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为什么那么菜？
“让天魔众冲入魔城之中，就是你的打算？”
自己老家传出来的动静，夜摩天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得到。但谢云书这样暗度陈仓，却会使天魔众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与他过往的表现大为不符。
然而，谢云书闻言却道：“这是魁予主动的提议。要对付你们，就不可能没有牺牲，天魔众不上，那就得神族、人族上。谁的性命，又不是命？”
“喔？”
对于谢云书的认知更进了一步，夜摩天半边面具后的眼眸闪过一线红光，声线低冷道：“这群堕神一起，能杀死多少天魔，上千，还是上万？”
“你们可以量产断界斗魔，确实很麻烦。”
谢云书老神在在道：“可谁说天魔众就是羊入虎口了……小蛮。”
“这就来！”
就算没有觉醒，催动一下圣灵珠，依然还是能做到的。小丫头站在谢云书旁边，随着圣灵珠光华流转，骤然一股浩瀚神威从九天降下。
圣灵珠中，一直有着武神留下的印记。此时此刻小蛮一催动，登时就“神召”了。不过跟别人用神召术不一样，小蛮这次直接把武神本体给召唤了下来。
不论是降妖伏魔，亦或者是追缉逃犯。只要得到九天玄女授意允准，武神自然可以从神界降世，杀入诸多魔城之中。而现在夜摩天人不在大本营，却给了谢云书最好的机会。
“终究得正面一会。”
武神降临魔城，必将掀起腥风血雨。而除了武神以外，太清祖师与七圣亦会驰往支援，验收一下近来修炼成果。
但在魔族之中亦属上流强者，夜摩天此刻虽知腹背受敌。可他与谢云书都清楚，真正的焦点仍在于争夺幻瞑座。
至于神族此刻能否杀光天魔城中的魔族，夜摩天纵觉损失必重，却也不得不放手一搏。何况他带到六界的魔族虽非全部主力，整体数量却依旧可观。
要是神族能几天之内杀光这么多魔族，过去三族大战又怎会打上那么多年？
就在夜摩天枪指谢云书之时，谢云书虽然分了大部分实力，去与轰业相面对面，却仍能分心旁顾，对小蛮说道：“丫头你去把那几个器偶破坏掉。”
“是不是会下蛋啊，这个东西？”
“呃……对。”
“那爹放心交给我吧。”
好胜童心一起，小蛮就跃跃欲试起来。
前回家里多了一堆灵兽，小蛮至今记忆犹新。不过要让器偶内的凶兽灵魂变成蛋，那还得谢云书亲自去做，小蛮目前可没这个特殊能力。
不过，此刻正与敌人对阵，谢云书也不啰嗦，点了点头就当答复了小蛮。而一见谢云书让他女儿出阵，可险些把孟章鼻子气歪了。
他孟某人纵使未臻仙境，但一身化灵体术也算出神入化。而且每一尊器偶均为神授造物，当中都有充沛的九泉灵力，搭配凶兽之灵，不逊仙神之能。
就算打不过“上神”，难道还欺负不了小丫头吗？！
“可恨——”
已经走到了这份田地，孟章就算奢望回头，也知道谢云书不会给他机会。
当下心念一横，孟章疾催异术，登时袖中飞出数道暗色之影，瞬间化作庞然凶兽之灵，围绕着谢云书一方打转，寻觅一击必中之机。随着孟章动作，夜摩天等人亦见缝插针，疾往谢云书发起逼战！
“当心绝冥之毒。”
一见凶兽化影，疾往小蛮这边扑杀过去。谢云书一边接应夜摩天抢攻，一边仍迅速对小蛮语带提点，面不改色。
六个器偶当中，最恶心的必然还是蕴含毒瘴之力的那一个。寻常人粘上一点奇毒，那都是神仙难救。而其余五个器偶，也各有特色，或能迟滞，或似激光，或有冰封之效等等，不一而同。色彩缤纷的攻势，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不仅如此，器偶之硬实，非仙神难损分毫。
好在小蛮天生那么多灵力，加上超人的气力与神通，那也不是吃素的。尤其师承阿奴，与所有女娲后人一样，对蛊毒一道颇有天赋，规避其毒瘴器偶的威胁，犹算巧中见稳。
“这个人……感觉跟我一样呢。”
虽然一开始被孟章一连串经验优势的攻击，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但不久之后，小蛮就敏锐地察觉，其实孟章也不太能发挥出，器偶与凶兽内丹之魂的全部力量。
在高层次的能量运用上，简单用谢云书的话来形容，两边都是菜鸡互啄，使着与他们的修行年限，完全不相匹配的力量。
当然两者看似类似，实际上差距极大。孟章操纵的神器凶灵，力量庞杂散乱。小蛮虽未挖掘出自身全力，但内里仍然是扭作一股绳，紧密不分，恍若一体。
一来一去，自有高下。
所以，小蛮灵机一动，顿时知道与孟章拉开距离，当即御空而去，免得吃了大人暗算的亏，在四周无物的空中，取下了套在脖子上的兵轮。
“给我去——”
地面上比拼，小蛮知道自己太吃亏。而牢记着谢云书的提醒，不能听孟章任何一句废话，她就干脆当自己是笼子一样，将兵轮放大一圈笼罩住正要飞行逃避的孟章。
甫一感觉难以脱身，孟章当机立断，指令几个器偶成四面上下，六重包抄。可在同一时间，他只觉一股磅礴慑服之力，从闪烁着熠熠金辉的兵轮中央不断散发，使得凶兽的灵力不断被汲取，仿佛要让凶兽内丹脱离孟章掌控一般！
倾危之刻，孟章即令蕴含剧毒的器偶，向着小蛮扬出一大滩毒液。谁知道小蛮念动器转，竟使金色兵轮铿锵一撞，与器偶“乓”地撞在了一处，改变了这一趋势。
结果，让孟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事，当场就发生在面前。按理来说坚不可摧的器偶，居然被小蛮一轮暴击给砸裂了开来。甚至于连它自带的修复之能，都显得有些来不及反应。
“这怎么可能？！”
“唔……”
被孟章这个问题问住了，小蛮苦思冥想一阵往谢云书看了眼，终于恍然大悟，给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你需要一个好爹。”
第七十章 神挡杀神！
“有爹了不起吗？”
“我爹厉害就是了不起啊！”
要不是有谢云书在，现在又正巧还是白天。小蛮估计看到凶兽的灵魂全要当成鬼，碰到面目可憎的器偶也得绕道走。
怕鬼，就是这么硬气！
但既然心有底气，小蛮才不跟孟章墨迹，打裂了一个器偶之后，就更加放开了起来。
这也没辙。敖胥教授给孟章制作的器偶，优势在于可以用凶兽灵力无限修复重制。谢云书给小蛮的兵轮，就是一件量身定做的神器，从坚硬度上就不在一个层级。
因此毒瘴器偶破裂的一瞬间，孟章匆忙将几头神灵兽之灵挣脱出兵轮束缚，孤注一掷往无垢神泉冲了过去，只能赌注一搏。
可就在此时，小蛮立刻催动伏羲精气，不觉醒也能拥有神通，显露出蛇尾之态，然后快速一个转折拦路前冲，然后非常无耻地把兵轮放大，像是给雾气迷蒙的无垢泉眼套了一层金圈。
而有过很多次教训，虽然小丫头也没什么可看。但小蛮这次变身总归没有光着身子，该遮住的地方还是挡住了的。而她自己则飘到了无垢的正中央，以绝强的灵力持续输出出去，力图不容敌人逾越方寸。
反正她也不管了，小孩子脾气上来，比不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器偶灵活，以及凶兽的攻势多变刁钻。小蛮索性就放空脑袋按谢云书说的，就躲在兵轮的中央，以其耀日一般的光辉，形成不可逼视的铜墙铁壁，将孟章等群魔拦在外面。
这样一来，不管孟章是否在小蛮的手下抓瞎。要是再让顾寒江封堵无垢下去，敖胥的计划都必然会坏在这一刻。
蓦地就在此时，六道异色灵力之柱，与无垢等各地九泉灵力遥相呼应，宛若形成一个连锁，使得天地灵力之源，开始往高处回溯。可奇怪的是，人界六处九泉灵力循环，虽受到激荡波动，总体仍处于一个缓和不变的态势。反倒是神界上空的那两座九泉，似乎正源源不绝汲取着灵力。
“呵，总算忍不住了。”
“谢神君？”
“去春滋。”
眼瞅着天际浓云不散，天地灵气有异。而从龙潭钥环，谢云书可以清晰感觉到，人界以及神界合计八大九泉，正从炎波泉眼里抽离炎波灵力。
有感于此，谢云书哪里不明白，这乃是敖胥眼看孟章难以成事，终于忍不住自行从春滋泉的内部通道，雷霆击溃顾寒江，解除了无垢的防护后布阵为祸。
毕竟顾寒江说到底仅仅是能在无垢泉中自保，但要在春滋泉守兼伏羲古神的面前继续执行计划，就未免显得有些太不自量力！
不过这样一来，不管敖胥有什么打算，都已经彻底爆雷，接下来就是神魔两方的冲突了。正与谢云书交手的夜摩天，本无意与谢云书在此殊死一决，当机立断领众而退。
就在孟章想跟着一块跑路的时候，耳畔突然来一阵龙吟，旋即眼前一黑尸体就掉了下来，连那几个器偶都失去了控制，失重一般从天而落。
“你真现实。”
“对我域外魔族而言，一名失去价值的背骨人族，有什么值得搭救的必要？”
飞在空中渐行渐远，夜摩天丝毫没有认为抛弃孟章有什么不对。而面对谢云书志在必得的一剑，却也不可能有哪个魔族，会在这种时候，非要拼着受伤跟谢云书过不去。
然而，见着孟章说被宰就被宰。月清疏倒是看得一愣，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修吾则性情较为淡泊，对此只是心中微微一惊，就定下了心神。
谢云书漫不经心道：“修吾跟我先上天。”
“爹，这个凶兽？”
“我本体在掩护武神他们撤退……小蛮你跟清疏留在这，继续照顾寒江他们。”
九婴虽然顽强，并非修吾一时能斩。但谢云书吹了个口哨，就从壶中界里放出天堂鸟，让它来收拾残局。而有月清疏的哈占在，几个灵兽不虞保护不了自身安全。
思绪倏然一定，谢云书则跟修吾一道，从无垢内部先找到了性命无忧的顾寒江，将他跟明绣安置妥当，然后就一起加紧脚步升上了神界，马不停蹄来到神树树根底部的春滋泉内，看着正主持阵法的敖胥道：“你这么浪费灵力催动五灵法阵，也太不把我放在眼内了吧？”
“呵……玄女，竟会让你直接进入春滋？”
“你都跳反了，还讲什么规矩？”
谢云书显得一点都不急迫，却使得敖胥有些疑问。这位前任刑罚长老、春滋泉守当即凝声问道：“无所谓，春滋之内，你们无人可以杀我。”
“错了，在我面前，保住你性命的，可不是春滋，而是——天规。”
谢云书拍拍手说道：“天规的存在，让神界极端与保守两派，一直对你的行为互有争执，不允许外人的干涉。我再怎样强，都绕不过那么多神族，强行闯入春滋杀你。可你坏了规矩，那就没人能继续保你。或者说，谁敢保你，我就——杀谁！”
敖胥怒不可遏道：“哼，区区一名人族在神界如此逞凶，你好大的威风！”
“我为什么逞这威风，你心里没一点数么？”
谢云书道，“我能进春滋，你却没一个同盟敢拦我。难不成是太相信你的实力，觉得凭你一个能吃下我？”
“……”
不是不想拦，而是没谁敢拦。届时谢云书真要动手杀人，就算九天玄女都不会包庇。
而要不是之前去了魔界一遭，谢云书提前处理了一堆手尾，回来之后还不能这么快拿下决心，干脆地逼敖胥跳反。
但既然取得了夜叉三国的承诺，短期内不会与其他四国联手攻入人界。谢云书索性就趁热打铁，给敖胥来一次一波推！
放了一只煌璃在魔界，又不是纯给炎波当充电宝用，再怎么不济都肯定能给谢云书争取几天处理敖胥的时间嘛。
谢云书甚至还有闲心揶揄道：“有什么招就快点使出来，省得死了埋怨我。”
“荒谬。”
纵使看起来被谢云书一通夹枪带棒，弄得有些头晕脑胀。敖胥终究是一名伏羲古神，而且看出来谢云书并非本体在此：“你的本体，该正与域外魔族的火之魔神相互牵制。等你突破我的五灵法阵之护，本座早已大功告成。”
“要破古神级别的五灵法阵？”
谢云书眼露豁然之色，誓要当着敖胥的面粉碎他全部的信心，当即从壶中界里就地取材，飞快捏了一个五灵轮出来。
“神器而已，随手做罢了！”
第七十一章 有病吧？
“五灵轮？！”
“神界教给蜀山的神器，你该不陌生吧？”
纵使五灵轮的制作办法，并非是敖胥赐给蜀山。但看着谢云书这么把五灵轮掏出来，敖胥仍有一种极度的荒谬之感——五灵轮最大的作用，正是慑敌变身与转化五灵。
光是五灵轮本身，都足以封印火魔兽。何况现在又谢云书亲自掌控？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念头冒出来的第一时间，敖胥却已无路可退。概因谢云书全然不顾其他，以他的超卓修为催动五灵轮，瞬间就与敖胥周围的五灵法阵逆转相对。
