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家中有宝2
“没错,我的确对不起你,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两年了,你也有了新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抓住过去不放呢?”
“有什么不甘心的?”
“何必……何必再问爱不爱?没有意义了,你后来不也……”
“是,就算是报复,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也时过境迁了啊……”
“哎,不可能的,曾经的我都不能放下妻子女儿,现在更加不可能,我对不起你,我只能对你说抱歉,都是我的错,是,都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我也知道是我毁了你的一切,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赔偿给你……”
“命?如果你认为这样才能赔给你,那我给。”
“那你到底要什么?”
“哎,别傻了,你知道不可能的,对不起。”
“对不起,今晚南儿在家,我不可能出来。”
“是的,南儿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伤过一次她的心,不会再伤第二次了。希望你也不要打她的主意,酒店那次的事你是故意的!”
“好了,我很忙,不说了,我言尽于此,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愿意尽我的能力给你补偿,可是你不把南儿牵涉进来,那是我的底线。”
“接收什么文件?别用文件来要挟我。”
电话说到这里就没了,然后便是电脑开机的声音,不久,听见许默沧用力拍了下桌子,再然后,关电脑,出去了。
阳台上的许自南推了下阳台门,也是锁着的,只门上的气窗开着,她再次爬了进去,打开电脑,想到许默沧既然下了东西肯定会立即删除,于是直接进回收站找,果然被她找到,许默沧忘记清空了,她立即恢复,是一段视频。
她打开一看,顿感恶心,竟然是许默沧和人滚床的视频!
她第一眼就觉得肮脏无比,可是她想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逼着自己忍着恶心继续往下看。
南歆!
是南歆!
只是她背上那个男人却还是模糊的,南歆看见她,一脸惊恐的模样……
“笃笃!”书房有人敲门,将她的记忆打断……
她的记忆里居然是有南歆的!她从前认识南歆!
眼前屏幕上的男女还在苟合,已经在播放第二遍了!
她匆忙把电脑关了,去开书房门。
打开,站在外面的人是许默沧。
“南儿?在干嘛呢?”许默沧警惕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来书房的?”
“我刚刚进来的,找一本书!”她努力控制着自己起伏的气息,努力把眼光看向许默沧身后的壁纸,她真的无法在看完自己父亲的动作大戏之后,还能淡然正视。
“那,找到了吗?”许默沧看着的位置正是电脑。
“没有,大概在我自己房间吧。”她从许默沧面前擦身而过,下楼去了。
每多看一眼许默沧,她的恶心感就会多一点,她必须赶紧走开,她受不了,她甚至担心等会儿自己怎么能对着许默沧吃下饭!
不过,最终,她发现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不到最后,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你的心、你的双肩能负荷多少。
当她坐在了餐桌前,面对着冯汐那张平静恬淡的脸,所有能忍的、不能忍的、质疑的、憎恶的,都在此刻化作了对冯汐的微笑。
是的,她只能对冯汐微笑。
妈妈那么美好,坐在轮椅上,像一朵断枝的兰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折断妈妈的根,那该如何存活下去?
她长大了,要保护妈妈,保护一切她要保护的人。
吃饭的时候,许默沧坐在冯汐身边,照顾冯汐吃饭,比晏暮青照顾她还周到,一匙汤,一口茶,都面面俱到,可许自南看在眼里,只能强迫自己低下头不要去看,否则,她真的会控制不住吐出来。
而这种时候,冯汐却还对着许默沧幸福地笑……
许自南真的觉得,有时候无知是幸福的,像她这样清清楚楚看着虚伪和假面的人,才是这个饭桌上最痛苦的人!
好不容易才捱完吃饭的时间,冯汐原本还想留着她在家多住两天,可是,许自南实在撑不住了,虽然她够强大,可这份忍耐也是有极限的。
她努力挤出微笑来和冯汐道别,坚持要回家。
“南儿,真的要回去?妈妈很想留你们住下来。”许默沧覆盖着冯汐搁在沙发边上的手含笑说。
许自南再一次把目光移高,只凝视着妈妈的眼睛,唯有这双眼睛才能给她继续演下去的动力,继续逼着她微笑,“妈,家里还有点儿事,我们必须晚上回去呢。”
冯汐却嗔了许默沧一眼,“别听你爸胡说,妈妈没有强留你们的意思,只要你们俩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许自南看见这眼神,心里再度被狠狠一扎,不行,她连冯汐的眼睛也没法再看了,只好看着自己的鞋面,告诉自己,不能哽咽,一定不能哽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异状。
她听见自己柔和的声音像烟一样飘渺,“妈,我下回再和暮青来看您。”
“好!妈妈好着呢,你不用牵挂。”冯汐笑着,又给许默沧使了个眼色。
许默沧拿出两个大红包来,给她和晏暮青一人一个。
“我……都嫁人了还有压岁钱啊?”许自南接了,对冯汐道。
冯汐一笑,“不管你们多大,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许自南听着心里一酸。
许默沧这时候也说了,“是啊,永远都是爸爸最爱的宝贝。”
她听着,又是一阵恶心,赶紧道,“谢谢妈,那我们走了。”
她对许默沧实在说不出谢字,匆匆和冯汐道别后,立即走了。多待一秒,多一分难受,也多一分露陷的危险。
车上,晏暮青诧异了,问,“怎么了?为什么急着回家?”
她摇摇头,“我每次都盼着回家,回家可以陪陪妈妈,可是,每次看见我爸就恨,这种感觉,你应该懂的。”
晏暮青听了,理解地握握她的手。
大约因为这两天守岁都睡得太晚,许自南觉得很累,靠在座位上便有些想睡。
闭上眼,视频里的画面就开始重重叠叠地复现,她想遏制,可是遏制不了,那两具肉虫一样的身体就像恶魔一样,如影随形的追着她的思绪。
她在想这个女人是谁?这段视频又是什么时候拍的?
难道许默沧后来又有了新的情人?可是听着他跟对方打电话又不像。
难道还是青青?可是,青青不是死了吗?
还是,许默沧在骗她?
她暗暗苦笑,这世界值得信任的人有几个?连父亲的话都无从去判断真假……
她转头看着晏暮青,他正在专注地开车,记起也曾问过他是否认得青青,他说,不认识……
“晏暮青。”她轻唤。
“嗯?”仍然专注地看着前方。
“帮我查一查青青这个人吧?”联系种种,她始终觉得怪异,那个在恐怖录像里出现过的叫做青青的没有五官的脸,莫名出现在她联系人里面的好友,跟她的那些奇怪的对话,太多太多对不上了,而晏暮青说他不认识……
“你不是说她死了吗?”晏暮青抽空看了她一眼,“都跟你说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去惦记,何必呢?”
“可是我想知道,你不帮我查我只能找别人了。”
他无奈,只好道,“行。”
这个晚上,注定她的心无法宁静了,始终被那个视频占据着脑海,她真是后悔一时好奇看了,这得恶心多久才能忘却啊!而且,越是想抛开不想,它还越往脑袋里钻,刚刚转移了思绪,过不了多久,它又自动跑到你脑中来了。
第201章 混乱
一直到迷迷糊糊开始睡觉,那个画面还挥之不散。
而这样的睡眠,必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晚上她果然梦到的也全是这些恶心的东西,许默沧和女人纠缠不休,还有不时从她潜意识里冒出来的、她闯进酒店房间看见的男人和女人交叠的情景,南歆在梦里一会儿慌张,一会儿又冲着她笑,一会儿又变成孟潮白给她那张照片的画面,照片的男人回头,是许默沧……
好混乱,为什么许默沧和南歆?太混乱,太崩溃了,她觉得无法接受,而此时男人又再一次回头,这次却变成了晏暮青!然后,那个视频里的男人也变了,变成了晏暮青,她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她大喊:晏暮青!
晏暮青转过身来,冲着她笑。
她在这均匀的呼吸声中渐渐让自己的心跳平复,闭上眼,心内一个声音在说:是梦……还好是梦……
是的,是梦,是她错乱的思维把晏暮青带进了梦里,晏暮青说过,他没有别人,她是相信他的……
终于,梦里那种濒临崩溃的感觉渐渐散去,她睡不着了,轻轻起来,想喝杯水。
一看时间,凌晨四点多,这是快要到黎明了,她竟被梦折腾了一个晚上。
晏暮青还在熟睡,这几天他也很累,她尽量轻手轻脚的不吵醒他。
喝完水觉得自己更清醒了,索性下楼去,这么早煮点粥吧,在粥煲里煮三个小时,等下起来正好可以吃。
她开门下楼。
她意外地发现,厨房里的粥已经在煮了,一看时间,是刚刚才开始煮没多久的……
徐姨也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从来没早起过,并不知道每天徐姨是几点起来做早餐,也许,真是每天都这么早?
她回到客厅,发现大门上挂着的结子掉在地上。
这结子是昨晚冯汐回送的礼品里挂在礼盒上的,她当时心事重重的,摘下来顺手就挂门上了,心里还念着挡挡晦气,之后,就应该没有人出去过。
她赶紧换鞋跑出去。
一口气冲到铁门,往外看,看见灰暗的光线里,好像是徐姨的身影出去了。
“徐姨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她问家里负责电子控门的大叔。
“哦,徐姨常常大早出去买菜的。”大叔说。
是吗?家里过年前什么菜都买得齐齐全全的,还要买什么菜?而且买菜为什么不带司机,她自己一个人出去?
她怕徐姨走远,毫不犹豫立即跟了出去。
晏家这地段,没有公交,没有出租,离市场距离还有点远,徐姨的影子在黎明的昏暗里摇摇晃晃的,配着这冬季穿林而过萧瑟的风,路边哗啦响的常绿林,还真有点阴风阵阵,可是,她倒并没那么害怕,鬼,她见过了,比鬼更可怖可恨的人,她也见过了,如果这条路真有鬼,那心怀鬼胎的人都不怕,她一个堂堂正正胸怀坦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一直不近不远地跟着徐姨,直到来到市场,她犯了疑,难道徐姨真的是来买菜的?
徐姨停了下来,还往后看了看,她立即闪到一边。
如果徐姨不回头看这一眼,她还会放弃怀疑,可这一眼,她确定了徐姨一定不是来买菜那么简单。
她继续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近六点了,赶早市的商贩都已经开始营业,也有一大早来买新鲜菜蔬和便宜菜的客人,吆喝声已起,颇为热闹。
徐姨在一个海鲜店停了下来,在挑鱼,挑了一只斑,过称,给钱,好像没有什么不对,而后又买了一袋干贝,提着走了。
许自南再次跟上,这一回,徐姨到一个僻静角落停了下来,拿出了手机,对,就是上次那个手机!她拜托阿百给她查消息,也请阿百把这件事告诉晏暮青,但是后来无论是阿百还是晏暮青那里,都没了下文。
好在,市场这种地方,凌乱拥挤,藏身倒是十分便利的,而徐姨既然要找不起眼的角落打电话,自然不能到空旷的空地去,许自南顺利地找到了一个既能隐蔽自己又能听见徐姨说话的地方躲了起来。
从刚才买鱼找的一堆钱里,徐姨找到一张纸条,然后看着那张纸条打电话。
许自南估计,纸上是个电话号码,如果是徐姨常打的,就不必写在纸上,由此可见,对方是个极狡猾的人,难道每次都要徐姨用不同的号码联系吗?
电话接通了,徐姨开始说话,“你又想怎么样?”
不知道对方说什么,许自南有些着急,只能勉强从徐姨说的话里去判断。
“一次!每次你都说一次!这是多少个最后一次了?”
“不行!要我害大少爷绝对不行!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让我帮你折腾许自南我还能勉强接受,但是要伤害大少爷,我第一个不饶你!”
“不,我不想了,太太平平过日子比什么都好啊!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该有的都有了,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就当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也好,放过我不行吗?其实也是放过你自己,不要再固执了……”
说着说着,徐姨又哭了起来,“你斗不过的,这是天意,你知道吗?天已经安排了这样的命运,你再想失而复得怎么可能?你想想这都折腾了多少事了啊!血娃娃、恐怖电视吓唬她、饭店里放蛇、还装神弄鬼,弄那么多事来有什么用啊?别闹了吧,安安心心跟着他,你还有很多好日子,你要什么有什么……”
“我?我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是,我知道大少爷不是我儿子……我也不要什么了……横竖一个孤老婆子……活哪是哪吧……”
“……你说的那些都好……是好日子……可是……可是……我只怕没福分……”
“别逼我了……”
“说再多的最后一次也没用……你不会成功的……”
“我不想了……”
“你别逼我……”
“放弃吧?我求你了……”
“我先看看……”
徐姨一边说,一边回身,同时,电话收起,而许自南这个时候,站在了她的视线里。
徐姨眼神一惊。
“是你。”许自南没有再躲避了,直直地逼问她,“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我早就怀疑你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我也知道你背后还有人!我早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晏暮青了,就在等一个结果而已!今天,是你自己露了马脚!那个电话是谁的?号码拿来!”
