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时代的鸿沟
“草谷仙长，果真是灾前文明数百年前的古人，问的问题好复古……我们早就没有古代这样的包办婚姻了。灾前咱们就已婚姻自由。现在为了尽早恢复生产，大家为了过上好日子，虽然有些将就着过。但最起码得看顺眼，能满足生理需求，下得去……嘴，没必要强迫自己啊？”
“问题好无聊。如果是一个厉害的方士，在个人能力上远超古代过所谓的府尹。那么，只要稍微懂一些炼丹术之类的小术法，都能跟当地豪绅处理好关系，谁还能强娶强嫁呢？”
“就算舍不得离开故乡，那也没什么吧？”
安土重迁往往是古人常常面对的难题。但随着草谷深入的采访，大家给出的点子也逐渐变得不正经和天马行空、五花八门起来，而且还有人差点说了黄段子。得亏知道草谷是个仙人，才险险收住了嘴。
“最直接的办法，用法术把开封府尹给洗脑控制了。嫁不嫁是一回事，咱们又不害人，就图一个省事，多个靠山，妹妹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还能改善生活条件，这样不行么？”
“唉，古代男尊女卑歧视太严重了……如果小王赞同妹妹嫁过去，那我建议小王做个变性手术，嫁给府尹家的二公子，体验一下富贵人家豪门的待遇。这样就能懂得妹妹的难处了。”
“好拳法！”
“说到底，还是古代法制不健全，人制大于法制。修仙人讲规矩，官府却未必讲武德。建议发展生产力，启迪民智，趁早革命！”
“不是已经革完了？只有草谷仙人是古人，我们都是现代人啊？”
“……”
草谷越听越感觉不对劲。这些镇子上的人，平日里看着挺安分守己。怎么给出的建议，却反而从一开始的正经讨论，逐渐发散到“邪路”，和一些不着调的观点上去了呢？
“革命是什么？”
“打地主，分田地，可惜人界现在还打不得。”
“唔……”
为了防止出什么差错，草谷专门把这些情况告诉了谢云书。结果，谢云书却漫不经心地示意无碍，给出了无所谓的答复——谁家当键盘侠不懂得一手键来，不就图个直抒胸臆的爽么？
眼见谢云书对此早有评估，草谷虽然一肚子糊涂，却还是实事求是将此行所得，以及这将近一年时间在镇子上的见闻，经过汇总整理上传到论坛上。
等过了两天大家的小作文都汇总到谢云书手上，谢云书才将草谷的专题报道解锁，顿时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蜀山弟子的广泛探讨。
【逍瑛臻】：“草谷师伯已经成仙了？！”
【墨乎离】：“所以，草谷师伯近来在和谢师兄做什么呢，怎么认识了一些奇怪的人？”
某对“蘅”字辈姐妹：“恭喜师傅，贺喜师傅。”
果然，两边的人们思想上有代沟呢。
就算给出了明确的问题，还得进行一定的引导才行。回到仙灵岛上，草谷想了一想，干脆跟谢云书大家一起大家集思广益，用鸿书集回复了一句：“众人心意已领，请勿离题。”
为了起到带头作用，顺带恭维一下草谷，某个谢云书不认识的长老，第一个留下了标准的答案：“江湖纷争不断，人性善恶共存。我们这些修道之人，不应随意卷入凡世的名利之争。”
“听长老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就算是蜀山也得有赋闲凑数的长老啊……谢云书耸肩留言道：“你们的卷子我都改过了，逍瑛臻的分最低——你觉得应该安分守己，民不与官斗不能说有什么大过错。但……什么叫我朝是不能没有皇帝的啊，你当拍东方三侠呢，给我离题万里？”
【逍瑛臻】：“……可是，天地君亲师乃圣贤之言。以题而论，若与开封府尹不睦，岂非会给师门招惹来朝廷的麻烦？还有，师叔，什么叫东方三侠？”
“呆子，蜀山就是暴打朝廷起家的。当初梁武佛祸咱们都挺过来了，怕这些做什么？有些书就算是经典，你也要学会结合实际考虑，蜀山最不怕的，就是倒行逆施的朝廷了……至于东方三侠，你给我等等。”
在“蜀山学院”的论坛里，上传了一段能在线播放改编后的仙侠版电影，以供大家平时消遣。
谢云书接着一本正经道：“天地君亲师前面还有天地呢。你若修道有成的话，皇帝算个锤子，不也百年不到就呜呼哀哉了。只要你问心无愧，不违伦常，除了亲友挂心免沦凉薄之性，何必畏首畏尾？”
【逍瑛臻】：“这……师弟受教。”
守门弟子凌冬尚道：“那敢问谢师兄，可有完美的答案？”
“没有。不过，嗯……你，天叱，还有大部分弟子，至少懂得尊重妹妹的意见。”
谢云书随便翻了翻卷子，没想到还有一天会干教师的活，笼统概括道：“蜀山以人为本，修仙为辅，也算是一向的惯例了。就这一方面来说，大家都还不错。至少，你们都清楚考虑围绕在尽可能周全，而非委曲求全的情境下，去解决问题。不过——我还是觉得，没有一个人提出让小王的妹妹自己做决定，让我颇为感慨。”
“？”
可以干涉，但是不能干涉太多。谢云书突然联想到，原作中就算是草谷，也没能去干预唐雨柔的招亲事宜，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这无关人品高下，纯粹是思维固化。就算是修仙者，但毕竟出身时代局限，免不了受到当下的封建观念影响。
谢云书叹了口气，看着鸿书集上满屏幕的问号，问了个问题：“既然蜀山都有这么多女弟子，你们爱戴的凌音凌波师姐，年纪轻轻就有望仙道，并不比男方差。难道，你们就都觉得家长替女眷张罗婚事，是绝对正确的？”
“你们自己思考一下好了，就当是课后习题。我想，大家可以对比一下，之前草谷师傅采访的那个镇上的居民，他们当中每个人的个体独立性……不限于男女，或许会有一个比较清晰的答案。”
草谷在论坛上做的实地报告，并不仅限于这一道题目。还有一年多以来，这一千人的衣食住行各方面的发展，乃至婚配嫁娶事宜，涉及方方面面。而有了明确的参照物，谢云书琢磨着以后启发蜀山弟子思维，会更加容易有所感悟。
但，相比于动到根深蒂固，如同顽疾一般的思想层面。大家还是对镇子上的新鲜事物更感兴趣。
“谢师兄，那些人修为非常浅薄，怎么他们用来猎杀猛兽的铳，威力那么大啊？”
“还有那些晚上像白天一样的路灯，没有弟子维护，用的又是什么当薪柴点亮？”
“那些谷物亩产两千斤，怎么不见人间有人种呢？”
第三十四章 拉高一点下限
“这种稻谷不太好吃。”
鉴于蜀山有人问询，为什么不将这类稻种，在人间推广开来。谢云书干脆就弄了一点点，在蜀山上圈了一亩地，加速种了给大家试了一下。
而在那边待了将近一年，凌音对它却是知根知底，自顾自对其他师弟妹们说明道：“蜀山上的口感已经算改良不少的了，但入口依然没有香甜气。不过，师弟这批稻谷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毒瘴泉的植物，往往生长的比外界更大更茂盛……我只是去收集了些种子，然后用幻瞑之力改良了一下，就成了现在这批稻种。”
谢云书道：“它本来的产量只比咱们平时吃的略高，吃起来确实比起许多稻米口感都更好。但要尽可能养活更多的人，肯定还是得提高产量，牺牲一点口味才有出路。”
“这样很多缺粮的百姓，就不用每天喝清粥了吧？”
“虽然我朝政策奖励耕种是没错……但，这种稻子产量太高。等地主们回过味来，将来就不一定还乐意看到所有人都丰衣足食了。不患贫而患不安，才是地主老爷的真实写照。”
随口回答了提出问题的弟子，谢云书通透道：“一开始，地主都会好心留一条活路，多留些粮食给佃户。很快过一段时间你们就会发现，要么种子价格高了，要么地租、耕牛之类的租金高了。”
凌音闻言却亦有些不解：“那地主要那么多的粮食做什么？”
“我的粮食是我的；我给你的是你的，但终归还是属于我的。我就算是烧了粮食，那又和佃农有什么关系呢？”
谢云书道：“要是你过得好了闹分家，我这地主仍能是地主么？”
“……”
各种意义上，蜀山弟子在这一方面的认知，还是挺天真的。不过谢云书也不想太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于是说道：“但，我会托景老板尽可能推广这类稻种。”
凌音道：“诶，师弟你刚不是还说，这样没什么意义？”
“能应对随之而来的后果，那就有意义了啊。”
谢云书猛地一个转折，理所当然地反问说：“我都是神仙了，难道还怕什么王朝？敢在我眼皮底下压迫，那么我就压迫回去，多大点事嘛。”
“这……”
脑袋发蒙地思考了许久，部分蜀山弟子才总算理解了，什么叫找准自己位置。只要提前周密考量计划，确认自身能够承担的起风险，那么许多事情都可以放开手去做。
说白了，谢云书只是不愿意一下子把油门踩到底，导致人间大乱，神族干涉。不然的话，这人界真没谁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既然这些弟子一时想不通。谢云书索性提议道：“要不你们都去归九堂找景老板，就说是我的意思，都听从他的安排，帮助渝州左右的乡管村镇种地，推广这类种子。记住，如果没有碰到生命危险，或者违背道德的事，不准用术法。大家换下蜀山道袍，就当自己是归九唐雇佣来的工人。”
“这……就听谢师兄的。”
“不把这事搞明白，我心里总是不痛快！”
先是静默了片刻，而后一刹那间众人就热烈讨论起来，很快就聚集出来一部分人，摩拳擦掌准备外出大干一番。而在太清殿上，一直远程旁观的太武等人，却也对此表示默认。
反正蜀山的宗旨，早就从成仙变成兼职除魔卫道，现在再加上义务劳动，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多加人情历练，在修仙上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但，玉书却有些迟疑道：“粮种售卖，应该要受世俗朝廷监管？”
太武沉稳道：“所以云书才选了归九堂。归九堂商会在整个神州，都有不少人脉。想必景天前辈能够处置妥当。”
“嗯……将后来几年，渝州应会有长足发展，但只怕亦会有些麻烦。”
“这些都是小麻烦，影响不到大局。”
从外面回到了太清殿，谢云书自己给出了答复：“其实，我刚刚只是吓唬一下门内弟子，让他们多下山活动活动。”
罡斩虽然一直没太听懂，但却是个出色的捧哏：“怎么说？”
“朝廷的粮食一直挺紧缺的，巴不得能多些进项。至于农民与地主的冲突……田在地主手里，翻身哪里有那么容易？”
谢云书叹了口气：“除非矛盾激化，否则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你这么一说，却是令我分辨不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能让人吃饱就是好事。”
能体现好坏最直观的答案，就是神州饿死之人的多寡。因此谢云书明知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还是决定把这事拜托给景天父子去处理。
至于谢云书自己则把这一年编的一份修炼手册交给了太武：“这是我重新编整过的入门心法，仙霞与蜀山各有一份。仙霞那边更偏向于女性，因此只在蜀山留了两种备案。”
“这有什么用？”
“天师门不是能广招门徒么？”
太武深思了一下，虽然把秘籍接了过去，却仍有些困惑：“天师门对弟子来者不拒。若蜀山也照此收徒，用不了多久，确实又能重现过往数千人旧观。可，滥收弟子不问出身，是否不妥？”
“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想收那么多弟子。”
蜀山以前不是没过几千上万的弟子，但其实也没什么用场，还不如现在几个都有望成仙的长老，来得有牌面。
谢云书道：“天师门走得是量。我们走得是质。但走质的话，难度就在于极为看重个人天赋。这一套改良后的心法，是专门为那些天赋不够突出的弟子，量身定做的。”
青石难得发言：“噢，有何妙用？”
“具体内气走脉路线，以及一些难以领悟的诀窍，都被我优化到了极致，可以照搬照抄。哪怕蜀山门下弟子，都只是照本宣科，在功力上也能练到四大世家家主的最差水准。”
仙剑世界的仙道，在前中期，并不完全凌驾武道。别看上官信菜归菜，那一手回风扫燕颇有几分玄机，好歹比起普通蜀山弟子，还是强上不少的。
