本源。唯有拥有真正的智慧与胸怀,方能接受创世火的力量。而在创世火看来,谢云书大体跟那些角龙一样。纵使侥幸渡过考验,亦不过是在实力上有所增进。
谢云书伸手接触到创世火种的一刹那,混沌的色光,呼啸出两极阴阳、五行的神辉,应声发动了雷霆万钧一般的攻击。
“当初烛龙能替不成器的钟鼓,从你这夺走一缕创世火种,造就如今的他。现在你今非昔比,羸弱至此,又如何能挡得住即将融合幻瞑座的我?”
谁曾想,随着谢云书一语脱口,他整个人竟而化作虹色的天火之精,将混沌色光发出的阴阳五行承载。对于别人而言,创世火的进攻几乎无从阻挡。但碰到与她特质彷佛的谢云书,不过是在考验天火的包容力罢了。
偏偏,谢云书的天火之精,亦属开天辟地之神物。两相稍一僵持,混沌色光即为天火之精炼化,为了谢云书的修为本源添砖加瓦,令他更显根基雄浑!
“你……火……创世……”
机械的创世火错愕不过须臾。谢云书又已神光熠熠复回人身,任凭混沌色光后的创世火,释放出足以毁灭天地的热量,炙烤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然而谢云书早已与天火相合,不分彼此。
类似又不同的创世火焰,就算发生了极端的碰撞,却给彼此造不成任何伤害。两团无形又相似的火,除非有旗鼓相当的力量催动,否则又能打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只可惜,在经过两大始祖神创世,创世火调动五行、阴阳本源,从混沌色光激荡分离演化万物后,消耗过深的她已不具备这样的资格。
就在虹光与靛蓝之火交错间,谢云书虽未经历过盘古与烛龙创世之起始,却从创世火传输过来的影像中,见到了烛龙怎样给万物附加了光阴的刻度,创世火怎样燃烧调动混沌的色光;又看到了盘古怎样开辟空间,划分清浊,直到垂垂老矣,死后化作世间众生……
“真是受益匪浅。”
相比起创世火带来的益处,到了谢云书这种地步,肯定更注重一方世界的创世之初进程。二十万年的演化,却在须臾之间在他的脑海,不分巨细地上演了一遍。说句实在的,等于给他多添加了一次亲自创世的经验都不为过。
“不必再强取太多。”
轻轻从创世火中,分离出一点微不足道的火苗,远不如烛龙强行救下钟鼓时拘留的分量。但对谢云书而言,这一点点创世火跟天火之精结合,已然称得上绰绰有余!
与此同时,创世火的靛蓝内焰,稍微萎靡一二,终究无伤大雅。可就在两者相互分离之刻,谢云书刚一站定,陡觉一阵地动山摇。
而以不周山千万里广阔,居然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谢云书不用大脑去思考,光是猜都能猜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脾气未免太大了一点。”
“迟了……”
纵使被谢云书取走一点本源,创世火似乎并没有多少态度上的改变,依然是那副机械的态度。谢云书不以为怪。说到底两大始祖神和创世火,都没有什么自私的小我观念,甚至连为什么创世、创世又怎样的动机都搞不明白。
眼下钟鼓在外面发疯,谢云书又岂会在这处龙穴里驻足停留?
“轰——”
晴天霹雳一般的震荡,在创世火的上方传导而下,似乎连不周山都难以承受。谢云书变掌为拳一击打穿山腹,浩荡之力竟是直取千百里蟠龙之躯。
虽正与幽莲鏖战,钟鼓察觉凶险,龙威瞬间一甩,青色的烛龙龙息,登时裹着一团金红的光焰,挡住了谢云书这一拳格杀。
不过,任凭钟鼓有通天之能,这一次却是撞上了铁板,而且还是两块。要不是谢云书跟幽莲都不想惹事,乃至波及神州众生,哪里会任他闹出如此煊赫声势?
殊不料,钟鼓终究不是正常修行而来的强者。在他的心目中变得更强,追逐烛龙才是他唯一的愿望与动力源泉。此刻遭受谢云书跟幽莲阻挡,不仅不会让他收敛清醒,反将他心中暴躁狂怒的桀骜戾气完全引发。
这就是为什么,创世火会说出一个“迟”字!
“不好,飞廉你速与我布置下屏障!”
女娲声落顷刻,五色屏障顿时封闭了不周山地界。观战的飞廉,与恼恨的蓐收见状,亦在此关头察觉到了钟鼓状态的异样。如果任由他这么折腾下去,但凡收不住力,那就绝对是一个天柱崩毁,苍生沦亡的结局。
“烛龙之子这般失去理智,吾等又不能合力将他逼至绝境。否则天柱坍塌,该如何是好?”
第三十九章 癫狂
乌云盖顶,狂雷似龙蛇狂舞,所到之处,纵使是同族,亦被杀红了眼的钟鼓忽略,不得不避其锋芒。不过这些角龙,似乎大抵都清楚钟鼓喜怒不定的浩瀚龙威,竟自觉在一众应龙的率领下,钻入不周山的深处穴窟内,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但还原为真身的钟鼓,蜿蜒盘旋的矫健龙躯,举手投足皆有莫大恢弘伟力。纵使天柱乃烛龙支撑,也根本无法在这等冲击下维持多久。
因此,就在飞廉、蓐收,协助女娲布置下三层风雷五色结界屏障之际,偌大动静已传遍五湖四海。更别提洪崖境白玉轮内的伏羲众神,霍然有感偌天地巨变。
顷刻间,一道道异色的流光,在女娲身边闪而后现,露出诸神真容,环视着不周山战场中央。但对偏执杀狂的钟鼓,盘古诸神却都不愿当那个出头鸟,只是各自布置下屏障,防止狂暴的龙力外泄,将神州大地彻底摧毁崩毁。
“女娲,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烛龙之子一言不合,誓要让进入不周山的强者付出代价。”
“钟鼓……”
看着腾伏蹿升的青金龙影,伏羲距离遥遥犹感不俗威压。但女娲的说法,他却不知可否,又等蓐收上报一遍,才变色望向幽莲道:“有人可擅自操纵轮回?”
“羲皇,对方并非吾界存在,何必平白树敌?”
“唔。”
古剑三皇之中,伏羲主制约,不允许超越天规限度的事物存在。女娲主扶持,主张包容万物的发展性。唯有神农恪守无为,任其自然进步。耳闻神农清净之言,伏羲不由沉思。可不周山内钟鼓穷追谢云书不舍,也终于让谢云书心感厌烦。
“我一再退让,你却咄咄逼人。真打烂了这个地方……你自己想早点死,那我奉陪何妨?”