徐姨异常冷静,立即将号码撕了,“是又怎么样?”
许自南看着化成碎片的纸,并不急,“行了,撕了就有用了吗?你的通话记录是撕不掉的!我也不找你要手机,你自己去跟晏暮青坦白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并不想在这里跟徐姨纠缠,毕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那个海鲜店的人,她怕自己脱不了身。
好在市场人越来越多了,安全系数也增大,她一路狂跑,尽往人多的地方钻,途径那家海鲜店的时候,她也不曾停留,她没有那个实力去查,不会去鸡蛋碰石头!
她只是出来的匆忙,没带钱也没带手机!
找了个面善的商贩,恳求他把手机借她一用。
商贩大方地答应了,她立即拨打晏暮青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大声说,“是我!”
“你在哪?我在来市场的路上!”晏暮青一听她的声音就道。
“我在市场,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徐姨,她是坏人!你要相信我!所有的事都是她弄出来的!”她边说,边看见徐姨已经往这边而来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之前卖鱼的那个大汉。
第202章 发现1
“我,我……发现了徐姨的秘密,估计有麻烦了!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等你,我要想办法搭车走了!我……回家!回家等!市场里有个福记海鲜,你查查!”她飞快说完,把手机还给商贩,“谢谢。”
而后,转身再跑。
一口气冲到马路上,回头一看,徐姨和卖鱼大汉还没有追上来,也不敢掉以轻心,马上拦了辆出租,直到坐进车里,车子发动,她才松了一口气,报了家里的地址。
到家后,拿钱下来给司机付了钱,便待在了房间里,并给晏暮青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到家了。
“在家等,哪儿也别再去了!”晏暮青的语气很严肃。
许自南也知道轻重,连连答应,一心一意等晏暮青回来。
心中仍是着急,不知道晏暮青有没有去查那个福记海鲜,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发现了什么而使福记海鲜有了防备,什么都查不到了。
在房间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着圈,终于等到院子里响起了车的声音。
她趴到窗口一看,是晏暮青的车!
立即开门下楼,在二楼楼道拐弯处,遇到晏暮青上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徐姨……
“晏暮青!”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晏暮青说,怎么还把徐姨带回来?海鲜店查了吗?
他一把抓住她,“没事一大早瞎跑什么?”
她知道他是关心她的安危,可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她着急地跺脚,“晏暮青,徐姨她……”她使劲使眼色。
晏暮青拉着她往回走,“徐姨买了新鲜的斑,晚上想怎么吃?”
“晏暮青!我电话里跟你说的你听清楚没有?”她急了,瞪了一眼徐姨,拉着晏暮青回房间。
房门一关,她就说开了,“晏暮青,我真的听见徐姨打电话了,所有的事情,我们之前遇到的,血娃娃、恐怖闹鬼事件、还有蛇什么的,全是徐姨搞的鬼!我早就觉得,能这么熟悉我们行踪,又能混进我们内部房间的,一定是自己人!我也早就怀疑徐姨了,一直没有证据,不敢和你说!现在她没有抵赖的可能了!”
“南儿!你冷静点好不好?”晏暮青按住燥乱的她。
“还怎么冷静啊?我亲耳听见的!她要折腾我!多次想要置我于死地啊!我怎么冷静?我也是命大,换别人说不定吓都被吓死了!”她搞不懂晏暮青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在迷信徐姨?甚至不信她的话?还是偏袒徐姨啊?
“南儿,那些事不是徐姨做的!”晏暮青心平气和地道。
许自南简直无语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晏暮青,“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亲耳听见的!你还不信?她自己都承认了!”
“南儿,对徐姨,我比你了解。”
许自南觉得够了,在这一点上她怎么也看不懂晏暮青,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只要她说到徐姨,那么他必然就是这种态度。
她不是一个恶人,如果徐姨仅仅只是因为不喜欢她而刁难她,那她不会计较,看在徐姨曾如此爱护晏暮青的份上,她会尊重其是长辈,是晏暮青的恩人,甚至会想办法与之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家庭和睦才是幸福的终极方向。
可是,徐姨明显不是!她就无法当睁眼瞎了!
“晏暮青!”她有些痛心地看着眼前的人,“我明白,徐姨对你有大恩,比亲人还亲,我甚至明白,在你心里,徐姨比我更值得信任,这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们有深厚的感情,我理解,但是,请你理智一点好吗?徐姨她也许曾经是个好人,但是现在受人摆布,她后面还有人的!有人操纵她做坏事!”
“南儿!我都说了,徐姨没有做坏事!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说了!”晏暮青明显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而且走上前来抱她,“听话,脸都冻冰了,要不要泡个热水澡,我给你拿早餐来吃?”
“……”又来这套!把她当孩子糊弄一番就算了!她推开他,“行,以后不说了!我懂了!我知道,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徐姨是你心中的女神,永远都不会从神坛上下来,如果要你相信,只有等哪天我横尸你面前了,才能为我自证,所以,你记好了,我现在自己出去查,如果我没能回来,就证明一定是徐姨那一伙害死了我!不过,估计就算我死了,你也舍不得徐姨出来受委屈的!”
她气呼呼地转身,拉开门,却看见房间门口站着徐姨。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大概她和晏暮青的话都被听去了吧,她也不在乎了,反正该撕开的都撕开了。
徐姨看着她,没说话,然后默默地,下了楼。
许自南也大步往外走去。
“南儿!你去哪?”晏暮青追出来问。
“你管不着!”
“不准去!”他厉声呵斥。
“你别跟来!跟来我跟你翻脸!”她气道,快步跑下楼。
“南儿!”
“别来!”她转身,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他哪里会理会她的威胁,三两步跨到她面前,揪住了她,“不准出去!”
“晏暮青!你还想限制我人生自由了吗?你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她用力挣扎着,左挣右挣也挣不脱他的桎梏,气得大叫。
晏暮青索性将她一扛,直接扛在了肩上,给扛上了楼。
她气急败坏朝着他背一阵乱敲也无济于事,最后,在他背上用力咬了一口,他才终于把她放了下来,却堵着楼道,不让她下去。
她跺了跺脚,干脆跑到顶楼画室里去了,并且把门一关,不让任何人进来。
晏暮青见她终于不闹着出去,才作罢,也没打扰画室里的她,下去拿早餐了。
许自南满腹怒气无处发泄,自然全发泄在画画上了。晏暮青给她送了两次饭,早餐和午餐,都是敲门喊她吃饭了,她才开的门。
她学乖了,再生气也不虐待自己的胃。
再闹一次胃出血,痛苦的可是她自己……
送中餐的时候,晏暮青还和她开玩笑,说跟喂猪一样的。
喂猪?是怎么喂的?她没见过,难道他见过?
管他怎么喂的,她现在没有心情跟他说笑,接了饭把门再一次关上,见他那张俊脸甩在门外。
网上是谁说的老公长得帅,生气的时候看见那张脸就不气了?更加生气好吗?而且这种气氛已经不是平时小打小闹闹着玩的赌气了,而是关乎生命之重的!
她在画室里一直待到晚上,奇怪的是,晏暮青没有来给她送晚饭。
为了原则僵持了一下,最终抵不过肚子饿,自己下去找吃的了,可是,楼下居然关着灯。
寻到厨房,厨房里冰冷整洁,没有晚饭吃?
这可就太不寻常了!
她立刻上楼,也顾不得还在和晏暮青生气,推开门,冲进房间里,果然,里面也是关着灯的,晏暮青不在!
她有种直觉,出事了……
拿了车钥匙飞快下楼,她没有把握家里现在有几个人,所以,这是做好了自己开车的准备。
可是,刚刚出门,正准备去开车,阿百出现了,“夫人,去哪?”
去哪?她也不知道去哪……
“家……家里怎么没人?”她说话都结巴了,而且阿百没有跟晏暮青出去?
“晏先生出去了。”阿百给了她一句废话做解释。
“我知道……”她心里的疑惑一重又一重,“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晏先生要我在家里,他自己出去了。”
第203章 发现2
许自南是明白的,把阿百留在家里就是看着她呗。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进了屋,实在因为出去当真不知道去哪里。
第一件事就是打晏暮青电话。
“喂?”那边传来晏暮青轻飘飘的声音。
“你……在哪里?”她心头笼罩的强烈的预感让她忘记了之前跟他在赌气。
“在外面。”
废话……
“哦……”那她也就只能废话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会儿。”
“是……有什么事吗?”她小心地问。
“嗯。”
“那好吧,我等你回来。”她老老实实把电话挂了,听他的语气那么凝重,她也不敢使小性子了。
她猜测,这事儿八成与徐姨有关。
徐姨到底去了哪里了?
“阿百。”她忆起前事,“之前我让你把徐姨的事跟晏暮青说,他后来怎么说的?”
“晏先生什么也没说。”阿百道。
许自南叹息,也对,只要关系到徐姨的事,晏暮青的确是什么也不会说的,“那你后来还查到些什么?”
“没有,晏先生没有让我继续查。”
“……”许自南无话可说,阿百只是雇员,雇员要听老板的,原本就是如此。
许自南心中焦虑,可是现在除了焦虑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晏暮青不在家,觉得整个晏家空荡得可怕,再亮的灯,也发照暖心里那笼罩的阴影,像暴风雨前的乌云,低沉地压下来,压得整颗心沉重无比。
不行,她对自己说,她要找点事情做来冲淡一下这感觉。
想到自己还没吃饭,顺便问阿百,“你吃了没?”
“还没。”阿百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我去煮点吃的。”她站起来。
“夫人,这……不好吧。”阿百惶恐起来。
“我自己也要吃,没什么不好的。”她也没心情做什么大餐,煮点饺子吧。
这顿饺子,还是出除夕的时候晏暮青和她一起包的,当时还有徐姨,也帮着她剁馅儿擀面,她甚至还看见徐姨笑了,那天,当真称得上是其乐融融的,如果那样的气氛一直维持下去,该有多好……
许自南把饺子煮好端出来,阿百和她一人一盘,阿百倒是吃得西里呼噜的,她肚子饿着,却吃了一个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这一次的等待好漫长啊……
许自南和阿百坐在客厅里,一直等到疲倦睡着,也没能等来晏暮青,而且,徐姨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在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一床毯子,她惊喜,以为晏暮青回来了,可一看,阿百还在旁边的沙发上蜷着……
原来是阿百给她盖的。
她第一件事就是跑上楼去看晏暮青,果然还是没有踪迹……
再打晏暮青电话,已经关机了,想来手机也没电了。
联系不到他,他也没打电话回来,只有在家里继续枯等,直到中午,她再次进厨房煮饺子。
饺子才下锅,家里来人了,阿百来叫她出去。
她关了火,到客厅,发现来的是警察。
她顿时懵住了……
“你好,请问是晏家主人吗?”所来警察问。
“是,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她慌了,心里担心晏暮青,不会是他出事儿了吧?
“我是刑侦支队关谨琰,有个案子需要找你协助调查。今天早上,有人在江里打捞上来一具尸体,经查,是贵府徐丽红。”来人把警官证出示给她看。
如惊天霹雳,许自南被震在原地。
不管怎么样,昨天还活生生的一条生命,今天却告诉她变成尸体,任谁都会震惊。
关谨琰坐下来,他身边的警员拿出纸笔开始准备记录。
先问了许自南的身份之后,关谨琰开始问跟案子相关的事,“晏夫人,徐丽红在晏家多少年了?”
许自南脑子很乱,这个她还得推算,“我……并不知道,有二十年左右了吧,我估算的。”
“徐丽红与你的关系,以及跟晏家其它人的关系怎么样?”
真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许自南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包括自己跟徐姨的不和以及她发现的一些线索。
关谨琰又问了一些,并且在徐姨房间里查了一番后,就起身告辞了。
许自南忐忑不安地送别后,在客厅发了一半天呆,直到阿百进来,她才忽然想起煮了一半的饺子,立即重新回到厨房。
也不知道晏暮青是不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以后的他,一定伤心欲绝了,徐姨是他最后一个亲人……
她为自己心头忽然冒出的这句话惊讶,这下意识的一句,徐姨是他最后一个亲人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把自己排除在他亲人外吗?
叹息,敏感了,一个句子上的语病而已,这个时候不应该计较这些事情了。
她能做的只有等。
等晏暮青回来,等一切水落石出。
已经等了一天一夜,杳无消息,她觉得自己都快等得干槁了,到下午,才终于听到有车开进来的声音。
她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跳起来,飞快跑去打开门。
是他!是他回来了!
