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苛捐杂税（中）
关中的二月依旧十分寒冷，吴乃华和纳兰明珠背负着康熙是使命踏出了北京的城门。
中国太大了，想要一次就踏遍整个中国是不现实的，所以，这一次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的目标是江南。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道路的选择上，康熙选择了历史上他南下的路线。
这让吴乃华怀疑，原来世界里，康熙下江南是有多早就做好了打算。
一个贪婪的皇帝，一个为了完成皇帝贪婪目的的官方团队，正式开始了清朝将贪腐趋于明面上的第一次旅程。
至于第一个目标，自然是最近的保定府。
大队行军不过走了两日，吴乃华一行就到达了保定府。
早就得到消息的保定府官员们都已经尽数在城门外十里相迎。
只是这一次，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开心的神色，即使此时锣鼓声天，一片欢声笑语的场景，这些官员们也都一个个愁眉苦脸，不得开心颜。
开心不了啊。
吴乃华和明珠在北京城搞出的事情虽然没有传遍天下，但是作为距离北京极近的保定早就得到了消息。
开始他们还在嘲讽那些京官和达官贵人，一个个挤破了脑袋想要往北京城里钻，现在好了，好不容易钻进去了，结果是去给人家送钱去了。
可是没有想到，还没等他们得意几天，就得到了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奉旨巡查天下的旨意。
并且第一站就是他们保定府。
此时，直隶总督，巡抚，知府等一大票的官员都已经在保定府外等候了快一个上午了。
好不容，总算看到了吴乃华这群瘟神的身影。
不是直隶总督等人真的那么巴结吴乃华等人，实在是知道了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的目的，他们都知道，自己都躲不过去这一遭，迟早都要挨上一刀。
若是敢躲，说不得后面还有什么招等着自己呢。
在场的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
对抗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不要紧，但是若是得罪了康熙，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更何况，现在的直隶总督其实只是一个代总督，原先的直隶总督朱昌祚和巡抚王登连尸体还没凉透呢。
现在的直隶总督和巡抚都只是临时从翰林院掉出来的小人物。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鳌拜在这一点上也没有强求，但正是如此，现在的直隶总督和巡抚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落点口实就被人给咔嚓了。
车马到前，现任直隶总督王有福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去，也不顾自己封疆大吏的身份，连忙拱手远远就施起大礼，说道：“现直隶代总督王有福，恭迎钦差大人。”
一群直隶官员无法直视，心中大骂：“我艹，还有没有脸皮了。”
呼啦啦的一群，闹哄哄的就冲了过去。
尤其是直隶的知府们最为热切。
他们也算看出来了，王有福是打定了主意做孙子，他们直隶这次是群龙无首，所以，既然要装孙子，索性就装到底了。
再说，若是他们让钦差大人喜欢，将自己的名字往皇帝耳边一说，他们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毕竟，现在的直隶总督和直隶巡抚不过都是代的，随时都可能被撤走。
吴乃华正晕头慌脑呢，两天的马车生活让吴乃华彻底对马车抱起了畏惧之心，颠的他骨头都快散架了。
也难怪，清朝皇帝下江南总是要坐船，坐马车？不死也要脱层皮。
敲了敲酸痛的要背，吴乃华钻出马车，就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轰顶戴，还有乱七八糟的锣鼓之声。
周围沾满了身上还算干净衣服的百姓。
“总督大人何必如此，快快起身，您可是折煞晚生了。”
吴乃华清丽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一愣，抬头望去，却看到那张稚嫩的脸庞都是一呆。
他们虽然早就知道，此次钦差，破天荒的有一个少年人，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纳兰明珠的光辉，此时都被吴乃华给夺了去。
不过，即使吴乃华再年轻，一群官员也不敢放肆。
钦差，见官大三级，再有纳兰明珠这个大神压阵，谁敢放肆。
王有福也是个妙人，许是在翰林院憋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开窍了。
明白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的目的，径直就带着吴乃华和纳兰明珠来到了保定府最大的酒楼。
此时，酒楼外的街道已经被封锁，但是道路之上却是站满了人。
这些都是直隶附近，能够赶来的所有士绅官宦。
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看到这么多人，都有些楞住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个毫不起眼的王有福。
虽是午时，但是酒楼之中却放肆华灯夜访，灯火通明。
吴乃华和纳兰明珠高坐与楼上，不用吴乃华和纳兰明珠说些什么，直隶的士绅们就开始踊跃的捐款。
看的吴乃华和纳兰明珠老怀大慰。
若是这一路都是这般顺畅，那可是舒心多了。
但是他们也明白，这几乎不可能的。
之所以能够这般顺利，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也知道，这是王有福事先敲打，想要通过这件事对康熙表忠心，最后赌一把，能否把他这个代字给去掉。
纳兰明珠自然瞧不上王有福，但是拿了王有福这么大的好处，自然也不能不给好脸色。
不过，吴乃华倒是不介意身份之类的事情，和王有福聊得十分畅快。
直到月亮升空，这场晚宴几乎要结束的时候，喝得一脸赤红的王有福屁颠屁颠的抱着一个账本来到了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的面前。
王有福打了一个酒嗝说道：“两位钦差，这捐款所得已经出来了。”
纳兰明珠一愣，问道：“这么快？”
王有福嘿嘿一笑，说道：“不瞒两位大人，下官之前在酒楼之后安排了十几位账房先生，时刻计算善款所得，不过区区一个多时辰，这总数就出来了，请两位大人过目。”
纳兰明珠和吴乃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神情诡异的看着王有福。
王有福不明所以，却看吴乃华和纳兰明珠都没有要接账本的意思，顿时懵了。
难道自己做错了。
吴乃华笑着说道：“放下，放下，今日欢聚再次，这不急不急，来，下官敬总督大人一杯。”
王有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赶忙放下账本，抬起酒杯，却看到吴乃华似乎是喝多了，手一抖，酒杯就掉在了账本上。
只见账本上，酒水快速铺开，顿时就将账本上的墨子给打湿了，乌黑一片，看不清什么东西了。
王有福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第125章 苛捐杂税（下）
王有福算算自己在翰林院都快十多栽了。
若不是自己也算出自乡绅之家，仅凭自己那点微末的俸禄，恐怕在就饿死在京城中了。
即使这样，当官十载，家中不过只有婢子一人，老妻一个。
看看当年和自己同进士出身的同窗，哪一个不是腰缠万贯，妻妾成群。
王有福早就眼睛都红了。
可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王有福一没钱，二没关系，每日里只能在翰林院中苦熬着那份编修打杂的差事，这一干就是十多栽。
王有福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许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直隶总督朱昌祚和直隶巡抚王登连竟然得罪了当朝辅政大臣鳌拜，被咔嚓了。