不考虑术法上的天然优势，只比正面战斗力的话。就算家主们不懂得御剑之术，却不代表一般蜀山弟子御剑，就能攻破人家的内气防御。弱鸡的弟子想玩风筝战术，也得看能不能撑得住放完。
不过，谢云书专门编这套心法，自然不是为了跟武林人士较劲，而是另有盘算：“我想翻新一下蜀山，门内很多设施有点落后了。”
“效仿当初长卿掌门？”
“当然不只是大兴土木，而是要从内部翻新重来，更像是之前李叔重建供奉三神器的璇光殿吧。一般的工匠不行，得有一定修为，相当数量的弟子。”
第三十五章 这是有味道的章节
“现在的弟子人数不够？”
“够是够了，但比较费劲。大家来蜀山是修仙的，又不是为了专门来打扫卫生。肯定是修为越高的越方便嘛。”
虽然当着大家的面，提出“有味道”的建议不太合适，谢云书还是拿它举例道：“过去咱们山上的弟子，都是将那些腌臜物一并送到山下，唐家集附近的农田。但这一点都不卫生。就算磨砺弟子的定性，也没必要让他们挑粪水下山吧？”
“……”
“……”
“……”
省略号是最让人看着心烦，又能一目了然表明态度的符号。从太武往下的长辈，无一不嘴角轻轻动了动，用“关谢云书你屁事”的眼神看着他，唯独瞎子青石例外。当然大家都很有涵养，还没到嘴角抽搐那种程度。
不过，谢云书非常清楚卫生条件的重要性，所以才会拿它举例。虽说蜀山不可能脏乱差，但在成仙之前，弟子们必然有的新陈代谢，总归是无法规避的。
等成了仙之后，基本上人就和神一样，餐风饮露辟谷即可。
所以，男神女神是真的不用上厕所的！
像是伏羲神族，女娲神族都是这样，只须清风水露就能保证所须。
简而言之，神仙“喝西北风”也喝不死人。吃饭品茗基本上就是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事后随随便便，都能通过清浊之气分解而出，保持自身清洁无垢，没有排泄的需求。
谢云书专门把之前草谷汇报上的城镇建设图纸，拆分了出来给众人看了看：“蜀山以前不是没有过建设规划，但我还是让这些人专门给设计了一下。排泄物之类，我准备通过下水系统统一收集，然后经过凭虚之阵，直接传送到神树附近施肥，顺带净化掉，环保又高效。”
“这怎么做？”
“水往低处流嘛，沼气池建在蜀山群峰最下面，然后通过阵盘刻印‘凭虚之阵’，进行定向传送。神树本身就能净化污浊，转化为清气，正是再好不过。”
谢云书顿了顿说道：“茅厕也得翻新。虽说大家都懂得术法，自己就能取水冲水。但总归不太方便，而且难免有些不自觉，嫌麻烦的。以后弟子厢房，每一间都单独配沐浴、如厕用的卫生间，并且统一下水。因此，下水道也得重新设计施工。沐浴可以用太阳能，既节省又方便，而且还没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
“这……”
纵使大家不是专业的，诸位前辈也听得头大，意识到再去追究细节，会变得极为麻烦。主要蜀山群峰之间云雾缭绕，险峻非常，常有毒虫猛兽。一般的工匠可干不了活。而卫生和下水系统，显然只是大兴土木的一环而已。
难怪谢云书讲，需要一大批修为脱离入门的弟子。就是不知道，等这次蜀山基建搞完了，会不会把大家从修仙弟子，给改造成了修仙施工队……
不过，谢云书专门改了入门心法，除了造福大部分弟子以外，也是想着搞基建，别耽搁了大家修行。至于比较天才的后辈，诸如凌波、凌音以及铁笔这种出类拔萃的，就没有这种担忧的必要。
铁笔听着擦掉额上不存在的汗，却对此挺感兴趣的：“有什么物件，是我能帮忙打造的吗？”
“自然得劳烦铁笔师兄。”
指望山下的工匠，做出一些外界没有的东西，甚至加工一些不是修者都搞不定的材料，显然是不现实的。而这一年来，谢云书玩“种田”栽培的那一千……现在是一千三百左右、炼妖壶人类的功用，此刻就显示了出来。
由于结合了九野繁世的部分先进技术，以及谢云书自己的部分超前理念。人多力量大可不是一句虚词。那一千人忙里偷闲，挤海绵里的水一样挤时间，终于做出了一些令谢云书满意的成果。
而为了报答草谷师伯、师侄三人这一年时间帮忙看顾病人，协助清除一些猛兽等等。这些新造的人类满了一年后，也挖空心思以草谷口中的新蜀山为蓝本，设计出了“现代化改造”的一揽子计划，作为相应的报酬。
倒不是谢云书沉下心研究，弄不出这些成品。但哪里有励志恢复“灾前文明”的炼妖壶居民，来得热情满满，斗志高昂，能够埋下心来认真钻研呢？
一人计短，众人智长的道理，放在任何时候都不为过。
暗自赞叹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谢云书随后发了一个文件夹给铁笔，大致介绍道：“里面有简易的点灯，太阳能热水器、抽水马桶……等等配套物件的设计图。不过这些都不是特别难，普通弟子搭配工匠，差不多就能制作出来，足以满足需求。铁笔师兄还是帮忙做一些凭虚之阵，以及其他有用的阵盘吧？”
“行！”
凭虚之阵说容易不容易，说困难也不难。但铁笔就算不如几位长辈，这几年过去也基本上脱离高阶弟子的身份，往长老的修为水平去靠了。就算铁笔铸剑水平不如慕容紫英，但除了一手好书法以外，铁笔打造一些新奇物件，亦算颇有奇巧。
认认真真翻阅了一下设计图稿，铁笔自信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饶有兴致地摸着留有胡茬的下巴，说道：“我说师弟啊。这些灯柱，该用什么点亮？灶台没有燃料，又要用什么去烹饪？”
“这个说难不难。蜀山翻建，都重新在地面上镂刻阵纹，将所有需要用到灵力的位置，排设出来引入室内，围绕着太清殿的灵力枢纽，获取灵力支撑相关法器运行。不过，我只是以蜀山正殿举例，至于其他峰之间，可以另行效仿，建设灵力枢纽。”
这就是取代电网的灵力网，用来给诸多设备提供能源……谢云书解释道：“九野繁世的聚灵阵挺好用的。灵力汇聚在太清殿上方，然后根据开关……嗯，一种决定灵力流开闭的阀门，来决定相是否给连接阵纹的法器提供灵力，令其运转。”
铁笔皱眉道：“这，听着就令人头大。”
一些简单的阵法“锁”，蜀山倒是经常做。但涉及复杂的工程，将之打造为一个整体，就缺乏相关经验了。毕竟又不是简单翻新，而是从头开始，还是难度挺大的。
没有相关的“仙侠物理”知识，只靠谢云书这么一说。纵使几个前辈，都几乎有着半仙的修为，亦实在不容易理解。
谢云书想了想，干脆又举了个例子，道：“众人可以用天师门的天灯作为参照。他们布置天灯大阵的灯，也时时刻刻都悬浮在天上。”
“可是他们也得靠人定时去更换查修，并非常亮不灭。”
铁笔这些年倒是经常下山，对此并不陌生，忽然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道：“我懂你的想法了。这些阵纹，代替了去更换燃薪灵石的弟子，能够自动补充灵力？而且不用的时候，也不会浪费空耗，能够积蓄在太清殿内的聚灵阵中？”
“差不多就是这样。”
谢云书道：“蜀山护山大阵，依八卦而立，使得咱们悬空更稳，能够抵御外敌入侵，几乎没遇到过缺少灵力的问题。只要稍加改良阵法，就可以变作太清殿灵力枢纽，用来提高蜀山充沛灵力的利用效率，支撑整个蜀山的运作。”
“好主意！”
铁笔忍不住击节赞叹。
修仙修到这个地步，不用来改善生活，提高物质水平，难不成还真的天天清修修到扑街啊？
谢云书点点头，随即开了个玩笑。
“再过三四年，才算正式的第二届仙盟大会。咱们蜀山如果不能焕然一新，岂不是让人家笑话固步自封了吗？”
第三十六章 小唐僧
有关蜀山的改造建设，并不是短期内就能见到成效。最起码原材料与人工之类，都得做好统一规划，然后再具体落实到施工方，才能算有个初步开始。而谢云书留下的改良版修炼心法，怎么着也得有一两个月才能初见成效，因此倒不急着一口吃成个胖子。
最关键的是——谢云书他家有了二胎。但令人头疼的也在于此，小女儿一生下来就跑不见了。
“刚生下来，怎么就不见了呢……”
“都别急。只要在炼妖壶里，我马上就能找到。”
“咦，怎么梦璃姐姐的床旁边多了一个小女孩儿？”
就挺离谱的，两手抱着的刚出生婴儿，还能在一个仙人眼皮底下，不翼而飞？
接生工作是草谷负责的，但婴儿出来都没几秒，就从她手上没了。
结果草谷刚出门焦急地说明了情况，谢云书顺着李忆如的手指，就看到一个黑发顺垂到肩下的幼嫩小丫头，不知从哪里拿了小蛮的衣服穿着，静悄悄地伏在柳梦璃的床沿，一声不吭。
而柳梦璃虽然身体还虚着，乌黑的秀发仍然被汗水黏在面颊上，却还是抬手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顶，一脸慈爱温柔的模样。
脑子里灵光一现，谢云书三步并作两步，一马当先走了过去，顺势就把这小女孩儿给抱了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浓密的黑发微微泛紫，眉心有一朵盛开的幻瞑座，线条流淌如云朵一般的红印，果然跟柳梦璃梦中见到的丫头一模一样。
但被谢云书搂在怀里，小丫头不哭也不闹，立刻就用两条稚嫩的手臂，勾住谢云书的脖子，然后就一动不动浅浅入眠了，连跟她爹打个招呼都不打。就是也不知道她刚出生哪来那么大力气，揪住谢云书衣领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死死都不放开。
“不能啊……我也没找谁给她用诞登挫骨之法加速生长，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这么大了？”
一回生，两回熟。谢云书高兴是挺高兴的，但这疑惑不厘清，可令人放不下心来。给小女儿从头到脚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谢云书也没发觉有什么隐患。
可出生就这样的孩子，八成有什么问题，不搞清楚可不行。
不然产妇都不能安心，还怎么放松休息呢？
谢云书赶紧当着柳梦璃的面，拨通了幽莲的联络方式，把情况大致复述了一遍：“所以，幽莲，我女儿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这……她额头中间的红纹，是不是有点像幻瞑座？”
“硬要说的话，像是打开了的幻瞑座，旋转着的流云一般的种子。”
“那妾身就没什么疑问了。”
鸿书集的另外一侧，幽莲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她其实没有那么大，就是个婴儿。云书你现在按照我给你的方法，先给她下七层封印。她不像小蛮有女娲后人本身的机制保护。不然小孩子掌握太多灵力，会控制不了的。”
“行。”
一般来说，哪怕是普通神明生下的神子，往往都有不俗的潜力，何况是谢云书？
因此，一开始见怀里小丫头天生灵力庞大，又有小蛮这个先例，谢云书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见幽莲说得严肃，谢云书当即认真听讲，旋即按照灵族的封印之术，将小女儿的灵力连续封尽了七层。
“幻瞑座乃是盘古大神梦境的实体，也是盘古大神在漫长无尽的长眠之中，无数思绪与可能性的体现。因此，当初盘古大神死后，衍化你那边的六界。幻瞑座亦破界而来，瞬息衍化万物，开辟出九野繁华之世。正如一颗云朵般流转自如的种子，生长出无限的可能。”
幽莲大致解说了一下繁世由来，然后切入正题：“你女儿她额头上有幻瞑云种神纹，说明你之前取得的幻瞑之力，已经在她身上生了根而已。与此同时，梦璃应该借不到你那边的幻瞑圣力了，都在这小丫头身上。”
“就像是兽族的神农血脉一样？”
“差不太多。只是相较于我界的大部分灵族。她身上的幻瞑圣力，会更浓郁一些。不过说到底，仍然就是一个天赋高低的问题而已，不会有什么风险。”
谢云书反问道：“可我记得你没有神纹的啊？”
“你女儿毕竟是出生在六界，所以才会呈现出你们那一边的印记。”
幽莲并没有觉得情况有多严重：“正巧，贵界梦貘与灵族息息相关。灵族的佼佼为王者，往往也是出身灵力澎湃至极。纵使仙人，亦须为之高看。所以不用紧张，她就是天资稍好一些而已，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谢云书沉声道：“可总不至于跳过婴儿阶段吧？”