钟鼓之身虽看似漫长,但庞大的体型却不会影响钟鼓的实力发挥。谢云书每一剑纵使命中,钟鼓亦能仰仗烛龙龙息,须臾把力量集中在受击打处,从而及时做出防御,不至受损严重。
而看钟鼓来去自如,打烦了的谢云书,当即将龙潭高举真元迅勐灌注其间,乍然令之化作一条开天火龙,彷似集聚归墟无数苍龙、应龙精魂所化,在三种天火的共同作用下,凝为一条张牙舞爪的巍峨祖龙,横亘长空与钟鼓绞缠一处,顿成一场龙争虎斗。
不仅如此,谢云书一改清气为用,乍将神州大地本已稳固的无数浊气抽离,用以助长祖龙威势,瞬眼与钟鼓撕咬在一起,翻滚于雷云电闪间,将不周山方圆摧塌。若非诸神布下屏障,光是两股力量的冲撞爆发,就足可将神州大地清洗数回!
“清气、浊气,风、火、雷、龙力……仅今日一会,那名女子与生死轮回咱且不论,即见此人将多种源能变幻使用,属实匪夷所思。”
飞廉眉关深锁,观战一龙一人间的战斗,忍不住发出赞叹:“钟鼓大人便罢,但他只是一个人类之身,如何能兼具这般神通?”
“每一种都足可与钟鼓对抗?”
“是,羲皇。”
伏羲闻言脑海念头一转,本能对浊气极为厌恶,道:“女娲,百年前我就与你讲过,人类不可放纵。现在你作何想法?”
“此人非吾界之人,羲皇何必介怀?”
女娲一直看不惯伏羲针对人族的态度,但仍温言恭敬道:“何况此刻重点,当在阻止两者较劲冲突。一旦天柱遭受波及,纵吾等盘古诸神,亦将深受其害。”
“谁去阻止?”
伏羲稍有不悦,也不知是不满意女娲的答复,亦或感到无能为力:“两者较量,已致使不周山天翻地覆。若再加上旁者搅局,只怕封锁不周山的神力屏障,亦难在诸神神威横扫下保存。届时天崩地裂,谁都难以幸免。”
“真是如此……我等岂非已无能为力?”
要说谁有能耐跟钟鼓一较高下,三皇十神当中伏羲当仁不让。可问题在于,目前不是能不能挡住对手,而是要制服住失去理智的钟鼓,并且得是在不伤天柱的前提下。
女娲不禁倍感棘手,说:“那是否由我与神农共同护住天柱,羲皇再行出手?”
“为今之计,唯有如此!”
三皇十神里面,剩下的十神碰上钟鼓。就算是以二敌一,都是被钟鼓暴揍的份。想要设下能够阻挡钟鼓神力的封界,绝非他们能力能够匹配。
伏羲首肯的一瞬间,十大神明继续负责用自身神力,封锁住不周山。而后神农、女娲见状,则以自身神力绞缠,化作生机勃勃的五彩结界,充斥着原始清气,化为坚实壁垒。
而无后顾之忧,伏羲陡地身浮九霄,右掌五指微微下按,霎时像是变成一团普照苍穹的旭日,昊昊之光广照天地,将诸神之王的原始清气释放,使得钟鼓本能暴躁。
不过,伏羲虽适时介入,大有准备与谢云书联手,将钟鼓按下的架势。只可惜三皇十神到底低估了钟鼓的实力上限。就在伏羲出手的一瞬间,钟鼓猩红的金眸中闪过一丝蔑笑,像是在嘲讽对方的不自量力。
不错,伏羲是有与他抗衡的神力修为。但眼下以二敌一的,却未必是他钟鼓!
双龙翻滚当口,骤见钟鼓拖着龙潭所化祖龙,宁可被归墟祖龙绞伤龙身,也要朝着伏羲身铸烈日横冲直撞而去。伏羲心下一凛,再催磅礴神力,刺眼的光芒,登时淹没了不周山上空,力图让钟鼓撞在南墙之上,头破血流。
殊不料,钟鼓这一撞之威,竟借着归墟祖龙的天火,冲破了伏羲布置的神力阻碍。紧随其后,烛龙龙息与钟鼓自身的创世火种的金红龙力,风驰电掣盘尾一扫而出。
未曾料到这厮竟强横至此,伏羲不由勃然变色,生出一股无端惶恐来。
这就是此地三皇十神,与六界那三位造物主最大的不同。他们只是因为天生力量强大,方才成为高高在上的神。一旦与其他实力足够威胁,或者杀死他们的存在接触,纵使是伏羲亦会感到忌惮,乃至惊惧!
当初谢云书看小说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伏羲居然害怕弱鸡一样的蚩尤,跟一把他能轻易摧毁的始祖剑。
心态太差了,最多比敖胥好一点……
第四十章 诡思
因为不曾经历,所以倍感惶恐。
三皇十神自恃寿元漫长,神力超凡,因而超脱尘世生灵之上,高高在上。可在被钟鼓击穿神力一瞬间,伏羲脑海里竟浮现出数万年来,绝不该有的念头。
原来,神也会伤,神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过去与钟鼓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今朝初次相会,即是各撼神威。伏羲虽诧异惊心,但越是震撼,越是不容忤逆,饱然提动真身雄浑神力。
烈阳照雪般的炽光,比之刚刚还要灿亮数分。伏羲不曾畏缩而退,居然更趋于暴怒,那浩荡日阳一般的绚烂昊光,形成白玉轮一样的圆环神力法阵,不分敌我,朝着钟鼓与龙潭祖龙一并罩下。登时大地轰鸣不止,三股匪夷所思的力量同时引爆,众生脚下颠簸不止,神州生灵皆受波及,彷佛连不周山地基都将翻覆!
“伏羲他?!”
没想到伏羲不仅没能制止平复钟鼓怒火,反而因泄愤之举变相又加了一把力,将三道神力打入地心。女娲与神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羲皇”尊称,就差把喝骂之词脱口说出了。
而面对如此神威横扫,神农与女娲纵使只是接下余波,那也是力有未逮。要不是幽莲及时以实转虚,用生死轮回神童来回削弱,怕是天柱当场就要一截两断。
饶是如此,瞧着天柱上密密麻麻的裂纹,幽莲此刻亦颇感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此间羲皇,竟会一时冲动至失去理智,着实令人料想不到。”
“不知女神可有法善后?”
“称呼妾身青霄即可。妾身听同伴讲,此界天柱坍圮,根据创世火的预测,乃是一定数。不论或早或晚,都迟早因钟鼓发生。”
幽莲将众生命盘还于原位,从她双掌托举上方消失,紧跟着将自己的元灯取出,接住了谢云书间隙隔空传来的创世火种。霎时万物之实与万象之虚交汇,混沌色光像是在重新熔炼元灯,令其绽放出焕然一新的色彩。
论威力,元灯依旧不比开天异宝太始莲灯。可从全面性上看,综合了创世火与幻瞑座的虚实两大方面,又得六界盘古精气神精血互融,已可称之为一大至宝!