她跑下台阶,朝着缓缓驶进来的车奔去。
车停,他从驾驶室出来,一身黑衣,清冷凝重,不言不笑,不悲不伤。
看见这样的他的瞬间,她顿觉眼眶一刺,心揪着疼。
她跑过去,抱住他,不管他现在外表表现出来有多强大,他的内心一定是伤痛的,她想她明白,她希望在失去徐姨这个亲人之后,她还能用她的温暖来包容他。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他,在她看来,所有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她能给的,是她全部的身体的温暖。
他任她抱着,良久,拍了拍她的背,“进去吧。”
“嗯。”她挽着他的胳膊,陪着他一起进家门,想到这个家里再也不会有徐姨来疼他,她心里再度酸楚。虽然徐姨跟她不对盘,尽管现在的徐姨跟从前的不一样了,可徐姨是他近三十年生命里最温暖的所在,她怎不替他心疼?
想到他应是一天一晚没睡了,忙道:“你先上去洗个澡休息,我给你做点吃的。”
他径直上楼去了,她再度进了厨房。
给他做吃的,就没有给自己做那么随便了,她忙碌了好一阵,才端着吃的上楼去找他,结果,他并不在房间里。
她想了下,去了徐姨房间。
门关着,但没反锁,她轻轻打开,果然看见他的背影,只不过,此刻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再次走进徐姨的房间,她有种阴云压顶的感觉,心像被一只手摁着一样,沉得可怕,厚厚的窗帘拉得紧紧的,光线并不好,竟让人有种恐惧的感觉。
她赶紧看着他的背影,只有这背影,才能驱散她心里的惧意。
轻轻走到他身边,把吃的放下,“先吃点……”
话没说完,她便看见他看着的东西是一张纸,确切的说是一封信。
就她这一眼,大约扫了几个字,其中有少奶奶之类的字样,跟她有关的?
她立即去抢信看,他动了一下,没拦住。
“给我。”他说,继续来抢。
“我看看!”她退远,信的内容已经渐渐入了她眼内。
大少爷:
我不能再陪你了。
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夫人抱着你,像抱着一个糯米娃娃,可爱极了。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娃娃,后来又觉得这个想法挺可笑的,夫人那么美那么善良,老天当然会给她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娃娃。
你是夫人最疼爱的宝贝,而夫人对我有恩,我理所当然地把你当成报恩的对象之一,尽心尽力地对夫人好,对你好,后来,夫人不幸,你虽然有家、有父亲,却比孤儿更可怜,我发誓,一定要用生命来守护你,不让人伤害你一根头发。我对你说,徐姨保护你,我们相依为命。
第204章 遗书
大少爷,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了,你长大了,不再需要徐姨的保护,你有少奶奶了,她会陪着你走完以后的路,她能让你笑,能让你喜欢,而徐姨老了,少奶奶也不喜欢我,再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们一次次为了我吵架。
大少爷,徐姨最难过的事就是看见大少爷不开心,所以,徐姨走了,没有了我,你就能跟少奶奶好好过日子了,少奶奶再也不会生气,不会骂你。
大少爷,很对不起,徐姨一直都想守护你,却没有想到,最后会成为导致你们不开心的原因。希望徐姨走了之后,你们能好好过,早点生个孩子,只是徐姨不能再帮你带了。
最后,大少爷不要难过,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徐姨老了,不可能一直陪着少爷,总有一天会离去的,只是提早了一点点而已。
再见,大少爷。
许自南每读一个字,心里就凉了一分,一句“再见,大少爷”,让她的心凉到了冰点。
原本人已去世,再多的恩怨纠葛都已成云烟了,她跟徐姨再如何不对盘,也都沉淀下来,可是,这封信到底想说什么?
这明在道别,实际不是在挑拨离间吗?徐姨这么一封信写下来,晏暮青不恨死自己才怪,这不就是在说是她逼得徐姨走这条路?
“晏暮青,徐姨这么说……”
她想解释一下,可是晏暮青却把她的话打断了,“我让你别看。”
“……”这不是看不看的问题,而是他心里怎么想的问题!“晏暮青,我虽然跟徐姨合不来,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徐姨走!我……”她连死字都不敢说,用了走字代替。
晏暮青没有说话。
她心里恐慌起来,“晏暮青,你别这样,你得给我一句话,你不能怪我!这不能怪我!”
晏暮青看着她,眸色沉重,“没人怪你。”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那么不踏实?他的眼神,对,他的眼神让人心寒,她握着信,捏得紧紧的,声音有点抖,“晏暮青,你别这么看着我……我……”
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是徐姨的房间,他在徐姨的房间里思悼他的徐姨,她却贸贸然闯进来,对,就是这种感觉,他在看着一个闯入者。
“我……我没有做错……”她在心慌意乱中胡乱地说。她只能想到这句,因为,依照她的经验,他对她一向只论对错。
晏暮青再次沉默。
她害怕了,愈加渴望从晏暮青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她抖着声音叫他,“晏暮青……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因为徐姨的行为的确很古怪……”
晏暮青看着她,终于开口了,“不说这些了,人都走了,还说有什么意义?”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她,空空地,看着窗帘,眼睛里的微光,薄凉薄凉的。
“可是……可是你要信我……”她觉得无助,如果徐姨还活着,她还可以有办法来证明自己,但是她现在怎么跟一个死人去争辩?
晏暮青听了,转头看着她,“你又何尝信我?我跟你说多少次,那些事不是徐姨做的,徐姨不会害我,你哪一次信过?我让你老老实实地待着,你哪一次听过?”
一句话,终于见血。刚才还说不怪她,而实际内心里是有怨责的,否则怎会这么说?
她只觉自己沉到了深渊的最底,连解释都变得那么弱,那么无力,她含了泪,“我没有不老实,我每次都很听话很老实,是徐姨自己要找上我,我打算跟她好好相处来着,是她……”
他任她说,只是看着她,而她在他的目光逼视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不下去,化作委屈的一声,“我真的没有错,你不能怪我……”
他似乎是累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他要休息,许自南自然不会不懂事地打扰他,虽然还有许许多多话要说,她还是忍了,默默地退了出去。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很无能。
此刻是他最难过的时候,而她,却不能给他他需要的。
在这一点上,她是不是真的不如徐姨?
他的生命里,几度痛失亲人,第一次是他母亲去世,幼小的他遭遇重创,可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徐姨,对他说相依为命,而现在,他仅余世上的徐姨走了,她却没有办法告诉他,晏暮青,你还有我,我们相依为命……
含泪慢慢走到门口,回首一眼,还是他暗淡的背影,终究不忍,说了句,“晏暮青,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不吵你了,需要我的时候,我一直都会在的。”
她明白他的难过,她也知道此时需要安慰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可是说完,他并没有反应。
她眼泪一涌,回了自己房间。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家里打来的。
她心里难过,看见熟悉的号码愈加悲从中来,尤其接听电话以后,听见妈妈的声音,差点哭出来。
“南儿,冯婶昨天买了只东星,你不是喜欢吃吗?今天和暮青过来吃饭怎么样?”冯汐在那端说。
“妈……”她轻唤,没能控制住那一声哽咽,“今天来不了。”
“怎么了?南儿,你声音不对啊。”冯汐立时警觉了。
许自南心里一酸,顿觉妈妈终究是不同的,她任何一点点的异样妈妈都能察觉,而这时候,她多想回到妈妈身边,抱着妈妈,闻着妈妈身上特有的温馨的香味,那样,心里一定会好受许多。
可是,她不能。
徐姨已经走了,这大房子里只剩下她和他,如果她也走了,那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想想那副画面她就会心疼……
于是,只是把眼下的情形说与妈妈听,“没事,妈,是徐姨……她去世了。”
“啊?”冯汐显然也被这件事给震到了,“前两天问起你,你还说好好的呢,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言难尽,妈,不是正常死亡的,公安局还在调查呢。”
“哦……”冯汐叹道,“晏家这段时间真是屡屡出事,南儿啊,这个徐姨应该是带大暮青的人,暮青应该比他爸去世时还难过,你要多关心他啊。”
“我知道,妈……”许自南又哽咽了,她倒是想关心,可是人家也得接受啊……
冯汐又问了下关于徐姨后事的事,许自南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连遗体都还没领,猜测怕是还要验尸,便对冯汐说了。
“嗯……”冯汐道,“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就尽管跟家里说,还有,徐姨不在了,你们那边就没人照顾了,需要人的话,把冯婶叫去吧。”
许自南想了想,本来她是晏家的女主人,换个工人请个工人什么的,也是能做主的,但是晏暮青一向强势,何况要取代的还是徐姨的位置,只怕得晏暮青同意才行,可现在晏暮青的情形,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和她说话,还是别去问吧。
“妈,暂时不用,以后再说吧。”
“也行,我是怕你那事儿多,忙不过来,没个贴心的人,我总是不放心。需要的时候你就尽管开口啊。”冯汐听了作罢。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不外乎是冯汐教育她怎么应对丧葬之事,这些上次晏项文去世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她都记着的,可妈妈就是妈妈,总是这么不厌其烦。
如果是没出嫁前,或许她还会觉得妈妈啰嗦,可现在,她只愿多和妈妈说几句话,是以全都一一应承下来。
第205章 不孤单
她人在房间,却时时关注着内外的动向,下午,听见车子的声音,她跑到窗口一看,是晏暮青的车要开出去。
心突然有种被人从内扯到喉咙口的感觉,甚至有从窗口跳下去的冲动,可是,却在此时看见晏暮青的身影从大门出来。
那一刻,她的心才落回了原地,只是仿若落进池里,浮浮沉沉,酸酸的,冒着气泡。
晏暮青上了车,开车的人不是他自己,那就是阿百了。
眼睁睁地看着车开出晏家大门,开到那条两侧种了梧桐的通往外面的公路,一直到看不见车影了,她才缩回来,坐在了地上。
晏家,静得可怕。
于她而言,晏家从来都是安静而空旷的,即便之前有晏项文、有简宁等等,而现在,是真的空了……
晏项文死了,简宁和晏暮山晏暮秋走了,徐姨也永远走了……
她曾担心她如果也走,就只剩下晏暮青一个人了,可是,眼下却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哪怕你蜷缩起来,钻进很小很小的壳里,你还是会觉得这世界太大太空阔……
归根到底,是心里不曾充实吧?心里满了,世界就小了,若心里是空的,用什么来装才能装满呢?
她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等天黑。
天黑了,晏暮青会回来吗?
她不知道……
可是,她会害怕,在这个不属于她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她会怕,而事实上,她已经在怕了,怕许许多多的东西,甚至怕徐姨的鬼魂会回来……
她觉得自己多矛盾啊!
见过血娃娃,看过恐怖视频,见过鬼,凌晨跟踪徐姨……
经历这许多可怖事件的她曾对自己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让她害怕的?
可是,她终究还是怕了。
也许,之前她之所以能在诸多诡异可怖的经历里屹立不倒,就算当时吓晕,醒来也能理智占上风,都是因为,她当真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无论怎样,身后都还有一个晏暮青告诉她,不要害怕,还有他……
而今呢,那个不管发生什么都力挺她的晏暮青还在吗?
大概,所有的害怕,根源在于,晏暮青将她遗忘在黑暗里了吧……
有泪,凉凉地,从脸上滑下来。
其实,哭出来就好多了,哽咽、压抑、坚强,所有的词语都抵不过三个字:哭出来。
她蜷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一会儿,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哭,也许为今天,也许为许许多多积压的从前,但是哭过之后,真的舒畅多了,堵塞的脑子也开始正常运转了。
她打开灯,下楼,给自己做了一顿饭,热着留在锅里,如果晏暮青回来,也会有吃的,如果不回来,自己留做明早的早餐吧。
而后,就去了画室。
某人曾说,画画是她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所以,她不孤单,对不对?
她记得的,年后还有画展,她要整理她的画,还要看看能不能画新的作品,生生死死,来来去去,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天黑了下来,灯早已打开,她站在画好的油画前,颇为满意,把画了几天的这张终于完成了,比预期的还要好。
有人敲门,晏暮青回来了吗?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做好准备怎么面对,至少,不会再跟他吵了。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人却是吕慧文……
“大嫂,你在这啊,家里灯全关着,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吕慧文道。
“我没事画画呢,你今天怎么来了。下去说吧,这里太乱了。”许自南把画室灯关了,领着吕慧文下楼。
“你说这大过年的,去了一个又一个,都叫什么事儿啊!”吕慧文也不答她,自顾自地说,“今天我去验过了,徐姨全身没有任何伤痕,死亡原因就是溺水。”
“那……是自杀?”许自南想到那封信,揣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尸检,破案那是公安的事!对了,有吃的没有啊?我饿死了。”吕慧文已经自己走向厨房。
“有。”许自南跟着她,把留给晏暮青的拿出来给她吃,“小鱼儿和二弟呢?”