此时，换地再急，没有直隶总督那怎么能行。
可是，京城里活着的都是人精，知道这里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
干好了得罪了苏克萨哈，干不好得罪鳌拜，说不得弄得两面不是人，两边都要砍了自己。
这你推我，我退你，推着推着竟然推到了打不着边的翰林院。
可是翰林院的编修学士们也不是傻子，但是王有福不这么看，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自己再在翰林院这么苦熬下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咬牙，王有福就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毛遂自荐，要了这直隶总督的代职之事。
果然，当上这直隶总督不过区区月余，王有福已经捞到了上千两银子，这可是他十年的俸禄了。
都说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自己不要十万，弄个七八万就辞官走人。
这官就不做了。
谁能想到，这好日子才一个月，钦差就来了。
这可吓坏王有福了，自己那捞钱的吃相太过难看，手段也极为拙劣，只要有心，一查就是一个准。
害怕极了的王有福赶忙让自己的儿子带着那千两白银进了京打听情况，等到知道钦差的目的，王有福才真正舒了口气。
不过，王有福也没掉以轻心，在吴乃华二人还没有起身的时候，就快马加鞭将直隶有名的士绅都给拉到了保定，一番敲打加威胁，才有了吴乃华看到的眼前的这幕。
本以为总算讨好了钦差，但是王有福自作聪明，竟然提前安排了大量的账房先生将善款算的清清楚楚，等到吴乃华一杯酒撒在了账册上，王有福这才醒悟过来。
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王有福为官十年，自然知道满清上下贪腐横行，从上到下没有不贪的。
不贪，就凭那点俸禄，西北风都喝不起。
就是他清贫的翰林院，每年都能捞到大量的银子，只是王有福自己出身的问题，分不到什么好处就是了。
自己猪油蒙了心，竟然将账目算的这般清楚，那还让两位钦差大人如何捞好处啊。
这下子，王有福的酒也醒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本账本是湿了，可是账本可不是只有这一本不是。
纳兰明珠根本瞧不起他，看到他将事情办成这样，早就气的冷哼不断，吓得王有福大冷天的也冷汗直流。
吴乃华看王有福的样子，却是丝毫不见升起，拉着王有福的手关切的问道：“王总督这是怎么了，怎么打起了哆嗦，莫不是天冷了，你这奴才，看见总督大人如此寒冷，还不快去加点火盆！”
说着吴乃华就对着一旁的吓人呵斥道。
王有福更加心惊胆战了。
周围看热闹的直隶官员更是笑的差点肠子都打结了。
他们可不是和王有福一路的，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落井下石，就不是咱满清大臣了。
“这王大人不愧是京城出来的，办事这般利落，不用钦差大人操劳，就将这账目算的轻轻楚楚，明明白白，可真是折煞了我等，我等真是愧对皇上，日后定当要向总督大人好好学习一番啊！”
“难怪我等只能在这地方为皇上效力，而王总督却可以在京城皇上身边服侍多年，于今更被寄予众望，来我直隶，我等心服口服啊！”
几个直隶的知府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王有福恨得杀了这几个家伙。
吴乃华诧异的看了一眼王有福，就是纳兰明珠都好奇的打量了这个他看不上眼的胖子。
他们两个实在没有想到，王有福是怎么做到这么不得人心的。
排斥异己在任何地方都有，但是像王有福这样能够做到被整个直隶官场排斥的，还真是独一份啊。
纳兰明珠和吴乃华不知道的是，王有福本就打定了主意来这里捞钱的，自然吃相难看，喜吃独食，要不然即使被直隶官员排斥，也不会这么撕破脸皮一般的作为。
吴乃华倒也懒得关心这么多，说道：“来来，总督大人，刚才下官喝多了，手没拿稳，这再敬一杯。”
说着，吴乃华拉着王有福坐下，王有福赶忙对饮一杯。
吴乃华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而是叹息一声，看着桌子上的直隶总督们，说道：“下官知道，让各位大人和士绅捐款，实在是难为了众位大人，毕竟俸禄就那么多，还要养家糊口不是。”
“哪里哪里，大人说笑了。”
“能为皇上捐献自己的微博之力，是我等的福分！”
吴乃华摆了摆手，说道：“哎，各位大人不必如此说，其实这善款可不是捐给皇上的，这善款的作用也不怕提早告诉诸位，皇上也知道大家俸禄低微，是苦了诸位大人，但是皇上收取这善款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诸位大人啊！”
“实不相瞒，等着善款筹集完毕，皇上会在天下大开皇家商行，所得之利皆用来安置天下官员的晚年，让大家年老之后，有所依靠，毕竟诸位大人为我大清奉献一生，安能让诸位晚年不得保矣！”
吴乃华的话说完，满桌子的知府顿时泪眼横流，虽然他们知道，自己可不在乎这点钱，可是谁会闲钱多不是。
明珠又是感慨几句，将康熙的仁德夸上了天，吴乃华才接口说道：“所以啊，看到咱们直隶如此踊跃捐款，皇上知道定然身为开怀，定然下旨褒奖。但是……”
王有福闻言，立刻就接口问道：“大人有话就直说。咱们直隶官员可都是皇上的奴才，皇上的意思，我等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定当一马当先，绝不落于人后！”
吴乃华大喜，拉着王有福的手就是一顿夸赞。
然后说道：“大家知道，诸位为了我大清百姓操劳一生，为何只要我们这些人拿出现在的俸禄积蓄来保证我们的晚年，我大清百姓受诸位一生之劳苦，怎能不尽点心力。”
“但是，我也知道，咱们百姓又穷有富，让百姓捐款却不能一竿子打倒，那是对百姓的不作为，所以，下官想，让那些富裕的百姓看看是否也能捐出一些，不在乎多少，只是看大家的心而已，这可是暖心之举啊！”
所有人都傻傻的看着吴乃华，就是纳兰明珠都没有想到，吴乃华竟然来这一招，之前可没有说过。
这是到底有多黑的心肝才能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王有福看着吴乃华，看了一眼手边被打湿的账簿，一咬牙说道：“大人，下官愚鲁，虽有此心，却不得其法，还请大人赐教。”
吴乃华这次拉着王有福的手也不放了，仿佛平生知己，说道：“这简单，何谓富人，有房住，可饱饭的那都是富民，我想，这捐款自然不能让那些食不果腹的贫民捐吧。咱们这样，有房子的，咱们收点房捐，有地，收点地捐，路过的行商收点路捐，那些不去生产的懒汉，收点懒捐，督促其劳作，等等。虽不多，但是海纳百川，总不是一个小数目，大家说是不是……”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吴乃华，就是纳兰明珠都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最终，所有人异口同声：“大人英明！”
第126章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很长时间以来，吴乃华对于自己的地位都没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识。
加之，历史中，清朝是中国所有朝代，皇帝权利最大的一个朝代。
所以，吴乃华从很久以前，对于自己皇帝身边红人的认识就不够。
历史中，皇帝身边红人最多的恐怕就是宦官了。与之相比，吴乃华现在的身份和宦官极为类似。
本身没有多大的官职和权利，但是又极受皇帝看重和喜爱。
但是，清朝基本上算是唯一一个没有宦官乱政的朝代，所以，吴乃华处事算是小心谨慎，甚至有种自缚手脚的感觉。
可是，直到今天，吴乃华看着一群封疆大吏对着自己这个御前行走放下身段，阿谀奉承才恍然大悟。
自己原来是被历史迷了眼睛。
清朝皇帝之所以权利如此大，除了独裁统治以外，还是因为其他各种原因，一者是吸取了前朝宦官乱政的教训，二来就是因为顺治和康熙的原因了。
顺治年幼，皇权旁落，被多尔衮把持。
康熙年幼，皇权旁落，被四大辅政大臣把持。
父子两个从小就是被人虐待长大的，对于权力有着变态的执着，这也使得满清皇帝都对于权力都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而宦官，尤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不是没有权利，而是不敢有权利。