“那真没有……她现在的模样，应该是她凭借自己的意愿，用灵力给自己捏出来的虚假外表。”
幽莲顿了顿说：“这么什么大不了。与生俱来的灵力，会让她好好活下去。但还是会冷，会饿，所以你最好给她找一张小床，让她躺进去睡觉就是了，有空抱着她在外面转一转就成。”
“那就睡她娘旁边。”
在和幽莲讲话的这阵子，草谷已经跟李忆如搭把手，把房间里收拾了一下。谢云书顺便就把小女儿放在了柳梦璃身侧。大概知道谢云书要干什么，她总算松开了用力拿捏她爹后颈肉的小肉手，老老实实地钻进了柳梦璃胸口，任由谢云书掖好了被子。
目睹此景的李忆如，不禁感同身受道：“看来咱们家是没有正常长大的小孩了呢？”
“她就是啊。就是自己给自己套了曾梦术，让人看着以为已经长大了。”
谢云书道：“目前不会说话，只能通过一些意念情绪，传达简单的想法。”
“难怪……一直一声不吭。”
李忆如先是恍然，复又不解道：“可是，为什么要变成和小蛮差不多大的女童呢？”
“这我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你和小蛮陪着梦璃的时候，天天念叨，刚出生的婴儿太丑了。所以，妹妹才效仿了姐姐吧？”
“……”
李忆如自然不觉得谢云书在撒谎，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婴儿刚出生本来就不好看嘛！
不过，另外一头幽莲像是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立即关照道。
“另外云书，千万不要放着她到处乱跑。参考九野灵族历代的杰出王者来看，分食掉她的肉，当是能没有副作用增长功力，甚至成仙的。”
第三十七章 真就没有一个是公的
服用一滴出自己身的血液，能令人增长十年功力，乃是灵族最为杰出之人的基本。当然流鼻血，擦破皮，跌跟头磨损类似这几种都不算，必须是饱含灵力的血液。
若将灵族王者分尸食其血肉，得其功力者便可成轻易成就仙身。而更进一步将之灵力完全炼化为丹，则能一步登天，超越天仙化境。不逊于青霄女神座下，能够借用幻瞑座之力的天督。
所以灵族强者出身之后的灵力几乎已经满溢了，可以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
“天督的能力差异极大，但大略都有仙人之上修为。凭借幻瞑座之力，往往非仙人可敌。不过灵族传承自九野灵祖，禀赋过人者有此能为不足为奇。”
幽莲详细解释了一遍，免得谢云书不明究竟，忽视了他这个奇特的小女儿：“妾身之所以让你封印，就是因为她不懂得控制灵力外泻。倘若有邪修觊觎，万一成了隐患就很不妙。”
“多谢。不过你放心，六界的邪修都挺菜的，没那个能力吸收小丫头的灵力。”
谢云书转念一想，那这体质还挺麻烦。
不像女娲后人的女娲血，就算要取，也得越过女娲后人本身。而且女娲后人不觉醒，别人也拿不到能令生灵永生不灭的女娲血。
小女儿因为传承了幻瞑圣力，以及梦貘本身的梦境之力，与灵族某些方面极为相似。
灵族就不太一样。无论什么阶段，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灵力格外引人垂涎。得亏知道怎样炼化灵力办法的人不多，又受限于实力差距。大多数只能群起而攻，分食灵族王者血肉，以求长生登仙。
饶是如此，谢云书也不会掉以轻心，而是认真致谢说：“那么，这七道封印怎么解？”
“不用担心，火候到了，她自己就会解开。”
幽莲安慰道：“所以，你更得用心栽培她，免得她胡乱使用灵力。”
“我知道了。”
谢云书再怎么样着，也不可能让一个刚出生的小女童，天天出去乱跑。何况在炼妖壶里面，她想碰到什么危险都很难，随时随地都被全程监控着。
一念及此，谢云书也就松了口气：“不过，你那边近来怎样。魔族应该还遵守承诺，没有越界发动天魔入侵？”
“他们迟早会攻入繁世。但有你们在，妾身已无后顾之忧。”
谢云书想了想道：“要不你给他们一个诱饵，劝他们来这边的魔界？”
“诶？”
“九野的域外天魔，除了幻瞑座所造的魔族，也有偶然间从六界过去的。多给他们一个选择，不就能让繁世安稳一点？”
幽莲略一琢磨，怎么都觉得谢云书像是带路党，唯恐天下不乱：“妾身以为，如果你真这样做，神族一定会头一个找你的麻烦。”
“我的意思是分化，不是非要引狼入室。”
谢云书道：“给他们一点希望，必然会使得那部分魔族内部分裂。届时但敢进入人界，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唔……这样也可以的吗？”
“可以，只要到了人界，我就能开通直往魔界的通道。”
谢云书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建议。
“留在人界的则死，愿意去魔界的就活。”
与幽莲的对谈重点，主要还是放在小女儿身上。因此得到谢云书这样一个提议，幽莲一时之间亦难以决断。
但，九野和六界都是盘古大神的地盘。谢云书收了两边的好处，总归都得一起顾着。如果有不长眼的家伙，真敢来人界撒野放肆，或者在繁世为乱。谢云书可没撒谎，肯定是不会手软。
至于域外天魔去了魔界会怎样……靠，魔界现在还天天内斗杀的你死我活呢，没见他们有一天消停的。多来点魔打一打，不是更热闹了么？
话说回头，谢云书其实也不太明白。幻瞑座为什么在创造出“人、兽、灵”三祖之后，非要再衍化出域外天魔一族，与六界魔族相对应。两边还时不时有人和魔来往。
难不成盘古大神预见了一切，六界与九野的发展变化，始终有一个虚幻梦境与实的对位？
不过，刚有了小女儿，谢云书也不急着去厘这些。不论是蜀山抑或繁世，都得等有了一定进展，然后再去关注比较适宜。
然而此时此刻，小蛮正跟她爹不依不饶地跟她爹闹着别扭，一起走在去往彼岸冥府的路上，冲着他耳朵反复强调：“爹爹，妹妹她抢了我的名字呢。”
“行了行了，你不是有名字么？”
“可是上次就说了，小蛮是小名！”
小蛮缠着谢云书道：“妹妹叫谢沁笙，那我叫什么呀？”
“要不叫子矜？”
“……爹爹一点都不上心。”
往谢云书背后一趴，小蛮像走不动路一样，老老实实地当了个挂件：“我才不要。按照顺序，庆生应该是我的名字啊，庆祝生日？”
“你又不懂乐器，叫什么磬笙？”
小蛮实际三岁多，是个文盲这很合理。
本来就是取个谐音，不然就算出自古文代喻咏德之磬乐，又要有指代柳梦璃的意思。但用“笙磬”两个乐器当名字，那也太敷衍了。谢云书索性将笙磬掉了个位置，然后再替掉一个字更像女孩子家的调调，才算是给小女儿取好了名字。
而要应对小蛮的责难，谢云书也有办法：“你梦璃娘亲走文艺路线，你娘走亲民路线。你们两姐妹干脆也一样，小蛮这个名字多好，容易养活呢！”
“那妹妹将来也会是特别文静的吗？”
虽然不太能接受谢云书的说法，小蛮还是认真问道：“我容易养活是真的？”
“她还没长大我怎么知道文静不文静……但你肯定很好养活，多听话呀。”
“嘿嘿。”
难得从谢云书嘴里听到一句夸奖，小蛮憋不住趴在谢云书肩膀笑出声：“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呀？”
“去看望一下你妹妹的另外一个同龄人。”
既然柳梦璃都生崽了。之前很想为背离神界，而赎罪奉献的水碧，毫无疑问也已经跟溪风有了个结晶。
不过谢云书这次来，却是为了检查一下水碧的状况。综合了冥府轮回的神力后，也不知道水碧到底还会不会早衰？
于是来到一望无尽，被曼珠沙华覆盖的冥河上，谢云书默默感应了一下方位，紧随其后便带着小蛮来到了水碧和溪风的居所。
然后谢云书就当场发现，水碧产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后，目前正处于衰老与不衰老的拉锯战中，使得溪风都有些不知所措，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谢云书。
“伏羲神力在传，但是幽莲赋予的神力没有传下去？”
第三十八章 没有谁比他更懂
黑衣的冥神主宰死亡，白袍的幽莲司掌生机，方为完整的轮回之道。
谢云书在用血胎造生复元水碧时，用的是九天玄女的伏羲神力。因此依旧遵守神明繁衍的规则，一旦诞生子嗣，便会自动进入衰老阶段。纵使这一过程时间短，但从神族无限的寿命，转为短短以十年为计算尺度，对神族来说无疑是不能接受的。
因为被赋予了冥神座下阎王的神力，可以部分打理轮回之事，水碧的命算是被续住了。
不过，既然是要研究神族抗衰老的办法，自然不能靠幻瞑座与幽莲的神力，来强行吊命才对。
“我先看看孩子。”
“嗯。”
溪风与水碧相视一望，没有表达任何异议，任由谢云书走到婴儿床前。相较于小笙儿和小蛮，水碧的这个孩子就显得极为正常，或者说正常的过头了。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当不了小蛮她的玩伴——就算在炼妖壶内，谷神玄根附近的炼妖壶旁，她这个孩子想要长大一岁，都得以数十年为尺度计算，
这也是伏羲苦恼于神族繁衍的主因。父母死得快，孩子长不熟，属实令天帝头秃。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禁止生孩子罢！
“要改变这种现状，显然光是靠幻瞑座是不行的……”
与三皇的神力相比较，幻瞑座作为盘古完整的梦境实体，在功能性上要更为全面，实际的力量强度却有所不足。
但以九野常年征战不休的环境看，两边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倘若神族中的鹰派动了什么歪心思，万一演变成什么两个世界的大战，那谢云书就麻瓜了。
所以，谢云书在察验过婴儿后，道：“她的伏羲神力不多，我会先设法转移。”
水碧忧虑道：“转移，这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至于。”
谢云书道：“参考女娲神族的话，如果子体不行，会元神崩溃反馈灵力给母体。但我会将两位的伏羲神力一起转移。这样的话，二位之间的灵力传递机制，未必还能有反应。当然，如果事有不谐，我会将伏羲神力全部灌回孩子身上，以保她的安全。”
“一切有劳了。”
之前为了准备实验，谢云书就已经提前给水碧准备妥当了肉身：既然天帝认为，飞蓬历经千年转世之后，再上神界是可行的。那么谢云书提前截留水碧的伏羲神力，而后准备另外一个躯体，重新容纳转世魂魄，那么理论上应该也没什么毛病。
说做就做，谢云书专门取出一块用以承载伏羲神力的玉珏，然后就开始引导出水碧母女体内的伏羲神力，灌入玉珏之中，使之熠熠生辉。除此以外，幽莲的神力也得另行处置。
在此过程中，水碧的脸色倒是有逐渐暗淡，仿佛从美艳动人的少妇，快速衰老着，华发渐生。这种情况自然看得一旁的溪风是心惊肉跳。
不过，本来就是失而复得。经历过这阵子的朝夕共处，溪风也没什么不满足，更相信谢云书不会胡乱施为，于是继续耐心旁观。
而相比起水碧，他们两的孩子倒还正常——这也是常理。
假设谢云书不干涉李忆如传灵力给小蛮，那都得等六到八岁左右，才会开始女娲神元传递，加速衰老的过程。眼下水碧才有后代不久，子体只是被动承接血脉相连的伏羲神力，就算切断了也伤不到根本。
目睹此景的水碧，当即心宽了不少，声音嘶哑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请把生死簿给我。”
从来没做过这种拿神族当实验品的实验，水碧唯有默不作声交出生死簿，全权让给谢云书处置。
按理而言，只靠这本生死簿，谢云书是无法干涉寒髓轮回的。但幽莲走之前，知晓谢云书需要做一个实验，还是给他留了一个小小的后门。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被赋予神力的水碧，理论上就不会死……那么她如果要死的话，就必然被提前注写了结局。