“小鱼儿在我妈那,晏暮白应该还跟晏暮青在一起吧。”吕慧文开始大口吃饭,一副饿极了的样子,边吃又边叹气,“哎,这大过年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搁往常,我这么刚捡了尸体过来吃饭,简姨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嫌弃我,得吵翻天,可现在突然这么安静下来,也是有点不习惯,人多了固然杂,可这一个个都没了,也挺凄凉的。”
许自南忽然想到了自己婚前算的那个命,还真是个不好的预言……
“慧文,那你有没有想过搬回来住?”许自南也不知道这二弟弟媳两人的感情到底怎么了,小鱼儿之前说两人闹着离婚,可这二人却过年过节都在一起,而且从晏暮白身上也能看出晏暮白分明对吕慧文还有感情。
吕慧文一愣,接着吃饭,有些尴尬地笑,“算了吧,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我觉得尸体比人好相处。”
“……”这叫什么话……许自南也是无话可说了。
吕慧文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真的!我比较善于跟尸体对话,我想知道的,尸体都会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绝不会撒谎,不像人,人心太复杂了。”
这个……倒是真理。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一点都摸不到晏暮青的心思。
“可是,你们这样毕竟对小鱼儿不好,小鱼儿心思敏感,有些想法挺让人心疼的。”她不清楚吕慧文是否知道小鱼儿的想法,后来的时间里,发生太多事情,她跟小鱼儿的互动也少了很多。
提到小鱼儿,吕慧文的眼神黯淡下来,“是啊,唯一愧对的就是他了,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伤到了他还不自知,是我们当家长的不是,现在在尽量弥补吧。”
说完,吕慧文又看着她,“我们那时候太年轻了,年轻就容易冲动,其实很多事情忍一忍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大嫂,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年纪这么小,却这么沉得住气。”
许自南苦笑,这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人,大概总是看着别人好,吕慧文佩服她沉得住气,她却羡慕吕慧文随心所欲。
从外面通往晏家的路,一前一后行驶着两辆车,第一辆车里坐着晏暮青和阿百,第二辆,则是晏暮白在开着。
“阿百。”晏暮青坐在副驾的位置,看着前方浓黑的夜道,“我有种预感,不会就这样结束,下一个不知道会轮到谁。”
阿百看了他一眼,“莫非你真的相信,是夫人的命不好?”
晏暮青皱了皱眉,“你觉得呢?”
阿百自知说错了话,讪讪的,“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徐姨不是自杀?”
他摇头,“应该不会。”
他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一些图,“你看,这个关系图。”
他手里的图,是一个三角形,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分别写了ABC三个字母,三角形中间写了X。
阿百一看就明白了,“X是徐姨?”
“是。”晏暮青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ABC三方面跟徐姨都有关系,A甚至有逼徐姨死的可能,但是,徐姨不会死,她随身的遗物里有大笔现金、有卡、身份证,该带走的东西都带得齐齐全全的,一个求死的人怎么会这么细致?她原本的打算应该是离开。可是,却遇到了意外。”
第206章 你别去了1
“那你不跟关队说?关队那边的认定……”阿百疑惑地道。
晏暮青摇头,“他会有他自己的判断,最后也许会跟我一样,也许跟我不一样,但是谁也说不准谁的判断是对的,还是各自独立思考为宜,我不会影响他。”
“那你说的意外,是真的意外?”
晏暮青这才微露出疲惫之态,捏了捏眉心,“这才是我担心的。我们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把这三方都控制在视线范围内,他们除了弄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也难有什么大作为,现在我觉得出来个第四方了,之前三点确定的平面要被打破,而我们对这个新出现的第四方却毫无了解,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第四方一定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而且,一出现就出人命,这才是最可怕的那个。”
阿百沉默了。
“阿百,我真是累了。争来争去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有时候我当真想,他们要什么就拿去好了,我全数送上。”晏暮青眉心泛着被手指掐红的印记。
阿百看了看他,小声地提醒,“也许,人家要夫人。”
晏暮青嘲讽一笑,“是吗?只怕未必了。人性啊,女人永远不是男人最重要的追逐。”
“那……你呢?”阿百的声音更小了,深知自己的问话已然逾越,可仍忍不住问,“你最重要的是不是?”
晏暮青闭上眼,沉默。
阿百不死心,虽然小心,却仍不放弃地问,“你曾经说,女人而已,只不过换一个人传宗接代,功用是一样的,那现在,如果再出现一个绿计划,要你拿夫人来换,你还是这么想吗?”
晏暮青眼也没睁,只道,“阿百,你对她真的挺关心。”
阿百顿时一滞,黑脸泛红,不再说话了。
“你不用这样。”他虽然闭着眼,却仿似看到了他的表情似的,“我还是那句话的。只不过,你有这心思,不如想想这第四个点会是什么人。”
“哦,是……”阿百的脸更红了。
车渐渐驶近晏家,两人都沉默了。
晏家客厅,两个女人也安安静静坐着,静等时间流过。
终于,吕慧文看了看时间,“算了,不等了!累了!”
“慧文,你今天不走了吧,就在这睡吧。”许自南赶紧道。
“嗯。”
这个嗯字刚说完,门口就来动静了,晏暮青和晏暮白一前一后进了门。
吕慧文就像没看见一样,起身就往楼上房间走。
“慧文!”晏暮白见状马上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晏暮白房间门口,吕慧文已经进去,晏暮白也正想跟着进门,结果门一关,他差点被撞歪了鼻子。
“慧文!”他敲敲门。
吕慧文从里面扔出一句话来:“滚别处去睡!”
晏暮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去了别的房间。
楼下,只剩晏暮青和许自南了。
许自南站在原地,想说点什么,可是,看见他一脸清凉的模样,再想到之前那封遗书的争执,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低头,回房间去了。
“南儿。”他在后面叫住了她。
她停住脚步。
“明天办徐姨的丧事,我可能有几天不能回来,你在家里待着,别出去。”他走上来,跟她并肩。
“哦,那……我要去吗?”她轻问。
“你就别去了吧。”他说。
许自南心里一堵,什么也没说,大步往前走。
“南儿!”他大声叫她。
她继续大步走,没有理他。
他跑了几步,追上,将她手腕拉住,“南儿,别闹脾气。”
许自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心中怒火一烧,用力甩掉他的手,“我闹脾气?晏暮青,我就是太没脾气了,所以才一直被你玩弄在股掌,你要我圆就圆,要我扁就扁!我哪里敢闹脾气?我什么时候有过脾气?”
“南儿,有话好好说。”他微皱起眉头,把她拉进房间里。
她用了几秒的时间俩平缓自己,理智的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徐姨死了,他一定很难过,不要这个时候和他吵,不要……
强大的意念终究是有效果的,她最终在进房间以后把脾气压制下来了。
“晏暮青,我想回家几天。”她换了语气,让自己不那么暴躁。
“最好不要。我说了,就在家里待着比较好。”
意料之中的不同意……
她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就好像她现在溺在水里,她奋力想要从水里出来,而有人却用手用力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起来。
这种憋闷,让她难受,她按住胸口,看着他,在他如山一般的阴影里,觉得呼吸困难。
“晏暮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回家,在这里待着我怕,我……怕黑……怕徐姨……怕……一个人,我……受够了……晏暮青,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晏暮青看着她,没有再说话,沉默片刻,走上来将她抱住。
她以为自己的请求有希望了,抓住他的衣服,仰头问,“好不好?让我回家。”
可是,他的态度却依然那么坚定,给她的回答仍是两个字,“不好。”
许自南颓然,抓住他衣服的手无力地垂下,人也往下滑,若不是晏暮青拽着她,她一定滑到地上去了。
“晏暮青,你放了我,你这样抓着我,我很难受。”她把晏暮青的手指从自己身上一根根掰开,“晏暮青,我不管你不准我出去的理由是什么,也许是怕我出事,也许是其它,可是,这都跟我有什么关系?徐姨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还写封信来栽赃我?南歆来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么多离奇古怪的东西,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跟我有关?我是个人,不是你养的宠物,我有我自己的自由和思想,我不想生活在笼子里,你明白吗?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像从前那样,春天花儿开的时候,可以背着画夹出去写生,而不必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看着,或者,想吃个饭看个电影的时候,可以约上闺蜜简简单单地出行,而不是看这个脸色看那个脸色,晏暮青,我对生活的要求真的很简单!为什么,我要因为这些人生活全部乱套!”
她一口气说完,觉得自己是不是跑题了,这是把之前的积怨都说出来了。
眼见晏暮青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是无望的,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让他改变主意,她突然有些讨厌晏家了,不,应该说,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晏家,晏家的一切,都畸形得让人却步,而她,却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唯一的支撑是晏夫人这个头衔,而现在,她对晏夫人这三个字都感到害怕了,尤憎晏家这个阴暗的大房子,密不透风的大玻璃窗,密密实实的厚窗帘,将阳光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阻隔在窗外,只有阴冷和晦暗。
“是。”他在她面前站定,“都跟你没有关系,你的生活跟从前不一样了,都是因为我,因为你是晏夫人,所以你好好待在家里就行了,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出去。”
“……”呵,巨大的无力感让她连话都不想说了,逆反心理也随之而起,“如果我非要出去呢?”
“南儿!”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胡闹的时候!”
她的确是在胡闹,她承认,也就是说着玩玩而已,他不让她出去,她不会真的出去。她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徐姨死了,死因未明,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唱反调,只不过,逢迎了别人,必然委屈了自己,她心里难受。
第207章 你别去了2
她转过脸,不想看他脸上的霸道和坚毅,“我想让冯婶过来,我一个人在家,想要个人陪。”她是真的需要,至少可以让这死气沉沉的屋子多点人气。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为难她,爽快地答应了,“好。”
“就这样吧,累了,睡觉。”她也真的累了,转身把自己投到床上,被子都懒得拉,趴着就睡了。
后来,是他给她盖上的被子。
那时,她并没有睡着,轻软的被子暖暖的盖在身上的那一刻,她不争气地又开始心里泛酸。
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她昨天还对他说过的,他需要的时候,她会在他身边。她想给他安慰和温暖,也希望成为徐姨之后能爱护他的人。她真是这样想的,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总是不受她的控制,她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大概,是因为他不需要她吧,又或者,真的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走了,去徐姨的葬礼。
是的,都去了,晏暮青和晏暮白肯定是会去的,而吕慧文也去了,但晏暮青却明说了不让她去。
这是不是也该怪她自己啊?谁让她和徐姨的关系这么糟糕?
她假装无所谓,在他们走后打电话叫来了冯婶。
冯婶来的时候,她正在吃早餐,他们吃剩下的。
工人们放假还没回来,徐姨又不在,也不知是他们谁弄的早餐,给她留了,一碗面条,已经糊掉了,而且……味道很不怎么样。
冯婶一看她吃这个,马上就心疼了,立刻捋袖子上岗,不多时,一碗香喷喷的面条重新端给了她。
“怕你饿着,先吃着面条垫个底儿,中午再给你做好吃的。”冯婶道。
“嗯。谢谢冯婶。”她内心里有酸酸暖暖的东西在涌动。冯婶对她的关怀是最最直接的,而世界上最感动的瞬间,不过孤独时的一个电话,饥饿时的一碗热汤,寒冷时的一个拥抱,一切恰是时候而已。
有了冯婶,如她所料的那样,这大屋子里总算有了人气。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黏人的、非要人陪在身边的小孩,只不过,在这个非常时期,多一个人,只要让她知道,还有一个人跟她在同一个空间里,内心就不会那么无措,至少不会有被放逐在空洞的黑暗里的感觉。
所以,吃完面条,她把冯婶的房间安排好,她自己去了画室。
如冯婶自己所说,中午晚上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恨不得一口气把她喂成小肥猪。
本来没有胃口的她,晚上被冯婶填鸭式的塞饱以后,抱着微微鼓着的小腹,“冯婶,这要是长此以往,我真会胖成球。”
“胖点儿好!”冯婶笑着说,“胖点好生养,赶紧生个胖小子,趁冯婶还能动,给你帮忙带。”
许自南僵硬地笑了笑。
关于孩子这个话题,似乎已经讨论过许久,有过期待,有过抵制,可不管怎样,这孩子都迟迟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冯婶刚把残羹收走,许自南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对数字并不敏感的她,对这个号码却有几分眼熟,脑海里跳入两个字:南歆。
来了!而且是挑晏暮青不在的时候。
其实她知道,接了必然是堵心的,可是,她并不认为她不接南歆就会放弃,也许会再打,也许会发信息来,也许不知道还能出别的什么幺蛾子。
所以,她接了,本来想说,你要找的晏暮青不在,去殡仪馆找吧,可是又觉得这句挺多余的,人家就是冲着她许自南来的呗,所以,干脆不说了,后发制人,等着南歆开口吧。
“许自南。”南歆的声音果然传来。
“有话就说。”她也不装不绕弯了。
“我挺恨你的。”南歆说着恨字,语气却是轻飘飘的。
“谢谢。”许自南冷哼,如果你爱我我还怕了。
“不问为什么吗?”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许自南也淡淡的。
“你听听。”南歆那边接下来却传来晏暮青的声音,“这个东西放那边!谁搁这里的?”
好像是正在发火,嗯,还有哀乐的声音,所以这是殡仪馆直播?