毕竟不同于前朝，满清毕竟只是一群鞑子建立的异族朝代，而清朝的宦官，只能由汉人担任。
满清祖制，皇宫之中，太监必须由汉人子出任，而宫女只能由旗人女子出任。
像是许多后世洗满宫斗剧中，女主一个没身份的汉人穿越到清朝，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当宫女，最后卖骚卖浪成了皇后神马的，纯粹扯淡，尤其是什么还猪格格，更是无脑剧。
不管她是不是乾隆的女儿，其母非旗人，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却不看历史上，乾隆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孔家人，都要先安排假死，选了一个汉旗人作其养父，再嫁入孔家。
而宦官同样如此，一个汉人，无论如何满清一朝的旗人都不可能让其掌权的。
但是吴乃华不同，他忘记了自己这个阿尔图哈的身体可是满人，最主要的是，索尼还将他入了族谱，认了他旗人的身份。
这就将所有枷锁打破，对于满朝的旗人王公来说，这就是自己人。
所以，吴乃华才发现，原来自己隐形的权利真的大到没边了。
之前一直都没有充分的利用这种权利，真是傻到没边了。
酒宴散去，直隶的乡绅富豪，达官贵人一个个脸带丑哭的坐着马车离开，因为他们知道，从明天开始，自己手里的银子就会消失一大笔。
而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则直接拒绝了王有福和一众知府的请求，直接包下了一座客栈，作为临时的驻地，至于简陋的驿馆，倒是没去。
第二天一早，王有福就将直隶驻军调动起来，四面八方的铺设开来，干嘛，收银子。
对于这件事，这些当兵的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虽然收的银子，这些丘八不敢动，但是军爷千里迢迢为皇上办事，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少不得一些茶水钱。
平日里上官将军克扣军饷，一个个没啥财路，好不容得了这么一个肥差，哪里能够放过。
甚至许多丘八领命之后，就躲在城外，看到一同出去的衙役直接套了麻袋，暴打一顿，然后抢了任务文书，扬长而去，整个直隶乱成了一锅粥。
丘八们兴致高昂，快马加鞭，那些士绅富豪可就没那么积极了。
甚至许多，丘八们到了他们家里，这些士绅还在半路上。
不过丘八们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既然您家老爷没回来，那咱们总不能强要不是，咱们要讲道理，我们等。
不过，咱们这群大老粗都讲道理了，你们总不能让咱们饿着肚子等吧。
于是，大批的丘八在这些士绅富豪的家里打起了秋风。
有权势的他们自然不敢惹，但是那些地主乡绅他们可就不会这么放过了。
听闻消息，准备拖延时间的士绅听到脸都白了，再也不敢拖延，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等到好不容易递上了捐款，奉上了不菲的辛苦钱，一个个扑到在地上，哭天喊地。
“造孽啊！”
短短七天的时间，捐款就全部都收拢完毕。倒是让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十分诧异，啥时候清朝官员效率这么快了，要知道，直隶一地，可不小啊。
只是吴乃华和纳兰明珠没有看到一个个吃的油光满面的丘八们，若是看到了，恐怕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捐款收拢完毕，这些等候了多日的直隶官员终于又再次见到了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二人。
不是这些官员不想见二人，实在是自从上次晚宴，二人就将包下的客栈大门全开，拒绝接见任何官员私下会晤，一副秉公办理，大公无私的样子。
让这些想要行贿的官员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不贪的清朝官吏，他们还真没见过。
就在他们坎坷不安的时候，得到善款收集完毕消息的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二人终于露面，二人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带着自己的人将放着善款的库房包围，谢绝了任何宴请，再次投入到校对的工作中。
一群官员胆战心惊，他们苦思冥想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两位钦差，王有福更是瘦了十斤，生怕是自己当日的蠢事惹到两位钦差生气了。
校对进行了三天，当纳兰明珠宣布，校对无误以后，直隶的官员们才一个个放下了心，至少两位钦差不会在善款这件要死全家的事情上害他们。
原以为事情办妥，这下大家就可以轻松一下，和两位钦差把酒言欢，顺便表表自己的孝心。
可谁知道，宣布完事情以后，纳兰明珠和吴乃华当即宣布，这就离开，前往下一个城市，这可让直隶官员们傻眼了。
吴乃华笑着说道：“多日以来，承蒙咱们直隶的同僚鼎力相助，这才让善款之事如此顺利，待我等回京，定当如实禀报皇上，皇上定然知道诸位的苦功，恩赏之事定当不吝，只是我等身负重任，任务十分紧迫，就无法再等下去了。”
说着，吴乃华拉着王有福的手，看着直隶的官员说道：“只是我们人员较少，带着这么多钱不便行走，在下官和明珠大人回京之前，这些善款还需要诸位大人费心看护，切不能少了一丝一毫。”
王有福看着吴乃华拉着自己手亲热的样子，顿时眉开眼笑，之前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
更是得意的看着那些直隶知府们，看看，钦差大人跟咱亲着呢，想让老子下马，做梦呢。
王有福赶忙说道：“大人安心，这善款若是少了一丝一毫，我直隶官员提头来见。”
吴乃华笑着说道：“言重了，言重了，诸位大人的都是我大清的栋梁之才，直隶之治安，乃我大清之典范，怎会出事，只是这善款，诸位大人可要再校对一变，若无差池，我和明珠大人就要即刻启程了。”
直隶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笑话，再次查验，是看不起钦差吗？
王有福更是拉着吴乃华的手说道：“钦差大人说笑了，不用不用。”
吴乃华点了点头，再次大礼说道：“阿尔图哈就有劳诸位大人了，告辞！”
钦差与直隶官员鱼水一家，好不融洽，提心吊胆了十来天总算将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两个大神送走，直隶官员们一个个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望着越来越远的钦差队伍，王有福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看着这样的王有福，直隶知府们一个个心中不是滋味。
“大人，大人！”
突然，从保定府城中飞奔而来一匹骏马，直接就奔到了王有福等一群直隶官员面前。
王有福一看，正是保定府知府的师爷王连。
“王莲这是怎么了。”
那王连脸色发白，将直隶知府以上官员拉到一边，嘴唇剧烈颤抖的说道：“大事不好了，诸位大人，那银库中的善款，有一半都没了，一半都没了啊！”
“哄……”
仿佛五雷轰顶，所有直隶官员都吓的魂飞魄散。
这钦差刚走，善款就丢失一半，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直隶上下的官员恐怕死一半都是少的。
忽然，所有人都突然想起，吴乃华这只钦差队伍走的时候，那长长的行礼队伍中，几个惹眼的朱漆大箱，他们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心中只有一句话。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27章 魔鬼的大门已经开启
PS：说个事情，嗯，本书也快三十万字了，虽然还差那么点，但是历史类的书，上架要求是二十万字，老鬼有愧每日只有一更，所以拖了很久，不过必须要上架了，现在定于9月1号上架，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另外上架以后，老鬼就要开启一日两更的苦逼生活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苦脸笑。总之，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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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的官员们望着空了一大半的银库，欲哭无泪。