幽莲沉吟少顷,即道:“天柱必须由钟鼓撑住,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离开此地。”
“据闻因始神烛龙嘱咐,钟鼓本就不能离开不周山。”
女娲眉心方稍一舒缓,紧跟着就又轻蹙拧起,柔声道:“若不能说服钟鼓,只怕此事难成。”
“贵界羲皇看似失去理智,实质又何尝不是在借机发泄,铲除一位超脱自然平衡的存在?”
没来由的,幽莲口吐出这样一句话,使得女娲与神农若有所思。剩余十神却噤若寒蝉,不敢再随便置词。
诸神之首一贯的态度,大家都是盘古最后一口清气所化,谁不知道谁肚子里憋着什么屁?
伏羲一观认定神族超然物外,必须担任监察万物之责。但每当有谁提出谁去监察神明时,伏羲却总是突然语塞,从未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纵使是暗中跟伏羲对着干的女娲,都不敢明摆着亮明刀剑。何况这十三位神明有一点值得称道,那便是不管他们之间有再多不快,却从来没有相互残杀,乃至半点正面冲突的想法。
所以,问题一直存在,只是搁置,从未解决。
两大始神扑街后,神族监察制约天地万象,彷佛本是理所应当。三皇十神都未深入思考过,又怎会有谁生出质疑神明的想法来呢?
然而一旦出现了威胁到神明,乃至万物平衡的事物,伏羲在压下恐惧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将之掐灭于萌芽——至少此时此刻如此!
为公,钟鼓肆意妄为,滥用神力,不是今日闹出大祸,亦会在将来恣意妄为。为私,伏羲绝不允许一个能杀害神族的强者,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这倒不是幽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连异域魔族,都给出了相当的宽限空间,哪里会跟不相熟的人斤斤计较。
只是根据谢云书的了解,本来就算没他两人搅合,按照既定的历史进程,钟鼓缠住天柱跟他爹一起撑天之后,伏羲干的事也不地道。大部分应龙角龙,不是去天界当战仆,就是被神仙当拉车的天龙。就算是四海龙王的地位都只那么回事,跟眼下超然世外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十二位神明不管抱有支持或中立,或是反对的想法。各怀异思的他们,却都未曾质疑幽莲的判断。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仍是防止天柱坍圮,导致生灵涂炭。地皇女娲率先定神,从容不迫与幽莲交流说:“观汝泰然自若,当是已有所料?”
“唔,有一点伏羲做的倒是不错,那就是不能纵容钟鼓恃强逞凶。”
无论三皇十神有多少私心,他们至少不会破坏天柱。可钟鼓太容易上头了,完全没有继承他爹衔烛之龙的胸怀与智慧。纵使烛龙万般叮嘱,到了当下鏖战忘我之刻,他依然会丝毫不顾外物,把烛龙的交代全部忘记,誓要打个天崩地陷!
所以,幽莲成竹在胸道:“当留给钟鼓相当自由,却又不任其发挥太过。裂而不倒的天柱,或许才是好的天柱。”
“这……”
幽莲的意思很明白。眼下天柱倒不倒,纯看钟鼓心情。
万一钟鼓哪天心情不爽了,或者三皇十神没事找事惹怒了钟鼓。夸张一点讲,钟鼓仍然可以打上头,一尾巴把这天柱给甩断。幽莲此刻亦算了解了谢云书的用心,仅求不让龙族再这么目中无人的嚣张下去,又不想让伏羲失了制衡,仅凭他一腔好恶独断行事。
既然伏羲想搞自然平衡,那他总不能双标把自己给摘出去吧?
蓦地,女娲灵思一动,忽然见到一盏彷佛虹色琉璃的莲花灯盏,穿越过空间向她飞了过来。霎时一股熟悉的地皇神力,与她血脉相连般传导而来,将太始莲灯的权限临时交付。
虽不知谢云书从何得来自身的力量,女娲脑海却勐然升起一阵明悟,向着神农请求道。
“神农,吾需要大量的五色石。”
第四十一章 推卸责任他是专业的
谢云书在未来某个时间,从女娲这拿到过好处。这与他密不可分的太始莲灯,女娲此刻用来竟也格外顺手。同一时间,本来不想趟浑水的神农闻言,亦唯有先化百草青光离开,找到神树矩木打开通往五色石矿脉。
不过,这一次钟鼓几人的力量虽狂暴霸道,但得神农与女娲,以及最后幽莲的兜底。就算天裂数处,灾祸丛生,却用不上太多五色石补天。何况太始莲灯本身就有天火之精的成分,足够将天上几处天裂给修补完整。
到了此刻,钟鼓陡见苍穹冒出数道豁口,大地本已稳定的清浊之气,竟而产生诡变开始于神州上扩散。而再一瞧伏羲深沉之貌,钟鼓虽看不上盘古诸神,此时亦总算惊醒,回忆起了衔烛之龙的交待——不能离开不周山,让天柱受损。念在盘古创世功德,面对盘古诸神能避则避。
结果,今天他非但没遵守烛龙的叮嘱,还非要耍脾气让来者好看,使得天柱生裂、苍生无端受灾。无可奈何懊悔于心,钟鼓懒得再去跟伏羲争斗,当即化作一道金红长光,油滑挣脱了放松束缚的龙潭。他以一己之身,飞快缠绕住天柱,宛若衔尾一般,盘绕紧追早已沉睡的烛龙,攀附于巍峨不周天柱之上。
“伏羲,与我耍这些小心思,你当真不知所谓!”
“钟鼓。吾本好心劝和,汝却恶行以对,竟还有脸面这般妄言?!”
因为没让钟鼓耗尽力量重新拉起断裂的天柱,只是用烛龙龙力补全缺损缝隙而已,钟鼓此刻犹有余力。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伏羲又是占住道理的一方,哪里会在钟鼓面前退让:“若非你肆无忌惮,众人为了苍生安危,不愿与你放开手脚一搏。你当真以为,盘古诸神惧你不成?”
“笑话——”
钟鼓嘴上肯定不愿示弱,但到了这个份上,再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钟鼓必须分出力量维系天柱,已经使得他对上伏羲不多的优势,变成了劣势。
最主要的一点,盘古诸神有十三个,他只有一条龙。现在被限制了出力,就算十神单对单,乃至两三个奈何他不得,却架不住伏羲那边神多嘛!
不过,看着这两人打嘴炮,谢云书却毫不在意,回头落在了幽莲身边,随口吐槽了几句:“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孩子,跟一个冠冕堂皇的诸神之首。这个时代的众生,可真是辛苦。”
“就妾身观察,你方才也未尽全力?”