“听见了吗?”南歆又道。
“那又如何?”许自南的声音保持得平平稳稳的。
“我好恨你,我把他转交给你,以为你会好好疼他爱他,可是,徐姨去世这么重要的时候,你竟然不在他身边,你知道徐姨对他多重要吗?你让他一个人承受悲伤!许自南,你不配站在他身边,不配晏夫人这三个字!不配跟他在一起!”
南歆一顿咆哮,震得许自南耳朵里嗡嗡作响,许自南将手机稍稍拿远,待得里面声音平息了,才说了句,“嗯,你配,那你让他娶你。”
“你……许自南,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占着晏夫人的位置就很得意!”
许自南更加冷静的语气,“我从来就没有得意过,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她刚说完,那边就把电话给先挂断了。
许自南说不出来此时是什么感觉,心里又重又沉,因为太重,所以反而静吧。
她把这段电话录音文件找了出来,直接发给晏暮青,别的什么也没说。关于录音这技能,是跟某人学的,正好用上。
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冯婶已经站在她身后,含泪看着她。
冯婶阅尽人世,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她心里一痛,立时被感染了,差点也掉下来泪来,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这样爱着自己的冯婶。
“冯婶,没事儿啊!”她冲着冯婶一笑,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冯婶叹息着,上前抱住她,哀叹,“孩子啊!为什么女人都要受这样的苦……”
许自南埋在冯婶宽厚柔软的怀里,凝噎至无法言语,想要为晏暮青辩解,却道不出辩解的理由,只是喉咙哽得难受,忍不住的,眼泪滚落下来,擦在冯婶衣服上。
桌上的手机来了消息,许自南急忙从冯婶怀里出来,打开一看,是晏暮青发来的,两句话: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南儿,要记住。
她的泪,忍不住成串成串地往下坠,回头拉着冯婶的衣服,大声告诉她,“冯婶!你看!没事!真的没事!他来信息了!他说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变的!冯婶!他真的没有!我们相信他!”
到底是说服冯婶相信他,还是说服自己相信他?许自南不知道,也没想过,只有眼泪,哗哗直淌。
冯婶是疼她的,含泪点头,“嗯,姑爷没有,相信他,相信姑爷……”
“是的,相信他……”许自南颤声念着这几个字,可是,不是相信他吗?为什么冯婶的眼神看她的时候还充满同情?
她用力摇着冯婶的手,愈加大声地强调,“冯婶!你要相信啊!真的啊!他真的不是坏男人!冯婶……”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没了力气,只是呜咽着,像小时候冯婶不准她做什么事,她拉着冯婶呜咽着哀求一样。
她知道,到最后,冯婶都会因为疼她而答应她的,所以,冯婶也会相信的,一定会相信的!
果然,冯婶抱着她,陪着她掉泪,“好好好,冯婶相信!真的相信!”
她这才满意了,在冯婶怀里抽噎着,小声说,“冯婶,别告诉妈妈……”
冯婶悲泣一声,“知道,冯婶知道……”
所以,到底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呢……
第208章 任尔东西南北风
后来,她内心里斗争了很久,还是打电话给吕慧文了,既然吕慧文在殡仪馆,那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吧?
可是,吕慧文却告诉她,她和晏暮白早都已经回家了,因为小鱼儿感冒了。
“大嫂,有什么事吗?大哥还在那呢。”吕慧文在电话里诧异地问。
许自南觉得脸有些发烫,她正在做着一件丢脸的事,强笑了一声,“没有,我是想问问,那边冷不冷,你大哥电话没打通……”
“哦!还好了!”吕慧文笑了,“你还真关心大哥!”
“……”是吗?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匆匆结束了电话,“慧文,那你去照顾小鱼儿吧,我不影响你们了,再见。”
她握着手机,呵,自己终究还是不相信的,许自南,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她打开信息,再次品读他那两句话: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心中有种顿悟的豁然,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不管晏暮青给她发这段信息原本的用意是什么,但为人当该这样才是,不可失了本心的自己。
她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去准备画展。
三天时间,其实过得也挺快,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画画,虽然心口总是绷得紧紧的,但是,至少醒着的时候是平静的不是?
之所以说醒着的时候,是因为晚上睡着后对自己的思想和情绪都失去了控制能力,各种隐藏的东西就会跑出来作祟,会做梦,做那些丑陋的,令人作呕的梦,梦里混乱的男女,总是让她每每醒来之后还不知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这样的情形,大概也跟人性是一样的,白天阳光光鲜,暗夜里却不知道有多肮脏污秽。
那天,她在画室里待到快中午了,肚子饿,下楼吃饭,却在楼梯上听见晏暮青的声音,一声厉喝,“你在干什么?”
回来了?在骂谁?冯婶!
家里只有冯婶!一定是在骂她!
她飞快跑下楼去,果然看见在徐姨房间门口,冯婶和晏暮青相对而站。
冯婶个子本来就矮,站在晏暮青面前还低着头,更显得弱小而可怜,而晏暮青一身清冷,仅仅一个侧颜,就严肃得让人害怕。
“对不起,姑爷,我就是打扫一下……”冯婶低着头解释,极卑微的样子。
看见冯婶这样,许自南心里一疼,立刻奔上前去,插入两人之间,将冯婶挡在她身后。
她可以自己受委屈,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跟着她一起受委屈!她做不到!
“晏暮青!够了,你要骂就骂我吧!”她护犊似的护着身后的冯婶,“是我的错!我没有告诉冯婶你晏大少爷有诸多禁忌!这个晏家有很多地方都不是我等人能进去的!是我没有自知之明!一切的错全在我!”
“南儿……”冯婶被这样的她吓住了,在身后拉她的衣服,“别吵,别跟姑爷吵……”
晏暮青看着她,脸色紧绷,说了句,“让她注意言行,守规矩。”
“对不起,姑爷,下次不会了……”冯婶已经矮了半个头,唯唯诺诺的应承。
许自南把冯婶往身后一塞,“冯婶!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晏暮青的话让她心酸且愤怒,转而直视着晏暮青,直视他那张冰冷的脸,心内的酸楚像浪潮一般,一浪接一浪地打在她心尖上。
她不想再跟他争吵,只是忍了气,任酸意直冲,“晏暮青,本来人已逝世,我不想再多提及,但是,我今天只能再度提起,从前徐姨和我不和,你告诉我,徐姨是你亲近的人,是像妈妈一样的人,我要尊重她。那现在,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家人的?你不喜欢我爸,我认,我底气不足,谁让我爸不着调呢?你对我妈疏远,我也认,那是我妈,不是你妈,没有理由要求你像我一样爱她。我是冯婶带大的,冯婶对我来说,也像我第二个妈妈一样,同样,我从没想过要你像我一样爱她,可是,请你尊重她,不为别的,就冲她年纪比你大,请你尊重她,哪怕表面上尊重都行,请你,说话客气点儿,就像你要求我尊重徐姨一样!”
冯婶在后面听着,早已经眼泪婆娑,一个劲儿地拉许自南,“南儿,别说了,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快别说了……”
“不,冯婶,你让我说,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说过!让我说完。晏暮青……”她再度转身,“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在跟徐姨相处这件事上做得不好。我不想再说什么是非曲直了,就算是我错,全是我错吧,那也是我一个人的错,跟冯婶没有关系,如果有报应,要报复什么的,都冲着我来,不要让冯婶受委屈,我舍不得……”
她声已哽咽,“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徐姨受委屈的,所以,我现在感同身受,我遭受惩罚来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之前种种,都是我不懂事惹的祸,以后有什么事你骂我凶我,不要凶冯婶。”
冯婶听了怎受得住,抱着许自南早哭了,“南儿,你这么说,让冯婶心里怎么能安啊!”
说完,竟突然对着晏暮青跪下,“姑爷,全是我的错,是我不长眼,不要怪南儿,不要……”
“冯婶——”许自南尖叫起来,把冯婶从地上拉起,“你干什么呀!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人跟人一样平等!你跪他干嘛!”
冯婶内疚的模样,悔恨连连,“南儿,我……我悔啊,我老了,不会看事儿了,来这里给你添麻烦,婶儿心里难过……”
晏暮青在一旁冷眼看着,终于开口,“行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一句话,将许自南所有的情绪,难过、愤怒、怜惜、心酸……所有种种,全都冻住。
她抱着冯婶,忘记了哭泣,身边微微凉意,他擦身而过掠过的衣角。
冯婶不停推她,示意她跟上去讨晏暮青的好,可是,她不想。
“冯婶,我肚子饿了,我想吃饭。”她说,声音疏冷得连她自己都陌生。
“哦哦……”冯婶哄着她,又替她着急,同时还担心已经走开的晏暮青,虽然胆怯,可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喊了句,“姑爷,该吃饭了……”
“你们吃吧!”晏暮青甩下一句,回房间去了。
许自南心头木木的,脸上也木木的,擦了擦脸,下楼吃饭去了。
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个人坐在餐厅里,机械地吃着饭,一口一口,倒是把嘴里都塞得满满的,只是,不知道吃进去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她想,吃饭这个时间她是必须的,要用这个时间来收拾一下自己的心绪。
冯婶在旁边始终还是战战兢兢的,一个劲地劝她,“南儿啊,你今天不该和姑爷吵的,我受姑爷几句话没什么,你为了我跟姑爷伤了和气可就得不偿失了你知道吗?你已经嫁人了,万事都要从讨得姑爷欢喜这个根儿上去考虑,不要意气用事伤了夫妻感情,更不要为了维护娘家人和姑爷闹啊!”
许自南放下筷子,痛心不已,“冯婶,你说的这些都得有个前提的,那就是对和错!他对,我自然不会为了娘家和他无理取闹,可他错了,我也不能看着你受气啊!更何况饮水思源,我维护娘家也没有错,虽然我从来没有维护过。”
“哎!”冯婶只得叹息,“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什么是源?你的源头是他才对!”
第209章 正确的说话方式1
“冯婶……”她深知,观念的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在冯婶老一辈人眼里,只希望她幸福,只希望她在夫家过得和睦,所以,哪怕自己再委屈也愿意。“冯婶,不说这个了,你自己也去吃点吧,别守着我了,我没事儿。”
冯婶哪里吃得下,见她吃好了,进厨房去端了一盅汤来,“熬了一上午的补汤,拿去给姑爷喝,不管他吃没吃饭,都能再喝点儿。”
许自南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冯婶眼神的逼视下无奈接过了汤盅。
“小心点,别烫着了。”冯婶不放心地在她身后叮嘱。
“知道了!”她端着汤慢慢往房间走。
临近房间门口,她端着汤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自嘲地笑了下,推门进去了。
里面一片安静,晏暮青睡着。
她算是舒了口气,现在可以向冯婶交差了吗?不是她不愿意端给他喝,而是他喝不着了。
她将汤放在他那边的床头柜上算是完成了任务,转身正要要走,手腕被拉住了。
“去那里?”那人原来是醒着的……
她脸色耷拉下来,“冯婶惦记着你没吃饭,让我给你端碗汤来。”
这原本就是冯婶的意思,她不想也不愿虚领这个情。同时,也想告诉他,冯婶是个多么善良的人,纵然他态度这么恶劣,人家还是挂念着他。
他没说话,只是将她用力一拉,她被拉到床沿边,收不住脚,跌坐下去。
他依然躺着,只长臂一伸,卷住了她的腰,她贴在了他怀里。
“这几天在家里乖不乖?”他的手隔着她的衣服摩挲着,说话的语气依然像跟孩子说话似的,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她极不舒服,也许刚才这一场争闹里,心痛的是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才能若无其事,而她,实在做不到在他对冯婶如此态度后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笑脸逢迎。
她推着他那只在她腰间的手,挣扎着要起来。
她这一挣,倒是挑起了他的兴儿,起身顺势就把她整个都按倒了,身体热热的包围着她,鼻尖和唇都触碰下来。
她极力地避开,双手推着他。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放了她。
她逃也似的跳下床,听见他在身后说,“我从不拘泥于形式。”
她才不管他用什么形式悼念,她现在要跑得远远的才是当务之急!
她也不知道徐姨的离世他到底有多伤心,他的伤很少写在脸上,而她,摸不到他的心,无论她多么渴望,多么努力。
“那个冯婶……”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正要跑出门的她听见这几个字停下了脚步,这几个字对她很重要,而他偏偏在这里打住了。
“不该进去的地方,还是别让她进去吧。”他把不曾说完的话说完了。
许自南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她转身盯着他,“对不起,作为一个外人,我真的不知道在这个家里,有哪些地方是能进去的,哪些地方是不能去的,请你明示好吗?”