整个人的心情都是。
“艹！艹！艹！……”
“汪！汪！汪！……”
王有福这个时候也算是开窍了。自从打开了贪婪的魔鬼之门，王有福就发现，许多事情做起来其实并不那么难。
将直隶的知府们都聚集到了一起，开始商量该怎么办才好。
毕竟善款少了一半，将近几十万两的银子，王有福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弄不到这么多钱，必须还要依靠大众的力量。
本以为这次的钦差真如他们表现的一般，是个刚正不阿的清廉官员，没想到，心比谁都黑，下手比谁都狠。
难怪之前不私下接见他们这群人，原来是瞧不上他们孝敬的那点银子。
至于去追，大清的官场还没有这种蠢货生存的土壤。
“诸位，都说说吧，现在缺口如此之大，我等该如何在钦差回京之前将这笔钱补齐！”
在场的都是直隶各府的知府等大员，一般的官员已经没有资格插手了。
王有福也是打定主意，拉所有人下水了。
按照王有福的看法，自己不过当了一月多的直隶总督都能捞到一千多两，这些当了数年的知府，应该捞到更多才是。
大家凑一凑，还是能够补齐这比钱的。
可是，王有福发现，在座的知府们，却是一个个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没有要慷慨解囊的意思。
王有福大恨，说道：“各位大人，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船要是翻了，诸位以为自己就不会落水？别以为自己水性好，本官说句明白话，自救本官还做不到，没那个本事，但是若是说道拉上两个一起入水的，还是能够做到的。”
看到王有福是撕破脸了，几个知府脸色十分难看。
看着王有福的那张胖脸恨不得上去就是两个巴掌。
当初是谁装大半蒜说什么不用再次清点，让两个钦差大摇大摆的就将这善款带走一半。
最后让自己这群人哑巴吃黄连。
不过没人觉得王有福说的是气话，换做是他们，绝对没有自己背黑锅，让别人逍遥快活的心胸。
“总督大人，莫要如此说，我等也是毫无头绪，正在想办法。”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正定府知府程德章突然开口道。
王有福等一众直隶官员一个个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看向了程德章。
“程大人有何妙计快快说来，救救我等的性命！”
程德章眉头紧锁，似乎不太愿意说，不过直隶的官员们不停逼问，程德章一边后悔自己心直口快，现在也只能将主意说了出来。
“其实，解决这件事的办法，钦差大人已经告诉我们了。”
“什么办法？”
程德章的话刚落，之前还不停逼问的直隶官员就飞快的闭上了嘴巴，不过还是有反应慢的追问了一句。
但是看到气氛突然如此诡异，也都不敢再说，闭上了嘴巴坐了下来。
王有福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看到一众官员这个模样，为了不丢他直隶总督的脸，也不好再问，只能仔细回想着自己和吴乃华所聊的话。
房间中陷入了寂静，王有福终于想起了，程德章所说的办法是什么了。
顿时脸色就不大好看起来。
王有福看着程德章缓缓吐出一个字：“捐？”
看到程德章点了点头，王有福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起来。
之前直隶的官员就敏锐的感觉到了捐税的可怕，害怕在两旗换地这个节骨眼上开启捐税，如同火上浇油。
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不想做也必须做了。
冯贵是保定府有名的泼皮懒汉，整日里游手好闲，与几个城中的泼皮无赖打成一片，往日里不是坑蒙拐骗，就是唬几个乡下人或者外乡人弄点外快。
虽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在这个世道上，平民老百姓都是这个鸟样子。
那些整日里操劳一日，最后不也是一天没个两顿饭，不是农忙的时候，两个干的都见不到。
整日里不是土豆就是红薯骗肚子，忙活一天，放一天屁，一天过去，肚子里啥也没有。
这还不如自己做的这个泼皮，好歹时不时的还能弄上两顿肉，到那种娼馆混上两炮，尝尝女人味。
不过，今天也算邪了门，往日自己的这家的大门旁人都仿佛看瘟神一般，避如蛇蝎，可是今日不过日头刚刚升起，大门就仿佛成了破鼓，被锤的叮当响。
“来了来了，那个狗日的，敲大爷家的门，找死呢……哎呦，瞧我这张破嘴，孟爷，我说今早这喜鹊怎么一直叫，原来是您这贵人到了！”
看着门外站着的三两个捕快，冯贵连忙搧了自己两个巴掌，甜嘴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心里却在打鼓，自己最近也没犯啥事，怎么让捕快都找到自己家里来了。
捕快孟爷冷哼一声，也不计较之前冯贵的污言秽语，说道：“冯贵，闭上你的鸟嘴好好听着，皇上天恩，怜我大清百姓多有凄苦之人，食不果腹，特开恩，于天下寻善款，用来买粮盐等物，接济穷苦之人，今日我等接到知府大人命令，就特地来寻你了，你开不开心？”
冯贵一听，愣了一下，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哎呦，我的孟爷，我的亲爹哎，您，您，您真是俺的亲爹，知道俺生活困苦，对，俺生活困苦，您这是要给俺发粮钱了？”
孟爷哈哈一笑，身后的两个捕快更是笑的捧腹不止。
看到捕快们笑的开心，冯贵总感觉那点不对劲的，不过也不敢多问，只能陪着傻笑。
“笑什么笑，你冯贵还穷苦，我呸，告诉你，你走运了，知府老爷给你一个为皇上效命，为自己积阴德的机会，听着，知府大人有令，保定府冯贵，家有薄资，却整日懒惰与家中，不事劳动，有愧与皇上，有愧于天下，进知府大人有令，响应皇上善款之善政，特开设募捐，为督促冯贵之懒惰性情，特征收三十文懒捐。冯贵家有薄资房产，特征收三十文房捐。”
说完，看着长大了嘴巴的冯贵，孟捕快缓缓将腰间的长刀拔出半尺，说道：“冯贵，还愣着干什么？”
冯贵只觉得晴天霹雳，但是他却不知道，这才只是魔鬼的大门被刚刚打开，他所见识到的，只是魔鬼的影子而已。
第128章 吴乃华的笑容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虽然在所有物种当中，人类并不能排在顶点，但是却也是名列前茅了。
之前还整日吐个昏天黑地的吴乃华，现在已经可以将自己的身体随着马车的摆动而摆动，甚至吴乃华还苦中作乐的想，这是否就是摇篮的感觉。
掀开车窗的幕帘，吴乃华整个人就仿佛一团泥巴一般趴在车窗上。
好在天下起了小雨，虽然寒冷，但是却也没有多少尘土。
纳兰明珠骑马而行，非是他不能坐马车，而是纳兰明珠自己要求的。
按照纳兰明珠的话，就是身为旗人，怎能不会骑马。
若是以前没有长时间在马车上旅行的经历，吴乃华定然心生佩服，但是现在，看着纳兰明珠那稍显端正的脸，吴乃华白眼狂翻。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两个朝夕相处的人，已经是非常长的时间了，要是放在三百年后，一对男女可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相识，相知，约炮，闪婚，离婚这一系列复杂的过程。
所以，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里，两个本就想交好的两个人，现在关系已经非比寻常。
“咦，今天不吐了，脸上竟然还能带着笑容，不错！”纳兰明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马车旁。
吴乃华看了一眼身上披着蓑衣的纳兰明珠，这货即使在这寒冬的下雨天里也不愿意上马车，吴乃华还是非常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怖的经历。
吴乃华拍了拍车窗说道：“这窗子还是太小了，等到了苏州府，就让人将这窗子改大一些。”
吴乃华随口转移了话题。
他的心情是美好，到不是他和纳兰明珠二人一路过来，坑了多少银子，而是吴乃华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事情。
纳兰明珠或许不明白，但是作为过来人的吴乃华却清楚，捐税这个魔鬼一但被释放，将会带来怎样可怕的结果。