刹那间，伴随五灵轮五叶转动，五光十色美轮美奂。但照在敖胥身上，他却只觉法阵当中的灵力不断被五灵轮鲸吞呼吸，绝然无法容忍！
而在同一时间，谢云书却只觉一股精纯异质精气，在汇入五灵法阵的第一时间，契入了他谷神玄根内，至今尚且空无的“精气”元核。
“咦？”
“什么？！”
谢云书还没反应过来，敖胥自己却先又惊又恐。为了维持神庭阵的运转，他已将自身伏羲精气汇流其中。如今被谢云书这么一剥夺，简直像是羊入户口。
而谢云书一发现这种情况，须臾意识到了什么情况，当即加大了力度，同时也有些震撼地看着敖胥：“你居然敢连自己的伏羲灵力都舍去？”
“你胆敢掠夺本座灵力？！”
“你做好热好事，我哪能不成人之美？”
谢云书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敖胥：“宁可放弃自己的神力根本，也要挑起魔界的敌视。你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敖胥竭力遏制伏羲精气流逝：“上古之时，明明是兽族向尔等人族发难在先。你们不仅不考虑报仇，甚至还与敌人来往。与本座相比，人族岂非更加可笑？！”
“神界还差点把人族灭族呢……难道我要不计任何代价，让人族去送死？”
且不论过去的仇怨，人族整体处于最弱的地位，谈报复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更别提，谢云书在考虑千万年前的仇恨之前，总得先顾及三皇的看法。既然伏羲、神农与女娲，都不觉得三族内耗是一件正确的事。拿人手软的谢云书，又不是什么极端份子，得去为虚无缥缈的前仇旧怨，因一人之见去牺牲今人整体的安定。
不过，谢云书转念一想，竟满是鄙夷地说道：“敖胥你唯有一句话说的对。人类最该报复的，就是你这种煽风点火的畜牲。”
“你——”
“修吾！”
五灵法阵被谢云书削弱，敖胥的护身防卫已非完整。而修吾手持春滋剑，已以春滋剑守身份，合春滋灵力一抗春滋泉守，却使得敖胥无暇兼顾与谢云书拌嘴。
原本，谢云书是想让修吾为辅，他为主去打死敖胥。但眼下被五灵法阵内的伏羲精气绊住，谢云书就只好先“勉为其难”收下敖胥喂到嘴里的大礼包。
人家都把鸡汤端到嘴边了，谢云书难道还要敖胥大吼“给我吃”都不吃啊？
再不吃，敖胥就要把伏羲精气收回去了……
“修吾，与本座作对，你是在背叛神族。”
然而纵觉神庭九泉大阵内的伏羲精气，一点一点得被剥离出去，敖胥也不能将之全部收回。
没办法，维系神庭大阵需要海量的灵力支撑。到了这种地步，敖胥心随意动，旋即痛下决断，却也唯有将下界神庭塔内，百年来积攒下的灵力全部收归己用。
一时之间，敖胥陷入两难之境，面对修吾抢攻，仍色厉内荏倔强嘶吼道：“本座果真不曾看错，尔等新神族，都是不值得信任的残次品！”
“我从未背叛，是神尊不顾苍生安危。你已走火入魔！”
“叛徒！”
春元化清剑在春滋泉、神树底部，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虽不足一战而胜，搭配九泉神兵，修吾开始之时，仍令敖胥束手束脚。
可放弃了人界神庭塔“地阵”，将所有灵力专注于维系“天阵”之后，敖胥总算展现出古神该有的实力，金色锁链在春滋泉中纵横来往，瞬将春滋剑光封锁一空，更如万千金蛇狂舞，密不透风地交叉反击。
不想敖胥突然实力暴涨一截，不，应该说这才是他完全的修为。横空锁链动若狂龙，修吾措手不及之下，只得将春滋剑横身一挡。
但古神与高等神族的差距，依旧直观显露。修吾登时以剑拄地，口呕鲜血，倒滑而退。若非修吾占据地利，一击之下必将更受重创！
“残次品就是残次品，只会将神族荣光弃之不顾，魁予是，汝亦然。”
千年积怨的爆发，足以淹没一切理智。特别谢云书连番破坏了计划，更令敖胥怒火中烧。而在豁力而为，打伤修吾之后，敖胥旋即将仇恨转移到罪魁祸首身上，倏然一纳春滋浩瀚灵能，挟奔雷般的破空炸响，以漫天飞锁长链，疾往谢云书身上穿刺而发！
“春滋……得亏我之前提前分析过春滋的灵力。”
古神加春滋，是敖胥最大的依仗。就算其他人进来，都难以伤他分毫。只可惜谢云书之前跟修吾借过春滋剑，还把它移植嫁接到谷神玄根上，使得谢云书对春滋与神树的奥妙，窥得了七八分精髓。
而敖胥不过是凭着手上的春滋钥环，方能调动春滋无穷灵力。敌涨我消之下，敖胥惊觉谢云书举手投足间，已在他眼下仿佛庖丁解牛一般，将密不可分的锁链一节一节给斩了个粉碎。
不过，谢云书并非本体在此，又得消化伏羲精气，虽已占据上风，还没那么快把敖胥拿下。修吾见状为防节外生枝，当即持剑再进，飞速从谢云书右侧疾冲儿过，势若毕其功于一役。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敖胥突地露出阴险笑容。修吾路经谢云书身侧的一刹那，只见数道锁链陡然从其体内爆出，猝不及防环环相扣，紧缚住他与谢云书两人。与其同时，敖胥饱运神力，怒龙长啸，回影抬头，金锁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杀向谢云书。
“修吾既是本座唤醒，又岂会少了反制之法？！”
“噢？”
强大的束缚力，环绕在身侧。及目乍见金龙扑面，谢云书却抬手试了试力道，一手抓住了飞袭而来的锁链尖端！
“论卑鄙，你在神族里面，算少见的了。”
第七十二章 卑鄙的我
下毒、偷袭，暗算，隔岸观火，最下三滥的反派手段，都被敖胥使了一个遍。谢云书记忆中，大略只有殊明可以跟他一拼。
话说回头，当年殊明那么狗腿，抱上敖胥的大腿几率，到底会有多高呢？
然而不等谢云书开完小差，敖胥就已瞪着谢云书，不可置信地喝问道：“本座在春滋泉内，你怎么可能空手接住我的锁链？！”
“那我可得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神的神通，兽的气力，以及人的智慧了。”
若说谁给神族的印象最深刻，那必然是当初挑事的刺头，魔族的魔帝蚩尤。当初蚩尤以一己之力，带着兽族征战若久，方才不敌神族落败。神族在过去三族大战中损伤过半，肯定少不了蚩尤出的力气。
而作为最古老的伏羲古神之一，敖胥当然是过去这场战争的亲历者。
也是因此，他才断然难以接受，三族诞生伊始，始终伏低做小的兽族突然有朝一日，竟敢妄想与神族平起平坐，对天帝伏羲不敬。
不过，谢云书不清楚，当年的敖胥与魔族敌对时，他是否会在蚩尤的面前感到恐惧。
但谢云书现在能万分确信，敖胥在偷袭一击不成，并且见到锁链被谢云书攥在手心的一刻，定然已心如擂鼓！
“居然还放毒？”
蓦地，修吾胸口突然冒出一团黑紫色的粘液圆球，恍若沸腾似地炸开。殊不料，谢云书虽受限于阵法禁锢，可他对绝冥之毒早有钻研。
这些年谢云书又没真净想着让李忆如生二胎，只见其手心一团灵枢牧尉所赠的灵光，瞬间覆盖住他与修吾两人，转眼将这团毒液净化。
兔起鹘落间，敖胥再度释放出的长链，将春滋泉辉映得金雷阵阵，显然已将一身修为逼至极限。谢云书匆忙一拍，倏将修吾送出禁锢之阵，旋即右手握拳，朴实无华亦无锋，却似龙潭出鞘一般，和着嘹亮龙吟，一拳悍然接下无数金锁。
只见锁链似蛇攀附，蜿蜒缠绕，寸寸鞭笞肌骨。但任凭敖胥放出的千锁加身，谢云书竟以蛮力抗衡，霍地通体一个劲摆，顿使金雷散尽，锁链松垮抖落而开。
拿了别人的伏羲神力，还要用别人的伏羲精气去打他，那就叫一个爽！
之前不急反击，却是谢云书在以兵厄之气，侵染敖胥的锁链，以此窥破敖胥的招式破绽，以及他的神力特质。而今神消道长，谢云书已合精气神三维，纵未回去慢慢消化一阵，可对付此刻的敖胥，正是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你？！”
攻守之位互换，赫见谢云书周身雄力勃发，暴力震开之前敖胥利用修吾同归于尽的阵法。仅仅来得及口吐一字，谢云书便猛地冲破防线，直切向敖胥中路。
霎时间，敖胥心知对手实力惊人，不假思索在周身布置出一道透明半球护罩。紧随其后，他竟一人三分变出两道分体，恍若瞬移一般，极速撤出了谢云书的攻势。
“这种分身……才与你实力差不多匹配。”
一般的灵体投影，自然不被谢云书放在眼内。而敖胥的这一神化三的功夫，显然在短时间内，具备不俗的战力。不仅如此，此三神再度用兵刃对敌之时，锁链的距离更远更长，兼之虚实莫测，又比先前还要更胜一筹！
不过，谢云书这副闲庭漫步一样的架势，着实把敖胥激得有些愤怒难安。尤其谢云书一剑斩破刚刚他方布置下的护身气罩，紧接着就脚下一蹬流淌着翡翠色泽的春滋大地，完全无视了另外两道分身，更令敖胥惊惶不定。
“休想——”
按理来讲，敖胥从未与谢云书碰头，本不该连真身方位都暴露。可眼下不是恼恨之时，敖胥下一秒即已喝令另外两道一模一样的化体，形成左右包夹的三教合围，向着谢云书一并发起绞杀。
熟料破风劲啸，足可轻易诛杀仙神的黄金刑罚之链，在迫近谢云书环身三尺之刻，莫名其妙就像卸了力气一样，变得松软起来，缓慢迟滞。
这就是“兵厄”起效，使敖胥的神力退化被感染，连带着这些锁链都仿佛成了谢云书手足的延伸。要不是这里是“春滋泉守”的主场，谢云书还会更快达成目的，甚至向敖胥发起反击。
然而饶是如此，不能靠三身联袂诛敌，对敖胥来说仍旧是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
“你，这就黔驴技穷了……我才用到神农气力啊。”
谢云书问话刚一脱口，敖胥只感觉得到春滋似被“寒霜”倾覆，兵厄的侵染气息，竟循着这些锁链，向着他的双掌蔓延而来。
这股寒霜之意，居然连他的神力都抵挡不了太久。紧随其后，谢云书厉行反击，恰如他所说一般，一手揪住一边锁链奋力一拽，两道敖胥化身便被锁链拖着，以谢云书为轴心飞快相向而撞。
倒不是敖胥不想止住这一步，实在力量上的直观差距，一刹就展现得淋漓尽致。两道化身根本是身不由己，被谢云书给像提着两只猫咪，强行拽了过来。
刹那间，伴随“叮叮当当”连续不绝的锁链碰撞声，断裂的锁扣炸成一点点金粉，飘扬在春滋泉内。而两道化身脑壳当空一撞，登时变成了金雷散去，并没有闹出什么红的白的流一地的血腥景象。
而失去了两道助力，任凭敖胥有通天之能，想战胜谢云书也无异于痴人做梦。
可就在敖胥想拖延时间，使得九泉大阵继续推进的关头。缓了一口气过来的修吾，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令敖胥不得不正面与谢云书放对。
前无路，后无门。选择了春滋泉作为依仗的敖胥，此刻唯一能够仰赖的，也就只剩下春滋这唯一的屏障，步步惊心。
与此相反，谢云书就主动得多：“你有什么遗言？”
“你杀不……”
“哗——”
蔓生的枝桠，一节又一节，在春滋泉内舒展。谷神玄根与神树相互一叠，顿时两股玄玄之气，相互绞缠在一起。谢云书顺手举起龙潭，登时剑尖直指敖胥！
“那我就不让你说遗言了。”
第七十三章 这可让敖胥爽到了
“神树？！”
春滋之内，唯有同源而出灵力，方能相互起效。眼下谢云书用谷神玄根与神树交叠，分明是想断了敖胥的灵力庇佑。
敖胥先是心惊胆颤，旋复心下一喜：“你妄动神族根本，天帝断不会将你饶赦轻放。”
“死到临头，还想这些与你无关的事？”
只要不损伤神树，谢云书才不担心，伏羲会那么无聊，把他给关禁闭。可怜敖胥忙活了大半天，要是早知道谢云书跟伏羲“有交易”，估计肠子都该悔青了。
这么一想，谢云书为了让敖胥更加死不瞑目，立即说道：“难不成你以为玄女册封我为神君，只是名义上天帝授意的招安吗？”
“？！”
“傻瓜，天帝纵不知我所作所为，但大体路线上显然我才是对的。否则域外魔族入侵，纵使你天帝一直闭关，会至今毫无动静？”
宛若一声惊雷炸响耳畔，敖胥此刻不知是恨是惊。
而最后说了一句，谢云书旋即一剑擎天，倏引春滋、谷神玄气双重灵力，与龙潭剑身上缠绕。与此同时，谢云书还不忘叮嘱道：“修吾，记得砍下他的钥环。”