晏暮青半躺着,远远地看着她,“南儿,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许自南笑了笑,“那你告诉我该怎么说话?我好像从嫁给你开始就不懂得该怎么跟你说话,不然,怎么总是说错呢?我妈若知道我这么糟糕,估计羞愤得想要你退货。”
他还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她,默了一会儿,说,“你过来。”
她不会过去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不是要我教你吗?你过来。”
她站着不动,“算了,不用了,我就是这么说话的,你爱听不听,不爱听拉倒,你睡觉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准备走,却听他又道,“等下,把汤拿走吧。”
她再度犹豫。
“给我拿下去热着,等下我睡醒了再喝。”他脸上其它表情没有,疲惫之色倒是很明显。
她最终还是走了回去,谁知,她担心的没错,走回去根本就是一个坑,才靠近他,又被他抓住并且按倒了。
“晏暮青,你可以再无耻点吗?”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这样也要骗?
“你不要我教你正确的说话方式吗?”他的手已经伸进她衣服里了,“如果我回来,你用这样的方式跟我说话,我会很高兴。”
“你……”许自南觉得跟这样的人是无法交流的,想起曾有一次被他强迫,此刻心里无比反感,用力压着他手不让他动,“晏暮青你放开我!”
他的力气却是她完全阻挡不了的,“本来是想放了你的,可是看见你站在门口的样子,实在惹人得很!”
一切都没有用,而且,这一回,他并非像上次那样直截了当,而是慢慢的、极有耐心的,这种折磨是她经受不了的,本能的愉悦也是不受她控制的,最后被他得逞,他还低声问她,“是内人,还是外人?内?还是外?”
她除了含怨看着他,就只能狠狠在他背上抓,再到后来,却是连抓他的力气也没有了……
当他微闭了眼躺着休息的时候,她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犹自气恼。该说的都没说明白,该解决的问题也没解决,事情就变成了这样,而她,又不想再跟他多说话。
“我睡一下,自己去玩或者陪我睡会都行。”他从她身后摸摸她。
所以,在他看来,睡一觉之后就解决完所有的问题了?
她愤怒而起,转过身,看见他平静的睡颜。
她的怒火转移到那碗汤上,这个人有必要喝补汤吗?喝多了好更好地教训人,更好地折腾她吧?一气之下,将那碗汤自己一口气喝下。
他的笑声响起,“多喝点,身体喝壮实点。”
她绷着脸,“我只是想换一碗下了泻药的来给你!”
说完,拿着空碗下楼去了。
端着空碗,许自南来到厨房。
冯婶已经开始忙活晚餐了,见了她手里的碗,很是喜悦,“喝了?”
“嗯。”她把碗扔进碗池。
“你看!就得这样!南儿,嫁人了不比在家里,凡事忍一忍,服个软就过去了。”冯婶洗着碗,透着十足的高兴劲儿。
许自南对冯婶这高兴劲儿无语,道出了真相,“是我喝了的。”
“这孩子!”冯婶转过来,“你要喝,下来再盛啊!”
这转身间,却看见许自南脖子上的印记,马上又笑了,当下什么也不说,继续洗碗去了。
许自南一懵,后来想明白了,摸着脖子,脸红透的同时也暗自觉得嘲讽,冯婶似乎挺为这事开心,是代表她和晏暮青和好了吗?世人好像都有这样的观念,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这能代表什么呢?晏项文也好,她自己爸爸也好,在这事儿上可随意得很,为什么还有女人觉得,男人愿意跟女人做这事,会是一种恩赐呢?冯婶的观念,太老旧了。
她不以为然,准备回楼上画画去。
可是,却在楼梯上遇到晏暮青,他不是睡觉的吗?穿得整整齐齐又要出去的样子。
她问也没问,站到一边,自动给他让路。
他经过的时候,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就走了。
他的指尖,有着淡淡的烟味,之前在房间里被他压着胡作非为的时候,他也有着很浓的烟味,可见,这几天他抽的烟量很大。此时,指尖略过的气息却让她才平息下来的身体自动唤醒了记忆,站在楼梯上,竟然微微一颤……
她恼恨,就算是恼恨自己的不争气吧,转身跑上楼。
晏暮青是被阿百叫出来的,自己开了车,来到徐姨出事的地方。
第210章 正确的说话方式2
此刻,两人站在岸边,阿百说,“这是关队那里弄来的照片,能有这些不错了,别再为难我了,如果不是我跟他是战友,我连他身边都靠不近!这我还是偷偷弄的。”
阿百的手机里,几张案发当天的现场图片。
晏暮青完全没兴趣看,“这有什么用啊?随便谁只要当时站在这看热闹的人都见过这现场。”话音刚落,他却盯着一张照片看着不动了。
阿百还在说,“那我也没法子了,关谨琰那小子太能保密了。不过,他也说,不是自杀,应是他杀。”
“嗯,你看这张照片,这张。”晏暮青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里拍的是一只遗落在岸边草里的鞋子,“这是徐姨的鞋,掉落的那只,如果是自杀,鞋尖应是朝河的方向,而这鞋子却是鞋跟朝河,可见,她是倒退着往后然后掉进河里的,没有自杀的人退着自杀,这是被谁逼着倒退或者推下去的啊!”
“这个难查了,当时打捞上来尸体,看热闹的人奇多,现场早被破坏了,脚印啊车轮印啊,完全没法再查。”阿百道。
晏暮青没说话,只在河岸来来回回地走,盯着每一寸土每一寸草看。
阿百没有打扰他,尽管这一带他们俩已经看过无数次,但谁也不知道哪一次会有新的发现。
果然,晏暮青在一处水草边停了下来。
“阿百。”他喊道。
“来了。”阿百快步走过去。
只见晏暮青指着一处草丛,枯黄的草丛里一根黑色的绳子,“这个,是徐姨的。”
“一根绳子?”阿百对徐姨的东西并不熟悉。
“嗯。”晏暮青拿出一副手套来戴上,将绳子捡起,放进一个密封塑料袋里,“就因为太普通,所以才被忽略了,你等下拿去给关队。”
“还有,你看这。”他又道,“这里的草,照片拿来。”
阿百把手机给了他。
晏暮青翻出那张鞋子的照片对照,“没错,这里是徐姨落水的地方,你看这一块草!”
阿百顺着晏暮青手指处一看,亦即拾起绳子的地方,只见这一片的草虽然因为季节的原因全都泛黄干枯,但是,却齐齐整整长着,唯独他指那一块,缺了一把,而根部松了,中间被割断,断口整齐。
“这,难道是徐姨求生,抓住了草,所以把草抓松了,然后有人要她死,就把草割断了?”阿百猜测。
“应该是这样。所以徐姨毫无疑问是他杀的!绝不是自杀!”晏暮青站起来,“可是是谁?徐姨一辈子跟着我,跟别人并无冤仇,虽然在家里和简宁他们不和,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什么意外,而且,简宁他们三个也没这个胆,更没有这个时间,死亡时间前后,简宁和晏暮秋在打麻将,晏暮山带着曲北昀在医院检查,再就是那个三角关系里的A点和C点了,A是在你的掌控之中的,C倒是最强大的一个,但是他没有害死徐姨的理由……”
“你说的第四个啊!”阿百提出来。
“知道第四个是谁就好咯!走吧,回去。”晏暮青往回走。
阿百跟上,“我就不信查不出来!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晏暮青倒是赞同的,只不过却叹道,“就只怕等马脚露出来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人付出更大的代价了,阿百,家里的保卫你要再加强一点。”
“是。”阿百又多了一个顾虑,“那……夫人的画展还举行吗?”
晏暮青沉默了一会儿,果断地道,“如期举行。”后又想起了什么,“还有,我至今想不明白徐姨为什么到这里来,这也不是码头,回老家坐船也不从这里出发,徐姨那两个手机,你都查了记录没有。”
“查了啊,没有别的人联系她。”阿百道。
“嗯,那就等吧。”晏暮青走到停车的地方,两人各上一辆车,晏暮青回家,阿百去公安局。
晏暮青开车门的时候,脚下踩到一个东西,移开步子的时候觉得有些亮眼才发现,可一看之下,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于是上车,开车走了。
晏暮青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微黑,许自南正在吃饭,空阔的餐厅,宽大的餐桌,只坐了许自南一个人,个子小小的,坐在对她来说过大的餐椅里,更加显得这房子空荡荡。
她看见他进来了,也没跟他说话,继续拿着汤匙喝汤。
她喝汤的时候很乖,小小的一匙,动作很好看地全部吞下,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冯汐对她教养严格。
可往往严格教养下出来的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叛逆,是长期被压抑的人性,在特定的人和特定的事前会爆发出来。
这会让他想到那个著名的美国女人的小说,虽然他并不爱看那样的书。那个绿眼睛的女主角,传统教养下教出来的外表优雅内心惊世骇俗的女人。
如果说,他对这本书有认同,那唯一认同的,就是这个女主角随着年月的增长肆意释放的天性了,或许,那也是因为他缺失这样的天性。
他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她看也没看他,小口地吃着菜。
冯婶也知道他回来了,立即给他上了碗筷。
大约是之前被晏暮青训了,所以在他面前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一句“姑爷,您吃饭”,说得极没有底气。
他拿起筷子,朗声道,“冯婶。”
这一句,非但让冯婶惊了一跳,许自南也提起了神,唯恐他又要说冯婶的不是。
“现在家里的确缺个人照顾南儿,你来得正好。”他说,“只不过,我一向不喜陌生人,所以有时候难免不习惯,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把南儿照顾好就行了。”
许自南愣了愣,这是在就昨天的事说明吗?
“是,姑爷。”冯婶低声道。
晏暮青发现,桌上的菜超过半数是按照他的口味来做的,当即多看了冯婶一眼。
冯婶局促地笑了笑,“厨艺不怎么好,不知道姑爷是不是吃得习惯。”
他点头,“清淡点就好,别的没什么讲究。”
似乎,他这是承认并接纳冯婶的存在了,可眼前这情形还是让许自南难受,并非晏暮青此刻态度不好,而是冯婶的态度,太过于卑微了,甚至让她想到了卑躬屈膝四个字,这是多为她着想,才愿意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他……
她没办法在这种不平等的气氛里吃下去,站起来,转身就打算上楼。
“吃饱了?”晏暮青叫住她。
她连一个“嗯”字都没说,继续往前走。
“南儿?”他抬高了声音。
冯婶在一边急了,跑上前拉住她。
“冯婶,你别管她。”这句话是晏暮青说的。
没错,是晏暮青说的,连许自南自己都觉得奇怪了,晏暮青居然叫冯婶别理她?那是她的冯婶好不好!
冯婶没办法,只好默默退出了餐厅,一脸的担心,唯恐许自南挨骂似的。
许自南有些无奈,好像在所有人眼里,她都还是个孩子。
晏暮青起身,把她拉回餐桌,“再吃点。”
许自南坐着没动。
“南儿?”他用升调叫她的名字,“怎么这段时间好像脾气怪怪的?”
他是习惯那个逆来顺受的她了吧……
而且,他眼中无所谓的样子,让她觉得,好像她所气恼的,她所在意的,他一概都不知道!
“我一直都这样,不喜欢拉倒。”她说。
她气鼓鼓的模样表现得很明显,他却和她完全相反,站起身来在她原本就没吃完的碗里又加了些菜,“把这些吃完再上去。”
第211章 正确的说话方式3
她双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不想吃,没胃口。”
“怎么了?生病了?”他警觉地问。
“没有!”她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着实重视了,“快到生理期了吧?还没来?明天去医院看看。”
她于是明白,他想岔了,她眼神垂着,“你想多了,我只是,看见长得丑的人就吃不下饭!”
他听了,便笑起来。
他这笑,是多么的讨厌!
“不管怎么样,明天去检查一下。”他笑了一会儿,说,而后颇为为难的样子,“那怎么办?长得丑还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吗?”
“长得丑的人别说话!”
他继续笑,然后果真不说话了,低头吃东西。
他沉默了一会儿,“行。”
许自南拐弯抹角地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了,“我妈生日,我得回去,不过你可以随意。”
“嗯,我尽量去。”他的身体贴上了她的背,手臂将她搂紧,“睡觉了。”
睡吧……
许自南默然闭上眼。
晏暮青说她最近脾气变得怪怪的,大概是吧……
冯汐生日那天,晏暮青没有安排别的事,果真带着她回了娘家,他说的尽量,他总算是做到了。
回到娘家的时候,许自南却发现家里只有冯汐一个人。
“妈,爸爸呢?”许自南觉得诧异,妈妈的生日,爸爸还能外出?
冯汐答得很淡定,“你爸爸出去有事了,不过我猜,肯定是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去了。”说着话,冯汐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光晕。
许自南却觉得奇怪,生日礼物难道不是提前就该买好吗?还临时去买?
不过,许自南不会说破,不想妈妈平静的生活被疑心再打破。
可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许默沧还没回来。
许自南按耐不住了,立即背着冯汐给许默沧打电话。
“喂!爸!你在哪?”许自南有种强烈的直觉,许默沧一定没在干好事。
许默沧的声音自电话那头的嘈杂声中传来,“我在街上,马上回来,你们饿了先吃饭!”