这是一个自己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清朝最为黑暗的年代，被自己整整提前了快三十年。
苛捐杂税，简单的四个字，即使在三百年后的新中国也没有多少人对这四个字有多少感觉。
但是，这四个字，比任何瘟疫，天灾都要来的可怕以及黑暗。
或许纳兰明珠只以为，自己作为内务府总管大臣，为皇帝找到了一条新的生财之路，但是吴乃华明白，在清朝这么一个贪婪无度，鼠目寸光而又愚蠢自大的朝廷，根本就无法控制这条脱缰的野马。
原历史记载，自从康熙平定三番，收复台湾以后，为了弥补巨大的财政窟窿，毅然决然的打开了捐税这个潘多拉魔盒，自始，清朝以后的皇帝，除了雍正，都会将捐税作为收割天下名为“百姓”韭菜的镰刀。甚至贻害到新中国建立以后数年。
并且，这把镰刀越来越大，越来越锋利。
乾隆为了敛财，一边学着他爷爷频繁下江南，钱没捞到多少，但是穷奢极欲的乾隆却将他老子雍正兢兢业业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家底全部败光，眼看下江南搞不到什么钱了，乾隆就让和珅为主的官员，开了名震青史的“议罪银”制度，于此，整个清朝都化作一个巨大的吞钱机器，横征暴敛，因此导致波及了七省的，著名的“白莲教”起义，这也是清朝转向衰亡的开始，敲响了清朝灭亡的丧钟。
而嘉庆看自己老子完崩了，自然不敢在这么搞了，但是嘉靖大开捐官之门，大肆卖官鬻爵，仅嘉庆一朝捐生就高大二十二万多人。
到了咸丰年间，某点某大神作家作品掌（逼~~）清中，可比秦皇汉武，一代千古大帝的咸丰大帝，创立了厘金制，放任各地开设种类繁多的捐税，一边收着捐税，一边还要从捐税中在收一笔厘金，其贪婪比之豺狼而要可怕。
而捐税，种类繁多，例如指捐、借捐、亩捐、房捐、铺捐、船捐、盐捐、米捐、饷捐、卡捐、炮船捐、堤工捐、板厘捐、活厘捐、草捐、芦荡捐、落地捐等等。
即使到了民国，捐税非但没有被节制，反而更加丧心病狂，比较有特色的例如广东有“回唐捐”（指华侨归国）、纳妾捐、蓄婢捐、置田捐、建屋捐等。
北京则有铺捐、车捐、妓捐、乐户捐、戏捐、贫民捐、慈善捐、弹压捐、自治公益捐、警捐。此外，北京还有广告捐、长途汽车捐、平绥路货捐、卷烟吸户捐、电车市政捐、四项加一捐（对旅馆、戏院、澡堂、饭店四项营业加征的捐税）、警饷附加捐、奢侈特品捐、公厕捐、粪场捐等项目。
截止抗战前，各地还有灯油捐、清洁捐、粪担捐、茶桌捐、席桌捐、路捐、驮捐、盐捐、中笔捐、肉捐、布捐、锡箔捐、契价一厘捐，验契教育捐、契税特别捐、屠宰税建设特捐、牙税建设捐、保卫捐、花行公益捐、货物杂捐……
抗战期间，一些地方增加了更多新名目，比如很早就沦陷的宝山区，在很紧急的情况下增收了旅馆住客捐、清洁捐。抗战胜利后，宝山区又增加了学谷捐、自卫特捐。
由于税种繁多，最终形成了“万税”的局面，并形成了成语“苛捐杂税”。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所以，那些爱清，爱民国人士若是穿越到他们所吹嘘，喜欢的年代，一定会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不，这不是我的大清（民国）。”
恐怕就是他们带着一麻袋的黄金穿越回去，都不够他们交捐税的。
而，此时，吴乃华非常自信，有着自己推波助澜，这个自然发展的过程将提前无数倍。
虽然，黑暗的时代带来的永远都是死亡与悲痛，但是吴乃华并无愧意，因为他知道，不破不立，中华这头沉睡的狮子，若没有刺痛到他的心脏，是不会这么容易醒来的。
至于牺牲，中华的崛起少不得牺牲，吴乃华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成为牺牲品，但是吴乃华知道，当黑暗终结，他们的子孙将迎来曙光，幸福将不再是奢侈品。
“别傻笑了，你年纪还小，吹不得风，快关上车窗！”
纳兰明珠的声音打断了吴乃华的胡思乱想。
吴乃华看着纳兰明珠，灿烂一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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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迟暴更一天，还请谅解。至于上架感言什么，老鬼就不写了，总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129章 为什么？
狂风卷着红色的飞雪，燃烧的火焰扭曲着身子，张牙舞爪。
惨叫早已经声不可闻，诺大的分水城上下，到处都是横陈的尸体。
没了衣裳的**随处可见，老老幼幼无甚区别。
干枯的树枝上如同果子一般挂在树干上摇曳的人们，他们瞪大着双眼，舌头长长的伸出，男男女女此时再也不分美丑。
寒冷的天气依旧无法掩盖冲天的恶臭。
大街小巷中，随处可见的是或持刀跪立，或依墙而靠，或在杂乱的尸体中露出一丝甲胄的孔家军士兵。
毫无例外，这些刽子手在这一刻，和满城被屠杀的百姓没有丝毫区别。
满城的满人同样如此，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满人，他们高人一等就被特殊对待。
若是非要较真，还是有点特殊对待的，至少十六岁以上的女人衣服还是完整的。
只是他们身上的珠宝首饰早已经不翼而飞。
分水城上下，几乎再无生人，只有百多号被从杭州征调过来的农民麻木的收敛尸体。
只是相比较于分水城近十万的尸体，他们蚂蚁搬家的举动，显得毫无意义。
索额图在十几名护卫的保护下，行走在这片几乎没有落脚的分水城街道上，心灵是震撼的。
虽然索额图在他成长的时代里，听闻过许许多多的屠城之事，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屠城是什么样的。
那一具具扭曲的无人问津的尸体，任凭野狗撕咬，他们无法反抗，只是他们还是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间给这个天下一个疑问。
“为什么？”
分水城的居民问用生命在质问：“为什么孔家人要帮助清兵，他们不是反清吗？
为什么我们要如同羔羊一般被宰杀，我们又有何辜？
为什么，不是邪不胜正吗？
为什么，最后死的还是我们？”
孔家军同样在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城门会自己打开，是谁干的。
为什么，孔家军的最高将领，孔兴礼在清军攻城前消失不见。
为什么我们会成为弃子。
我们是为了什么？”
孔家军死的不明不白，他们只是不甘，在清军沉寂一月之久，突然攻城。
而他们的首领，他们的大将军孔兴礼和所有孔家人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一个人也见不到。
指挥系统全部瘫痪。
分水城关闭了月余没有打开的城门突然打开，清军简直没有收到任何抵抗就进入了让他们止步数月之久的城池。
本就没有没有丝毫战意的孔家军第一反应不是反抗，忘记了当初他们进入分水城之时，屠杀杨彦虎麾下分水城将领士兵是何等的悍勇。
他们只能逃跑，但是四面涌入的清兵哪里有他们逃跑的地方。
跪地求饶，投降，哭爹喊娘，都无法让清兵停顿哪怕一秒他们的钢刀落下。
最终，他们还是反抗了。
但是，毫无建制，如同一盘散沙的孔家军那里是一只稳若磐石的清军的对手。
反抗很快就被消灭，接着，屠城的命令传达，清兵一哄而散，这不是抗拒命令，而是他们要去抢劫，要去杀人，要去找到最大的肥羊。
挂着门栓的大门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即使再牢固，惹恼了这些已经红了眼的屠夫，丢给他们的，只能是一个个火把。
在清军残忍的笑声中，他们挣扎呼号，最后倒地，在烈火的烹调之下，蒸干他们身上最后一丝水分，化作一具具干尸。
化身为魔鬼的异族人，无论如何，隐藏在心底的兽性不是几十年就可以磨灭的。
从抢劫，到为了乐子而杀人，清军士兵已经将自己是人的事实已经忘记了。
满城的满人们在心惊胆战的听着厮杀之声落下之后，欢天喜地的冲出了满城，他们欢呼着拍打这打鼓，冲向解放他们的清军们。
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迎面的一刀。
论富庶，论财富，无疑满城的满人才是一座大城中掌握真正财富的一批人。
清军常年被上官克扣军饷，早就穷的眼珠子都红了，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至于追究，这些分水城的满人分明之前帮助分水城“守城”的，他们是奸逆。
索额图知道，自己走到了满城，因为这里躺着的都是面貌丑陋的满人。