“你痴心做梦！”
求救求不了，逃跑逃不掉。毕生的信仰崩塌的一瞬间，敖胥顿时歇斯底里起来，将剩余的神力完全引爆，浩荡冲击着脚下碧色翠石，登时龟裂而开。
但失去伏羲精气为根本，纵使敖胥身为古神，修为不下千万年，碰到谢云书这个体内力量凝成一股绳的家伙，此刻也只能认栽，也唯有认栽！
“恒山·万剑宗！”
弥天无数剑流，清气浩然，汇纳归一。万剑统合，无非一口龙潭在握，却已足堪摧枯拉朽。谢云书平平无奇一剑平刺而出，瞬眼与之错身而过，顿将敖胥一身神力尽数摧毁。
而敖胥身侧的金锁，寸寸断裂炸了开来，将浑身割裂得遍体鳞伤。他甚至都未感到胸口开了一个大口子，紧接着伴随修吾一剑截下春滋钥环，黮月天火就已从伤口喷发了出来，把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以一种最痛苦的方式慢慢去世。
“春滋的灵力……还带助燃的效果？”
“这？”
不论是谢云书亦或者修吾，都没料到，敖胥一时半会儿居然没烧死——那这可就太痛了！
按照谢云书的想法，这黮月天火只要烧过去爆出来，差不多就能带走一剑穿心的敖胥性命。
可但凡是个生命，都会贪生怕死。濒死关头之下，敖胥仿佛溺水的人握住唯一的一根稻草，尽管没什么球用，却总归得挣扎一下，不由自主吸收起春滋的灵力。
这不吸还好，一吸就像火上浇油，让黮月天火的火势更烈。偏偏春滋又与神树朝夕相伴，与伏羲精气最为相近，对神族生机有不小助益。
这样一个添火加柴，救不回来，但又不让敖胥这么简单去死，就简直了……
“你看着他，我去处置善后。”
既然敖胥不想死得痛快点，那谢云书就随他去折腾了。
刚跟敖胥打了一架，真正的难题神庭大阵，却还没完全停下来。
而谢云书非常感谢敖胥同志，都不用他想办法去找伏羲精气的来源，便主动把自己的伏羲精气献祭给了九泉大阵，成了无主之物。
难得有白捡的便宜，谢云书才不客气。反正是他自己上神界打死了敖胥，那战利品也该又他自己处理。只见谢云书走到阵法中央，以一己之力停止了九泉大阵，将其中恍若有灵的伏羲精气，全数给抽离了出来。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族的标配，伏羲精气都会在额头铭刻一道相对繁复的神纹，象征着神族超凡的力量。
可谢云书一向对纹身之类的有洁癖，不喜欢弄出乱七八糟的魔纹、神纹来，干脆还是以女娲人族血脉为准，只在眉心浅点了一团天火烙印。
谢云书打完收工没多久，敖胥也终于在修吾目不忍视的视线中，活生生在生死一线煎熬着去世，仅剩下一具枯朽的人壳，亦然以痛苦难挡的姿态，跪立在神树之前。
蓦地，突来一阵清风仙气吹入春滋，却是九天玄女飘然驾临。风过一瞬，敖胥的枯肢登时散作朵朵红灰，凋零于春滋泉中，等待着神树清浊转化，变为澄澈灵力以为养分。
“唉……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和九天玄女同辈的初代古神，本身数量就很稀少。目睹一代刑罚长老被人打死，对九天玄女而言，仍旧难免唏嘘一番：“此回有劳谢神君，将一场三族危机化险为夷。”
“玄女娘娘不觉得我逼宫过分，害你神族少了一员古神，其他我倒不觉得有多费事。”
“无论敖胥怎样包藏祸心，却终究是为神族着想。否则，亦不至在他行差踏错之前，族中仍有他不少的支持者。”
九天玄女道：“他心中的天道，乃是神、人、兽各依其序，秩序井然之天地。可惜直至最后，他都未曾悔悟。自身的作为，已然背离天帝规定的神族初衷。”
“明白。”
谢云书正色道：“不是口中说着维系天道，就代表所作所为符合天理。但，我却不清楚玄女娘娘心中，神族内部是否只有敖胥一人有断绝魔界灵力，挑起神魔两界纷争的想法？”
“到此为止。”
谁心里面都知晓，敖胥仅是一个极端派的代表，绝非仅有一位古神支持这种作为。但要为了人、魔两族，在神界内部先来一场大清洗，却又有悖九天玄女初衷，甚至是神族承受不起的代价。
凛然飘立于虚空，九天玄女抬手一挡，肃容说道：“谢神君，代天惩奸，按照天律当有赏赐，吾不会收回敖胥的伏羲精气。但神族其他内务，请恕不便由你插手。”
“嗯，也好。”
神族内部肯定有各自的算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理清楚的。本来谢云书还担心，敖胥这么死在他手里，会令其他神族产生兔死狐悲之心，可能暗中使什么绊子，或者掀桌跟保守温和派的神族大闹一番云云。
但看九天玄女镇定自若、处之泰然的模样，谢云书就省下了担心，没有再多管闲事：“既然如此，我还赶着下去跟大家汇合，这就不再春滋逗留了。”
“待神界内部安定。三日之后，还请谢神君再来一次神界。”
谢云书思前想后，都不觉得神界跟他还有什么牵扯。可九天玄女这次的态度，却一改早先随和温缓，罕见的有些不容置疑，不禁令谢云书心头一跳。
“三日……我该按人界还是神界时间算？”
“自是人界三日。”
似已看出谢云书的疑问，九天玄女淡然答道：“过往，人界三日于神界而言不过须臾。但如今两界时间之差有意放缓，汝无须忧虑。现下，无论人界、神界均须稍作整顿，急之不得。”
“不急，那我就记住了。”
谢云书也就是不太明白，九天玄女怎么非要他三天后再来。但他转念一想，敖胥死后要稳定住神界局面，是得花费九天玄女一番功夫。谢云书随即就点了点头应下。
不过，谢云书自己没事，修吾那边却出了差错。就在修吾转身，欲与谢云书一同前往人界时。九天玄女突道：“修吾神将，敖胥之事已毕。汝，或该返回神界。”
“返回……神界……”
虽然是神界最后一个特殊的新神族，修吾在和敖胥闹掰前，其实都没在神界待过一日。他醒着在人界的时间，比起在神界可要长多了。
因此，九天玄女此刻提及此事，修吾一时居然怔在了当场。
谢云书在旁看了看，玄女娘娘在这方面，真是明面上不留一点空间……这就棒打鸳鸯了？
第七十四章 那一位
平心而论，九天玄女命令修吾回归神界，乃是情理之中的要求。一来神族本就严禁私立恋凡人；二来修吾是一个与春滋剑息息相关、伏羲亲手创造的第三代神族唯一一个例子。
不管怎么着，九天玄女都不可能放任修吾在人界乱跑。从这一角度来看，谢云书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替修吾说话争取。
不过，刚刚配合谢云书干掉敖胥，显然九天玄女也没有下死命令的想法，仍是留了点时间给修吾交待善后。而且半点不提凡尘俗世，已经算含蓄地给了修吾一些余地。
“玄女娘娘，这个春滋钥环？”
“钥环……”
当年这春滋钥环，算是敖胥举报了夕瑶，又蒙骗了她之后，从夕瑶手上给骗过去的。现在成了无主之物，九天玄女一时之间却亦找不出合适的人选，继续担任这一职位。
毕竟敖胥这种例子，可一不可再。春滋又是神族根本禁地，往后当更加慎之又慎！
于是，思索片刻无果，九天玄女挥手一招，先将春滋钥从修吾那里环取在掌心，说：“待吾禀明天帝，再行处置。”
“是。”
就算忧心忡忡，毫无铲除奸邪的喜悦，修吾仍旧得先定下心，与谢云书去往接应域外魔族那边的人、仙以及神族。
而见修吾单膝下跪领命，谢云书方最后补充一问：“那么玄女娘娘，魁予那边？”
“魁予与一干天魔众功过相抵，神界不会再做追究。若她愿回归神族，吾亦可赦其无罪。”
“多谢。”
既然天魔众愿意与魔族对战，那从立场上就没有背叛神族。九天玄女似对魁予颇为欣赏，所以一听谢云书询问，就立刻给出了令人满意的回复。
差不多把该问的都问完，谢云书遂收起来谷神玄根，之后直接从春滋泉去往无垢，先把自家闺女跟月清疏接到再说。
紧随其后，谢云书才带着小蛮一起，去与李逍遥他们汇合：“大家都没受伤吧？”
“伤肯定是免不了，可能放开手脚大战一回，那倒是难得的痛快！”
虽然没能配合同门组成阵法，但有武神与太清祖师在前面领头，罡斩与凌波组合跟在七圣左右，却也足可自保。
除了一群仙神以外，谢云书请煜音帮忙调教的那一千蜀山、蓬莱弟子，依靠曜灵之力牵制住域外魔族中的杂鱼，也为主力们省下不少气力；使得神人与域外魔族双方，不至于因为人海优势，一方被另一方一碰就碎。
唯独有些遗憾的，就是纵使有煜音保护，个体上的实力差距，仍然使得部分弟子有些损伤。但相对于大范围冲突，却并非不能接受。
不过，老谢活到现在，依然是有架打就舒服的个性，不免在战场上会挨几下冷箭。要不是众人团结一处，域外魔族中的高手又有武神顶着。罡斩受到的这些许轻伤，只怕就要成重症了。
而对罡斩的个性知根知底，李逍遥不以为怪，镇定地将方才见闻如实叙述：“归根究底，域外魔族看样子并没有强留我们的打算，否则伤亡必重。”
“诶？我还以为，他们再怎么着都会设法抓住李叔你，要挟我不得干预繁世那边的事。”
“未必没想过抓我。不过这一次神族下派武神，估计终究有些出乎魔族意料。”
李逍遥想了想说：“对了，在天魔城后方通道中，曾有一些异样魔气浮现，你当小心留意。”
“嗯。”
敖胥这张牌打出来，夜摩天总得有点反应才对。
如今这种状况，谢云书就算不是轻而易举，那也已经稳稳把敖胥给吃下了，没有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三族争端。域外魔族虽然没什么损失，却未得到任何实质的好处，难免有些令人迷惑不解。
然而不管谢云书怎样想，笼罩在六界上空的天魔城，依旧屹立在那，暗伏着无声的危机。
谢云书沉吟道：“不管怎么样，大家平安就好。伤亡的弟子与天魔众，还得妥善安置。”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太清祖师问：“你呢，神界的情况如何？”
“敖胥伏诛，一切顺利。既然李叔说通道另外一边，可能有些变故。那我得往魔界一探，回来再与大家详细说明。”
人界这边都还好说，谢云书只担心魔界那边，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常。纵使谢云书提前说服了罗刹几国，放弃了与域外魔族联合。可炎波之前那段时，灵力不增反减，总归会令谢云书的信誉，遭到一些质疑。
所幸谢云书手脚够麻利，现在专程再去一趟，应该还能赶得上。而且重楼在魔界，谢云书也不觉得一时半会儿，闹事的家伙能穿过通道。否则像鸱黎那种，魔族中敌视神族的顽固狡猾份子，早从域外魔族这边飞出来，跟人族挑事开战了才对。
果不其然，等谢云书到了炎波泉中，重楼似乎压根就没离开过，或者已经摆平了短暂的骚乱，仅仅以最平静的态度看了谢云书一眼，说道：“该死的已死？”
谢云书轻轻颔首：“罪魁祸首已然就戮，凭火金吾祂？”
“炎波灵力方才回流，吾重新凝形塑体，尚需一段时间。”
虽说苍老依旧，但炎波泉被解开了禁锢，伴随滔滔不绝的灵力涌现，凭火金吾的状态大为好转，口吻中气都充足了许多。而依旧留在炎波泉眼中的煌璃，更觉炎波暖意不断冲刷体内邪焰，不再需要她的灵力供给，同样大感舒爽。
不过，凭火金吾见九泉危机化解，魔界不必承受恶果，高兴归高兴。重楼此刻却目光凝然，仿佛看向了魔界之外。对他而言，制止魔界各族一时激愤，自然是手到擒来。
那么，能让重楼觉得尚未重归平静的事，断不会局限在九幽魔界之中。沉默半晌，重楼竟看着谢云书，一开口就笃定问道：“你该已有所觉？”
“不错。”
谢云书本身修为，在六界就已经算得顶尖，此时兼合了伏羲精气，显然已更进一步。到了这种地步，冥冥之中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心里早就有些预兆。
鬼使神差地想起九天玄女三天后的嘱咐，以及她公事公办不苟言笑的态度，谢云书与重楼相互一对视，顿时心有所悟。
“那一位……要出关了！”
第七十五章 存在即令人无从忽视
够资格被谢云书和重楼称为“那一位”的，在整个六界也只有三位。而下落清晰，至高无上的存在，目前却也唯有神界当中的——天帝伏羲。
谢云书醒悟的第一时间，顿时明白域外魔族，为什么不肯抓住机会挑事。谢云书推测一番，觉得他们族中的顶尖强者，恐怕同样卜算到如果再作下去，就得付出惨痛代价。