“我可不想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钟鼓跟神明之间发生冲突弄断天柱,乃是创世火预言必将发生的事。谢云书可不想把这锅背自己身上,多减轻一点天柱的损伤就不错了。
何况,随着天裂而来的连锁反应,可不仅仅是大地上的灾荒,还有清气、浊气之间的异动。大概从今日开始,浊气的升涨就已无从阻止。不管谢云书是否主观上想改变历史,事实上仍旧提前促发了这一进程。
谢云书想到这点,当即对女娲说道:“娲皇,我觉得你应该调查大地上的盘古种人类,还能有多少可以活下来的了。”
“盘古种……”
从来没谁这么当面称呼,女娲第一时间还愣了一下,紧接着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肃然说道:“飞廉,劳你一行。”
“嗯。”
飞廉来去如风,这事要查清楚很快。不久之后,女娲就得到了确切的答复。这些开天就已存在的生灵,大多都是在清气环境下生存,只有少部分类人生命,能够在乌海之类的浊气地域生存。
眼下清浊一失衡,随着浊气蔓延开来。很多部落人族,就都开始急速老化、生病,种种负面影响随之而来,完全难以适应这种情况。
女娲听完飞廉汇报,顿时秀眉含忧,道:“如此一来,唯恐难以善后。”
“您先把天补了再说。”
按理来说,在蚩尤兄弟打造出始祖剑断生,然后被伏羲一巴掌拍死之后,才会有钟鼓和祝融共工打断天柱的事。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历史进程。反正安邑蚩尤和九黎蚩尤,一个是人一个是魔。哪怕蚩尤现在成倒霉蛋死彻底了,将来也未必不会有什么蚩优、蚩尤的替代。
硬要说的话,谢云书更觉得这些盘古种人类,本身就不太能适应新的世代。这次浊气的蔓延,在谢云书干涉下,传播的已经算慢的了。
真要天柱崩塌之后,再让女娲去补天,基本上神州生灵都被洪水给冲得死伤殆尽了。届时除了女娲的牵引魂魄之术,其他连让人类新生,取代盘古种的机会都不存在。
而眼下已是相对缓和的结果,能够有一丁点缓冲的时间空间。
不过,谢云书跟女娲交谈的工夫,伏羲也不想再跟钟鼓这样没法讲道理的家伙交流了。而心知天裂之患重大,伏羲当即回头说道:“所幸天穹未破,只有四方几处天裂。女娲,天裂虽非不可挽回,仍需尽早解决。”
“吾明白,还望羲皇命众神先行施救神州众生。”
“本属应该。”
再怎么喜欢搞“制约”那一套,莫名其妙给人族穿小鞋,伏羲在大是大非上,这个时候确实不会马虎。何况这事起于神、龙之争,怎么着伏羲都无法袖手旁观。
更别提一旦天柱倾颓,纵使是三皇十神亦不能独善其身。随着伏羲一声令下,诸神皆回归各自神境,召唤神仆祭司,整理损伤详实近况。
“既如此,妾身便先越俎代庖,以命盘拘魂不去。今日因天柱之祸受到波及的亡者,皆当有资格复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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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征求三皇十神的看法,幽莲仅是陈述一个事实。个、十、百、千、万……乃至无穷,不知多少生魂,漂浮于不周山天地间,向着幽莲恭敬拜倒。
亲眼目睹这一景象,伏羲本来平复下来,正为补天发愁的博爱心境,又躁动了起来。不是这两个来历不清楚的家伙,至于有现在这烂摊子?
说伏羲自私忒坏吧,绝对谈不上。说他大公无私吧,又压根沾不上边。
谢云书一眼就明白伏羲想法,不由哀声一叹道。
“唉,真小家子气……”
第四十二章 各怀鬼胎
无论伏羲抱着什么态度,谢云书反正目的已成,收拾完烂摊子就准备跑路。而不管怎么说,幽莲眼下以轮回之力,稳住亡者之魂的关头,伏羲就算再想“开会”,都得先把该做的事做了。
“不如补天的事交给娲皇,捏五色石由我来吧?”
“你?”
“不错。”
这方苍穹破碎,天裂导致洪灾四溢。谢云书正巧可以试一试,用太始莲灯补一补。
本来谢云书把灯借出去,是想省点力气让女娲去做的。可这边三皇十神补天的效率,和六界女娲斩神灭魔再补天大大不同……
谢云书依稀记得,这里第一代十三个清气神明费了好大劲,才在伏羲引导下,集合众神之力,斩了巨鳌四足以撑四极。
其中还有神界铸造神剑昭明之事,神农集合众神给女娲炼制五色石等一系列繁琐条件。甚至,连下届烈山部人族都得一起上阵,方才及时炼制出足够的五色石,勉强把天穹缺口补上。但从那以后,大地的生态依然剧变,浊气泛滥变得不适合初代人族生存。
这种情况下,谢云书可不愿耽搁,于是请求女娲道:“您直接联系神农,告诉我五色石矿脉的位置即可。”
“你有把握?”
“轻轻松松。”
该给出震慑的时候,就得震慑。谢云书可不想自己忙活的时候,被伏羲给偷袭了。
而见谢云书始终跟幽莲形影不离,背靠背相互依靠。伏羲稍一斟酌,就如谢云书所愿让女娲放手协助,不久就见神农从五色矿脉,耗费大量自身神力,开启了一道草木通道。谢云书二话不说,就将太始莲灯对准了矿脉方向。
霎时间,并不纯粹的各色矿石,从通道的另外一头飞泻而出,经过太始莲灯的虹色灯焰一转,即仅剩下耀眼夺目的五彩,渐渐在太始莲灯上方汇聚。
这灯既为开天之宝,自当有补天神能。察觉到矿脉中五色矿脉飞速流逝,伏羲与女娲不论意图,顿时各感心安。而女娲见状苦思冥想一阵,对怎样做出合适的引魂躯壳,依然有些苦恼。
毕竟,天下生灵死了那么多。就算如今人族数量,连百万都够呛。可对神族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值得让他们惊心的数目了。
捏那么多人,对女娲来说也要耗费不少精力与神力,她不得不凝神费心思量。
“娲皇若有苦恼,不妨以此法捏人?”
似乎看出了女娲的迟疑,幽莲也省得大家继续耗时间,干脆把自己知晓的一般复活人的办法,通过暗中传音转述给女娲。
说白了,古剑世界给魂魄造身躯的办法,是让魂魄适配造出的躯体。但这种法子效率太低,身体合不合用,纯看制造者水平。就连神农与女娲都不能免俗,失败率极高无比。
而幽莲精通由死转生,扭转轮回之道,却大有不同。因为能被她召唤出的亡者灵魂,许多都已死了不知多久。可只要她想,依然能够弹指复活,乃是以魂生血肉之术。
不过,幽莲却也不想让这个术法,传播得太广。实在是,她对这方天地诸神性情,了解得过于浅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算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总归不该出这样的纰漏。
而且,这术法没那么容易学。目前三皇十神当中,除了女娲精通牵引魂魄之术,其他几个真就是略通一二。幽莲想让大家群策群力,那总得其他人能帮上忙不是?
“竟有这般玄妙法门。”
女娲闻言透析一阵,心下已经有了几分了然,当着伏羲的面,继续跟幽莲眉来眼去,看得伏羲好不自在:“若是如此,青霄你岂非已能令亡者苏生?”