在这个时候，他们再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权利，尸体和内城外的汉人一样，被随意的丢在街道上任由野狗啃食。
痛苦的闭上为了眼睛，索额图再也无法走下去，从小就接受儒家文化的索额图，再也无法，也没有勇气去直面这人间惨事。
索额图的逃离让鳌拜放声大笑。
鳌拜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刽子手，在他权利的道路上，就是数不清的汉人的尸体铺就的。
当年入关之后，鳌拜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但是鳌拜还记得，当年自己和顺治皇帝比赛杀人的场景，那才是满人最为辉煌的时候。
可是，堂堂辅政大臣之子，大清的新星竟然无法承受这种小儿科一般的屠城，鳌拜立刻就给索额图打上了懦夫，腐儒的标签。
大叹。
“赫舍里家无人矣！”
但是，鳌拜无论如何都不能想到，自己最后死在的，就是这个自己瞧不起的懦夫手中。
苏州府，吴乃华的心情有些烦躁，之前的好心情在这几天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虽然说，男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特别烦躁，可是这种烦躁却不同。
吴乃华找不到自己心情糟糕的理由，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
纳兰明珠也不明所以，虽然苏州府不像直隶的官员那么积极，但是苏州府作为内务府重要财源之一，内务府在这里的权势还是可以将所有不好的麻烦事解决掉。
捐款自然没有直隶那么积极，可是纳兰明珠以钦差的身份，调动苏州驻军收拢捐款，收效还是很好的。
既然找不到什么理由让吴乃华心情那么糟糕，纳兰明珠果断的不去打扰吴乃华。
数日之后，吴乃华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突然变得非常不好。
分水城破，鳌拜屠城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苏州府。
第130章 焦急（二更，求首订啦！）
第130章焦急
手指极有节奏的敲打在茶几之上，纳兰明珠眼睛盯着放在手边的战报上，眉头紧锁。
“奇怪，太奇怪了！”
分水城破的消息，传播的速度太快了，毕竟这乃是浙江反叛之后，第一次胜利，虽然对于大清官员来看，是有些迟了。
而纳兰明珠，却得到了更为详细的战报。
吴乃华幸运的得到了分享。
不过，不同于现在神不附体的吴乃华，纳兰明珠却直接忽略掉了吴乃华最为在意的屠城，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战事之上。
如果将清朝的官员分为左派和右派，那么纳兰明珠就是一个十分激进的右派官员。
作为激进派的纳兰明珠，做事稳重求急，主战而不主和，历史上清朝的许多战事都是被纳兰明珠等主战派所推动的。
例如三番之战。
所以，纳兰明珠虽然只是一个文官，甚至没有领过兵，但是对于战事纳兰明珠一点都不陌生。
可是，分水城的战事，莫说是纳兰明珠了，就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名将宿老也是一脑袋雾水。
分水城并不重要，但是这场战斗极为重要。
重要的是这场战斗胜利与失败所代表的意义。
可是，就是这么一场极为重要的战争，对方的最高将领孔家人竟然丢下了自己的部队，打开了城门逃跑了。
一个守军不过万人，没有任何支援的城池，在十数万大军的包围下，守了一个多月，这对于浙江各地反叛军是有多大的鼓舞作用的。
如果孔家人死命抵抗，即使输了，也不会对浙江其他地方带来多少不好的影响。
但是，不战而逃，抛弃，甚至说背叛了他们自己军队属下的孔家人，他们所带来的影响甚至大过了分水城之战失败的影响。
恐怕此时，整个浙江叛乱地区的人早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浙江的战事已定！”
纳兰明珠最后还是摸不着头脑，最终放肆了思索。
看了一眼吴乃华，纳兰明珠小问道：“老弟还是心情不好？”
吴乃华闻言，苦笑一声。
吴乃华再次看了一眼战报，将之撕的粉碎，说道：“明珠大哥，咱们要加快速度了。若是让鳌拜继续下去，我怕这十几万大军，最后都要改姓瓜尔佳了。”
纳兰明珠闻言，顿时色变，说道：“老弟慎言！”
说着，纳兰明珠就起身到了门外，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才长舒一口气。
吴乃华拼命的将屠城之事暂且忘记，说道：“明珠大哥，你当知道，屠城之事看似是为了威慑浙江叛逆，但是实际上鳌拜实在用这种办法来收拢各旗人心。咱们是兄弟，阿尔图哈就不遮掩，说句明白话，咱们大清军队是什么样子，明珠大哥当时知道的。”
“老弟说笑了，我能知道什么？”
纳兰明珠还要继续装傻。
吴乃华不以为意，说道：“战报上可是说的清楚，这鳌拜竟然对屠城之中，各旗士兵所得财务分文不取，这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咱们各旗军饷有多少，你我还不清楚？”
纳兰明珠尴尬一笑。
他身处名门，志向远大，自小又熟读兵书，对于军队自然十分关心，虽然没有机会领兵作战，但是军中克扣粮饷的事情他怎么能够不知道呢。
要知道，清朝每年海量的军饷到底养的是谁？
鳌拜此举，对于这些丘八来说，那就是明主啊。
鳌拜也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们，跟着老子有肉吃。
鳌拜此事已经掌握六部，满朝上下，除了索尼和苏克萨哈还能勉强与之抗衡，谁还敢撸鳌拜的胡须。
若是让鳌拜收拢了这十几万大军的军心，那到时候康熙可就……
同样，康熙不好过，对于想要往上爬的纳兰明珠也同样不好过。
有这么一个只手遮天的权臣在朝中，又有多少机会能够给纳兰明珠呢。
这是一个天然的对手。
纳兰明珠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但是这善款筹集缓慢，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吴乃华闻言，眼中寒光一闪，说道：“明珠大人，此时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您是明白人，这钱是随时可以取的。”
吴乃华一语双关，纳兰明珠闻言点了点头。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说的太过明白。
不过午时刚过，三名骑手就从苏州府飞奔离开前往杭州府。
而次日，纳兰明珠和吴乃华就带着收拢了不到一半的善款向着杭州府进发。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这笔钱是在账面上的，二人并没有不问自取。
同样，和这笔钱一同离开的，还有大批的粮草，酒水。
五日之后，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到达了湖州府，但是此时的湖州府竟然还未筹集好善款，纳兰明珠大怒，手持圣旨当场就将湖州知府斩首示众，并连斩数名知县，整个湖州府人人自危。
善款不过三日余就收集完毕。
二人再次上路。
湖州惨事传至杭州，杭州府人人心惊胆战，连夜搜集善款。
待七日后，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到达之时，善款竟然破天荒的筹集到了九成。
大肆褒奖了一番杭州府官员的雷厉风行，焦急的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二人携带一半善款和大批物资再次上路。
风风火火的两个人，似乎是有一条无形的鞭子在鞭策着两个人快速前进。
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焦急什么。
而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鳌拜大军仿佛如有神助，十几天的时间里，大军连破毕浦，百江，安仁，乾潭，洋溪等十数镇，更是拿下了严州府府城。
大军三分，一队收复整个严州府，一队直逼建德，寿昌两座大城，另外一队直奔梅岭方向。
鳌拜大军的威名瞬间享誉整个浙江。
而此时，北京御书房中，索额图已经和康熙密谈一夜有余。
即使是第二日的早朝，康熙也都破天荒的停止了。
只是，第三日，康熙就下令，遍寻京城旗人世家良子，入宫陪侍练武，以健其身。