天帝可不惯着任何一个刺头。
平时不破坏正常的六界秩序，祂都不会刻意去过问。但眼下神界天门洞开，九天玄女更打破常例，允许神族下界。说明域外魔族的入侵，并不在天帝所默许的“规则”之中。
这样一个意外的发生，使得域外魔族根本不敢动作。可得知这样一个消息，谢云书却未全然认为利好，反而隐约觉得对他而言会是个大难题。
“天帝闭关出关……也算正常吧？”
“那是你该面对的问题。”
反正天帝伏羲又不会来魔界，重楼肯定是无所谓。但谢云书去了春滋杀了一个初代古神，不管伏羲再怎么样恪守天道，该过问一些具体经过，仍旧得一五一十走个过场。
谢云书心下一突，转念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我就不必担心，魔界那些魔民刺头，嚷嚷着去人界闹事了。”
“哼，这可未必。”
既然炎波的隐患解除，谢云书需要在魔界做的事，都可以后续来跟进。至于煌璃什么时候苏醒，谢云书没什么可担心，留在炎波泉眼对她也只有好处。
但看重楼的态度有些微妙，谢云书不禁问道：“天帝出关，魔界应该不会妄动才对？”
“他出关，只会为你。而你身上的事，绕不开魔界。”
“……”
老头子提前预付了投资，必然要收取一些回报。这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而跟谢云书有关的除了幻瞑座，也就没其他的东西了。
这样一来，谢云书要取幻瞑座，域外魔族没地可去，到底会不会选择与九幽魔界相互兼并，就是一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那到时候伏羲是个什么态度，就很难推敲出来了。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云书再一斟酌，发觉他目前也唯有静观其变。有这个工夫杞人忧天，他还不如先回去把精气神调理一番，稳固住更进一步的修为。
说一千道一万，菜狗就别想着在三皇面前讨要什么话语权了。哪怕虚弱到极点的女娲，都能一己之力对抗神族，连斩那么多魔神灾星，补完天之后才传说力竭而亡。
而天帝伏羲的闭关，乃是为了恢复漫长岁月来，自身伏羲精气的消耗。不管怎样讲，都要比数百年前的状态要强上许多。谢云书就算再膨胀，却不会傻乎乎到认为如今的他在取得幻瞑座前，有能够忤逆伏羲的底气。
因此，已经确认魔界无恙，辞行回家之后，谢云书就开始琢磨，那位神界之主、天三皇伏羲究竟会找他聊些什么。
只是李忆如对事务的关注重点，往往会偏离那么一点，着实让谢云书哭笑不得：“所以，云书哥跟爹和小蛮一起去对付敌人，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下没人给你看着分寸，天帝出来找你算账了，对吧？”
“你一个孕妇尽想着上战场？”
“现在又没什么关系。”
顶多就时不时有点想吐，李忆如身上初次以外，倒没有其他不适，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后，李忆如笃定地说着胡话，突然理所当然地强词夺理起来：“难道云书哥你现在都不知道，女娲后人怀孕的时候是最厉害的吗？”
“……这还真没办法反驳。”
赵灵儿被关锁妖塔，打死一堆boss差点被活埋了都没流产，确确实实令人无法忽视这个可能。
不过，虽然李忆如说了一句大实话，谢云书可不能助长“歪风邪气”。所幸李忆如也就只跟他私底下抬杠，此刻还有柳梦璃在这，当即见好就收，认认真真地替谢云书考虑道：“天帝要真的出关，会不会命令云书哥上天领受神职呀？”
“真不好说……”
有那么多封神的先例在，谢云书可没法保证，伏羲的真实心意是什么：“但，我想就算天帝有封神的意思，大体也不会强人所难。这个应该能够放心。”
李忆如罕见的有些患得患失，担忧不已道：“最好是这样。否则要是云书哥跟修吾一起被抓上去，那家里就只剩我们孤儿寡母了。”
“这，乌鸦嘴。别忘了我还是龙潭泉守，怎么可能一人身兼数职？”
孤儿寡母这词多难听。
得亏李忆如不是夏侯瑾轩，不然谢云书就得专门设法驱邪改运了。而且谢云书寻思着，伏羲没必要在这种不违大局的小事上，跟他掰扯不清。
而一听谢云书用龙潭泉守的身份举例，李忆如跟柳梦璃相视一望，顿时松了口气道：“最好如此，不然我就每天带着小蛮去天门那边哭。”
“……说到修吾，他有做下决定吗？”
“这个我没细问。”
李忆如又不嫌丢人，谢云书还有什么可说的。但如今天帝苏醒，魁予与修吾这两位新神族首座与第三代神族首座，居然一个都没继续留在神界。
谢云书估摸着至少在这方面，伏羲不会那么好说话：“这下麻烦了。在严禁男女私情的态度上，其实天帝只会比九天玄女更为严厉，只怕不会大开方便之门。”
李忆如眨眨眼，摆摆手：“我可没说要云书哥你去求情。”
“你嘴一张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管伏羲什么态度，三天后不见分晓，那也拖不了多久。谢云书对小蛮招了招手，同时对李忆如说道：“我从敖胥那取得了伏羲精气，这就带小蛮闭关几天。”
“过分——”
“嗯？”
李忆如眼角上扬，假装很生气地说：“带着女儿出去打架就算了。刚回家不跟家人团聚，就又想着闭关修行？”
“我的多准备一些料，才好跟天帝掰扯嘛。”
第七十六章 有其女必有其父
谢云书确实没骗李忆如。想让天帝有所宽容偏向，拿出实际的成果，才是至关重要的。而李忆如也就只是跟谢云书开个玩笑，随后就让他跟小蛮在水月宫里找了个静室闭关去了。
说是闭关，其实也不尽然。
更多的，谢云书还是需要从小蛮身上进行对照，方能得出他自己追求的答案。
“精气神合一……嗯，伏羲精气天然带给神族的神通，的确是人、兽两族无法企及的优势。”
“优势？”
此时此刻，小蛮乃是以蛇尾的面貌，却也没盘着，乖乖地简单放下尾巴，伏坐在谢云书面前。移开了贴着她额头的手掌，由着小蛮托住两边的腮趴在一旁。
谢云书认真观察一阵，开始了相应的总结：“对。神族他们一被创造出来，就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人类成仙本来就数目不多，何况还得有几十年水磨修行。”
“噢，那爹是用谁和谁对比的啊？”
“神树树果做的新神族，以及普通的人类。”
对比女娲后人跟伏羲古神没什么意义，本身他们就算三皇部分力量的延续，强那是理所应当的强，没什么值得研究推敲。的出来的结论，显然也不具备代表性。
而且人族的觉醒和女娲后人觉醒不是一回事，前者觉醒激发女娲灵力，大体连成熟女娲后人的常态都不如。
不过，从女娲后人来看。娲皇在留下血脉之时，女娲神族总体仍旧参照了人族的特征，也需要渡过一个相对弱小的幼年成长期。别说不如大部分神族的起点，甚至不像兽族几个月大就有了强健的体魄，号称为仙神之族，却仍属于人的范畴。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既然需要时间成长。女娲后人与人族的高成长性，又是神、兽两族所不能及。只能认为三族各有短长，无高低之分。
当然身为人族，谢云书必是觉得人族最出类拔萃，不然为什么三皇诞生伊始，就与盘古一样都是“人型”呢？
“跟天魔众接触一阵子之后，我发现他们每个神族，都有自身擅长独到之处。而小蛮你没继承到女娲神元，却也能做到觉醒……或许伏羲精气的作用就体现在这里。”
“扬长避短？”
“差不多接近吧？”
相较于人族的全面，神族往往在自身属性上，相对极端化，凸出发扬了某一长处。
嗯，这里刨除了修为高深的古神，乃至已经通学各家的饱识神族。
三族都能够后天进行学习，这一点无须质疑。但神族确实在天生擅长的神通方面，往往有着更为突出的建树。
从这一点上来看，见过修吾这一活生生的例子，以及魁予等一干堕神来看，谢云书稍作深入思考，觉得还是跟天帝的取材有关。
当然也可能是伏羲造神时，初衷就跟女娲、神农不同，每一个神族于祂都是精雕细琢，哪怕是新神族都要得到他亲自灌注于神树的伏羲精气。
与其说是创造一个种族，更像捏了个个体化的生灵。
伏羲精气就仿佛引发挖掘出“材质”本身的潜能，譬如修吾就将春滋泉灵力的特质发挥到了极处，一苏醒就拥有比寻常新神族更强的实力。
正因于此，小蛮本身是女娲血脉，但在伏羲精气刺激之下，却填补了没有女娲神元的空缺，能够令她不觉醒就梦蛇出蛇尾。只不过跟李忆如的正牌相比，伏羲精气就像货不对板，终究没有李忆如那么夸张。
小蛮苦思冥想了一阵，抬手挠挠额角，豁然开朗道：“难怪我会觉得上次爹给了我伏羲精气，身体好棒，力气都变得大了许多。那就是神农气力在伏羲精气的影响下也得到了发挥？”
“没错。”
之前谢云书以为是神农气力，才令小蛮的蛇尾显露。谢云书现下一研究，虽然有部分相关，但最主要的仍旧得看伏羲之精。
否则按理而论，小蛮本身的神农气力，不该在谢云书取得伏羲之精后，才显露出如此异兆。
打个形象的比喻，伏羲精气就像是个手游抽卡的“大保底”，不管神族再怎么歪瓜裂枣，反正只要中了，那就最少是个ssr。至于ur那都是古神，肯定得伏羲亲手拿不可再造的天地奇珍去捏，才能一捏捏出来。
饶是如此，对于小蛮来说，伏羲精气都已受用不尽。更别提，李忆如得了幻瞑座的好处，目前神元仍在持续流到小蛮身上，等过个十来年，本就资质不俗的小蛮，超过女娲后人觉醒后的平均水平，几乎已经是件板上钉钉的事。
可惜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小蛮目前仍停留在“能变厉害就很高兴”的阶段，对于为什么变强却没有多少理解，能想着照顾好家里人，纯粹是幼女质朴的亲爱之心的体现罢了。
差不多弄清楚了小蛮身上的变故，谢云书也开始专心致志，梳理起了自己的谷神玄根变化。
要和谢云书一比，小蛮那就纯粹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个就是谷神玄根的元核？”
“对。”
只有在亲闺女等寥寥少数人面前，谢云书才会把元核展现出来。但与谷神玄根最初的元核相比，谢云书目前的元核已与过去大相径庭。
虽然仅仅不到巴掌大，却没人敢轻看里面的能量。从外表看去，就像是一个大恒星周围，另有三颗光芒闪烁的星星拱卫运行着。
五彩斑斓的那一颗，小蛮一眼看出来是里面都是女娲神元，温和流淌。而神农气力的那一颗，除了勃然生机以外，则隐约还散发着猩红的煞气。仅剩下的最后一颗元核，却只有纯粹的清气盎然，显得仙气渺渺，与天相合。
不过与神农、女娲相比，伏羲精气所注入的精气元核，目前的光芒夺目不少。这却是因为谢云书取得伏羲精气的时日尚短，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而中央那颗谷神玄根的主元核，自然而然乃是用“灵力无限”的幻瞑座投影，作为海纳百川的承载之物！
“这……”
看着谢云书的谷神玄根元核，小蛮一时都看呆了。她自己的情况，已经算是复杂的了，结果跟谢云书的一比，那根本都不算什么。
不禁有些担心地看着谢云书，小蛮一把抱住谢云书胳膊，娇憨地晃了晃，问：“爹的精气神分开就算了。幻瞑之种里面放了那么多种力量，就不会乱七八糟的嘛？”
“不会的。幻瞑座千变万化，能够完美统合各种灵力。”
“那，爹再把精气神放进去，是不是就等于盘古的虚与实两面，都统合到一起了？”
撇开精气神不谈，谢云书将幻瞑座投影种的能量，纯粹如一的变幻给小蛮瞧了瞧。时而是天堂鸟的瑞光，时而是地狱鸟的狱火，时而又是燧人氏的黮月天火，玄牝、兵厄剑瘟……不一而同。
早在将龙潭铸造成功的那时起，谢云书就不会受到力量繁杂的干扰。尤其幻瞑座本身的“无限”万化的特性，就更使得谢云书如鱼得水！
而就在谢云书给小蛮展示的同一时间，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幽莲，近来对付域外魔族始终如泰岳难撼。今天的水之魔神沉藏缘按照惯例来寻晦气，却一不小心被幽莲运用黑莲圣火给予重创。