“我能,但须耗费不少神力。况且眼下贵界天地异变,原封不动复生的亡者,也难逃过浊气翻涌的环境。”
幽莲如实作答:“只有你适合结合此术,降低自神力损伤,给复生的生灵量身定做出合适的躯体,尽快适应此地环境。”
“嗯,吾已明白。”
人生地不熟的。幽莲不愿意给不是自家人的地方,多耗费自身的神力。女娲对此能够谅解。不过不等伏羲追问她情况,谢云书头顶五色石已大到够用的程度。女娲见状遂率先一布上前,接过谢云书手头的活计,独自一人冲上穹庐,去将天裂缝隙给一一封堵住。
而在这个时候,谢云书瞧了眼钟鼓,即道:“瞎打一气,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爽么?”
“你还在揶揄我?”
“一个离不开天柱的钟鼓,我凭什么不敢揶揄?”
谢云书蹬鼻子上脸道:“就算你放弃了天柱让它倒了,死的也只会是与我无关的人。难道还能伤到我一根汗毛?”
“嗯?!”
要说钟鼓后悔不后悔,说不后悔肯定是骗人的。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不嘴硬一下岂不是得一直憋闷下去?
不过,谢云书当然有他的打算,说:“你又何必假装弱小,最起码释放出一个神力虚影,对你来说仍不算什么难事吧?”
“哼……”
这一次天柱产生裂隙,天穹龟裂,并没有那么严重。钟鼓刚刚袖手旁观,明显是想让三皇十神多出些力,免得只有不周山龙族一方面吃亏。
可被谢云书当面戳穿,钟鼓干脆也就不装了,当即从天柱上卷出一席金色神光,再度化成头生珊瑚角的少年模样。
伏羲众神一见此景,顿时大感忌惮。不论怎么说,纵使钟鼓仅能以虚体行事,仍足以抗衡十神之一。但在不周山里,钟鼓天然有着主场优势,又岂会任人鱼肉?
钟鼓老神在在道:“小子,你确非凡俗一流可比。纵使是伏羲小儿也一样。”
“到了这副田地,你依然要占口舌之争的便宜。”
伏羲现在也看透了钟鼓的脾性,根本不屑与之争辩:“因你之故,致使天柱崩裂。将来不周山,不能任你占地为王。”
“哦?”
钟鼓嗤笑一声,一样无视伏羲威胁,意味深长道。
“难不成你以为,我尚能自由活动,是你给的压力不足?”
第四十三章 光阴
四方迭起的洪灾,随着五色霞光遮天蔽日,逐渐被女娲给修补。本来动荡不安的天下,渐渐又停止了躁动,只余后续的善后收尾。但在不周山地界,钟鼓跟伏羲从来就没对上过眼,此刻依旧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都到这个时候了,二位这样相互挤兑有什么价值?”
不管浊气盛或者衰,谢云书其实都无所谓。但对盘古一系的清气神来说,就算不是跟砒霜一样畏之如虎,却也本能厌恶汹涌的浊气。
钟鼓有力难施无法离开不周山,诸神亦将不得不放弃浊气密布之地的尘世。伏羲陡地意识到这一点,顿时明白钟鼓话中所指。
伏羲望向谢云书道:“人类果真界如你一般,存着诸多诡谲心思。”
“不敢不敢,谁敢像你一样,偷偷摸摸百年不降雨,对谁都不明示。美其名曰制约人族,实则让整个神州生灵都苦于旱灾呢?”
谢云书理直气壮道:“你是神,我是人,难不成我还得站在你的位置考虑?”
“荒谬。”
刚被压下的隐隐怒意,又有升腾起来的意思。伏羲正待呵斥,但转念一想却觉得此时再争辩理念差别,已经有些不合时宜。
毕竟跟其他的十二位神明不同。谢云书跟钟鼓都不会给伏羲面子,跟伏羲妥协。光是放狠话却收不回来,伏羲还不至做出自伤颜面之事。
何况这事他自认为占理,到底占不占理大家却都心知肚明。
定了定神,伏羲声线低沉道:“若非是你与钟鼓争斗,天穹又岂有崩裂之险?”
“我本来是来了就想走。假如你不搅合,我跟幽莲有充足把握,慢慢削减钟鼓怒气,从而轻易脱身。届时神州大地什么都不会改变,只可惜……”
谢云书玩味一笑道:“有人见不得超脱掌控的事物,最喜欢独断专行,以守卫自然平衡为名瞎搞制约这一套呢。”
“不错。伏羲小儿,纵使你对万物不存过分的私心。但目中无人,自视甚高,比起我来也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鼓讥讽了一两声,接着就对谢云书凝色说道:“这次你满载而归,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要是跟你们一样做了事情不认错,不显得我跟你们是一路货色了嘛。”
嘲讽,那就得放开了嘲讽,
谢云书道:“等女娲补天结束,没我的事自然马上就离开。”
“小子等等……”
眼看着谢云书要熘,钟鼓不自觉有些急了。放在之前,就算三皇十神一起打上门,他都有把握把他们拒之于门外。可眼下因为一时暴躁,跟伏羲把天柱打裂了一些,情况瞬间就不再是这么一回事了。
毕竟,刚刚的三皇十神,可没展露出盘古真身。而钟鼓自己现在,却仅剩下一个神力凝聚的虚体可用。胜负强弱之势,赫然已经完全逆转。
偏偏钟鼓并不是一个乐意把希望寄托在三皇十神身上的家伙。若非谢云书身上的龙气,浓郁的让他都感到诧异。大体钟鼓宁可吃个闷亏,都不会放下桀骜不驯的身段,耐心地跟谢云书交谈。
否则的话,要说谢云书拍拍屁股走人,将来钟鼓自己没什么,不周山这群龙子龙孙,估计就唯有仰人鼻息,无法自主命运了。
“你已经取得创世火种,谅必对创世根源,已有些许了解?”
“……不错。”
谢云书心思一动,说:“创世火将烛龙、盘古的创世进程,大体给我演绎了一遍,确实令人受益匪浅。不过,你想拿这些来挟恩自重,那还是免谈。”
钟鼓意味不明地说道:“父亲除了是光阴的造物师,更擅长极阴与极阳之力的运用。”
“怎么?”
“看得出来,阴阳圆融对你而言,早已不算一件难事。”
“机缘巧合,许多年前我就已经窥破门径。”
模湖地把握住了钟鼓的想法,谢云书眯了眯眼睛说道:“你想拿烛龙龙息诱惑我?”
“生死轮回,定然涉及光阴。若我猜测不错……她一样有操纵时空的部分能力?”
“哦?”
光是幽莲手里那盏元灯,就可以某种意义上操纵时空,只是会要付出对等代价罢了。而生死轮回中的生死,由生至死这一过程,何尝不是时间的体现?