许自南放下电话,晚饭时间在即,说不等许默沧是不可能的,冯汐也会不答应,所以,三人一直坐着等许默沧回来。
人还没来,门铃却响了。
“我去看看。”许自南自告奋勇,难道是爸爸准备的惊喜,说还来不了,其实已经在周围了?仔细一想,爸爸不是那种懂得风情的人,或者说,她没见爸爸在妈妈面前有过浪漫风情。
打开门,许自南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一大束玫瑰花啊!
“请问是冯汐小姐家吗?”送花小哥问。
“是的。”这花是许默沧送的?
“请签收。”
许自南签收了,捧了一大堆玫瑰进来,赞赏,“妈,您看爸还真浪漫!”
许自南把花束送到冯汐面前,还有一张卡片,许自南怕是爸爸给妈妈写的私房话,也就没看,都交给了冯汐。
冯汐拿着卡片,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打开看。
一看之下就皱起了眉头,问许自南,“南儿,青青是谁啊?”
许自南大惊,立即把卡片拿了过来。
只见上面写着:冯汐女士,生日快乐,我是青青啊,你还记得我吗?
青青!又是青青!一个死了的人,已经多次无形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了。
当务之急,她得编一个故事出来,在妈妈这把事情搪塞过去。
“妈,别管了,不是很熟的人,大概是想到爸爸公司去工作,借你的生日套近乎拉关系吧!“许自南道。
“哦……”冯汐悠长的一声,“假如不是太差,安排个工作还是简单的,都求到我这来了,回头跟你爸爸说说。”
冯汐信了,许自南暗暗松了口气,她身边的晏暮青眉头也皱了起来,从她手中把卡片拿走。
那天,他们一直等着许默沧回来吃饭,可是,直到天黑了,许默沧还没回来。
许自南沉不住气,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许默沧每次都说就快到了,可是,这个“就”字,实在太漫长了些。
“妈,先吃饭吧。”许自南心中明镜似的,约摸知道许默沧在干什么,心中也极度恼恨,再如何荒唐,可以不要在今天吗?换个日子不行吗?
冯汐看了下时间,也点头道,“的确太晚了,你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呢?要不,你们俩先吃吧。”
冯汐不吃,他俩怎么好意思先吃。
晏暮青倒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许自南的不悦和急躁快要掩藏不住了。
坐在那里干等,饭菜都已经变凉了,许默沧终于回来了,提着一个蛋糕。
“对不起,对不起,回来晚了,等着临时做蛋糕。”许默沧回来后,一叠声地道歉。
蛋糕倒是做得很漂亮,冯汐也毫无保留地相信了许默沧的话,开心地接受许默沧的拥抱和祝福。
“对了,我有个朋友,听说今天你生日,非要来给你庆生,所以,我把他带来了。”许默沧说,“就在后面停车,马上来。”
“是吗?”冯汐笑着说,“你的朋友,当然要热烈欢迎了,怎么不把人家带进来。”
“我去叫他。”
许默沧说着,再次去了门口,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人,一个让许自南大吃一惊的人——孟潮白……
当即,晏暮青的眉头就皱了一皱,并且目光犀利地看向许默沧,而冯汐,则诧异地问,“你什么是有这么年轻的朋友?我都不知道。”
许默沧脸上透着说不清的表情,对冯汐赔笑,“你很少出去,哪里会认得我全部的朋友?这是我的忘年交,叫孟潮白,跟我……很是投缘。”
许自南在一旁听着,脸色已经气得发青,许默沧是中邪了吗?竟然把孟潮白带家里来?还很是投缘?也许吧,臭味相投!
因为冯汐的缘故,对于这个不素之客,许自南和晏暮青都隐忍不发,孟潮白就显得异常活跃了。
先是上来拥抱冯汐,赞了一大通冯汐美,然后又送上礼物,价值不菲的翡翠,把冯汐哄得很开心,之后便端端正正地,像个绅士一样,对许自南含笑颔首,“小南,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冯汐很是惊讶的样子。
“我跟小南是同学,所以,我现在很是纠结,叫阿姨实在把您叫老了,可叫姐姐,好像辈分又不合适。”孟潮白道。
冯汐笑了,“当然得叫阿姨!”
许自南看着这情形,谴责的眼神转向许默沧,许默沧显然心里有愧,低下头来,不敢面对许自南的目光。
谁知,孟潮白接下来却道,“不瞒您说,阿姨,我曾经还梦想过当您的女婿呢。”
许自南脑子嗡的一想,马上道,“你别胡说了行吗?”
说完情不自禁看向晏暮青,不管她和晏暮青之间怎么样,甜蜜也好,赌气也好,哪怕感情破裂,她也不愿意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跟别的男人有污点。
而这一眼,她并没有看到晏暮青脸上有什么反应。
“对不起,小南,对不起,晏先生。一时失言。”孟潮白鞠了一躬。
冯汐也道,“孟先生,南儿已经成家,以后不要再说此类的话了。”
孟潮白再一次抱歉,而后看着晏暮青道,“不过,晏先生人中之龙,大人大量,一定不会与在下计较的。”
晏暮青十分随性,根本就没理他。
许自南知道他这个人,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是该他应酬的时候只要他愿意,一定妥妥帖帖,否则他怎么打理晏家的家业?可是,明显对于孟潮白,他连应付都懒得……
许默沧出来打圆场,招呼大家都坐下吃饭,这事儿才算过去了。
第212章 小东西1
而许自南看许默沧的眼神更多了埋怨,需要他打什么圆场?
吃饭的时候,她和晏暮青除了祝妈妈生日快乐,什么话都没说,倒是孟潮白,在冯汐面前十分健谈,滔滔不绝,甚至有喧宾夺主的架势了。
许自南看着孟潮白,这个有着不输于晏暮青外形的男人,开始怀疑了,自己当年真的爱过这个人吗?当年的自己品味会是这样的?两相比较,她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内敛一点的男人,男人话太多,就会显得呱噪并且浮躁了,尤其,孟潮白还喝酒,且喝得不少,酒这东西一喝,话就更多了……
对于今天这顿饭,晏暮青始终没表现出热衷,也看不出不耐,慢条斯理的,不输风度,沉默是金。许自南没说离开,他也没什么表示。
不过,许自南自己也耐不住了,差不多的时候,一分钟也不想多留,站起来跟妈妈告辞。
她始终不明白,孟潮白今晚跑到许家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不想再看见他。其实,心中生起整个想法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悲哀的,虽然她记不得往事,但这个人是她曾经在最美好的年龄里爱过的,到了现在会让她觉得厌憎,也真是一件糟糕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地面是湿的,晏暮青便去开车,许自南站在门廊处等。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酒味,她知道是孟潮白来了,晏暮青的车刚刚发动,她想离这个人远点,提起大衣下摆准备走下台阶,可是,刚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拎住了。
“你干什么?晏暮青!”她大喊。
孟潮白大概是喝醉了,搂住了她的腰,酒气熏天的,就凑了过来,她偏开头,却被他扎扎实实地亲到了脸。
那一刻,她觉得无比恶心,用力将他退开,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导致高跟鞋鞋跟一歪,扭到了脚,同时,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被一双用力的胳膊扶起,下一瞬,孟潮白被晏暮青一拳打到地上。
许自南靠着廊柱站着,脚踝很疼,小腹也有点疼,晏暮青还在打孟潮白,许自南忍不住了,叫他,“晏暮青,别打了……我疼……”
晏暮青听了迅速回身,将她抱住,“脚疼吗?去医院。”
说完,将她抱起。
声响大约惊动了里面,许默沧出来了,不知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暮青抱着她匆匆上车,许默沧赶来给他帮忙开车门,这时候,孟潮白从地上爬起,说,“小南,我想你,我今天就是为了见你才来这里,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见到你,只要能见到你,我挨多少顿打都值得。”
许自南没想到他那么胆大,竟然敢当着晏暮青的面说这种话……
许默沧愤怒地回头,“你答应过我什么?”
“没错,我答应过你只看看小南,可是我忍不住,我已经很久没见小南了,现在晏暮青又把她看得死死的,完全就没有再见到的可能,凭什么?小南本来是我的,你们嫌弃我穷不让小南嫁给我,现在我有钱了!我有钱了!你把小南还给我!晏暮青你凭什么!”孟潮白站在台阶上,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因为晏暮青的暴打而变得肮脏而皱巴巴。
晏暮青已经把她放进车里,仍然不搭理孟潮白的话,自己进了驾驶室,飞快开着车往医院去了。
许自南坐在副驾驶室里,脚依然疼,腹部也隐隐作痛,可是,让她羞辱得流泪的是她的脸,被孟潮白亲过的地方。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许自南了,跟孟潮白的过去她一点儿也记不得,孟潮白于她,就跟一个陌生人一般,被一个陌生人亲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把脸上这层皮都割掉。
她啜泣着,用纸巾用力擦着脸上的皮肤,擦痛了,擦红了,仍然不停止。
“还疼不疼?”晏暮青问她,车速很快。
“嗯。”她点头。
“让我看看。”他在路边停了下来,脱去她的鞋子,看见脚踝高高肿起,不由皱眉,“肿了。别穿鞋了。还有哪疼?”
“肚……肚子……”许自南生理期,虽然今早起来并没有什么血,她也以为是还没到量多的时候,她常常这样,生理期最开始的时候,量很少,而且有时候会痛经,她以为,是痛经了吧。
晏暮青听了,却脸色一凛,嘱咐她,“别乱动了,也别擦了,别哭,马上去医院。”
之后,再度加了速,飞快往医院开去。
到医院后,他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外科或者骨科,而是去了妇产科。
许自南被他抱进这个地方就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当她从医生嘴里听到先兆流产这几个字时,顿时惊呆了。
她怀孕了!还先兆流产!她却以为是大姨妈来了!
震惊的同时,也看见了晏暮青一脸紧张。
医生建议她住院观察,做进一步检查,以确定这胎妊娠还要不要,她已经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任由晏暮青摆布,任由他把自己送进病房。
之后,才请了外科医生来看她的脚,还好,只是扭到了筋,而且并不严重。
忙碌了好一阵,总算可以安坐下来。
晏暮青在她身边坐下,只说了一句,“以后不要穿高跟鞋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还没有适应这个角色,突然的,肚子里就多了一个生命,这份惊喜来得太出乎意料,她还要一阵才能缓过来,此刻傻傻地躺着,感觉腹内有了她身体不能承受的重,唯恐一动,这重就散了,丢了……
她的手机在响,晏暮青起身去拿,又多了一句,“手机以后也不要用了。”
她没有提出异议,手下意识地放在腹部,感受着里面有个小东西这种神奇的事情,可是,很有可能几天后医生要宣判整个小东西死刑,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狠狠一痛。
晏暮青在接电话,说了病房号码,她不知道是谁来了,也不关心,只关心肚子里这个小东西。
“晏暮青。”她喊道。
“嗯?”他重新坐回她身边,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她放在腹部的手,同时,他指尖的温度也传到她的皮肤上。
“晏暮青……”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蜷成了拳,许是因为害怕吧,害怕和紧张的时候蜷起来就会多一些力量,无论是身体还是拳头,“你期待这个孩子吗?”
“当然。”他说。
“可是万一……”许自南不愿说那几个字,她还年轻,或许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可这个孩子一旦来了,她就觉得它如此珍贵而宝贝,像一朵娇嫩的小玉兰花儿,一点点伤害也舍不得加诸于它,哪怕是那几个不吉利的字眼都不忍心说出口,甚至连说话也不敢大声,唯恐力气大一点,就会碰疼它了。
晏暮青的手覆盖在她小腹上,来来回回地轻轻安抚,“不必担心,我能感觉到它,就在这个地方,对,在这里,像你一样,很乖很乖,它用很小的声音在告诉我们,爸爸妈妈,我只是摔了一跤,有一点点疼,可是我不会哭的,我会坚强地长大,爸爸,你告诉妈妈,让妈妈也别哭……”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而那么神奇的,随着他温柔的声音,还有他指尖的触摸,她仿佛也真的感觉到小东西娇软的小身体似的,那一瞬,感动莫名,眼泪哗然而下。
她还是哭了,可不是因为难过或者其它,而是感动,为生命而感动,为这么神奇的瞬间而感动。
第213章 小东西2
生命是很奇特的东西,它就像一道光,会驱散很多横在彼此之间的阴霾或者不愉快,因为这个生命的到来,她终于感受到她和晏暮青之间有了共同,而当前的唯一心愿,就是这个共同的小东西能平平安安的,其它的都成了次要。
晏暮青俯下身来,用唇,含去她腮边的泪珠。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看着他,带着警告的语气,“以后,得有很长时间不可以……那个……你别再胡来了!”她想起昨天下午他的粗鲁,后来晚上就流血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关。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难得的略略尴尬的表情,“我知道。”
而后两人正在对视间,有人敲门了。
晏暮青起身,“你爸来了。”
许自南的心情顿时被破坏了,“我不想见他。”
晏暮青拍拍她的脸,“医生说了,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嗯?”