纵使不是幽莲的对手，但大家也不是头一天认识，沉藏缘登时震惊不已道：“青霄，不，幽莲你神格有瑕，怎有在我魔族换私下更进一步？”
“你问妾身？不如，还是用你的鱼脑袋慢慢去想！”
第七十七章 造化通玄
幽莲之所以会不断变厉害，自是得益于谢云书这边的变化。作为仅次于幽莲，享受着幻瞑座第二支配权限的谢云书，身上每一份灵力的变化，都会自然而然反映到幻瞑座上。
盘古梦境与盘古的精气神，虚实之力互补短长，登时产生了焕然一新的效果。当然对幻瞑座来说，谢云书如今这个程度的精气神合一的水准，才能满足它预期解析的需求。而这份过程，甚至会十分漫长。
那么，身为唯一的至高女神，随着幻瞑座的创世圣力，增添了新的变化。幽莲毫无疑问会在第一时间，得以将这份实际的益处，转化为切实的战力。
因此时间拉的越长，对幽莲来说就越有操作的空间。而繁世那边的情况有所好转，对谢云书无疑也格外有利。
不过，目前他仍旧在小蛮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下，顾不上联络幽莲，也根本不清楚她那边的情况，依旧继续埋着头，专注于着自己的钻研。
“爹，我能摸摸吗？”
“行啊。”
反正谷神玄根元核周围，都是精纯的谷神玄气。小蛮伸手一探，也只觉得暖洋洋的，不会有任何异状，就像陷入一片温暖的海洋，极为舒适，像是几年前被谢云书抱着哄睡觉似的。
渐渐地，有点醺醺欲睡的迷糊袭上心头，小蛮急忙收回手心，用力摇了摇脑袋，睁大了明亮的双眼，摇了摇手指头，看着谢云书说：“虽然都是精气神，但爹的似乎跟我的不太一样？”
“你的合起来就拆不下来了，对吧？”
“嗯嗯！”
小蛮现在的精气神合出来的灵力之源，本质上是凑一份盘古真血出来。但小蛮身上主要还是依托于女娲传承。伏羲精气、神农精气只能算有，因此大体都被兼并到女娲血脉当中去，使得她在“保留原样”的前提下，得到了长足的提升。
而谢云书就截然不同，三股相当的精气神，并没有强烈排除杂质的意愿。与此相反，幻瞑座的创世圣力就仿佛一个源头，能够包容万千。
对于盘古梦境来说，精气神无非出自盘古，简直跟自家人一样，没什么不能包容接受。而谢云书身上其他的能量，但凡足够幻瞑座进行深入剖析的，它都理所当然能进行转化。
然而与其将外部的灵力转化，作为座的投影的幻瞑之种，在吸收了盘古精气神后，已将谷神玄根的元核彻底固化，远远超越了谢云书从幽莲那边借来的“元灯”，成了一个实质意义上的袖珍型“幻瞑座”，几乎能够衍化不超过谢云书水平的万物。
所以，看似在铸剑纯粹之后，谢云书体内的能量再度变得臃肿起来。可实际上他如今的体内，只剩下一种，能够打比方为“源”、“炁”一般的灵力。再去追究谢云书修炼的什么法门、功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爹是不是不管想用哪种力量，都能转化为纯粹的一种？”
“不错。”
谢云书手心一挫，就是一团明亮照人之火：“过去我用黮月天火，总要担心情绪会被太上忘情的抽离之感影响。现在天火已经被全然掌握，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种情形。”
小蛮有点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那如果没有副作用的话，是不是以后爹再花大力气使用天火，就不用跟两位娘亲亲亲了？”
“……这是你的年纪该懂的话题吗？又不是非得男女之情，才能让你爹缓一缓心情。给你扎个小辫子，效果也一样。”
谢云书搓了搓小蛮的两个长辫子，给她把头发都弄乱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认真一点，你爹在教你正事呢。”
“噢。”
非但不觉得难受，跟谢云书打闹一阵，小蛮相反还很开心。自己把红发理了理，小蛮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地说道：“那爹你带我修行，是为了研究什么呀？”
“那一位忙活了无数年，不就是为了能让神族壮大，能像兽族、人族一样顺利繁衍？”
谢云书若有所思道：“只要解决了这个疑难，很多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老生常谈了呢？”
天天跟在他爹身边，小蛮对大人们时常聊的事情，不管理解与否，差不多都记在了心里。但如今谢云书精气神合一，或许会有新的成果？
见小蛮老老实实，谢云书想了想干脆给小蛮来个示范，于是就要去牵她的下手：“走，我们出去实地试一试。孟章丢下来的那些器偶，都被你捡回来了吧？”
“器偶……嗯，都在兵轮里。”
在一个狭小空间修炼，显然不太符合小孩子本性。一听谢云书要带她上“实践课”，小蛮顿时来了精神，当即双臂平展而开：“蛇尾巴走路不方便。”
“这个时候倒是会撒娇了。”
谢云书一把抓住了尾巴中段，把她给横抱了起来。只是两人刚一离开静室，笙儿就飘了过来，用无辜的眼神，把小蛮给“逼”着羞愧地学会了自己走路。
父女三人没去找她们的母亲，直接去到一座仙灵岛外的闲置荒岛上，然后就开始了善后工作。
小蛮把器偶并排丢了出来：“还要孵蛋？”
“不孵了。”
家里的灵兽数量太多，再弄一批幼兽出来，可真就得把人给烦死。谢云书这一次没那么无聊，直接明摆着说道：“我把这批灵兽都复活，送回六界。”
“啊，这么多？！”
“多，也不多。”
灵兽本身由天地灵力构成，魂在灵在，纵使死亡，亦不过从头再来。但谢云书却不想这么费事，索性右手指尖拈动一点灵光，洒出一片晶莹光点，罩在六个器偶之上。
霎时间，几个器偶当中装着的诸多灵兽魂魄，冲爆了如同三星堆面具一样的青铜器偶。就在姐妹俩好奇的目光中，一个又一个恢复成生前的模样，飞的、奔的，游的不一而同，各自朝着谢云书感恩拜谢，然后才从谢云书开启的通往六界的通道中离开，回归他们本来的家园。
“唔？！”
小蛮见状顿时瞪圆了眸子：“真复活了！”
“又不是第一次，大惊小怪。”
“以前哪里有这么复活的？”
小蛮还是觉得好夸张，就像奇迹一样：“爹今天复活这些灵兽，都不需要消耗什么吗？仙灵兽都能随便复生？”
“神灵兽相对麻烦不少，在那层次之下即能意至而活。”
谢云书摇了摇头，散去指上灵光：“幻瞑座拥有生死轮回的权能。这些灵兽本身魂魄尚存，灵力还在，复活并不是特别困难。只不过如今我更加信手拈来，显得饶有余裕罢了。如果是幽莲的话，她会做得更好。”
小蛮犹豫了一下问：“这样算不算违背了寒髓的规定？”
“灵兽死后会自动重新凝聚，本来就不是非得进轮回不可。”
“那也很离谱了。灵兽里面还有仙灵兽呢。”
小蛮绞尽脑汁想了想，总算找到了一个比方：“刚刚那些灵兽从器偶里出来，根本就和传说中三皇造物一样。娘娘挥手一洒，落在地上的泥人就都活了。”
“差不多吧？不比打架，只论造物……我可能还要更厉害一些？”
谢云书现在想造东西，那是真的手到擒来。至于消耗的话，有幻瞑座打底，如果不是沦为生产队的驴，谢云书大体也不会有多忌惮，能够及时恢复调整。
但小蛮听他这么讲，突然警惕了起来，目光一斜说：“造人就算了。要是来的太容易，爹就不珍惜了。娘她们肯定也不开心。”
“嘶……亲的闺女和捏的能一样么？”
第七十八章 宰了就是
“爹可不能乱说。都是活生生的人，亲生的和捏的有什么区别？”
“明明吃醋的是你，你还教训起你老子了。”
“嘿嘿，这是女娲娘娘的教诲，我才不会忘。”
身为女娲后人，小蛮在这方面倒是极为自觉。她粘谢云书可以随便粘，但在原则问题上，却是一点都不带马虎。
而谢云书也就是这么一说，然后顺手把笙儿给抱在身上。跟笙儿还是很相亲友爱的，小蛮见了也不争抢，静静地看着那些灵兽一个个散去，再开口把话题给带了回来：“那，爹要怎么才能满足天帝的要求啊？”
“我连祂老人家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谢云书虽然这么说，但精气神合一加上幻瞑座，基本上在各方面，都够给伏羲一个相对满意的答复了：“不过有一个特征，是神族本身自带的，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改变。”
连她自己都能安全地从李忆如身上继承女娲神力了。小蛮对谢云书再进一步后有所进益，更不觉得有多意外。
谢云书是谁？那可是她爹呢，能不厉害吗？！
“什么特征？”
“时间。”
谢云书能够让神族交欢不死，却不能揠苗助长：“神子本身成长缓慢，是天帝创造神族时，就刻在神族身上的表征。如果没有父母遗传伏羲精气，神子会成长的更慢。”
“对呀，这一点就跟我们女娲神族很不一样。”
女娲神族与伏羲神族的差别，在此表现得极为明显。谢云书没必要去跟小蛮解释，具体改变神族生产后代父母双亡的办法。
但这方面，他却觉得有必要给她说上一说：“天帝想让神族像人族一样自然繁衍，那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或者说，这与祂的追求相背离。”
“为什么？”
“既想永生不灭，又得成长快，还要有最强的力量。世上或许有这样的个例，可怎么可能允许有这样的种族呢？”
纵使是伏羲古神，都没法做到诞子不灭。何况在神界来看，初代的古神本身就与神树造的新神族，几乎不能等同。
按照谢云书的标准来衡量，伏羲古神就是“个例”。而且创造他们时，伏羲耗费了不菲的精气，以及天地初开时的奇珍，本身就不具备可复制性。
饶是如此，伏羲古神依旧存在着神族固有的缺陷，与新神族一样不能无负担的生育。
为了让小蛮能更加容易明白，谢云书还生动地形容道：“小蛮你想，每个神族的诞生都得消耗资源。但他们每一个一出生，就得有仙人以上的灵力。如果他们像人族一样繁衍……”
“噢，我懂了！”
现在的神族数量还好说。但如果不受成长的限制，假设能够像人族一样生产，不用过多少年，神族的数量，就必然会以一个夸张的幅度提升。对于六界而言，无疑将成为沉重的负担。
没办法，谁让神族永生不灭呢？
六界的灵力再怎样充沛，总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个种族，无限制地薅羊毛。纵使六界目前没有灵力不足的情况，但迟早架不住这么膨胀下去。
小蛮顿时醒悟了过来，然后又有些犹豫地说：“这样的话，爹都已经想明白的事。天帝会不清楚嘛？”
“那就只有见了面才知道了。”
天帝伏羲一向恪守天道常理，不会不懂过犹不及。谢云书遂抱着谨慎乐观的态度，接下来两天也就在家多想了些应对的方案，没有四处闲逛。
直到仙霞派那边发出邀约，谢云书才专程一个人去见了沈欺霜。而这时，修吾等四个年轻后生，似乎都碰巧在山上，在修吾上天的最后一天见了一面。
说来敖胥的败亡，在人界其实很少有人知情。而天上的域外魔城虽然没什么大动作，却也未直接选择离开六界，使得各大仙门依旧保持着相当警惕，一日都不敢放松。
仙霞派纵得益于法神的加护，自沈欺霜上下亦无一日怠慢修行。就算是这样，各派仍不免有一些弟子外出遭逢不幸。但这都属于正常的“死亡指标”了。放在平时的六界，修仙者斩妖除魔，也不可能一个人都不死，何况是现在？
六界至今尚算安定，沈欺霜目前还算较为满意，心情松缓地说道：“情况大抵就是这些。谢师弟，今日请你来仙霞派，乃是为了商量修吾神将的事。”
“我一看欺爽姐你把他们四个叫一起，就知道肯定是为了修吾和清疏。”
这事管不管对谢云书都属于无所谓的范畴。
可人活在世上，谁还没有一个远近亲疏呢？
谢云书了然于心，淡笑着对大家说道：“可事先说明，我只能尽我所能。具体结果如何，我很难做出切实保证。”
“多谢前辈。”
谢云书摆摆手，然后对修吾两人说：“不过，修吾的身份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在于天帝对第三代神族的第一个，会多一些留心。但坏处同样在于此。”