幽莲给谢云书留的后门，就是能挑一朵转世极短的命莲。通过水碧魂魄的幽莲轮回神力，与另外一朵被点缀了幽莲神力的命莲对接，从而起到“指定转世”的效果。
“一日蜉蝣，我们等一天吧。”
干净利落一掌拍在水碧天灵，直接把她给震死了。溪风紧紧握拳，旋即放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忍住揍谢云书的冲动——没办法，真揍也揍不过。
好在这么一搞，水碧的魂魄自动投入了曼珠沙华，然后快速顺着冥河流淌，进入了寒髓轮回。溪风欲言又止，原地默默站了许久。
但干等一天终归忍不住，溪风问道：“我有一个疑问。”
“你说。”
“这样回来换了一个肉身，水碧还算是神族吗？”
“新的肉体里面没有伏羲神力，所以我得重新把伏羲神力灌回去，类似于封神。”
谢云书解释道：“这样一来，才能验证她是否还会受到后代的影响，变得日益衰弱。”
“假若水碧不再衰弱，那便是解决神族衰弱之道的一条明路？”
“咳，只能算一条后路？”
溪风作为外人可能不太清楚，要造一具能够承受神力的躯体，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谢云书简单说明道：“天帝创造神族时，还是需要比较扎实的素材。就算神族转世回去，要么提前准备好从前的肉身。要不然没有个仙人以上的修为，天帝如何进行封神？”
“我记得后羿当初就是由人封神。”
“古代的人族也是有修为的，不然怎么能拉弓射太阳？”
“嗯。”
溪风沉吟道：“可与神子千年都长不大的缺陷相比。如果能够保证神族延续，不损战力，这样的代价，似乎不值一提？”
“问题不是在于，水碧生过孩子了么？而在神界，每生一个神子，就得折损两个神族，显然不是很可取吧？”
谢云书问道：“如果要重新封神。那为什么天帝不自己再捏两个神族，而是非得再用两份神力把神子的父母给捏回来？”
“这……”
说白了，伏羲选择怎样做，仍然取决于一个代价的高低。二换一的话，肯定是不划算的。
谢云书道：“神界的神族，无法决定下辈子轮回到什么东西身上。指望虚无缥缈的神族转世回归，显然天帝还不如重新造神呢。”
“难怪上次听你们说，阎罗鬼王对幽莲的生死神力颇多觊觎。”
“十殿阎罗加起来，都不够冥神幽莲杀的。”
谢云书耸了下肩膀，没在这点上纠结，继续回归正题道。
“这事可不止是神族延续的问题。等我把成果跟九天玄女做个汇报，后面的麻烦八成一箩筐呢。”
第三十九章 叶灵星球
接下来的实验，却是进行的顺风顺水。谢云书等了一天之后，便利用生死簿把水碧的魂魄，第二次钓了出来，投入新造之躯。空闲时，谢云书就跟小蛮打打游戏，倒也乐在其中。小丫头很开心地窝在谢云书腿上，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
等水碧适应了新造之躯，将一切都取回之后，却是发觉一切如旧，不再受血脉传承影响，没有产生持续衰老的现象。
不过，谢云书对此却提出了四个，有关神族私生情愫，仍然逃不了处罚的严重关碍：“第一，你新的躯体是我造的，一样得花费功力。不过这可以用抽离的伏羲神力，以血胎之法重塑，花个几年慢慢来，也并不是什么大难题。第二，如果你将伏羲神力取回的话，万一要生第二个孩子，仍然会受制于这样的机制，只能说治标不治本。第三的个问题就是，神族在神界干涉不了轮回，他们未必愿意。第四……”
“第四是什么？”
“第四是神族会认为你这样的，仍然算作神族吗？”
谢云书道：“水碧你别忘了，你是没有神树果实的状态重捏的。如果不是幽莲赋予你神力，仅靠九天玄女赐予的一点点神力，根本恢复不到现在这个程度。”
水碧疑问道：“可，你不是说在父母衰老前，能够提前取出伏羲神力，不会被下一代吸取？”
“我倒不吝啬血胎之法。”
虽然血胎之法玄妙，但够资格用的人却也不多。
谢云书突兀一个转折，却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粗俗又直白地说道：“那么，你觉得天帝或者神族的神庭长老们，谁来专门负责给违背禁令，私下苟合的神灵擦屁股呢？”
“这……”
总不能让伏羲或者一群古神，看着一群神族谈恋爱，还要给他们天天收拾烂摊子。这样的话，到底他们是神族的老大，还是下面的神明才是老大？
挑明讲，犯错的是谈恋爱的神族本身，而非天帝与神族的高层。没有伏羲非得去操心一切、给违背天规的神族善后的道理。
一听谢云书如此讲法，理解了其中症结的水碧，刚刚还有些喜悦的眉头，顿时紧蹙了起来：“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交给我来处置也不是不行，可神族不会同意的。”
有“反曼陀罗之阵”在，谢云书变向破除这个机制，使得它不再发作，仅需消耗大量的灵力辅助。而神族又不是天天都管不住下半身，其实生出神子的概率，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高。只要频率没那么频繁，对谢云书也没什么了不起。
真正的分歧与隐患，还是来自于神族内部。
不过，谢云书略一思索，这事说到底仍然该由神族内部决定。反正两条路给神族去选，谢云书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管怎么样，我先回门派把情况告诉九天玄女。至于她怎么决定，就不是我能考虑的了。”
本来就不是人族该管的事，只是谢云书实力足够，又有三皇青眼，才使得九天玄女愿意尝试。而无论结果如何……
“两位安心在这边生活。神族的事，碍不到这边。”
专程回了蜀山，用天视地听之法将有关的消息，告诉神界内的九天玄女知情。虽然谢云书并不清楚神界发生了什么，但一场轩然大波，注定是免不了的。
至于他自己……上次上了神界一顿乱喷，该对他不满的人，应该早就心存不满。谢云书反正债多人不仇，却也迷怎么在意。
“要来一局紧张刺激的天地游吗？”
刚一回到仙灵岛上，谢云书就见到笙儿一声不吭，和草精蜕变的叶灵，在满眼桃花的树林里，玩着益智游戏天地游。但谢云书明明记得，前几天仙灵岛上的叶灵，都还没这么活泼的。怎么小女儿出生之后，叶灵们的灵智似乎活跃了许多，连品种都变得五花八门起来。
“嗯？”
一看到谢云书带着小蛮回家，笙儿就像个鬼一样，仿佛“飘”到了他的跟前。不过和小蛮不太一样的是，笙儿是真的只有刚出生小孩儿的认知水平，说话都说不利索。
唯独从外表看起来，是个精致玲珑的懵懂女童。
所以，照笙儿的认知能力，跟叶灵玩天地游，那也就是个——诶，随缘出牌！
对她不好好留在柳梦璃身边，谢云书也没什么奈何，只能一左一右托在手上，带着两个丫头一起回岛上庄园。但及目所见，家里的叶灵数量确实有点多，甚至品种也是多的一塌糊涂——怎么几天不见了，家里变天了？
“忆如，哪里来这么多叶灵？”
“五彩缤纷的很好看吧？”
“你用炼妖壶炼化的？”
李忆如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本来我想找娘亲来跟我一起照顾梦璃姐姐，嘴里就随便吐槽了一句要是有听话的佣人就好了。然后小笙儿就把岛上的草怪，都刺激得进化成了叶灵。”
“这……”
李忆如嘴里的五彩缤纷，可不是一句空话。哪怕是最普通的叶灵，在本地都有“五灵”五种、阴阳属性。再算上笙儿用的力量，乃是得自于幻瞑座，还会多出五行光暗属性的叶灵。比起普通的叶灵，它们各自的体型大小不一，分别懂得不同的术法。
这就导致仙灵岛上的叶灵，变得五颜六色。手里提着的灯笼样式，也变得五花八门起来。有的会换成榴莲，有的会拴着胡萝卜，产生了千奇百怪的不同分支。
最离谱的是，这里面还会有黄叶灵、蓝叶灵，魔叶灵、毒叶灵、叶灵皇帝，以及头戴皇冠的叶灵天王。
不过，满岛都是稀奇古怪的叶灵，这数量也太夸张了……谢云书斟酌道：“不如放出去一些？”
“我也想放出去。可是，云书哥你不是说过，不能让外来物种在炼妖壶里疯狂繁殖吗？”
谢云书闻言瞧了瞧这群叶灵，脾气上都是没有特别坏的，灵机一动道：“没关系，反正叶灵比较温和，一般不会伤人。可以让叶灵跟那群人打好关系。不同属性的叶灵，能帮上不一样的忙。”
“那些人不怕妖怪？”
“别小看我造的新人类……只要能派上用场，他们可不会介意合作伙伴是不是人。”
话虽如此，谢云书心里依旧有些微妙。总不能这群叶灵发展下去，真就成了人类的神奇宝贝了？
第四十章 人与神的悲喜并不相同
“叶灵不要再多了。”
“嗯~”
“要听娘亲的话。”
“嗯~”
“爹和妹妹陪着，现在好好睡觉。”
众所周知，婴儿的力气很难把控，一不小心就会捏的人特别疼。没有相应的意识，却会胡乱使用灵力，笙儿照顾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
好在睡觉总归是得睡的。扶着大一号的摇篮床，谢云书先把小的给哄睡着了。小蛮对此倒是十分好奇，扶在床头看着谢云书来回轻轻摇晃小床，说：“以前爹爹也是这么哄我睡的？”
“唔，差不多。不过，小蛮你没这么睡多久，最多就算在婴儿床里躺了几天。”
谢云书道：“你妹妹估计就得很长时间了。”
“她不能跟我一起做游戏？”
小蛮先是可惜，然后就羡慕地追问道：“为什么妹妹就可以让爹爹摇床睡很久啊？”
“……”
当着小孩子的面，可不能乱开玩笑。虽然笙儿看着是睡熟了，但谢云书非常肯定，他要是挡了个不好的榜样，口无遮拦地跟小蛮乱说话，八成是会被当真的。
没错，大的小的都会当真。
指望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相互谦让，其乐融融……谢云书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于是，谢云书“嘘”了一声，然后慢慢停下了摇晃幼儿床的手，说道：“不要打扰妹妹睡觉，爹带你出去玩。”
“好。”
要说有多羡慕也不至于，反正小蛮她还会赖床赖在谢云书他们这边，继续赖个两年。一听谢云书带她出去逛，小蛮立即就不困了，跟着一起把岛上的叶灵集中了起来。
紧随其后，就依靠着女娲后人独有的御兽技巧，拜托了圣兽白麒麟森罗，只留了十几只在岛上，其他都送到了那些人族聚居的地方，准备让人类习惯利用无害的妖物，相互合作共存，从一开始尽量降低两边冲突的可能。
不过，这几年大概是同辈人结婚的高峰期。等小笙儿的满月酒办过以后，不管是皇甫家还是夏侯家，似乎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没办法，皇甫卓和夏侯瑾轩都不小了。夏侯彰那边还好一点，平日里对瑾轩虽然很严格，最终还是接受了瑕的出身，准备挑个良辰吉日，就把事情办了。
至于皇甫一鸣打心底肯定是不乐意，皇甫卓跟夏孤临的婚事。但长离剑的威力摆在那里，要让皇甫一鸣放弃又不甘心。
尤其谢云书之前在蜀山开了仙盟大会，将来世间拥有灵剑的人必然不少。如果不把这口千年灵剑把握住，那皇甫家真就要前浪死在沙滩上了。
当然，皇甫一鸣不是没有想过，偷偷找人暗杀了夏孤临祭剑。可长离剑的剑灵已生，就算杀了蕴剑平煞的剑主，也很容易被抓到马脚。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导致皇甫家内部生乱，就不是皇甫一鸣所乐见的了。
本来按照皇甫一鸣的想法，当然是强塞给皇甫一个门当户对的“正妻”才对。可皇甫卓宁可当个振兴家族的“单身狗”，都不愿意接受联姻。
父子俩关系僵久了。最终还是草谷过去，了结了这桩当初因罡斩而起的旧事，把盲女夏孤临收到了自己的门下。
这样一来，蜀山仙人高足与皇甫世家嫡子的婚事，才算登对。毕竟连长离剑养剑的办法，都是罡斩教授的，最后由她这个师姐来善后，却也不足为奇。
等草谷把这事告诉谢云书的时候，谢云书正想着给瑾轩准备什么贺礼，结果又得多准备一份，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最近结婚生孩子赶集呢是吧？”
这边谢云书忙里偷闲，闲中又忙的时候。谢云书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神界的内部却是暗流汹涌。因为天帝闭关，神界无神可知其下落。神族一切庶务，都是由九天玄女负责处置。