说着,去开了门。
许默沧进来,是带着惊喜和惊惶交错的情绪的,“南儿,我要当外公了?”
许自南记着医生的话,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可是,她做不到啊,当她看见许默沧的脸,就想起孟潮白亲在她脸上时的情形,刚才好不容易被晏暮青覆盖掉的肮脏感又回来了,更想起许默沧那恶心的视频,一恶心,还真的想吐了。
她赶紧撑起身体,把晏暮青给紧张了,立即过来扶她,“你干什么?”
她捂住嘴,晏暮青便明白过来,扶着她,让她吐。
结果,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许默沧也很紧张,在一旁不知如何自处。
“很难受?”晏暮青忙着给她漱口,擦嘴。
她摇摇头,“还好。”她只是不能看见脏眼睛的东西!
“南儿……”许默沧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
许自南终于忍不住了,“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嫌家里现在太平了是吗?你怎么想的?要把孟潮白带到家里来?”
许默沧尴尬而内疚,“对不起,南儿,我并不知道他那么无礼,他答应我……只是……只是看看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答应他?”许自南盯着他,再次想起那段视频,许默沧在她眼里现在就像一只苍蝇了,“你是被他抓住把柄了吧?还有,他在你回来之前给妈妈送花了你知道吗?还用青青的名字!你想逼死妈妈吗?”
她现在就是这么推断的,如果青青已死,能冒着青青的名来搞破坏的只有孟潮白了。
许默沧默然不语。
“爸,算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她把脸转开了去。
许默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许自南始终没看他,晏暮青一向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甚是无趣,甚至羞愧,最后,喃喃说了句,“我回去告诉你妈妈,让她高兴下。”
还是没有人搭理他,站了站,最终低着头走了。
尽管许默沧走了,许自南心里还是很难受,一时情绪不能提上来。
晏暮青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
她搁不住话,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和过去而感到耻辱,“晏暮青。”她低声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双手将她的手捧在掌心里,“你跟我还说这个?”
那一刻,许自南真的觉得,他,是她在这世上最近最近的人了。
晚上,冯婶给她送了燕窝来,她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谁知道,冯汐竟然也来了,坐着轮椅,许默沧推着她。
再一次面对许自南和晏暮青,许默沧很不自在,赔着笑解释,“你妈妈听说你怀孕了,非要来看看……你们……母女俩说说贴心话……我……去外面等。”
说什么贴心话?冯婶和晏暮青都在这呢,而且晏暮青是绝不可能离开她半步的。许默沧这也是有自知之明,自知没脸面对她。
“南儿啊!我的小南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当妈妈了……”冯汐很开心,捧着她的脸,眼睛都笑弯了。
晏暮青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冯汐的手上,冯汐的指甲很长,修得很漂亮,还涂了指甲油,他第一个反应是,指甲会不会刮伤许自南的皮肤,第二个想到的是,指甲油的气味是不是有害?而后,便十分紧张地盯着看。
“妈妈,我长大了呢……”许自南最喜欢的便是和妈妈的这种亲昵,想到许默沧,这种亲昵里总会多出点点心酸。
“是,长大了,妈妈老了……”冯汐的眼睛里都有泪了,太过欢喜了吧,她自己也解释,“妈妈真是太高兴了。”
“妈妈,您一点儿也不老,年轻漂亮着呢。”她娇声说,最怕听到冯汐说这类的话。
冯汐却不以为意,笑道,“成长和老去,是自然的规律啊,谁也不能例外,妈妈的宝宝长大了,妈妈自然就老了,只要我的南儿宝贝是幸福的,那妈妈就值得了。”
“妈……”许自南情不自禁靠向冯汐。如果冯汐从前说这番话,她仅仅只会是感动,可是,如今她的肚子里也有了一个小生命,那种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她是真真切切第一次亲身体会到,愿意为了这个小东西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冯汐陪着她说话,教了她好多孕期要注意的问题,同时也让冯婶好好照顾许自南。冯婶是带大许自南的人,现在眼看着又能带下一代了,不知多欢喜。
这个晚上,还是非常温馨的,就连坐在旁边的晏暮青,虽然不插言,却一直在微笑,眼里的温柔水一般流淌。
许自南虽然沉浸于这样的温馨里,心里的负担和压力却也越来越重,万一这个胚胎有问题要终止怎么办?
当然,她不忍心说这话,不忍心把这几个字加在宝宝身上,也不忍心打破这气氛。
快到深夜了,冯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许自南心疼冯汐脚不方便,叮嘱她不用天天来看的。
冯汐答应着,可许自南知道,要冯汐不来看她,也难。
大家都走了以后,晏暮青便抱着许自南,要哄她睡觉,许自南心中焦虑,可也知道休息对自己很重要,勉强逼自己安定下来,勉强在晏暮青低低的声音里睡着,可是,梦却没有放过她。
血。
漫天漫地的血,这是梦里唯一的颜色。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以及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你还我孩子……许自南……你还我孩子……
而后,她便梦见车,三辆车撞在一起,发出巨大声响,火光冲天,她听见妈妈的声音:南儿……南儿……
还有,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好多好多,染红了她的裤子、坐垫……
梦里时空混乱,她心中揪紧,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流出来了吗?
“怎么了?”晏暮青也醒来了,黑暗中问她。
她其实始终在他怀抱里,心,却在梦里沉浮。
她手臂伸长,抱住了他,只有抱住他,才能感觉到心安。
用力呼吸着他的气息,“做梦了,梦到宝宝……”想起梦里那血流成河的画面,她仍然心悸,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一些。
他也回应地抱紧她,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的,只是梦而已,你太紧张了,放轻松,有我在呢,我在……”
她知道是梦,她也知道该放轻松,可是,这个梦,却像心魔,跟定她了一般,只要她一入睡就会缠着她,即便是几天以后,医生肯定地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无恙,可以保留下来,情形也没有得到改善。
再加上胃口真的一天比一天不好,几天下来,她明显地瘦了。
第214章 小东西3
晏暮青看着着急,当医生说,可以选择留院养胎和回家养胎的时候,晏暮青毫不犹豫选择了回家,她的想法和晏暮青一样,也想回家,毕竟医院怎么怎么都没有家里方便自在。
晏暮青看来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竟然再也不去公司了,当真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也许是因为这个先兆流产真的吓到他了,可是,他这么重视,反而愈加让她觉得压力重重。
他给她放轻松的音乐,一日数餐亲力监督,就连冯婶的老方法都不信任,非得遵循他从网上或者书上看到的那样来照顾她,她走的每一步,他都比她还小心费劲,恨不得不用她走路了,全程他代劳……
当然,电脑、手机,所有的产品都不能用了,甚至也不准她再画画,理由是不知道色彩是不是对胎儿发育有害,而且画画要耗费体力。
她没有奢求过还能画画,因为医生说了要卧床一段时间,可是,这全面戒备的氛围实在太吓人了。
许自南跟他提过,不要这么小心翼翼,这会让她无所适从,可是,晏暮青不会听她的,只会开始动脑筋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克服她的无所适从,于是,更多的枷锁套上来。
她也提过,他再不去公司,公司会倒闭了!
结果他说一句:承蒙你吉言。
她终于无能为力,只能自己慢慢去适应这突然改变的生活,可是,这高度绷紧的弦却怎么也松不下来,每晚的噩梦也必来光顾她。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每每噩梦醒来,都有他在身边,虽然他对她监管过严,这点甚至让她烦恼,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是她最大的安慰和依靠。
在这与世隔绝的生活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被任何不愿意看到的人和事打扰,如此,日子也一天天过去,天气回暖。
出太阳的时候,晏暮青总算允许她出去晒一晒了,虽然只在家门口的花园里,但她久未闻到如此自然而清新的空气,实在有些贪婪。
尽管这样,晏暮青还是不准她在外待得太久,她自己也明白,春寒不可小觑,唯恐感冒。
而这时候,晏暮山那边打电话来报喜,说,曲北昀生了,早产,隔日办满月酒,请他这位大伯去喝酒。
晏暮山一干人等,消失了那么久,许自南都快忘了这些人的存在了,现在却突然冒了出来。
“你去吗?”她问晏暮青。
“不去。”他回答得很干脆。
她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当然,也无所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你连敷衍的力气都不愿意花的。
“晏暮白会去的。”晏暮青补充了一句。
晏暮白在这个家里的角色和立场,许自南一直搞不清楚,当然,他们不说,她也不好多问的,反正跟晏暮青没啥关系,她也就没必要问。
晏暮青却难得地主动说起,“晏暮白个好好先生,我看他又要去捅什么娄子。”
“什么意思啊?晏暮白一定就是捅娄子的吗?”她不禁问。
他呵了一声,“好好先生通常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晏暮白总是想把八竿子打不着的拉到一起来一团和气,总是功败垂成越弄越糟,然后无法收场。”
许自南进门之前的事,她一概不了解,隐约觉得晏暮山一出场一定不会有好事,可是看着晏暮青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是不必担心的,晏暮山和他,根本不是一个吨位。
她现在只需操心她自己就行了!
晏暮青很着急,回家后的她倒是按照他的法子大补特补,可就是补不上肉,肚围也不长,她本人更是一点点还在掉体重,他连营养专家都咨询过了,就是没有见到成效。
怎样把她从巨大的压力下解救出来?
她现在一个晚上会醒好几次了,每次醒来都是因为重复的内容,每次能做的,只有把他抱紧。这样的状况下,她每天都睡眠不足,早上起来总是特别的累。
许自南觉得他现在也挺辛苦的,为这个孩子操碎了心不说,也忍得很累。他知道她要做恶梦,所以每晚都抱着她睡,贴得那么紧,她明显地都能感觉到他的需要,有时候他们会亲吻,每次吻到后来,他都会有难以抑制的轻吟,尤其激动,这着实让许自南惊讶,因为之前他总是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即便是和她欢好时,哪怕至顶峰,他也只是乱了呼吸,绝不会有这种失控的现象,所以,他现在是极度饥渴了?
她不知道他没跟她结婚以前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这才禁了多久?漫长的二三十年,他有多少女朋友呢?
怎么解决他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晏暮青却接到了法院传票,好像是告晏暮青侵害了晏暮山和晏暮秋的继承权。
那么久了都没告,这个时候来告?
关于继承权,如果按继承法的规定,晏暮山、晏暮秋和简宁都是有的,而且还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任何人都不能剥夺,能优先于法定继承的就只有晏项文的遗嘱了,晏项文的遗嘱不是立得好好的吗?晏暮山那份假的也被撕了,又出什么把戏?
晏暮青却道,“有,老爷子是另外有遗嘱的,跟我的只是协议。”
“那晏暮山当时怎么不拿出来?”
晏暮山一笑,“那时还没到时候。你不用操心这个,安安心心养胎,安安心心把自己养胖,把我女儿生下来。”
“你知道是女儿?”许自南对于他一心渴望女儿的强烈愿望表示不理解,一般这种家族,都喜欢男孩,好继承家业嘛。
“不是就再生,生到是女儿为止。”他毫不在意地说。
许自南只能祈祷,保佑这小东西是个女娃娃吧,她不像维多利亚那样有生支足球队的勇气……
晏暮青接到传票,要去法院,按他的想法,是走哪都要把许自南拴上,可是,怎么会放心带她出去?最后还是把她留下了,千叮咛万嘱咐,对冯婶交代了一遍又一遍,并且把阿百留在了家里。
他这一去,去了一整天,期间打过电话回来问冯婶家里的情况,一直到吃晚饭,还没回来。
她的作息现在很有规律,早早的就睡了,也没有等晏暮青。
只是她又做梦了,梦见那些血,那些火光,所有可怖的事情。
她照样从噩梦中被惊醒,跟平常一样去抱晏暮青,可是,身边没有人。她一看,晏暮青站在更衣室门口,衣衫整齐。
他这是才回来,还是要出去?
原来是出去……
这么晚还会去哪里?她悄悄跟了上去。
黑暗、微光、树林。
许自南在昏暗中前行,影影绰绰中,似乎走进了小鱼儿的树屋区域。
走上树屋的台阶,里面灯亮了,透过窗往内看,晏暮青在里面,背对着窗户,一双女人的手臂缠着他的腰,而他,低着头,搂着怀中的女人在接吻。
那一刻,停住了呼吸……
她知道,她应该冲进去,把那两人分开,再在每人脸上各扇一耳光,然后气势汹汹地跟晏暮青说离婚,可是,她的脚步却如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
她还想起了腹中那个小东西,对,她不能激动,不能用力过猛,不能……
她要开心,要保持好情绪,要冷静……
她微微笑着,对肚子里的小东西无声地说:看,小东西,妈妈多冷静啊,这样都不哭呢!我们回家吧,小东西,你还有妈妈……
就这样,一个人沿着原路在黑暗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