“因为看重，所以对修吾的要求会更严格么？”
慧心倏尔悟出谢云书的话音，月清疏心中却忧虑难掩，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
“有。”
谢云书毫不犹豫道：“我建议修吾现在就自杀，然后留下魂魄就行了。”
“……”
“……”
“……”
这个答案还真是一贯的简单粗暴，令人无从反驳，听起来又格外的荒谬。修吾自己感觉还好。月清疏、白茉晴和桑游三人，却都被谢云书整自闭了。
不过，在场只有沈欺霜清楚，谢云书有能力起死回生，哪怕是神族都不例外。她依旧不改镇定，从容不迫地说：“那亦须神界放过修吾的灵魂。否则他被关进天界牢狱，依旧无济于事。而对神族来讲，岁月，又是最不值得在意的一项。”
“确实。”
这个大概就是限制谢云书的唯一拦路虎。他再怎么样不讲武德尽出些歪点子，却不能不让神族把修吾的魂魄带走。
而没了修吾的魂魄，又不能做个充气娃娃……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嘛！
谢云书说到这里，突然来了个转折：“大家也不必太担心。毕竟上次打死敖胥，修吾总归有点惩奸除恶的功劳。我想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神界还是会通融的。我觉得，修吾能以什么说服神界诸位，才是问题关键。”
“说服？”
“仅仅是为了违背天归而下界，你觉得说的过去吗？”
第七十九章 严厉是真的严厉
伏羲亲自裁定的天规，必不允许一般人破例。要是修吾真老老实实对九天玄女说，他是为了跟月清疏留在人界，思恋凡尘什么的。那无疑是火上浇油，可以直接“判死刑”了。
因此，谢云书正巧也要上界，索性便嘱咐修吾，有什么话交给他来讲，以免节外生枝。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谢云书如期带着修吾来到蜀山，然后跟太清祖师一起去往神界。这一次谢云书再到神界，却又是另外一番面貌。
前回九天玄女册封时，大家更多只是新奇陌生。但现在一位从古活到今日的刑罚长老，被谢云书一鼓作气在春滋泉里给宰了。可想而知对神族而言，得有多大的冲击力。
连春滋泉都保不住敖胥的命，偌大神界除了伏羲，如今还有谁能降伏谢云书呢？
等谢云书从天门进来，无论是神抑或是仙，看向谢云书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个人情绪。
或畏惧隐怒有之，或敬重警惕有之，他们的神色不复过去淡然。而在谢云书路经身侧之时，有些神明甚至纷纷让开了半步，分明有些敬而远之。
当然有拒绝的，就会有偏向的。飞升的仙人当中，除了封仙封神的那部分，天然愿意跟太清真人走得近一些，见了此状遂颔首示好，相互谈笑风生。
谢云书对神界没有野心，又足以制衡神界的激进鹰派。这种情况，显然是九天玄女所乐见的。
而谢云书一路走来，还忍不住跟太清真人调侃道：“得亏我不在神界，不然我要上来，岂不是会让很多神仙提心吊胆？”
“依老夫之见，倘若天帝闭关，你确实会是个麻烦。”
“有什么不好？”
不规矩的神，就得不规矩的人，才能让他们规矩！
而天帝不闭关的话，一切都得依照天规运转，大家都得老老实实的。就连飞蓬翘班，该开除贬下界轮回千年，那也丝毫不会含糊。
太清祖师这么一打趣，谢云书是半点自觉都没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而一旁的修吾闻言顿时内心愈沉。
好在今天的主角，显然不是修吾。等众人抵达了神庭，九天玄女此回却是居于次位。虽说对九天玄女的站次有些疑问，但大家或多或少，都意识到了长年不在位的那一位，可能难得要出面处理一次神界庶务。
等到了谢云书站定的时候，已经没了他来时，从天门到此路上，一众仙神的异色眼光，屏气凝神恭候着天帝临朝。
谢云书不禁自问，这天帝开会怎么开呢？
难道跟世俗皇帝一样，身后跟一队小仙女，从旁边绕上来高高在上坐着？
“咳。”
“嗯？”
太清真人似乎看出了谢云书的疑问，轻轻咳了一下。谢云书一定神，却见神庭之上，一阵清流拂过全场，正中央已在一片金辉掩映中，雄姿挺拔地矗立着一道单手背负的庄严身影。
纵使不知是真身抑或本体，伏羲只要屹立在神庭中央，就没人敢冒犯秋毫。白金色的帝袍加身，不用多余的繁复坠饰，自然散发的肃穆神威，端正恢弘，即可令人一眼明了身份。
右拳合于腰际，蓄须盛年的伏羲，黑眉轩举，双目炯然，一扫神庭前后左右，目所及处，尊威凛凛，仙神皆为之礼拜而下。
抱拳弯腰深深一礼后，谢云书正想着是否得有样学样，做个合群的人和大家一起低头听宣。结果伏羲却有事说事，微微一扬袖袍，尊口一开即是中气饱满，朗朗雄声。
“数百春秋，转瞬而逝。玄女奉吾之令，约束尔等平日举措。然，先有魁予鲁莽妄为，致诸多新神族枉顾大局，陆续叛逃，大损神族命脉。后有敖胥暗纵凶兽，为祸神州，置绝地天通后神规于不顾，包藏祸心，存意毁坏三皇契约，确为最大恶极。”
伏羲这一开腔就尽显严厉：“玄女，汝可知错？”
“是吾管束不严。”
“吾知汝为神界安定，宁多怀柔，不予雷厉。魁予之事纵事出有因，涉及神族延续根本，牵连诸多神族神将妄进神界而亡，原不该轻拿轻放。”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天帝这么跟九天玄女说话。结果这次一出关，第一个居然就是九天玄女吃挂落，那是在场诸仙神，万万未料想得到的。
不过，伏羲紧跟着话锋一转，总算令大家提心吊胆的心情稍放：“但汝既宣告功过两抵，神令出则无悔，那便到此为止。”
“谢天帝宽赦。”
“汝有错，无罪，何须宽赦？”
公是公，私是私。
伏羲行事极讲规矩，就算斥责九天玄女，亦仅为出自长辈的点拨。可对魁予，祂却与九天玄女完全是两个态度，颇有不满。
敖胥再怎么偏激，或者过于严苛，但在处理魁予麾下战友子嗣时，总体仍是依法办事。从这一点来讲，还真没办法讲，换伏羲亲自来处置，除了不连坐神子子嗣以外，会轻判多少。
毕竟，为了防止神族断了传承，严令禁止神族私相授受，乃是祂亲自定下的规矩。
魁予不仅带头违逆，还导致一连串神族紧跟着冒进魔界，致使神族损失不轻。更别提，敖胥为此大动肝火，派了一堆不明真相的神将去刺杀魁予，不少神族精英毙命魔界。
从天帝的视角看，敖胥和魁予两个，只是罪过轻重的差别。格外注重神族延续的伏羲，要是会纵容魁予的举措，那才叫活见了鬼！
伏羲说着，视线落在谢云书身上，虽然貌似是平视，实则却带着天然的长者审视：“她与一干堕神在汝之空间？”
“呃，是。”
“放她出来。”
谢云书略一迟疑，想起伏羲说了“神令出而无悔”的话，没多耽搁就把魁予从壶中界里给请了出来。一见过去同僚齐聚一堂，魁予不敢怠慢，当即单膝向着伏羲跪下，规规矩矩的，丝毫不见往日的豪爽英气。
不过，伏羲打量了魁予一阵，却没直接与她交谈，而是冷哼了一声，继续跟谢云书说话。
“帮助魁予，是汝之抉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至少目前还不适宜得罪伏羲。
不太能琢磨透伏羲的想法，谢云书脑筋高速转动，投其所好道：“堕神再怎样，都没有和魔族沆瀣一气。我想如果能让他们回心转意，总归能降低神界的损失。”
“可。那修吾之事，汝便不得过问。”
第八十章 历史的矫饰
伏羲一向独揽乾纲，自是不喜外人干涉神界庶务。
看样子，古神、新神族，第三代神族，挨个犯错误，简直就像捅逆鳞连续捅了三次。老头子这次出关，可别指望有什么好脾气。一开始接了谢云书的话茬，却又堵死了他给修吾求情的口。
所幸，修吾本身并无过错，还算有功。只要修吾不开口多嘴，基本上就不会触伏羲的霉头。而伏羲虽严令神族不得有私情，却也谈不上凡事亲力亲为，非得刨根问底不可。
于是，谢云书都不去看修吾，干脆以退为进道：“修吾是这次铲除敖胥的功臣，在下有什么可替他求情的？”
“敖胥的精气为汝所取，汝当见好就收。”
“明白。”
能够造出一位古神的伏羲精气，虽然对伏羲不算什么，可用来捏新神族，都可以捏一个加强排出来了。就算论功行赏，也只能算多，不能作少。
不过，既然伏羲不想听一些男女情爱之类的话题，谢云书索性就直奔主题，说：“此回域外魔族入侵，的确是有我部分原因。不知是否因此，天帝方才出关？”
“意料之中。”
以伏羲的实力，对于任何事都能淡然处之，不疾不徐平静问道：“她意欲何为？”
“这……”
谢云书当然清楚，伏羲问的她指的是幽莲。而天帝关注的，不出意外就是幻瞑座。
尚且把握不住伏羲的态度，谢云书稍作斟酌，隐瞒了要合并幻瞑座的计划，仅仅就事论事说道：“九野魔族分兵入侵六界，乃是为了分散幽莲的注意。此回他们未能达成所愿，我之后应该会跟幽莲，彻底摆平魔族纷争。”
“如何解决？”
“以暴制暴。”
半点都不带遮掩的，谢云书不假思索道：“如今我更进一步，和幽莲联手足以完全镇压域外魔族。虽仍有些麻烦，却已有八九成胜算。剩下不足的部分，也就是繁世那一方的损失多寡罢了。”
“不会波及六界？”
谢云书没拍胸脯作保证，而是相对客观道：“除非他们跑到九幽魔土。”
伏羲微微颔首：“那般宵小即可降临人界，为何不能直接前往魔界？”
“的确有此隐忧，但我想我和幽莲联手，足可抵消他们造成的神魔失衡。”
对于域外魔族而言，没有非得经过人界，才能进入魔界的门槛。他们这次之所以降临人界，无非是在给谢云书添堵寻晦气。但若真到生死存亡关头，势必仍会选择于魔界合并。
不过饶是知晓这一情况，谢云书却也尽量“谦虚”，而后吹捧道：“况且有您在，魔族能否存在，不都是翻掌可定？”
“顺应天道的秩序存在，于苍生万物皆有其必要。”
伏羲不置可否，像是说给谢云书听，又仿佛在讲给神族警醒，自顾自谈道：“梦中神遇，青霄当深谙此理。怎会一改常态，任汝胡来？”
“她只跟我说过，过去繁琐的秩序所带来的阶级固化，使得底层日渐腐朽。唯她一神俯瞰苍生，却也疏远了与众生距离，不见底层疾苦。正因于此，罪龙欺上瞒下，沟通域外天魔，方有机可趁，险些令幽莲被偷袭陨落。”
“哦？”
之前神界传闻伏羲的闭关，实际上是沉睡休养。如今看来，伏羲亲口提到曾梦中神游，倒是解了谢云书心中困惑。不过以伏羲的地位，当然不会去向别人解释祂闭关做了什么。
谢云书自也识趣，兀自解释道：“从那以后，幽莲反省自身所为，数百年来进行过诸多尝试，以求更为贴合幻瞑座天道运行至律。与过去相比，她确实不如过去苛刻。”
“竟有此事？”
青霄女神幽莲的变故，与六界人神大战旧事，虽不完全一致，但个中起因却是大差不离。前者是青霄过于在意天道秩序，忽略了下界腐朽压榨横生。后者则是伏羲袖手事外，一切任凭天道自然，却没注意到神界内部本身的腐化，致使神人开战。
只不过，一个是青霄女神自己付出了险些陨落的代价。后者则是人族濒临灭绝，女娲传闻力竭而亡。
早已自审反思的伏羲，此刻确能感同身受，脸色虽然凝重了三分，口气已缓和了少许：“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亦非明智之举。”
“这一点，我和幽莲商量过，不会过于烂好人。”
幽莲虽然默许了域外魔族的生存，也不至于为了照顾魔族，抛弃了繁世本身的生灵。而哪怕是伏羲，都肯定会优先顾及神族，对此自然没什么不认可。
谢云书见祂一言不发，顿时心中大定：“另外，纵使域外魔族意欲谋求退路，强入魔界，势必会引起九幽魔族内部反弹。在他们联合对外前，剧烈的碰撞在所难免。因此我认为，短时间内，尚且不必担忧这一隐患。”
“关于魔界，汝有何看法？”
出关可不是为了听场面话，伏羲一针见血道：“汝身兼数家之长，当有所建树。”
“呃……”
怎么跟考试面试一样？
谢云书思绪飞速变幻，考虑须臾认真答道：“我是觉得，千万年过去，仇恨已经不是三族之间的矛盾冲突重点，该到了化解的时候了。”
“化解？”
伏羲不露声色道：“兽性难驯，领头者亦然。”