某种意义上，九天玄女的确主掌了神界的大权。但许多议案，仍得通过由上古神族组成的神庭共同决策。
所以，在得到谢云书的准确答复后，九天玄女慎重考虑了许久，还是觉得为了神族延续，有必要重新探讨有关“神子”的处置刑罚。
毕竟如今神界严厉规定，父母包括子女永囚大荒天狱，至死不出，过于严苛。如今有了变向的解决方式，九天玄女不禁动了些心思。
不过，为了神界的长久安定，九天玄女自然不会一改旧历，突然放开了神界可以去谈恋爱，依然维系着严令禁止的天规。但为了多保留一些神族，九天玄女在下一次的议事会上，以相对保留的态度，略微提了提修改刑罚条理的建议。
然而饶是如此，长久以来对伏羲失踪就私下有所议论的神族激进分子，却愈发质疑起九天玄女的动机来，私下里聚集发泄着不满。
“这么多年过去，玄女怎会突然提起减轻刑罚之事？”
“想我神族得天帝创生，乃天地间的永恒种族。凡俗男女情爱，本就不该存在于神界……神族怎可像人族一样，肆意放纵？！”
“敖胥，当初是你提议包括神子在内，连同犯错神族一并永囚天狱。如今玄女有意废除此例，你又作何想法？”
自因千年前天狱生乱，魁予天魔女劫狱而去。本为神族刑罚长老的敖胥，领受处罚后，便有些郁郁不得志。敖胥却是深恨神族懈怠，纵容魁予违令逃入魔界，大大落了神族威严。
而究其根底，神族之中其实不乏敖胥这样，由伏羲亲手以神力捏造的上古之神，瞧不上神树树果捏制的新神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魁予是新神族首座，地位战力都与上古神族有着差距。遑论犯错的神族当中，又以果子神为主，则更令敖胥心怀鄙夷。
而今九天玄女却要修改严刑律令，无疑令他更加难以忍受。可当着诸神的面，敖胥还是尽量克制，道：“诸位，长久以来，玄女都以神界稳定为先决，从未冒然提出涉及神族根本章程的念头。吾以为定是有外力干涉。”
“玄女乃吾等古神首座，谁能左右她的想法？”
“这也未必。玄女此番只是略微一点，并未深入议论。但照玄女胸怀谋算，必是已有全盘想法，方会在神庭议事之时提出。”
众神议论纷纷，别说能不能猜到九天玄女的想法。但无数年相处下来，就算是头猪都会对身边人的行为模式，有个初步的认知。
“但除了三皇大神，谁又能让玄女改变心意？”
第四十一章 说服不了上司，还不能找个出气筒？
“定是上次人界那位新晋神君，让玄女起了别样心思。”
“神君……诸位与吾敖胥共事无数年。今日在此与会者，谁又会真正认可，非天帝所造之神族？”
族内部阶级明了直接，上古神族地位稳在神树果新神族之上。至于后来封神而上的仙人等存在，则更受上古神族内的顽固派轻藐。
当然古神之中亦不乏开明派，或者遵循神族本分的神明，乐意交好下界仙人。只不过与敖胥站在统一阵营的，几乎都是死硬保守一系，却也没什么值得分辨立场。
敖胥沉声暗中酝酿着翻涌的怒意，咄咄逼人道：“太古之时，兽族、人族皆以神族为首。那时天地太平，几无战乱内耗，岂是今时今日可比？”
“当初兽族蛮横，挑起战火，意欲借神农名义独霸九泉，率先向人族发难。人族首当其冲，十去其九，致使生灵涂炭，吾等本就该彻底灭绝兽族。若非三皇缔约，吾等奉三皇神谕，严令禁止再启战事，蚩尤亦断无机会，率部遁入魔界苟延残喘。”
“不错。”
由于春滋泉乃神族根本，算是一处神界禁地。若非必要，其余神族亦不允轻入。所以在跟敖胥交流的神明影响，都非实体，而是模糊的光影。
若论战力，当初女娲假天帝之意，请得轩辕率领神将入战，搬回人族绝地劣势。那一战之后，参战神族虽损失过半，但还有不遵女娲调令，留在神界的强大古神。无论如何，神族从始至终，都处于优势上风。
相反兽族若非逃入魔界，只怕仅剩的两分，也逃不过后续剿杀。加上三皇重新缔约，严格禁止相互攻伐。更定立违背挑衅者，其余两族共讨之的规矩，才使得兽族保留了几分元气。
其后进入魔界的兽族修炼成魔，留在人间的则蜕变为妖。
至于，为什么夜叉族或者蚩尤后人姜承在人界兴风作浪，神族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因为夜叉国和老姜的实力，还进不了上古神族眼界。神族又被禁止私下人界，便干脆由人族自己去处理了。
因此，诸如敖胥这类上古神族，打心底就看不起魔族和人族的力量。
不过，也是上古三族大战，神族凯旋，自此埋下了神族轻藐人族的祸根——咱们神族救了你们人族整体延续，继续当人上神，总归没什么问题的吧？
自那之后，部分神族开始腐化堕落，将天帝伏羲的条令扩大化，欺上瞒下，强制要求人族不得对神族有一丝不敬，任何要求都必须无条件接受。如此物极必反之下，人族终于难以忍受神族压迫，遂举兵反抗伐天。
于是方有天帝被蒙在鼓里，震怒下令五魔神等灾星灭世之事。
结果女娲虽造人之后元气未复，但仍亲自出手，将诸多灾星魔神一一斩杀封印。直至共工自毁撞断不周山，女娲豁尽余力补天，而后与伏羲重新谈和，方在人界不知所踪，留下她在苗疆诞生子嗣便自然衰陨的神话传说。
伏羲得知了真实情况深深懊悔，干脆施展绝地天通，不允许任何神明私自下界，干扰人界秩序。
但，正是有这一桩上古公案，三族之间虽数千年来，近乎独立，不再有大规模的战火。可仇怨的种子，却已经就此埋下。
要说像敖胥这一批古神，对魔族的敌意，几千年来，那是一天都没减少，巴不得打过去把他们给灭了。尤其魁予天魔女这个新神族首座，在三族大战中屡挫兽族的神将，私劫天狱逃犯，率部叛入魔界，更是令他们无法忍受，被视为奇耻大辱。
只要给敖胥这群神机会，他们定不吝挥兵开战。但伏羲一日压在神族头上，这些激进派便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方能绕过“三皇缔约”。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敖胥可是忙活了许久。从举报夕瑶私偷神树果实，取而代之成为春滋泉守等等，他不惜“委曲求全”，想法设法实现这一目的。
殊不料，到了今时今日，九天玄女居然提起了神族延续的议题，而且一提就是要减轻处罚，可把敖胥给气炸了。
神树果打造的新神族，在他眼里都是残次品。更何况违背天规诞生的神子，或者神界由仙封神的存在？
这么一来，敖胥才痛恨起煽动九天玄女的谢云书。
然而天地良心，真正有这个意向的存在，一直是伏羲本人。可以说伏羲自己始终在找寻，能够让神族更加顺利繁衍的办法，才会持之以恒地投入“科学研究”，以免重蹈神农、女娲的覆辙。
不过，激进派们就算对伏羲的想法颇有微词，但对伏羲本人还是极为恭敬的。那么这样一来，就得找几个转移火力的靶子，才能发泄满腔的怒火——敖胥就是其中这种“怪不了伏羲，还怪不了别人了么”的代表人物。
一念及此，敖胥却一改跋扈本性，镇静说道：“那人虽非吾等同列，却也不可等闲视之。”
“你试探过？”
敖胥道：“既然玄女代天帝封其为神君。吾曾位列刑罚长老，自当严查每个入了神界视野之辈。据我了解谢云书其生平，其中颇有蹊跷之处。但虑及他得女娲、神农两位大神看重，谅必当有过人修为。寻常凶兽，非是其敌手。”
“噢……据吾所知，他年未近三十，怎有如此能耐？”
“却非吾所能知情。”
看不起归看不起，正视目标的实力，还是起码的素养。
当初魁予天魔女劫走被囚的牢犯时，敖胥也截留了一些凶兽，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他还没做好准备下界，肯定是要有些帮手，才好方便在人间行事。
之前谢云书遭遇的饕餮，便是他所指派，却被谢云书一拳揍趴下了。受限于绝地天通，缺乏渠道，敖胥总不可能对谢云书了解入微，只能找到一些明面上的情报。
要知道再弱的凶兽，最起码也比仙人厉害。而且仙人能赢，八成也杀不死凶兽。谢云书却轻描淡写打趴了一头，可见其本领非同小可，绝非寻常的树果新神族所能比拟。
而按照敖胥的推测，不提上古神族的话。至少得新神族中的佼佼者，或者伏羲在闭关前，于春滋所捏的第三代神族，配备有九泉神器春滋剑的修吾，才有此能力。
这样一来，上古神族下不了人界，敖胥这群古神想拿谢云书怎么样，从正面下手，那还真是半点都没辙。但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九天玄女提出日新月异的观点，逐渐说服一众神族长老，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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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族的荣光，怎么能被混血儿和残次品玷污？
春滋内其中一道光影，顿时有些按捺不住：“敖胥。天帝闭关至今未出，神界一切庶务，皆由玄女主导。若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诸神只怕会渐渐倾向于改革。”
“哼，吾等绝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必须有一群帮手，才好方便瞒过其他神族，暗中行事。而自从被罚卸任不再担当刑罚长老，敖胥在神界这千年来都满低调的，一般人还真怀疑不到他。
一见众神达成一致，敖胥遂道：“谢云书虽是麻烦，但要将他引走一段时日，却并非什么难事。只待三族浩战一起，凭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阻？”
“但你在神界，又要如何将他支开？”
“这一代的鲲，即将化形回归虚空。而在鹏化过程之中，她将陷入沉眠，意识不到躯体的动向。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第四十二章 悄默默下手
“鲲……她可与寻常凶兽不同。作为上古时便已存在，天生地养，不受神庭拘束的神兽。纵使是九婴也不能与之抗衡。敖胥汝当真有把握？”
除却三皇三族，与部分兽类。天地间，诸如烛龙、苍龙、应龙，鲲鹏等神兽，皆为自然孕育诞生，底蕴雄厚。而像明庶门缔约的仙灵兽，也是天地间的五灵灵力所化，在天赋上较为突出，备受人族青睐。
而像柷敔这样从上古存在至今，一直为鹏化积攒力量的鲲，在即将鹏化的关头，体内到底有多少灵力，实在是一个未知数。纵使是一般的上古神族，也不会愿意在此关头，去触怒能轻易摧城灭地的柷敔。
不过，就是因为柷敔够强、弱点也够明显。敖胥才挑上了这么一个切入点：“绝冥之毒与凶魄咒，或许杀不死鲲。但令其肉身疼痛受创，却不难做到。”
“你打算在鲲失去意识的时候，暗中引导她的躯体？”
“不错。”
鲲的鹏化过程，对外界几乎毫无感应，仿佛陷入沉睡。但鹏化乃是一个极度痛苦的过程，很容易无意识地翻江倒海，造成大量惨痛伤亡。正因如此，每当鲲进入此阶段，都会挑一个旁人找不到的地方，以免殃及无辜。
敖胥所说的凶魄咒，便是暗中影响神兽意志的一种办法。至于绝冥之毒，纵使是寻常神族沾染一星半点，都免不了身死的结局。譬如女娲神降秘境中的那头条蛇，便是受绝冥洗刷只余骨架。有这两道杀手锏在，敖胥几乎有充分的把握，能挑在柷敔沉睡之际，暗算影响鲲的身体。
因此，敖胥才会有这种底气，在无法下界又得瞒着九天玄女等安定派诸神的情况下，能令谢云书头疼一段时间。
“上古神兽实力超凡，谢云书又不能下狠手，方能使他自顾不暇。”
不管敖胥盘算如何，考虑到神界与人界的时间差，谢云书还是有时间去吃两趟朋友的喜酒。不过相较于夏侯瑾轩那边，皇甫家就比较无趣。
倒不是场面上不够排场，而是书香世家总归有点端着。加上谢云书了解皇甫一鸣的为人，所以也就是敬了皇甫卓几杯酒，然后隔天就拖家带口，回到了夏侯府。
算起来，谢云书差不多也有很久，没在这最初的家里待上一阵子，索性就留在这帮忙张罗，连带了解夏侯瑾轩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因为有云来石，我跟瑕走了许多地方，见识到了许多新鲜有趣的事物，比如没壳的乌龟、五彩斑斓的黑色稚鸟，九条尾巴的臭鼬十分有趣。”