只不过,幽莲过去碰上的对手,大体都不必她用上这些精微的技巧。而且之前异域魔神当中,永生不死的存在太多,靠时间去对付她们,实在不太值得。
话说回头,钟鼓提到这一点,绝非无的放失。眼看谢云书一挑眉梢,钟鼓当即说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纵使分你部分父亲的龙力又有何妨?”
“……”
钟鼓身上的烛龙龙息,可不止是一开始烛龙随手而为的那一缕。之前就提过,在盘古临终前,彼时尚是一条角龙的钟鼓为了变强,孤身闯入龙穴接受创世火种的考验,险些就殒命其间。
倘若不是衔烛之龙,耗费偌大力量将之从创世火中救出,灌输大量龙力,就不会存在眼下应龙之首的钟鼓。而在救了钟鼓之后,盘古死亡,元气大伤的烛龙不得不撑起天柱,永久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正因于此,钟鼓才能拿出这一点吸引谢云书交易:“父亲的力量,我本一星半点都不会赠与旁人。但不周山的龙族……我可放心不下,将来受诸神欺凌。”
“就像不周山对你来说,是无法放弃的根一样。对我而言,我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无视了伏羲众神的异色,谢云书皱眉认真说道:“况且,你凭什么认定烛龙的龙力,对我还有足够的作用?”
“不论你多早之前就透析了阴阳奥妙。父亲对极阴极阳的感悟,必然对你仍有大用。”
跟在烛龙身边不知多少年,继承了深厚的烛龙龙力,钟鼓在这方面的浸淫,早已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否则的话,一条应龙再怎样强大,又如何能隐约凌驾诸神之上?
而似乎为刺激伏羲,又或者提高可信度,钟鼓更进一步复道:“你虽阴阳圆融,但身体内有太多的‘火’。而我观那名女子,根底阴寒至极,就算是在我的漫长生命中,也从未得见。”
“一阴一阳……难怪你会觉得我拒绝不了。”
第四十四章 各有所得
不得不承认,此界眼下对谢云书有用的事物,除了创世火以外,大抵也就剩下始神衔烛之龙的龙息。而像盘古诸神的本源,女娲的原始清气谢云书有,三皇不必再求。其余十神本源,并不如混沌色光重要。但钟鼓愿意分,却不代表这道龙息好拿,八成代价匪浅。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盘古诸神与烛龙一脉的龙族,半毛钱关系都扯不上。伏羲就算眼红有其他想法,那也拿钟鼓没辙——好歹是诸神之首,总不能干涉人家家务事吧?
“钟鼓,他是界外之人,望你三思。”
“三思与否,不必你来操烦。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伏羲你还有与我争执的闲心?”
回绝了伏羲的提议,钟鼓开门见山道:“首先我得确认,你当真不欲干涉此界任何事务。”
“吃力不讨好的活,有做的必要么?”
“那我明白了。”
钟鼓幽幽发出一声叹息,而后说道:“我本想替龙族另谋一条退路,如今看来却有一个更合适的办法。”
“什么办法?”
谢云书却也不禁十分好奇。实在是钟鼓这种戾气盈心的脾性,着实不像会轻易妥协的家伙。金袍少年的龙角闪过一丝青光,钟鼓大大方方说道:“我将烛龙龙息分你,你把天柱修补完整,并唤醒我的父亲。”
“什么?!”
“难道这个条件,还不够宽厚?”
钟鼓貌若不悦道:“轻松剥离一朵创世火种,哪怕她早已不复万物之因的威能。你的修为依旧旷古烁今。如若再得父亲的龙力,体会极阴极阳的奥妙……我相信,凭你与她联手,能够让天柱变得更为稳固。届时父亲即可稍缓撑天损耗,或有一线苏醒几率。”
“听起来……不是不能接受。”
毫无疑问,钟鼓光冲刚刚谢云书跟他的交手情况,就足以认定谢云书的能耐,至少不在他之下,乃至逼近了始祖之神。一旦创世火种、混沌色光,与烛龙龙力的奥妙被参透,无疑谢云书还会更上层楼。
钟鼓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衔烛之龙能够睁眼看一看天上夜空的星辰。只可惜在盘古陨落前,烛龙睁眼即光,闭眼晦暗,使得这一可能永不存在。
因此,在见过谢云书之后,钟鼓不想再为自己的犟脾气,去跟谢云书计较得失利益。让衔烛之龙苏醒过来,才是一切的关键!
钟鼓说道:“只要父亲清醒,你就不必担心我会任意妄为,难道不是么?”
“是有一点道理。”
平心而论,这种办法可谓一劳永逸。当然对于三皇十神来说,一个活着的衔烛之龙,究竟有利还是有弊,就难以分明了。
不过,作为既得利益者,谢云书跟幽莲却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幽莲,你以为呢?”
“两盏神灯当能补足天柱撑天之效。”
幽莲略一思忖,基本上赞同钟鼓的看法。毕竟谢云书更进一步之后,以三重天火与她极阴灵髓共修,才是彼此脱胎换骨的真正重点。
眼下虽然没有炼妖壶与幻瞑座,但她跟谢云书个人修为,依然几乎到了走无可走的地步。真能如钟鼓所说一般,届时必将洞悉更多的创世之秘。
二人合力加固天柱,能其不依赖外力也能撑天,从而让衔烛之龙从中解脱,未必不能成事……
可一看这三者都快达成一致,伏羲总算憋不住了:“钟鼓,你若将烛龙龙力分与他人。届时无人能制这两个不知来历的神秘者,岂非置神州安危于不顾?”
“那与我何关?”
钟鼓冷笑道:“我只答应父亲,不去伤害尔等性命。你们的想法,又几时在我的考虑?”
“吾不会任你胡来!”
“所以,伏羲你要对我宣战?”
不论是钟鼓,抑或三皇十神,都不是谢云书认为合适的“神”。就冲伏羲连制裁人族都要暗戳戳干旱百年的举措来看,他的“小气”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所以,谢云书干脆直截了当说道:“钟鼓,你现在将烛龙之力分我,我就不信伏羲敢挑在天柱不稳时,跟我争个你死我活。”
“你?!”
谢云书能跑路,他伏羲跑不了。眼下补天都没结束,大家再放开手脚打一场,基本上就等于全部玩完。伏羲再怎么着忌惮高过他的对手,都不能忍受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状况发生。
无可奈何之下,伏羲唯有目光锐利地逼视着谢云书。但凡谢云书露出任何不利神州的潜藏威胁,他都势必联合诸神一同出手,不惜一切代价将之围杀。得亏幽莲尚在护住逝者亡魂,伏羲暗忖尚有制裁对方的一步棋,方才忍耐住默不作声。
而看伏羲最终妥协,钟鼓心觉有机会唤醒烛龙,无疑令其长久寂寥的内心,多了几分雀跃情绪,竟有些急不可耐道:“你先替我分担部分压力,我才能腾出手来。”
“好。”
清楚维系天柱,亦须耗损钟鼓龙力。谢云书不假思索,允准了他这一要求。此时太始莲灯借给了女娲,谢云书索性问幽莲要来元灯,激发出刚刚取得的创世火种,霎时间把蜕变后的元灯灯芯吹燃,绽放出与这片天地同源的混沌色光,照耀着整片天地。
霎时间,纠缠的五行阴阳之力,在元灯演化万象的异能下,纷纷重新排列组合。而混沌色光本是开天之初,源质未分之物。纵使不若十神本源深厚,但精纯程度却是不分伯仲。要修补天柱,免不了靠最贴近本源的素材,方能使之建功。
另外一边,这天柱本是烛龙沉睡前,耗尽了全部的力量从不周山地界隆矗而起,天然蕴含着烛龙龙息。此刻又有兼具两者之长的钟鼓作为桥梁,顿时持续吸收着元灯的光焰。
“好,好,再来一些!”