不必伏羲将话说尽，九天玄女即已主动说明道：“谢神君，三族对过往旧事记载虽各有立场，关键却无偏差。一切之始，皆在于兽族。”
“可就我在炎波所见，兽族皆指摘……嗯，神族贪心无度，妄图染指神农九泉。而九泉本是神农神尊伴生，属于兽族理所当然的记载。”
九天玄女深感荒谬，摇头否认道：“最初之时，三族各安其份，并无任何不谐。若说过去有腐化神族，轻视贬低奴役兽族，吾并不否认。但若指神族贪墨神农九泉，却属无稽之谈。”
“嗯？”
“谢神君既已去过春滋神树禁地，当知春滋与神树亘古相生。九泉虽为神农神尊伴生，却非直接隶属于三皇任何之一。”
作为富有智慧的古神首座，九天玄女一开口就点破了一个兽族历史谎言：“自始至终，神树皆由天帝大力栽培，从无更改。无神树与春滋泉，就没有新神族乃至部分古神的诞生。那时神族稀少至极，尚无人、神与兽族之分，何来神族贪心之说？”
“这……”
第八十一章 讲古
真要讲三皇对九泉做了什么，那还真的没有。顶多伏羲取了春滋化浊为清，神农拿炎波给兽族留了后路。至于女娲则更是一个都没要。
要说神农九泉就是神农的东西，完全没办法这么讲。神农疏浚九泉之时，伏羲和女娲在其他方面也不是没出力，譬如防止天地分离等等……大家都有功劳，总不能便宜都是神农占了。
至于照胆神泉，在绝地天通之前，乃是三族共同裁判议定大事之地，更谈不上神族以权谋私。
硬得理清个中头绪，在三族诞生伊始的许多年内，大家都相安无事，一直都没谁提九泉资源分配的问题，直到蚩尤率领兽族，开化智慧，并率众开战才出了差错。
而不管一切的起因是什么，三族又是怎样推诿塞责。但翻脸挑事的罪魁祸首兽族，第一个欺压人族，反手指摘神族。战败之后，理由借口都给逃到魔界的兽族说完了，就确实显得很不地道。
要知道，除了顶级的神兽，比如上古时期从自然诞生的烛龙、苍龙，应龙，神农自己捏的兽族就是没有任何智慧，理智蒙昧，起初被当作家畜禽兽，以及“工具”也是无可厚非的。
难不成人族吃猪肉，还要问问猪愿不愿意被吃？
就算谢云书之前在魔界所见，迦楼罗魔吃起魔龙肉，不也吃得一个欢快？
总不能神族、人族叫压榨兽族。兽族自己吃自己同族，到现在仍在弱肉强食，相互争斗不休，反而就不算什么？
双标也不带这样的！
从这一点上，谢云书闻言倒是较为认可九天玄女的观点。
过去腐化的神族有错，那是他们的问题。但不能以偏概全，把轩辕、玄女等等这样的神族主要积极势力，全部视而不见。就算是兽族欺压人族的时候，人家也没想着捡漏，而是付出相当代价击溃了造乱的兽族。
至于之后部分神族居功自重，欺压人族那又得另外划分来看。
功是功，过是过，最起码得讲点逻辑不是？
而接下来九天玄女的解释，更是一下子就彻底堵住了众生之口：“三族大战告一段落，神族绝地天通之时，人族已濒临灭绝。若言神族贪墨九泉，那时即可独占其八。可实际而论，除却春滋与照胆，神庭并未吞占任何一座九泉。”
“这，确实如此。”
要说神族对九泉有多需求，人家又没染指。就连寒髓在内，六个九泉都在人界，大体都由九泉卫戍，以及神农钥环挑选的泉守自行负责，和神族就没什么关系。
如果仅仅因为推崇蚩尤、重楼这一类能打的强者，而把锅丢给神族，毫无疑问是不现实的。
至于提到神族中的大恶人……远的不说，魔界里，光是魔翳不就得比敖胥还要阴险毒辣，狠的坏的冒泡？
不过，九天玄女跟谢云书讲这么多，却不是为了洗涮神族的委屈，仅仅是作证伏羲的用意：“谢神君纵欲弭平三族纷争，长久以往，魔族未必会领此好意。”
“这我也有考虑到。”
虽然说千万年过去，很多仇恨都已淡忘。可兽族记仇不记打，乃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如今只有一个炎波给魔界供能，魔族内部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往外发动侵略。
等魔界内环境改善，那可就说不准了……
谢云书说道：“我并没有促进三族融合的意思，但咱们应该做的，与其加重仇恨，还不如让魔族离不开另外人神两族。”
“何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了更好的生存条件，谁又想倒退回去？”
谢云书道：“如今魔界这么不安分，还不是因为九幽魔土不适合生存？太过恶劣的环境，使得本就受煞气影响的魔族，变得更加躁狂嗜血。正因于此，他们越发难以放下过往的仇恨，从而屡屡对人界虎视眈眈，伺机寻觅着复仇的机会。”
“这是兽族天生的缺陷。”
九天玄女道：“神农神尊过于注重于量，而使兽族盲目屈从本能，非个人之力所能改善。”
“我不否认。”
见本来回答天帝疑问的情况，变成了谢云书自己和九天玄女的对答。谢云书索性先做出承诺，道：“我的提议，并不需要神族干涉出力，由我自行承担一切消耗即可。”
“汝有何策略？”
相比起神族上下对魔族的敌意，伏羲起初反倒觉得一般般，没什么大不了。否则当初对付魔族，就不会是女娲矫诏借调神族，率众打败兽族了。
当然三族大战结束之后，兽族挑事导致神族死伤过半，才令伏羲痛心不已，严令飞蓬镇守神魔之井，不容魔界逾越雷池半步。
此时此刻，前尘已去，伏羲耐心依旧，仅是肃声说道：“养虎为患，大可不必。”
“已经在做了……”
谢云书把改造夜叉三国环境的过程于目的，大致给神庭上的诸位详细说明了一下：“人界有一句俗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天堂鸟与我缔约同命，魔族没法将它从我身边带走。而一旦三国周边与其他魔族领域生存条件产生差异，魔界内部则必生不平。”
“亦算有趣。”
近百年前，夜叉因为水脉枯竭，就曾遭受过其他几国围攻虎视眈眈。如今夜叉三国同盟，和其他魔族势力无法共享大好河山，无疑又会引起另外几个大部族的不满。
不过，谢云书的目的，显然不是挑起魔界内斗。否则重楼见势不对，肯定会即刻阻止。
然而饶是如此，一直战战兢兢、等候伏羲问责的魁予，此刻却不禁开口说道：“只是如此恐怕不足令魔族醒悟。”
谢云书说：“怎么说？”
魁予作答：“迦楼罗魔即是一个实证。弱时卑微求存，依附于我等。强时则翻脸无情，反复无常。相对落后的兽族，或许并不具备复杂思考，以及共情的能力。”
简单来说，很多魔族都太原始了，理解不到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甚至他们还会觉得，谢云书给他们做好事，本来就算应得的，压根没有知恩图报之心。
对于魁予的这一考量，谢云书不得不承认，相对来说确实很有道理。
“不错。就算是我都感觉鸱黎等部族太落后了，鸱黎就是个顶级畜牲。”
第八十二章 都得骂一遍出出气
高情商的说法，兽族中的蛮子叫淳朴单纯。低情商的说法，就是完全不可理喻。而只见近处的利益，不见远害的，大概就是鸱黎这种家伙。
不怕别人有图谋，就怕杠精听不懂。
越是靠近人族这一侧的魔界势力，大抵魔界诸族中的领导人都很有些智慧，不会不明白有利各族的条件是怎么来的。但像鸱黎这种喂不熟的白眼狼，连权衡利弊都不懂。谢云书除了干掉他，还真就没其他妥善的解决办法。
不去追究魁予中途插话，伏羲淡然发问：“若是如此，汝又预备如何因应？”
“无智者，不足与谋。”
谢云书不卑不亢道：“兽族智力普遍不如神人两族，乃是神农神尊自创造之初，过于强调数量，就已天生决定的缺陷。这一点我们无从更改。但只要他们的高层与基层没有坏事的想法，那就不必疑虑。纵如魁予所说，类似迦楼罗王这样的大部族首领不吃教训。但，少数服从多数，胳膊扭不过大腿，却也不值挂怀。”
“大势不可逆，众心不可违。”
伏羲微微颔首，俯视神庭一遭，莫名心生感叹，道：“任何神、人，兽，都无法逡巡逆流，更无能悖逆天理而独存。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逆势而行，必由盛转衰；背心而为，终自食苦果。尔等可还明白？”
“谨遵天帝教诲。”
“此回祸患起于神族，终于神界。敖胥沉湎曾经神族至上之荣，无视世代变迁，天道更迭，祸端自遭。玄女，汝事后亲往寒髓，传吾旨意，万年之内，敖胥魂灵当尝遍俗世诸般苦楚，以此对照他身为神族无数年来所享尊崇。待其刑期结束，或有悔过之日。”
“是。”
寒髓生死不容神族干涉，除非强到一定程度的大神通者，方能够稍作介入。九天玄女作为最亲近伏羲的神族，自然有着莫大法力，有着这样的资格。
另外一旁，谢云书先前以为天火一烧，敖胥应该连身体带神魂都尽灭了。可他转念一想，夕瑶的亿万精灵之魂，都能身散而留，却也不值得稀奇。看起来古神恐怕有着什么保魂的方法，不是轻松就能够诛灭。
何况，伏羲严惩敖胥魂魄万年受罪，失去伏羲精气又没再度登天的机会，甚至连前尘记忆都已失去，似乎还要更惨一点。
那谢云书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并且这样一来，谢云书觉得伏羲只怕还想震慑神族，当中与敖胥一样怀有不轨意图之辈。杀只鸡给猴看很有必要，何况还是地位崇高的神族？
不过，既然不是魔族主动挑事，就没什么必要紧关注魔界不放。伏羲听完谢云书想法，仍得静观后续，这才将目光投向魁予：“叛离神界千年，汝有何感想？”
“魁予知罪。”
这个时候，魁予连一丁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诸多麾下受我影响叛逃，于神界而言魁予罪不可赦。”
“汝似仍认为替部署担责是汝之担当？”
伏羲闷哼一声，格外不悦，道：“若无玄女结案在前，吾本不欲予汝宽赦。堂堂新神族首座，竟枉顾天规，明知故犯。千年因汝之故，牵累多少神族死于魔界？”
“魁予并无伤害同僚之心。”
“若非如此，汝还妄想在此向吾求情？”
看着战战兢兢的魁予，伏羲满是失望道：“自古至今，已不知多少岁月。汝等纵故步自封，尚可算遵循天道自然。但天规既定，汝有何立场劫狱而去，更在魔界自立为天魔？荒唐！”
“神族延续艰难，我只是不愿看故人之子永囚劫狱，灵力枯竭而亡。”
魁予勉力解释道：“天帝，天规过于严苛。错已铸成，魁予实不忍见无辜神子再受其罪。”
“人都懂得为自身行为负责。汝一新神族首座，竟无半分觉悟？”
伏羲失声哑然一笑，道：“天规因何严苛，汝难道不知？纵放私情，包庇罪人与其子嗣，就是汝周全自由的抉择？莫非汝以为，这样就算有其担当？”
若说敖胥是打心底歧视新神族，因此才执行苛刻的刑罚标准。对伏羲来说，刑罚的作用却不在处罚，而是以儆效尤。
简单一个道理，假如连死刑都吓不住犯人，还指望轻罪能获得严格的遵从？
正因于此，伏羲才对魁予的行为盛怒已极：“贪恋凡人欢愉，不顾彼此死活，尔等何等不识大体？汝作为表率，不仅不曾予以节制，居然还率先劫狱叛出神界。仅此一点，便当重罚！”
“我……”
神庭之上，静的连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只剩下伏羲一位能够开口呵斥，不余旁人求情空间。
不过，君无戏言这句俗语，放在伏羲身上自也适用。抒发完胸腔怒火，伏羲旋即撇下埋头不敢争辩的魁予，开始料理起剩下的一个神族：“修吾，是功是过，谅汝此刻皆已有准备接受的自觉？”
“是，天帝。”
伏羲拿魁予开刀训斥，肯定得有个被吓唬的对象。而修吾作为最后一个伏羲亲手捏的老幺，总归占了几分便宜，有些特别。否则伏羲也不会闭关之前，还专门给修吾捏了一把神界至宝春滋剑出来——这可是飞蓬才有的待遇。
但在处置修吾之前，伏羲还是先扬起袖袍伸出手，对魁予道：“树果何在？”
“神族亡于魔界者，树果均妥善保存。”
魁予大气都不敢出，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伏羲，而后看向谢云书。谢云书先是一愣，接着闭目再睁，刹那间已经从壶中界的天魔众住处，取来了十几颗神树之果。
千多年下来，除了死的连骨头都没了的，在魔界神魂散尽的神族。凡是新神族死后大体都会变回本体树果。当然一般情况下，基本上已经不可能起死回生。