谈起感兴趣的奇闻异事，夏侯瑾轩如数家珍道：“譬如我还见到过一对生了爹的儿子，相互是父子的奇特关系。”
谢云书愣了愣，没太理解这是什么关系：“生了老子的儿子？”
“对，只是恰巧遇见，有一户店家碰到的奇事。那家店的原主病入膏肓，已经是风中残烛。遂将家业交给了儿子继承。据说老人家生来就没有父亲养育，长大后娶了一位夫人育有一子，便是如今的老板了。”
夏侯瑾轩侃侃而谈道：“说来也是巧合，当时我与瑕游山玩水时，在路上救济了一些百姓，也在人前露了手术法，后来进了他家店铺想买些日用物事。结果那位老板见识过我的法术，才把闷在心中很多年的事说了出来。”
谢云书灵机一动道：“这人穿越了，回到过去生了爹，然后又穿越了回来，对吧？”
谈兴正浓的夏侯瑾轩，没能如愿以偿编造一个故事，顿时像是被人摁住了喉咙一样，颇有些扫兴道：“呃……虽然你概括的有些简略，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老板是在梦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生下了他的父亲。正因如此，这店的老主人才生来就没见过爹。而梦醒之后，老板也才发现，他爹是他生下来的。但此事过于荒诞，所以这些年他都憋在心里，从来没对别人吐露过。直到遇见我，才想求个解释。”
“啊，这，所以到底谁是谁的爹呢？”
“我也不知。”
别说夏侯瑾轩，就连谢云书都蒙了，总不能像漂亮国和约翰牛一样，是共轭父子？
这种奇怪的伦理关系，就算是柳梦璃和幽莲神女，也搞不清楚吧？
不过，六界造化之奇妙，还真是令人难以揣测，总是不乏种种奇遇。谢云书略一琢磨无果，干脆将之抛在了脑后，问询起了夏侯瑾轩正经事：“大少爷，我看你是没一直打理夏侯府的恒心，有想过将来怎么办么？”
“最近几年，应该会安心留在明州，协助父亲打理家业。”
夏侯瑾轩咳嗽了一声，似乎早有打算：“等成婚之后，瑕终归要有相对安定一些生活环境，最近就不出去了。等什么时候夏侯府离开我与父亲，也能平稳延续下去，再考虑自己的事吧。”
“嗯……对了，瑕体内的魔气与魂合，调养之后大略不会对寿命有什么影响。可大伯他已经逐渐年入暮年，我虽然送了一些延寿丹药……”
“顺其自然吧。”
夏侯瑾轩含笑打断了谢云书的话，道：“爹他没有妄求长生的心思。你不必担心我们。”
“你确定？”
“并非所有人都能适应漫长的寿命。爹没了娘的陪伴，长年不曾续弦。二叔又蒙大难，家中亲近之人日益减少，你因何会以为爹他会贪图长生？”
夏侯瑾轩淡然一叹，站在明州的最高处，放眼辽阔大海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的身边，有许多可以长久陪伴下去的亲朋好友。我很清楚，爹只想看夏侯府安稳，弄孙含饴，颐养天年。”
“嗯，这样我也不矫情。”
夏侯瑾轩说的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谢云书可以管一两个人，几十个人，却总不能为了少数人，去让一个整体的圈子都享有千年长生。强行为了尽孝心，非得令谁青春永驻，导致对方不快乐，反而成谢云书他自私了。
毕竟，并不是任何人都像李忆如、柳梦璃一样习惯了会有漫长的寿命。而她们的亲人挚交，譬如李逍遥、婵幽、阿奴、火眼麒麟，蜀山诸位长老等等，或多或少都能长久交集。就算是忆如婶婆李大娘，总归是有人能作伴的。
而让一个凡人突然有了漫长寿命，但又没有匹配的心境、相应的交际圈，未必不是非常孤寂苦闷的处境。既然夏侯瑾轩说不必过度干涉夏侯彰，谅比他们父子俩早就私下里商量过。谢云书也就不再强求了。
“那，你自己呢，想不想长生？”
第四十三章 得罪了谁？
“长生于我亦是随缘。我和瑕曾经商量过，在夏侯府不需要我们时，便与她一同外出走遍神州山川，游览异域风光。”
夏侯瑾轩没有考虑太多，宛若早就有了决意：“纵使埋骨深山，亦不枉此生。”
谢云书点点头，张口就半在损人：“那行。反正你手上有鸿书集。等你快死的时候，发条消息给我，我去给你置办白事一条龙。毕竟你的乌鸦嘴挺灵光的，这么咒自己八成是不想活了。”
“呃……”
一想到马上就是自己的大喜日子，夏侯瑾轩略一琢磨，的确不是很吉利，遂摇头一笑道：“是我失言。让云书你见笑了。”
“我有什么可笑话你的。”
谢云书还真没开玩笑的想法。实在是夏侯瑾轩无心之言，往往都会很准。那么他说不定就真的跟瑕双宿双飞，退隐深山，带徒弟，养孩子，最后含笑九泉了。
不过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谢云书仅仅随便一提，然后就拍了拍夏侯瑾轩的肩膀道：“大少爷的术法天份着实不错。这么些年过去，已不在我蜀山高阶弟子之下，想必将来会有一番作为。”
“承你吉言。”
本身没什么宏大的志向，夏侯瑾轩修行法术，也是前几年天下不太平，经过夏侯韬的那一劫，事后颇下了一番心思。但要说能不能长寿，夏侯瑾轩自己都不清楚。
只是，谢云书跟夏侯瑾轩一谈之后，差不多心怀就放开了。反正一切遵照夏侯瑾轩自己的意愿，不会去强迫他们延寿什么的。
不然的话，景天那两口子的事总得操心吧，再之后……得长生的人多了去了，谢云书实在强求不了。可跟夏侯瑾轩深入一谈之后，谢云书忽而发觉，自己确实有点“脱离了群众”，逐渐融入不进世俗的圈子。
明明谢云书他才不到三十来着，怎么就突然开始操心起这些来？
把这些繁重的念头丢掉，谢云书笑道：“你成亲当天，老谢肯定会来道贺。不过，到时候你被喝趴下了，可别指望有人救你。”
“我自己也会法术，何须别人替我解酒？”
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夏侯瑾轩自己倒是极为自信。但倒了迎亲当日，由于来往的亲朋众多，还有一些是他自己近年外出游访时认识的游侠方士，等各色人物。晚上一过，还是把夏侯瑾轩给喝趴下了。
大家倒是一点都不端着，根本没跟夏侯瑾轩客套……不过真正把瑾轩喝趴下的，倒不是嗜酒豪饮的谢沧行，而是瑕本人。
老谢虽然爱看玩笑，但在这种场合还是挺有逼数的。但夏侯瑾轩入了洞房后，最终很没出息地败在了酒量惊人的瑕手下，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是谢云书所能揣测的了。
而夏侯瑾轩既然成亲结婚，谢云书便没再在夏侯府久住，依然跟忆如、梦璃她们回到了平日的安稳生活当中。
但就在蜀山基建和炼妖壶人类种田计划，一切有条不紊推进之时。某一日，谢云书在海外柷敔身边安排的阵法，像是被突然给触动似地，使得在家带孩子的谢云书，顿时有种心惊肉跳的预感。
“……柷敔？”
“云书怎么了？”
“柷敔翻了下身，大概是鹏化进入了关键阶段。我先问询一下祈。”
清楚鲲的鹏化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谢云书也不大确信，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是先发信问了问去了锁河山的祈。只是祈那边的回复，却也说感应不清楚柷敔的状况。
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谢云书遂持剑破虚，拉开一道空间豁口，然后对喂笙儿吃饭的柳梦璃道：“我出去看看？”
“要不我们都留在炼妖壶里，大家一起去？”
虽然知晓谢云书修为不可估量，柳梦璃一想柷敔也不是什么弱者。如果连鲲都出了差错，必然不是什么能简单处理的事。
李忆如亦附和道：“没错。咱们一起去，碰到什么困难都很好解决。”
虽说靠自己也不怕什么，但谢云书稍加思索，考虑到上次跟幽莲神界一日游，结果一下子过了几个月的情况，顿时认可了李忆如的说法：“好，那我先把手头编写的一些‘一揽子计划’、“五年规划”等等，发给太武师伯。免得咱们这边碰到差错，短时间回不来，蜀山的建设计划停滞了。”
“嗯，路上我也跟爹他说交代一下。”
不缺这几分钟的时间，大家纷纷放下手头的活，先把这边的事情给安排妥当。而除了谢云书以外，大概也就柳梦璃偶尔得处理一些幻璃镜的公务。但只要知会婵幽和姜承一声，基本上就没什么了后顾之忧了。
鲲的情况不容耽搁。
差不多交代清楚，谢云书便带着炼妖壶，独自一人跨越空间距离，来到一片汪洋大海上空。原本他所设定的阵盘，已经被狂暴的柷敔翻身打烂，现场不见了柷敔的去向。片刻之后，两位夫人也从炼妖壶内踏出，看着海上满目鱼的尸体，登时意识到发生了很不妙的事故。
“这种气息……”
谢云书却也不急。像柷敔这种强大神兽，在没有意识主导的情况下，行踪根本掩盖不住。但谢云书举目一扫左右，却发现现场残留着一种诡异的凶煞气息。
一见此景，谢云书顿时心头一沉：“有人暗算柷敔？”
“暗算？这种煞气……确实不像柷敔自身所有。”
柳梦璃俯身一探，确信在人界从未见过这种煞气，却想起谢云书之前跟李忆如提过，曾经某天晚上碰见过饕餮，当即慧心一凛，道：“云书，会不会有人针对你？”
“可能……不过，就算柷敔出了情况，我也不是搞不定。针对我能有什么用？”
既然选择了针对无法反抗的柷敔下手，而不是暗算谢云书本人。就说明暗算者已经认可了谢云书的能力，并且觉得讨不到好处，才会选择针对不知抵抗的鲲下手。
实在没什么明确的头绪，谢云书虽说认可了柳梦璃的看法，却总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想象捏造一个敌人出来。
他自从从异域回来之后，好像也就喷过阎罗鬼王？
不过作为女娲后人，李忆如对神降密境中一些东西还是挺熟悉的，在宽阔无垠的海面上搜寻一阵，忽然对谢云书说道：“云书哥，这种毒好像和骨蛇喷出的女娲毒火，里面所蕴含的一些成份有些类似呢？”
“柷敔还中了毒……不能让她肆意乱飞。狂暴的状况下，她可不会慢吞吞的，先循着踪迹，找到她再说！”
第四十四章 须臾经年
有谷神玄根在，柷敔的行踪，并不难追索。谢云书释放出自身皂识，借天地万灵感应追觅，不久就来到一片沿海大地。只见昏沉天色，云霾雾掩当中，一尾庞大绝伦的大鱼，在跃迁之后，兀然出现在一处城镇的上空。黑压压的曲线鱼身，穿行与重重乌云之间，强健的鱼尾轻轻一扫，带起的风压，即将身下城镇建筑摧倒数顷。
“先救人。”
不受柷敔意识主导，暴怒凶狂之时的鲲，对于外界的威胁极为敏感。因此一察觉谢云书追了过来，黑天之上瞬息电闪雷鸣，伴随极冻的冰雹龙卷，排山倒海席卷而至。
但闻龙吟惊尘疾啸，谢云书一剑斩开冰涛雪浪，紧接着水雷散去后，便见到正前方庞然大物一般的鲲，像是从九霄跌下来的绝峰一般，宛若箭头尖刺，朝着他风驰电掣的撞了过来，显得谢云书的体格无比渺小。
不过，要是光看体格，就能决定强弱。那人还修炼做什么？
“我把鲲引走，忆如你通知蜀山，然后跟梦璃一起使用凭虚之阵，将沿途百姓转移到安全地方。这些处理好了，再来协助我安抚鲲，清楚掉她体内的毒素与煞气。”
“云书哥你当心有人暗算你哦？！”
“知道了……”
对付柷敔最麻烦的，乃是只能制服，不能诛杀。不然谢云书不计代价，要将之当场解决也不是完全做不到。至于李忆如提及的阴谋宵小，拥有诸多保命底牌的谢云书，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而就算现在谢云书力量惊人，却绝对不愿跟鲲鹏比肉体强度。谢云书深吸一口气，只见谷神玄气澎湃涌现，尽注龙潭剑端，神剑光彩夺目间，霍化一道金粉龙形璀璨霞光，托举住这一头太古神兽，任凭其鲲突猛进，发起剧烈冲击。隔绝住天上地下，免得柷敔的神兽之力，波及下方城镇。
然而如此一来，却更刺激得鲲狂态大发。但谁知道，就在谢云书即欲用皂识，侵入鲲意识之境，唤醒沉眠的柷敔之际，她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一阵漆黑深紫色的凶煞之气，迫使谢云书不得不先拉开一段距离。
趁此机会，鲲本能察觉谢云书不好招惹，猛地一个翻身，即已裹着漫天乌云，消失在城镇上空，仿佛从未出现一般——鲲的速度，早在无数先人典籍中就有所记载。她不是不能飞那么快，只不过平时仅需慢悠悠的晃荡罢了。不然抟扶摇，上青霄，朝起北冥暮苍梧，可不是吹的。