而索尼，也在当日晚上，就开始梳洗打扮，整个人都充满了逼人的活力，一本淡黄色花纹的奏折紧紧的握在手中。
仿佛，一瞬间，整个世界，所有人都变得十分焦急。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孔家人到底去了哪里？
第131章 陈永华请辞（一更）
和往日的早朝不同，今日即使是皇宫中负责打扫的最低贱的小太监宫女也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早朝还没有开始，太和殿附近就已经不顾严寒聚集了大量的官员。
要知道，这些官员在早朝开始之前，是有休息取暖的地方。
可是今天，众位大臣却纷纷来到了太和殿外候着。
并且，一个个往日几乎都不参加早朝的王爷，或快要乞老的国公，大学士都冒了出来。
守卫在太和殿前的侍卫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一道道鞭响传来，索尼一马当先，走向太和殿。
太和殿其实并不大，但是还是足够往日里三品以上大员站立的。
可是今天，参加早朝的皇亲国戚，国公贵胄实在太多了，就连一半的二品大员也只能勉强站在太和殿殿门，而三品大员则可怜的全部在外面吹冷风。
康熙一来，看到这个场景，就吓到了。
别说自己登基这么多年，就是算上顺治年间，能够见到这种场面的，也几乎没有。
战战兢兢的登了龙椅，完成众臣朝拜，索尼直接就是一马当先站了出来，跪在地上，手中高举一本厚厚的折子。
随着索尼的跪拜，所有大臣如同多尼诺骨牌一般，跪伏了下来。
索尼慷慨陈词，康熙却听得心情起伏不定。
“亲政？”
这两个字，康熙梦寐以求的两个字，此时就摆在了康熙面前。
康熙多么想大喝一声：“尔等平身，朕当位临九极，君威天下。”
可是，最终康熙还是没有伸出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留下：“留中不发，再议！”
这六个字，就仓皇离开。
索尼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一生都秉持中庸知道，做事不以极端，到了生命尽头，总算下定决心，拼劲所有的一切，去为自己奉忠的帝王完成他最想做的事情，可现实却是真么一个结果。
索尼在众臣茫然的目光中，他知道，自己拼的太晚了。
“噗！”一口鲜血喷出，索尼仿佛感觉支撑自己到现在的，体内的那种无形的力量开始飞快消散。
“中堂大人！”
“御医，快传御医！”
……
整个太和殿陷入一片混乱。
没有人知道，康熙此时心中如何的痛，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胆小，甚至不用对方威胁，恐吓，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自己就只能乖乖的退却了。
这种屈辱的感觉，让康熙愤闷的想要将自己的胸膛撕开，让天地间的静气来洗刷自己的苦闷。
相比较于康熙的烦闷，郑经最近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郑经明白，陈永华是个真正有才学的人，说经天纬地也不为过。
自当初自己掌握台湾的时候，遍寻天下，恐怕也就只有盖世之才的洪承畴可以媲美了。
只是洪承畴是个吃里扒外的汉奸，空有才学却敢当奴才。
有着这么一个能臣辅佐，郑经才可以在错综复杂的台湾之中成为新的郑国公。
可是，陈永华太能干了。
虽然陈永华的才能不再军事之上，但是台湾上下，知陈永华而不知他郑经的大有人在，其民心，军心还是众臣之中的威望，郑经自认要比陈永华弱上几分。
功高盖主。
郑经不恨陈永华，他只恨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明主，能主。
若是自己能够有自己父亲郑成功一半的才德，郑经都觉得自己可以非常安心的重用陈永华。
可是，他不是郑成功，也成为不了郑成功。
这点，从当初郑成功死前都没有将国公之位传给自己就可以看出。
对于陈永华的杀心郑经已经升起无数次，可是每次都让郑经强行压下。
他崇拜自己的父亲，也佩服自己的父亲，所以郑经要超越自己的父亲。
陈永华可以被郑成功重用，任凭他施展自己的才华，那么自己也可以。
郑成功想要反清复明，光复大明江山，郑经要用事实告诉父亲的在天之灵，自己能够完成他完成不了的事情。
所以，郑经殚精竭虑，用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反攻中原，让陈永华放手施为，让他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能。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郑经发现自己中毒了。
这种毒素叫时间。
随着中原反清势力被一个又一个的消灭掉，台湾一次又一次反攻中原的军事计划失败掉，郑经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自己的父亲，他甚至连沿海地区都回不去。
他也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的推移，台湾在陈永华的手中日益繁华，经济，文化，人口，农业等各个方面巨大的提升，从一个荒芜的小岛，到人口众多，经济繁华的海中巨岛。更从这些方面，让台湾可以完成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军事计划，却不会伤筋动骨。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他郑经随着每一次失败威望的大降，而与之相反的是陈永华日益壮大的盛名。
陈永华无反意，这是郑经知道的。
但是郑经不知道，陈永华未来会不会反。
未来有太多的不可预测，而人却又是最为善变的生物。
一面是反攻中原的希望，一面是他郑家传承的安慰，郑经在这两面不停的徘徊着。
杀和不杀让郑经时常夜不能寐。
就在郑经几乎快要止不住自己杀意的时候，冯锡范带来了陈永华在北京失败的事情。
几乎在第一时间，郑经就感觉这是杀陈永华最好的时机。
可是，郑经还是下不了手。
所以，陈永华被暂时罢官。
而孔家军的到来，进一步削弱了郑经对于陈永华的杀意。
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将郑经的威望不断推高，似乎在这段时间里，郑经的威望再一次赶上了陈永华的盛名。
而陈永华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孔家军的到来当做是威胁，整日里只是在家抱着书，接见来岛交易的洋人。
陈永华的安分守己，让郑经很满意。
可是，满意归满意，当郑经沉浸在彻底击败孔家军的胜利喜悦的时候，陈永华的突然请辞，让郑经着急了。
第132章 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二更）
对于郑经此时毫不掩饰的杀意，陈永华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
郑经深吸一口气，说道：“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暂时将你罢官？你心中不服气？不忿？”
陈永华总是挂着那张温文尔雅的笑容，对于郑经刻薄的话不以为意，笑着问道：“锦舍，你当真觉得我是这种人？”
陈永华的一句话就让郑经败下阵来。
“锦舍！复甫你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叫我的名字了。”
短短的两个字，唤起了郑经与陈永华昔日的兄弟之情。
那时候郑经虽然不受郑成功喜欢，但是却有陈永华和冯锡范两个号兄弟在身边。
指点江山，国难当头却满怀信心。
但是，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呵！”陈永华下意识的笑了一声，看着郑经已经白了些许的头发，两个人都已经不再年轻。
时间告诉他们，时间所有的一切真的会变质。
正是明白这一点，陈永华想要在自己这颗心没有变质之前，去完成老王爷的夙愿。
陈永华握了握拳头，说道：“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真要离开？”
“是的。”陈永华看着郑经的眼睛说道：“锦舍，我觉得我找到了我们汉人未来的道路，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去印证他。”