但只要树果还在，重新挂上神树，耗时间蕴养，仍旧能焕发生机。至于经过伏羲再造之后，到底是否还是之前的同一位神族，就另当别论了。
然而，今天叫谢云书过来，就是为了验收成果。否则精气由伏羲出，一切都伏羲亲力亲为，他出关难道只是为了发泄郁气，斥责一通神族上下，然后就回头继续睡觉不成？
“玄女、修吾，还有汝，与吾一起前往春滋。”
第八十三章 跨了一代，都没成正式版（4200二合一）
碧空如洗，青玉铺地。再度来到这片神族禁地，已经不见了前回的硝烟痕迹，唯有无穷生机弥漫，兼则春滋泉与神树乃清浊化育，神界灵力蕴生之源，处之更令人心旷神怡。
但纵使在灵力充沛到这种程度的地方，神族的诞生却依旧极其不易。
挥动衣袖将诸多树果挂上树梢，伏羲开口问道：“吾赐汝伏羲精气为用，观想诸界，畅游无阻，当已明了个中玄机？”
“自然明白。”
谢云书转手将“血元造生”等异术总结完毕，此刻已成典一卷取在掌心：“创生的法门我收集了许多，加上一些我个人在神魂造物方面的理解，或能满足天帝所须。”
“嗯。”
举掌将物件取在手里，伏羲草草一阅，浏览而过，就已清楚其中奥妙。不过在扫到其中一种时，伏羲的审视视线，却在谢云书脸上停顿了片刻，道：“夕瑶虽能塑造躯壳，却无神族魂灵。汝有意提她，当是别有用心？”
“解决神族繁衍问题，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类似天帝长久研究，以春滋灵力代替伏羲精气，降低创造神族的成本。一种则是能令神族有自主繁衍的能力。”
谢云书不骄不躁道：“而前一种，据我所知，夕瑶乃以神树枝桠创造，有能力塑造神族躯壳。再以血元造生为辅，春滋灵力凝聚神魂，合魂于躯壳，便可另造神族。”
“伏羲精气少亦无妨？”
“端看天帝是否承认，这样创造的生灵属于神族。”
谢云书斟酌道：“相较于其他神族，包括新神族在内。如果缺少伏羲精气，确实会令他们起步低上许多。”
“寿数几何？”
“一开始肯定无法永生。”
谢云书把最近自己推敲出的结论说道：“但因为毕竟是在神界，他们的寿命会随着修为提升自然增长，也算一个优势。等到了有魁予之类的高等神族的水准，才会永生不死。”
“优胜……劣汰……”
要是只是个短命鬼，那这种造法跟造人就没什么区别。而如果有所区分……听完谢云书的答复，伏羲不由陷入深思：“既如此，那便先验证一回。玄女，将春滋钥环交归。”
“遵令。”
任由春滋钥环悬空，九天玄女一言不发。至于春滋钥环，伏羲却没急着去取。
下一刻，霍见伏羲目光打量了一阵神树，像是从树冠到树根都扫描了一遍。
本来伏羲自己也能造，但祂一想要是祂亲自来创造神族，那还要谢云书去找成果干什么？
刹那间，万千精灵灵光，点点星星重新凝聚，散落在春滋泉内。但因夕瑶魂灵非是完整，已仅余留守护神树的本能，却对周遭反应全然无感，没有自主的意识。
伏羲见状颇觉麻烦，稍稍一怔道：“是敖胥策动毁了夕瑶形体？”
九天玄女回道：“当初是敖胥向神庭举报，夕瑶私动神树之果，依律当罚毁去形体，仅以精神元灵栽育神树。”
“哼，心思没一个用在正路。”
一语双关地贬斥了一声，伏羲旋即已抬手一折，从神树上取了一节枝桠下来。所幸夕瑶精神尚在，不必伏羲再花大力气重塑。否则重造完一个古神，伏羲这闭关睡觉也基本上是白睡了。
紧随其后，伏羲辅以神族各项珍材，神光耀眼笼罩春滋泉。而在场都是实力强悍之辈，却不会为强光所阻。过了一段时间，便已令夕瑶归位，重复过去紫纱蒙面的身形，仿佛从未受刑一般，全须全尾出现在大家面前。
“夕瑶拜见天帝。”
初时尚且意识朦胧，清醒的一瞬间，夕瑶匆忙向着伏羲盈盈拜倒。伏羲随意摆摆手，不胜其烦道：“汝之罪责再议，先照此册记载方法，在此凝聚一俱神躯躯壳。”
“造一具躯壳……”
夕瑶刚复活，那叫一个稀里糊涂。好在除了谢云书是陌生人，其他都是夕瑶亲眼见过的。修吾暂且不说，九天玄女可是老熟人了。
不过当着伏羲的面，犯了错的夕瑶可不敢有什么逾越，赶忙按照伏羲的指定，快速过了一遍谢云书交出去的典籍。
过去伏羲创造夕瑶，就是想造一个古神，能够替祂去承担造神的工作。可惜夕瑶水平不到家，弄不出有正常神魂的神族，空有其形，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而既然是老本行，夕瑶做起来必然是轻车熟路。
另外一旁，虽说塑造神族躯壳，需要花费相当时间。谢云书见状却也不急——反正夕瑶能让他以来到神界的时间点，精准回到人界。在这边哪怕待上一阵子，谢云书那都无所谓。
时间分秒流逝。除了修吾有些忐忑不安，其他几人耐心的很，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直到见夕瑶造个神壳都慢的离谱，谢云书虽不在乎，浪费时间却挺无聊，于是干脆出手辅以谷神玄气，以近玄牝大道之根的生机，协助夕瑶加速塑型。
当然，为了让这一点有可重复性，谢云书并没有给这个躯壳加料，只是正常的一具神族身躯。
而正如伏羲预料一样，复活过来的夕瑶，依旧没办法让这样的躯壳，拥有类似神族的神通，几乎都是塑材本身的一些特征异能，本体却没有丝毫神力。
唐雪见只是一个以夕瑶为范本的特例，并非夕瑶能够直接造神。何况雪见的修为……那真叫一个稀松平常，跟真正的神族完全没法媲美。
做到这里，夕瑶也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唯有小心翼翼请示道：“天帝？”
“轮到汝继续。”
“嗯。”
眼见夕瑶罢手不知所措，伏羲望了过来。谢云书遂不耽搁，按照之前在家整理好的思路，开始了下一步工作。
血元造生能够凭空造魂，但却需要采集样本。不过既然是伏羲一族，伏羲精气本身就是伏羲血脉……谢云书只要取出一点伏羲精气，作为血元造生之源即可。
但这样一来仍有一个问题。
血元造生的本质，有些类似于克隆。如果没有充分的样本，那就跟做复制人一样。就算魂魄本身有不同意识，本质却和夕瑶的塑形体之法别无二致。
“天帝，请恕冒犯。”
告罪一声之后，谢云书催动幻瞑轮回之功，于春滋禁地中一开“冥府之门”。当然神族素来不喜鬼界与盘古阴面的气息，谢云书已经做好了隔绝的准备。
伏羲心思一动，道：“汝欲令这一代的神族，具备轮回之能？”
“既非天然永生不灭，那就应该可入轮回。况且神族本身，一旦遭逢不幸陨落，同样要轮回转世，与过去并无不同。”
“唔。”
反正已经开始了实验，那总得有放开手去做的成果，伏羲倒是乐见其成。唯独九天玄女看了看修吾——明明修吾他是唯一一个第三代神族，现在都没弄清楚修吾与前两代的异同，这就开始研究第四代神族了？
好在修吾自己，并没有他与其他神族有所不同的主观意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办法说服伏羲，又怎么会在乎伏羲看不看重他？
回到正题，谢云书这边在春滋泉附近，开了个通往轮回井的门——这里面绝不允许任何生物往来，包括鬼界的“魂”在内。
甚至于就连帮助鬼差拘魂，可以通行各界的“翳影枝”，都不可能在这里起到效果。
假设谢云书真的成功了，春滋泉本身就是禁地，再加上神族往生轮回之所的话，就更不能任人随进随出。最起码的保密措施，那还是得做到位的！
伏羲见谢云书出事尚算周全，稍感满意再度发问：“神魂轮回，是为博采众生经历，以此生发不同形貌体态？”
“嗯。究其根本，如今的神族各方面，都是由天帝您的精气所出。之所以会有性别、样貌的差异，几乎是根据于素材与伏羲精气的差别。”
谢云书道：“可要让神族基数扩大，大家都是用同样的方式和材料创造，显然就不能一个个由天帝亲自去处理。”
“魂又要如何养？”
“在冥府之门前弄一个清池吧？”
血元造生顾名思义，灵力基本上是像血一样的红色。
可既然是在神界，那肯定得跟人族有所区别。好在神界不缺灵力可用，尤其在神树这块地，简直充沛的无可企及。
不消片刻，谢云书就在冥府之门前，弄了一个池子出来。里面流淌着的，都是浓如实质的春滋灵力。但与孕育修吾截然不同，养魂并不需要大量耗损春滋灵力，只不过是作为中转罢了。
谢云书道：“假如天帝依旧要像最初的两种方案一样造神，不一定用得上这个。而要是取现在的办法，冥府清池的存在，即可时时孕育神魂，甚至身体。不过，真正的关键在于，这个池子一样能够孕育伏羲精气……纵使非常缓慢。”
“哦？！”
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伏羲当然明白这才是重中之重。三族区别于彼此，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这个“精气神”。
假设造出来的生命，连伏羲精气都没有，跟人族还有什么区别，那还能算神族么？
至于这个池子的效果，谢云书却是参考把血元造生发挥到极致的“闇阳”。
所谓“闇阳”，乃是能令血元造生者，通过血胎之法，令魂魄无限复活的一项人为造物。当然在神界，用不上这个功能，只是作为养魂之用。
原本要创造一个闇阳，得牺牲数十上百万的生灵性命，集无穷阴魂之能方得初见功效。
但谢云书现在跟幽莲缔约共生，能够借到幻瞑座的生死轮回之能，却不必牺牲无辜之命，就得以径直在春滋泉中，用轮回之道辅以春滋神树灵力，打造出这么一个邻近冥府之门的清池来。
“有这么一个池子在，甚至不用夕瑶女神塑形体，就能做到神族的量产。”
谢云书宛若在说流水线一样，解释道：“只不过这样的神族躯体，远远不如神树果造的神族，更遑论上古神族了。”
看到这么一个奇物，大量消耗着春滋与神树的灵力，再将鬼界冥府的部分业力纳入其中，缓缓凝聚成清流涌动的水池。
伏羲了然道：“待其功成，即可蕴养吾之精气？”
“它里面的伏羲精气，最少得庞大到一个古神程度，才颇具可观性。否则光靠灵力蕴养，花费的时间太长，没有实用的价值。”
谢云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么平分下来，每一个神魂的精气太稀薄，就成了一个绣花枕头。造出来的生灵，也不会比普通人族强到哪里去。”
“自然。”
伏羲精气与太古奇珍，才是决定古神较之新神族、兽族、人族远胜的关键。
连神树之果，都不过是神树灌注海量精气在神树之后，想到一个量产神族的解决办法，远不能与前者相比较。而且说是量产，其实远远谈不上，否则伏羲早就不会那么苦恼。
那么这样一来，谢云书打造的这个“冥府清池”中，假如伏羲精气没有神树里面的那么多，又怎么谈得上及时蕴养精气？
太过求量造出来的生命，也必然比不上过去的神族。伏羲必须先作投资，才能回收成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须谢云书多作解释，深谙天道循环之理的伏羲，从无奢求过度之意，豁然续道：“此法确可大量节省吾之精气，算是解决了吾一半心中之患。但另外一半，又当如何解决？”
“另外一半……”
虽然这样造神，能够减轻伏羲的负担。乃至于不追求量产，伏羲用更好的材料，还能轻松许多地再造第二批次的新神族。可伏羲神族繁衍丧失灵力，衰竭而亡的弊端，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倘若按照谢云书的提议，以冥府清池再造的神族，连永生的最强特征都失去，又能谈什么令神族繁荣延续？
“兽族，可进行为妖与魔，人族飞升方为仙。唯独神族，并无蜕变。”
谢云书权衡许久，这个时候可不能退缩，顾不上伏羲爱听不爱听，认认真真说道：“刚刚咱们提到神族死后魂入轮回。我认为从这一代开始，应该允许神族之间生育诞子。”
“嗯？！”
伏羲虽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生不解，凝色道：“汝尚未解决神族弊端。”
“所以，用最新办法造出来的神族，才应该有更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