但意识到柷敔的异常，谢云书哪会放她肆意遨游天地。而下一刻，柳梦璃与李忆如已简单处置好下方灾变，三人一行再度穿越空间，紧追着鲲不放，顷刻已在数千里开外。除了零星灵力充足的岛屿之外，又是一片无垠大海！
“不能让她继续乱飞了。”
一追一逃，虽然不至于丢失目标。但鲲的破坏力太大，谢云书不想多生事端，索性就决定在这将她给制住，当即传音给李忆如。
心领神会间，明白了谢云书传音的意图，李忆如这一次却没有取出天蛇杖，仅仅变身蛇尾纵天而起，紧接着以女娲神元，调用了天堂鸟的神光甘霖，化作女娲九天神华，牢牢压制住鲲，不由她四处冲撞。
“女娲神元驾驭天堂鸟之力，足以短暂钳制柷敔。忆如你继续用瑞气甘霖，替柷敔拔除体内的剧毒。”
李忆如与天堂鸟的缔约好处，就显现出来了。谢云书稍作观察，而后便对柳梦璃说道：“梦璃，我替柷敔清除这股外来的煞气。等她平静下来，你再以梦术进入精神幻境，试着唤醒柷敔。”
“嗯，你自己也要当心。”
“知道，我先给她加固一下牢房。”
既然李忆如已经用天堂鸟之力，临时牵制住鲲。谢云书旋即收起龙潭剑，而后双掌若燕飞展翅，迅疾利落掌接天云垂落。
霎时间，霓霞垂地，云浪排空，竟而化做两只补天之手，将柷敔从左右两侧，给牢牢紧固住，配合天堂鸟神光，以坚不可摧之态，压制住她的躁动。如此一来，谢云书方有机会抽掉柷敔体内杂质。
谁曾想，谢云书虽将这股外来煞气逼出，柷敔体内的奇怪毒素，却如跗骨之蛆似的，附着在谢云书的手掌上，顷刻将他右手肘部往下，以一股黑紫色的流质覆盖。突如其来的强烈刺痛感，登时使得谢云书眉梢一抖，发觉情况并不单纯。
“这种毒素……回去之后，得问一问宿何到底是什么。”
按理来说，随身带着五毒珠的谢云书，几乎已经免疫绝大多数毒素。但此毒居然能让他都感觉到异常的疼痛，并向四肢百骸蔓延，可想而知绝非寻常，倒也难怪能令鲲发狂。
不过，谢云书下一刻催动体内天火，不顾自身小臂短暂肉身烧伤，将此种绝毒烧成残灰飞灭。紧接着，玄牝与谷神玄气，便开始蕴养受伤的部位，过了几刻钟，终于恢复如初。
而随着体内毒素与凶煞之气被祛除赶紧，鲲的抵抗也逐渐平息了下来。等又过了一会儿功夫，确认了鲲不会再暴起伤人，谢云书才跟柳梦璃相视一望，由他和李忆如护法，看着柳梦璃以梦术潜入柷敔的精神世界。
“云书哥，谁会无聊到用这些东西暗算柷敔和你啊？”
“不知道。不过，我更奇怪的是，如果这毒连柷敔都杀不死，他们怎样确信能杀死我？”
阴谋者要对柷敔下手，最起码得提前查出来，他身边有李忆如在才对。光是在人界的话，他跟李忆如联手，就已经无人可敌了。
所以这种毒素，虽然能令柷敔变得凶暴，但还杀不死她。毕竟鲲体内的生命能量，可是能担负起一整个妖界洞天，想靠毒把她毒死，实在不怎么显示。以此推论，如果对方连柷敔都对付不了，又哪里来的底气去针对谢云书呢？
“忆如，你跟李叔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知道啦。”
李忆如取出了鸿书集，正准备跟李逍遥取得联络，却发现许多条未读的短讯，积压在法器的聊天框中。而等她双眼一扫其中内容，登时震惊不已地喊出了声。
“云书哥，已经过去了六七年了？！”
第四十五章 给谢云书都整不会了
“六七年……就算是虹芝屿，应该也没有这么夸张的时间流速？不对！”
烂柯之事，本来就不讲什么道理。
如果是按照谢云书的记忆，夏侯瑾轩他们出海，的确是用三个月换了五年。可这三个月的时间，夏侯瑾轩绝大部分是在海上寻找虹芝屿。真正找仙药誓缘芝的时间，只怕也就一会儿功夫，砍了一个boss，然后就从岛上妖兽的传送阵传送回家。
那么，瑾轩那匆匆过去的五年时间，实际上也就对应妖界虹芝屿上逗留的几刻钟而已！
虽然察觉到周围灵力有异，一开始谢云书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情况。但在自己确认不假之后，谢云书当即用龙潭划开一道空间通道，对李忆如道：“柷敔不醒，我又没法将她强行带走。忆如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处理吧？”
炼妖壶收纳物品的先决条件，要么是对方自愿，要么把目标打入残血。可柷敔这种处于进化的状态下，谢云书显然不能将她暴力处置，强行中断鹏化进程，令她陷入生死危机。
不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李忆如不禁有些发蒙：“啊？”
“时间流速不正常，我担心家里沧海桑田。蜀山，姑苏、还有夏侯府有很多事情，都得你去照应一下。而且，万一哪个亲人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一个都不在岂不是太不好了？”
从炼妖壶里取了十来把灵剑出来，以及明庶门的令牌一并交给了李忆如。谢云书三言两语，概括解释道：“你不用烦扰很长时间见不到我。等你有空了，再来找我也一样，对我来说只是短短一瞬间罢了。小蛮她们也留在我身边。”
“可是我现在就很有空啊？”
“那你外公呢？”
“这……”
总算领会到谢云书的话意，李忆如脸色一阵变幻，终于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那云书哥你不要太想我。”
“放心，对我来说。你就算一来一回，可能也就过去了不长的时间。”
“坏蛋……我想你还不行？唔，那我走了。”
“嗯，保重。”
纵使清楚自己这下回去，两边的时间流速对比会变得很夸张。
但李忆如略一思索，确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万一林天南或者夏侯彰寿终正寝，谢云书抽不开身就罢了。她要是也不在，道理上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于是没多耽搁，用力抱了抱谢云书，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破空踏上回程。
仃立在原地的谢云书，一边守着柳梦璃按兵不动，一边看了看被补天手禁锢的鲲，不由若有所思地心中暗道：“有虹芝屿的先例在……看来对方挑在柷敔进化的关头动手，就是想利用时间流速，将我拖在这里，好方便他们暗中筹备一些事情。不过，能做什么呢？”
“还有这种仙神都未必能承受的毒素……反正我回来之后，只正面喷过阎罗鬼王。等这次回去，就先找他，进行一番亲切友好地讨论就是。”
柳梦璃施展梦术唤醒柷敔，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谢云书遂耐下心，抓紧这几个时辰，先把体内的毒伤给彻底疗复。
结果，谢云书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察觉到远天有一股熟悉力量靠近。没多时，李忆如的身子就径直撞到了他怀里，脑袋埋着闷声招呼道：“我回来啦。”
“啊？”
“我说我回来了！”
“没回去？”
松开手，俏丽地挺胸站在补天手铸成的云层表面，李忆如两臂横着一张转了个圈圈，抬头看着谢云书道：“云书哥没发现我衣服和头发样式都换了？”
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下李忆如的装束，谢云书视线落在她的发髻上：“怎么换了个妇人发型，瞧着多成熟啊，给我变回双马尾！”
“人家回去得处理家务，又不能天天像个孩子，等你帮忙画眉梳妆。”
李忆如一把抓住谢云书拍过来的手掌，没给他弄乱头发的机会：“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等回去了给我梳咯。”
“这，过去了多久？”
“目前一共三十多年了？”
“……这边最多几个时辰，那边已经过了三十多年？”
谢云书倍感不可思议，道：“这时间流速，都快追上神界了……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挺多的。这些年，外公临老的时候，为了不让我伤心，跟剑圣爷爷出去云游了。夏侯大伯身子骨每况日下，晚年走得挺安祥，就是没能抱到亲孙子有点遗憾。”
“大伯他，唉……”
虽然早有预料，谢云书难免还是觉得有些突然。但比起被魔翳给杀死，老人家颐养天年，由夏侯瑾轩亲自送走，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圆满。
稍微整理了一下感情，谢云书道：“瑾轩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吗？”
“好像是瑕姑娘的体质问题。草谷姐姐也没能治好。毕竟，她是靠魔气死人固魂，很多方面还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不过，按照草谷姐姐治疗暮姑娘村里人的办法来看，瑕姑娘应该能比正常人多活一阵子吧。大伯没走之前，瑾轩大哥跟瑕姑娘，过继了一个青州支脉的孩子，近来也能把夏侯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瑾轩大哥他们都放心了，然后就……”
“当了甩手掌柜走了呗？”
“嗯！虽然夏侯府近些年有些没落，但那个孩子守成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李忆如想了想说道：“只是，瑾轩大哥他们都离开的话，总感觉明州夏侯府跟咱家的关系，也就日益变得有些陌生了。”
“没办法的事……”
反正等待柳梦璃闲着也是闲着，谢云书索性就跟李忆如，把她经历的这些年状况，从她口中一一了解一番。譬如明庶门掌门前不久登仙失败，溘然辞世。冰仙兽哈占重获自由纵入东北，一去不复返当个逍遥山神去了。
有了这个例子，后来的明庶门弟子，为了保障门派的基业，虽然想用更严苛的“束缚之法”，去控制仙灵兽。但李忆如却拿着月掌门交给谢云书的令牌，强制制止了这种行为——其中过程免不了一番争斗，但实力、私情与大义都不允许明庶门的继任者不同意，最终只能忍气吞声。
饶是如此，受到了明庶门奴役可能的惊吓，仙灵兽们依旧还是跑了一大堆。不少门人都挺恨李忆如这个多管闲事的长辈，却也没什么奈何。
相比起原作，连束缚之术强行续命都没用上。失去了一群仙灵兽撑门面，明庶门反而衰落的更快。不久不少弟子就收拾收拾细软，各奔东西去了。但明庶门剩下的大鱼小猫三两只，总归还有些御灵留着陪伴，听从李忆如的劝诫保持着一直以来的修法，却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李忆如道：“大致情况就是如此。除了外公和夏侯大伯以外，主要明庶门那边耽搁了许久，我只能在家里多留了一阵子。另外，我找到了苏媚姐姐……”
谢云书惊讶道：“你找到了苏媚？”
“嗯，不过苏媚姐姐拜托我，不要跟他们两个讲。”
李忆如跟王小虎三人的交情都很不错，却是不好分辨该帮谁才合适：“所以，我就没急着告诉七七姐和小虎哥呀，想等着云书哥你回去再商量怎么办。”
“唉，等我们回去，那又得过几十年了。”
“没关系啊。长辈们的后事料理完了。爹娘他们寿命又很长，我才赶过来找你的。”
三十年足够让太多的事情发生。除了林天南远走、夏侯彰去世以外，找到苏媚、安置明庶门都不算完。像是谢沧行下了蜀山，和暮菖兰游历天下。李逍遥和草谷，各自收了姜云凡、唐雨柔当徒弟，就是两个例子。
谢云书一想到这一茬，之前心头为夏侯彰去世而郁郁的心情也冲淡了不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唐家丫头是不是早嫁给了小姜了？”
“那不然呢，他们两家是指腹为婚嘛，小孩都有啦！”
结果到了现在，小蛮目前都不到四岁……等这次回去，岂不是姐姐要变侄孙辈了？
谢云书总感觉，他把龙氏兄弟坑德好惨啊——
第四十六章 惹我没你好果子吃