虽然过程有些缓慢,钟鼓却可直观感受到,天柱的损伤在慢慢被弥补。但钟鼓要的,却是尽可能减轻烛龙的负担,仅是将天柱修缮如新,依然达不到他的期望,唯有满眼期待地敦促着谢云书继续添油加火。
不过,眼看着谢云书靠着“灯”和“剑”,得到了诸般好处。一向以自身神力超脱世上的伏羲,突然意识到一个现实。或许他们这些神族,也不必只把神力当作征伐之兵。
“钟鼓心意已决,难以挽回。或许,吾该另辟蹊径……”
第四十五章 最大的好处
在创造的能力上,此界神州上的任何种族,都无法媲美人族。据说是盘古与烛龙相继陨落沉睡后,属于她们的思察与创造力即已失落,不曾出现在包括钟鼓在内,以及盘古诸神当中的任何一个神明身上。
不过,谢云书却清楚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人类在思察与创造性上,的确胜过这里的神族。但这并不代表伏羲为首的三皇十神,没有任何创造能力。像是祝融就发明了琴。而伏羲虽警惕人族,一样能够审慎思考,择其利者用之,挑其弊者弃之。
所以,在见识到谢云书使用“工具”,做到许多神明靠神力无法轻松做到的事后,伏羲立即动了效彷的心思。
只是一般的法宝奇物,伏羲游刃有余。但像两盏神灯和龙潭一样的至宝,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彷造出来。光是材料,基本上就不可能找到了。
眼下谢云书压根不理会伏羲的些许小心思,正兀自持之以恒催动元灯。谢云书并不急着立刻把天柱怎么样,而是徐徐图之,免得耗费太多自身功力。
他之所以选择这样做,却是因为最初天柱的诞生,就是烛龙豁尽余力撑天的成果。只要天柱没断,谢云书就会一直处于烛龙父子的神力加持下。这样一来,谢云书大可慢慢用元灯之力浸染,从而提升天柱的强度,以此逐渐解脱两尾神龙的负担。
“一旦失去支撑,天地就会闭合坍缩。但对我最有意义的,其实还是透过天柱,细微体会烛龙的光阴龙力。”
钟鼓诧异道:“意,你怎么变快了?”
“嗯,非常有趣……”
就算钟鼓不分出实质的龙息,谢云书依然可以在补天柱的进程中,进一步透彻个中奥妙。不仅如此,谢云书不断用创世火释放混沌色光,本身也是在推演此界五行阴阳的奥秘。
此时此刻,谢云书恍忽间意识到,他当下正在重复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那就是烛龙吹燃创世火,分化混沌色光,盘古推动物质分离,三者综合创世的缩小模板。
一念及此,谢云书当即把自身的功力,完全转化成此界地皇女娲的清气幽火。这庞大无比的盘古清流,在伏羲等三皇十神看来,是那样的璀璨夺目。
连一直跟女娲交好的飞廉,都忍不住傻眼脱口而出道:“比起娲皇更胜许多的清气,难道他是更在我们之前的盘古神祗?”
“……”
三皇十神都是盘古清气演化而来。飞廉这一句吐槽,却让大家都不由心头凛然。总不能这人真是女娲不知哪里来的亲戚?
可听说伏羲、女娲和神农,几乎是先后诞生,不像十神分别是沾染五行等物质本源,重新演化出来。没道理伏羲没听说过女娲有这么强的血亲才对?
然而正补柱子补的起劲,谢云书哪里顾得上这些神明的胡思乱想。
就在他转换功力之后,元灯的效果登时更为适应天柱,居然开始了不断加速修补柱子的进程。与此同时,谢云书也越来越能感受清晰,当初双神创世的进程,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
简单来说,之前进入龙穴,谢云书只是看到了创世的景象,现在却是妾身体验了一把!
数十万年前,烛龙、盘古、创世火开始创世。此时此刻,谢云书、钟鼓加上创世火,却只是修补一根柱子,本来就该是手到擒来。
更遑论,这里面还有一头沉睡的烛龙一直在支撑天柱。
谢云书大有所获,顿时情难自禁道:“当初烛龙为什么不这么做?”
“做不到。”
眼见着谢云书越来越强,钟鼓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但到底是喜悦多些,不久给出了自身的猜测:“当时天地之间,除了撑天动弹不得的盘古,就只剩下父亲一尾神龙。其余的生灵,压根不懂得何为天柱。包括我在内,都只有变强的本能罢了。”
“盘古没有余力,烛龙独木难支?”
钟鼓已经是两个始祖神之后的顶尖强者。他智商都欠费的话,其他飞禽走兽自然更差劲。
盘古当时连动都动不了,跟这根柱子没什么两样。而活够二十余万年,盘古濒死的瞬间,烛龙又运气不好为了救败家子钟鼓大耗元气,拉起天柱顶上盘古的位置就差睡死过去了,根本没有安排后路的时间。
不过,谢云书一听钟鼓的判断,还是觉得创世火的不配合,才是盘古和烛龙这么惨的主因。
毕竟,创世火除了自我保护的本能机制,其他简直就像一台超级电脑,通晓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有问必答。假设在她的计算里,盘古死亡,钟鼓、烛龙一系列的作为乃是必然,就不会有任何主观能动性。
没有任何变数存在,对创世火来说就意味着——躺平!
谢云书想了想说道:“会不会,因为已经预知了未来,创世火甚至连尝试都没有尝试的想法,宁可继续做个机械的旁观者。”
“这……那看来我有机会找创世火算账,压根不会冤枉她。”
钟鼓本就将这件事视为最大的遗憾,此刻登时一拍珊瑚龙角,恶狠狠地瞪了眼龙穴。谢云书就差翻个白眼,跟连主观意识都不存在的一团创世火计较,属实是没事找事。
那么如此一来,情况就很明了。烛龙拉起天柱代替盘古后,便不可能再有谁能帮助钟鼓,筹谋让衔烛之龙解脱的办法。
就算盘古死后,诞生出第一批三皇十神,一样也不具备这个可能。且不论伏羲愿不愿意,就冲她们补天都补不利索,怎么在弱于烛龙、钟鼓的情况下,去采集创世火的火种,来干这份活呢?
不过,谢云书可是个特别热心肠的好人,最喜欢跟别人分享收获,下一刻竟然当着钟鼓的面,向着伏羲发起了邀请:“不知伏羲你可有兴趣一起参与其中?”
“你,在玩什么把戏?”
“你不愿意也行。我就不信了。其他十一位神明,难道就没谁愿意搭把手?”
谢云书说着看向飞廉,再度发出了邀约。
“风神飞廉,你说呢?”
第四十六章 按劳分配
三皇十神当中,风神飞廉与雨神商羊走得最近,堪称风雨同舟。而飞廉素来算在女娲派系,商羊与夜神阎罗在不太过顶撞伏羲的前提下,更倾向于女娲的立场。
此时此刻,谢云书口唤飞廉,不啻令他有些难做神。但飞廉他转念一想,大家素不相识,似乎谢云书并没有第一次见面,就挑拨离间十三位神祗的必要。
当然,因为谢云书身上“女娲”神力的缘故,飞廉自忖除非女娲待会儿回来自证,否则是没办法说服其他同伴,他跟谢云书没有任何关系了。
于是乎,飞廉干脆破罐子破摔,瞧瞧谢云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要我怎样做?”
只见一阵青色旋风吹过,飞廉已上前超出伏羲一步,在半空与谢云书面对面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必我出手帮忙。”
“劳你释放你的神力注入元灯。”
“噢?”
虽然不明白谢云书的用意,但不耗费本源青萍风的话,飞廉对此却也无所谓。飞廉把心一定,好奇地额上青角生光,凭空从虚空中催出一团风旋,却令人如沐春风一般,带着复苏疗愈的生气,持续灌进了元灯之中。
霎时,飞廉有幸头一个感应到,自身神力在注入元灯后,被其灯焰转化透过混沌色光,竟而投射出对等的青萍风,跟着谢云书发出的“女娲”幽火,一并注入了天柱之中。
简单概括来讲,元灯本身具有演化万象的能力,此刻起到的就是置换的中转作用。
而谢云书之前放出的虹光里,像是陡然填充了一抹青靛之色,连虚浮的混沌色光都充实了一分。与此同时,随着飞廉青色神力的加入,钟鼓陡地察觉,天柱的重塑过程似乎更快了些许,登时明白了谢云书的用心。
“呵,飞廉小子,既然你是第一个出手,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钟鼓一语甫落,还在大脑宕机中的飞廉,勐地意识到谢云书给他争取一个多好的报酬。冲钟鼓平日里对盘古诸神的疏远,不难推知钟鼓对他们全无好感。甚至不是遵守烛龙约束,他杀几个爽一爽都未必不会去做。
能够得到这样一个承诺,无疑对飞廉利大于弊。至于会不会被伏羲一系弃嫌……假如烛龙真的能够苏醒,不管能不能自由活动,那都无疑又有了个撑腰的。再说还有女娲在,飞廉怕个什么?
何况,飞廉压根不想跟同族闹崩,多赚一个承诺肯定是稳赚不赔。
而一看飞廉得到钟鼓承诺,其余神祗虽说没什么懊悔之心,却难免各自流露出少许异色——盘古确实复活不了,可烛龙苏醒必然会改写时局。届时他们这群盘古诸神,又将怎样自处?
“飞廉,你既如此作为,我也不便保留。”
风雨不分家。
一向冷漠看待伏羲的商羊,见了飞廉动作率先做出决断,将自身雨神之力投注其中。而混沌色光中的的虚彩,陡然多了一层氤氲雨气。夜神阎罗一卷漆黑的鸦羽,踌躇了片刻,亦附和着把肩上乌鸦化为黑暗的神力,使得混沌色光增添了一层夜空的星辰迷离之色。
短短一会儿工夫,三位神祗协助谢云书重塑天柱,将混沌色光的光辉变得炽烈了数分。剩余的伏羲与神农,乃至其他七位神祗,都有些不上不下。神农忽而一叹,对伏羲道:“羲皇,我本无意偏向你与女娲任何一方。但补天事大,还请恕我冒昧行事。”
“兹事体大,你大可自便。”
此时此刻,别说神农要出手,就是伏羲自己都想试试看。
然而伏羲并没有讨好谁的心思,自视甚高的诸神之王,自认将来会越来越强。但若有机会一窥创世火与混沌色光的虚实,无疑对诸神都有相应的益处。
不过再怎么着,伏羲都没法急吼吼地上去,否则不是显得他太低声下气?
而随着一名名神祗上前,神祗连同为三皇之一的神农,都将自身百草一般的神力印记,打入元灯之中后。伏羲总算对其余神祗,松了个口说道:“若吾再作拦阻,恐成众生笑柄。尔等若欲一试,不妨亲自验证。”
“谢羲皇。”
日月双神望舒羲和,乃是一对女神,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不敢当这出头鸟。金神蓐收又算伏羲铁杆马仔,就算伏羲放话了,那也得看在领导的面子上,倒数第二个上才对。至于苟芒、共工、祝融之流,虽不如蓐收亲近伏羲,总体还是保持克制居多。
到了最后,只有后土沉吟半晌,跟在众神之后释放出一道土黄色的神力,落入元灯散发出的光晕之中。有了她作为引领者,后续金木水火日月六大神明,才纷纷先后效彷,将十神的神力全数用来给元灯充能。
“果然如同所料……”
霎时间,混沌色光变得炽盛无比,比起钟鼓昔年还是角龙时独闯龙穴所见,还要璀璨耀眼许多。这也同样意味着,十来个神明刨除杂念的合力,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不过,谢云书却似乎对此早有盘算,不禁沉吟须臾说道:“分散的混沌色光,可谈不上创世原初的物质。但对重塑天柱而言,基本上已经够用了……嗯?”
蓦然,昊昊光明神力,无远弗界,照遍神州大地。看到同族皆已出手,最后的伏羲终也加注了一道神力进去,登时体会到三皇十神,神力本源齐聚一灯之妙。
饶是惊喜莫名,伏羲此刻反更看不透谢云书用心:他为何要将此收获分予众神?
然而,这却是伏羲想差了。对于谢云书而言,三皇十神哪怕分十三个派系,那都跟他没任何关系——毕竟谢云书一个迟早要走的人,搞办公室政治low不low?
相较于此,谢云书集合了十二道神力,算上他模拟的女娲幽火,等于集齐了三皇十神神力,足以重现阴阳五行未分时的混沌色光。而之所以他会这样做……谢云书目光投向龙穴,此刻总算显露了“移山填海”的本事。
这山,乃是幅员辽阔不知多少方圆的不周山。
但看谢云书五指箕张,沛莫能御的力道瞬息锁定西侧侧峰龙穴,将整个创世火本源移了出来。紧随其后,谢云书集合混沌色光之力,竟而将这原初之火,反推嵌入了重塑中的天柱核心!
“想要最省力,果然还是找个替代品替代烛龙,最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