“怎么云书哥老是想到小蛮，难不成你也想给她找个指腹为婚的？”
“没……再说了，我闺女我不疼谁疼啊？”
谢云书总不能说自己以前，净想着棒打鸳鸯了。结果这次被人算计，稀里糊涂的两个小孩儿，一个还没断奶，大的仍然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就挺荒谬。
不过，谢云书却也省心了。管他日后龙幽怎么样，反正小蛮自己先宠着养，才是正经的。
眼看着柳梦璃还未苏醒，谢云书遂继续问道：“忆如，还发生了什么其他事吗？”
“都是些非常繁琐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李忆如遐思少顷，说：“比如，云书哥你不是让我把一些制器的法子，交给蜀山门中长辈？现在各个仙门发展倒是挺迅速的，算得上蒸蒸日上。连世俗都用上了天师门的法器，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期望的样子？”
“喔……这些回去再聊。景老板呢？”
“我已经把寻找转世的办法，告诉龙葵了。可惜，雪见不入轮回。谁知道龙葵能不能如愿。”
与一般的神族不太一样，唐雪见只是夕瑶捏出来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魂魄，因此也没被记载在生死簿上，会一直在鬼界外围晃荡，直到彻底扑街。
因此，谢云书才觉得龙葵就算能不死，也未必就能赢得了唐雪见。尤其李忆如下一秒就说道：“所以我邀请雪见曾婆婆去彼岸了。”
“给水碧作伴？”
李忆如摇了摇头：“主要我来找你，苏媚姐姐得先托人照料，而且是爹爹和小虎哥他们不太熟悉的人。”
“也是。”
李忆如又到这里来找他，等回去估计仍会有很大的变化。这种一下子大几十年过去的感觉，谢云书还真觉得有些令人难以适应。
不过，柷敔总不能不救。没人留在这边看着又不行——主要无法确定暗算柷敔之人的强弱，毕竟柷敔是无意识受暗算，中了奇怪的毒素和凶煞之气，实在很难判断敌人的水准。
就在两人闲聊着家中变化之时，又过了几个时辰，柳梦璃那边忽而身体一晃。谢云书匆忙搭了把手，将她给扶稳了。与此同一时间，被补天手禁锢的柷敔，眼中的红光也完全散去，完全恢复了平静，像是已然回到了清明的神智，敦厚柔和又饱含歉意道：“抱歉，这次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咱们先离开这，柷敔你别抵抗。”
“嗯……”
既然柷敔清醒了过来，谢云书就没必要继续逗留，当即催动炼妖壶，试着将她收入其中。好在经过了谷神玄根、玄牝的移植，以及天堂鸟的入驻，使得炼妖壶变得极为强大。壶中界的坚固程度已经完全能够承受柷敔的搬迁。
不然一开始的话，谢云书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把柷敔给收进去。
饶是如此，回到了熟悉的炼妖壶，被谢云书带着往蜀山飞，李忆如第一时间依旧察觉了壶中界里的变化：“灵力似乎稀薄了一点点？”
“虽然意识没太大的影响，但柷敔受到的创伤不轻，必须吞吐附近大量的灵力。”
谷神玄根周围的灵力浓度最高，柷敔情理之中地需要大量进补，从而弥补鹏化受到影响的损伤，使得周边的灵力临时减少了一些，一时间顾不得说话。
而潜入精神世界那么久，柳梦璃自然对此最有发言权，代为说明道：“不过，柷敔并没有感觉到是谁暗算了她，她之前一直在沉睡。”
“正常，上次碰到的饕餮，同样只觉得是自己本能发狂。柷敔本身就处于鹏化之中，几乎对外界毫无感应，不清楚从外界动向，才会成为对方挑中的标靶。”
回到了唐家集……城的附近，谢云书顾不上眼前的一幕是多么的物非人也非，即刻回到了炼妖壶里，听取柷敔的答复：“但这也说明，敌人没把握在柷敔清醒的时候动手。或者受限于某种情况，无法正面对付我。”
“嗯。”
柳梦璃微微颔首，唇齿开合道：“但这样不是也断了线索？”
“不至于，不是还有那种毒素吗？”
谢云书沉吟道：“天下之毒，源头几乎都是毒瘴泉。等我有空跑一趟毒瘴，应该就能查清楚这种毒素的来源。”
“只是，对方到底针对云书你图谋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外界都沧海桑田了，设计谢云书的家伙，却啥事都没干成，这效率有点低啊！
谢云书带着大家回头，在唐家集稍微打探了情况，确认了这么些年过来，人间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新闻。但他看了看柳梦璃，还是赶紧开启了幻璃镜的通道，说：“梦璃，已经过去大几十年了，你先回去看望一下你娘，报个平安？”
一向温声慢语的柳梦璃，都被吓了一大跳：“几十年？！”
“对，七八十年总有了吧。具体我还不是特别清楚，之后再去确认也没什么。”
因为一直在柷敔的精神世界里，柳梦璃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这么大的跨度，顿时使人有些接受乏力，仿佛天方夜谭一般。
不过，好在柳梦璃是梦貘，时间上的观念适应起来，倒是比谢云书更快。至少柳梦璃家里面，除了婵幽以外，本来就没几个特别亲近的人。大几十年过去，并不是特别不能接受。
饶是如此，柳梦璃显然还是会忧心幻瞑界的状况，于是跟谢云书交谈了两句，便先从幻璃镜回返故乡幻瞑界去。
留下谢云书本人跟李忆如继续等柷敔休息，等过一阵子确认她无恙，方问候道：“柷敔，你还能继续鹏化吗？”
柷敔给出了肯定却又棘手的答复：“鹏化至多只能迟滞，无法停止。”
“我明白了。在你鹏化成功之时，我会设法将你送回外界，让你能够归入虚空。现在我跟忆如先去找祈，让她来看看你。”
“祈……好。”
对于柷敔来说，唯一值得挂念的，也就只有祈一个。而谢云书虽然是要去一趟锁河山，但最主要的目的，首先还是跟李忆如一起，去一趟鬼界幽都。
“不管是不是阎罗动的手，从他嘴里总能翘一些东西出来。”
第四十七章 都谁是谁啊
“你们欺人太甚！”
“你是鬼王，又不是人。欺负你，我可没什么心理负担。”
鬼界这地方虽然是穷乡僻壤，却也天高皇帝远，没有神界的家伙插手搅局。因此谢云书这一次，就很轻松地闯入了幽都，刺激得阎罗鬼王当场就要翻脸。
原本谢云书想着，这些鬼界的家伙，干其他事不行，跟神界打小报告还是很有一套的，一开始就没准备得罪的太狠。
毕竟，就连殊明都被区区一个鬼差上眼药，贿赂了神界的官员，给殊明整了一个“镇狱明王”的垃圾职位。要是阎罗鬼王非要找谢云书不痛快，还挺令人头疼。
不过谢云书转念一想，壶中界内都另立了轮回。谢云书跟这边幽都最少都是平级，不会给阎罗鬼王任何插手身边人转世的机会。
所以，谢云书干脆就硬下了心肠。路上没人阻拦就算了，只要有人动了手，谢云书却也不客气，全部打趴下，一路打到阎罗殿，径直跟阎罗鬼王面对面。
“谢云书，吾乃天帝所封之阎罗。你如此侵门踏户，是不将天帝放在眼内？”
“先动手的又不是我。”
谢云书道：“按理来说，敢挡我这个神君的路的，才是不识抬举，不给玄女面子不是？”
“你？！”
谁都知道九天玄女，是伏羲座下再嫡系不过的嫡系。阎罗鬼王再怎样是鬼界的土皇帝，还是不太能太端着，只能窝火道：“吾等奉命看守轮回井，执掌轮回之事，与你井水不犯河水。谅你登门，定是心有所求？”
“我在六界得罪的人不多，除了你以外，还真想不到谁。”
谢云书两手一摊，开门见山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被人诓了大几十年，总不能不讨个说法。何况，要是我没能牵制住柷敔，任由鲲导致天下大乱。不管是谁，都要？”
“……有这回事？”
阎罗鬼王神色阴沉道：“这与本王有什么关系？吾一直镇守幽都，从不踏足人界。鲲被人所害，你该找真凶撒气，到鬼界逞什么威风？”
“不管是不是你，我也没指望你承认。”
谢云书毫不避讳地说道：“但某些家伙本来是人，被封了神之后就忘了本，总归有点数典忘祖的意思在呢。你说呢，阎王大人？”
“谢——神君，你对本王的指摘毫无根据可言！”
阎罗鬼王轻蔑一笑，道：“除了上回议论冥神轮回之事，咱们之间从无瓜葛。幽都更对人界毫无所谋。暗算你和鲲，对我有什么好处？哪怕你当了人界之主，也与本王没什么相干。”
“你对人界全无所图？”
“不然呢？！”
“这点倒是可以相信。可仍然不排除你知情，但是故意恶心我。”
谢云书道：“反正在衔烛之龙的口中，你看到别人丢了颜面一向喜欢幸灾乐祸。难道不是吗？”
“……”
这两边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阎罗鬼王却也懒得否认谢云书的说法。但要承认跟柷敔这事有所牵扯，阎罗鬼王也不肯背这个锅，最终只给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答复。
“你要找真凶，不该来找本王。过、去、发生了什么，你才更该回头着重调查。”
“阎王好像真不知情……”
“云书哥你确定吗？”
看似从鬼界无功而返，谢云书却从阎罗鬼王的最后一句话中，品出了一点隐藏的信息：“他刻意强调了‘过去’两个字，可不是真的好心，让我去回推这过去几十年的情况。而是隐晦指出，不如继续留心将来的异常。至于为什么不挑明……说到底，咱们不是一路人。”
“没听明白。”
从鬼界离开，两人直往锁河山找寻祈。但鬼界一行全无所得，又没弄懂谢云书的意思，李忆如自然还是不太满意：“那个阎罗鬼王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简单想一想就知道了。如果对方要做什么，过去该得手的，早就该得手了。但是……他们得手了吗？”
谢云书说道：“非要把我调走，肯定是因为我在这，很多事他们无法从中调度。但这些年，他们暗地里或许做了一些筹备，却还应该没到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否则我们回来的话，不该什么异常都没有看到。”
“那真凶岂不是亏大了？”
李忆如睁大了眼睛，挽着谢云书胳膊，从天上落到了驭界枢上：“忙活了那么久，什么都没干成，还打草惊蛇，让云书哥你提前察觉了不对劲？”
“却也未必……”
谢云书沉吟道：“不管是神是魔、是鬼是仙，只要他们在人界闹出一次风波，我就会给他们通通拉进黑名单。所以打草惊蛇不惊蛇，根本没什么意义。因为——真凶本来就唯有一次机会。”
“这怎么判断的？那他们就一定还会动手？”
“饕餮是对我实力的第一次试探。柷敔如果杀不了我，那么除了用来拖延时间，同时也一箭双雕，弄清楚了我与你的底力，不是一般的天神所能匹敌。”
谢云书脑筋飞快转动：“他们动手的目的不是我，而是另有所图，否则就不会设法调虎离山了。咱们需要留心的，仍然是未来的动向。”
“原来是这样。”
李忆如露出恍然神色，旋即又有些不解道：“可如果对方只有一次机会，又要怎样保证一定能达成所愿？”
“所以，他们的计划，必定是得宏大到一旦开始推进，就算是我们也阻止不了的绝活。”
谢云书揉了揉眉心，道：“不过，我会让他们那么疏风顺水么？”
“那云书哥要怎么做？”
“告状啊。会闹的小朋友，才还有糖吃。”
既然九天玄女在上头主持神界庶务，不管真凶是谁，谢云书总得把“情况说明”嘛。至于其他的反制手段，谢云书心中也逐渐有了谱，却不急着跟李忆如解释。
不过，大几十年不见面。锁河山的弟子，已经换了好几茬新的，压根不认识谢云书跟李忆如，颇有些令人唏嘘的物是人非之感。
锁河山独立于世，防护工作还是挺到位的。就算换了领导，在这方面也没落下。结果没等谢云书通知找到祈，一个傻乎乎的穿着齐胸襦裙，编着环髻的熊孩子，就双手握着大锤，从甬道里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彪呼呼地不问情况，脱线举着锤子看着谢云书两人。
“哈，三哥总不让我打架。但你们一看就是大哥说的不速之客，让你们知道衡道众不是好欺负的，肯定没有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