郑经看着充满自信的陈永华，仿佛时光流转，看到了当初在海岸边礁石之上，对着大海许下诺言的陈永华。
多久了，郑经记不清了，当初的所立下的誓言郑经也差不多快要遗忘了。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还记得。
原来自己一直都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当初父亲正是看出了自己这一点，才没有让自己接任这延平郡王的爵位？
郑经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所有的杀意，对陈永华的怀疑，都随着当初誓言的回归而消散。
郑经张开双臂拥抱着陈永华，笑着说道：“晚点走吧，虽然孔家军已经打败，浙江海军彻底被我们摧毁，但是海上还是不安宁。”
陈永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以后莫要叫我王爷，叫我锦舍，我的兄弟！”
当陈永华走到大殿之外时，郑经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
脚步一顿，陈永华望着灿烂的天空，放声大笑，说道：“好的，我的兄弟。”
大雪停了，推着车子的农夫将自己已经冻烂的手向袖子里缩了缩。
车子上发出来的腊肉的味道，让饥肠辘辘的农夫腹鸣不止，但是他们却不敢有丝毫逾越的动作。
他们知道，这东西他们碰不得。
前两日小三子以为别人发现不了，偷偷吃了一块手指大的腊肉，就被眼尖的清军士兵直接一刀砍在了胸口。
当时，吴乃华在车上，没有能够阻止这一幕。
看着那个不过十五岁左右大小的孩子躺在雪地中，胸口的伤口裂的很大，森白的胸骨看的一清二楚。
当吴乃华走到小三子面前的时候，小三子还没死。
似乎是弥留之际，小三子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望着一身华服貂裘的吴乃华只是痴痴的傻笑。
阻止了清兵要结果他的举动，吴乃华蹲在小三子面前望着这个满脸污泥的少年，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听着清兵的报告，吴乃华震惊的得知，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偷吃了一块腊肉。
“为什么？”吴乃华轻声问道。
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问小三子还是再问那个砍伤了小三子的清兵。
但是小三子却以为这是在问自己。
“呵咳呵！”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咳嗽，血水不停的从他的嘴中涌出，但是看着那张咧开的嘴，吴乃华觉得小三子在笑。
“原来……肉……的味……道是……这……”
模糊不清的话，吴乃华拼了命才听个清楚。
站起身，吴乃华平静的可怕，心中哪怕连一点火气都没有，吴乃华知道，自己没有糊涂，真的没有生气。
这不是自己的错。
吴乃华知道，虽然吴乃华知道，当捐税横行于满清上下的时候，清朝最为黑暗的年代即将到来，但是之前的一切，和自己无关。
一个最为普通的孩子，一辈子都没有尝过肉的滋味，这何等的可悲。
只是，他们愚昧，无知，他们不懂得什么叫民族，不懂得什么叫反抗，他们只能如同一只只弱小的蟑螂一般，拼命的在贫瘠的地上疯狂刨食。
他们不惜命，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去改命，如何去选择改命的哪条路。
知识改变命运，这并非是一句空话。无数后世人总是说大清多么伟大，如果不伟大，为何那么多的汉人不反抗，毕竟满清入关只有十多万人。
可是，没有知识，就没有智慧，没有智慧，就无法选择对的路，就不明白加之在他们身上的悲苦的命运是为何产生的。
他们不是不愿意反抗，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不知道如何反抗，不知道为何反抗。
任何将所谓的天下大义，民族责任加之在这些目不识丁的百姓身上的人，不是傻逼，就是流氓。
小三子的死，不只是个例，小三子一辈子吃不饱饭也不是个例，小三子被欺压，更不是个例，为了一块肉而丢掉性命，这并不可笑，吴乃华知道，满清时代，这样的人数不胜数。
看着周围吓的跪拜的农夫们，这些被强行征调的农夫匍匐在雪地中，吴乃华叹息一声，心中那紧紧锁住怜悯，慈爱和一切善良品质的大门轰隆作响。
但是吴乃华知道，一味的加身这个世界的苦难与黑暗是无用的，与之相比，更应该让这些人知道，如何去反抗。
“如果陈近南在这里该有多好！”吴乃华无比怀念陈永华。
“你叫什么名字？”吴乃华望向那个清兵。
“启禀大人，小人孟有良！”
吴乃华“呵！”了一声，真是一个讽刺的名字。
“以后民夫伙食加肉食一份，不得随意杀害民夫，死光了你给我推车去！”
说完，那孟有良吓了一头冷汗，而民夫们却欢天喜地，叫着“阿大人菩萨啊！”
第133章 劳军（第三更）
“啧啧啧！”即使过了几天，纳兰明珠还是不时的发出这种怪声。
巨大的马车中，吴乃华懒得理会纳兰明珠，自己突然展现的仁慈让纳兰明珠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无比怀念纳兰明珠犯二一般，冒着寒风骑马的壮举，只是这几日，纳兰明珠也扛不住这严寒了，躲进了马车中。
“你在发出这种怪声，我跟你急！”
纳兰明珠看吴乃华终于出声了，顿时放肆的大笑起来。
亲昵的搂着吴乃华的肩膀，纳兰明珠笑着说道：“咱这不是发现，兄弟你对那些狗官心黑手狠，对这些贱民竟然这般仁爱不是？”
吴乃华白了纳兰明珠一眼，说道：“这种粗陋的御下手段，到你嘴里倒是成了仁慈，难道你没发现，这两日咱们的行程加快为了不少？”
纳兰明珠一愣，想了想说道：“你别说，还真是，这两天这些贱民倒也是十分卖力！”
挣脱出纳兰明珠的怀中，吴乃华问道：“咱们离开杭州也快十来天了，要是在不到，咱们可就要把那些物资拿出来当粮草了！”
纳兰明珠闻言，说道：“快了，再有半日就可以到寿昌城了，距离鳌拜的大军已经不远了。”
“鳌拜大军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纳兰明珠闻言，脸色变得很难看，说道：“除了马佳图海带领一部分大军在扫清严华府叛军，其余军队已经陈兵在了大同镇，随时准备兵发梅岭。”
吴乃华闻言，叹息一声说道：“太快了！”
是太快了。
两人从杭州出发之时，鳌拜大军甚至还未到寿昌，但是此时，大军已经到了梅岭脚下，随时就可以打入衢州府，直指孔家老巢。
吴乃华掀开车窗，下令道：“传我令，今日起农夫伙食再加没人一枚鸡蛋，令加速前进，五日之内，若能到大同镇，官兵没人赏五两银子，所在征调的农夫每人三两。”
传令兵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的接了令。
现在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缺少的不是银子，他们多的是银子，但是他们缺少的是世间，现在弄够用银子来换时间，是最为划算的事情。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下达，即使没有清兵用鞭子催促，车队行进的速度也是飞快。
而这几日，纳兰明珠充分发挥了他的口若悬河之材，和吴乃华整日谈天说地，博古论今。
这段时间下来，纳兰明珠总算明白了吴乃华为什么这么得康熙的欢心。
虽然对于四书五经儒家经典显得孤陋寡闻，许多儒家知识都是断章取义后的糟粕知识，但是吴乃华的见识之广博，观点新奇，各种层出不穷的道理让纳兰明珠目瞪口呆之余，又大呼过瘾。
这么一个聪慧，见闻广博，关键还是他们面貌一向丑陋的满人中，美男子一般的存在，谁能不喜欢。
这样的人要是都不受皇帝喜爱，那纳兰明珠觉得，所有满人估计都不会受康熙待见。
经过了数日的长途跋涉，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庆幸的发现，鳌拜的大军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在大同进行休养。
还没有靠近大同，吴乃华等人的车队就被巡逻的斥候发现。
凭借康熙提前交给他们的圣旨，吴乃华和纳兰明珠顺利的进入到了大同。
此时的大同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大军自然是不可能在小镇中休养的，但是鳌拜等许多将领都将帅帐放在了大同镇中。
不过，即使有着康熙的圣旨，鳌拜也并没有亲自前来接见两人，而只是派遣了几名亲兵过来。
倒是其他八旗的将领亲自前来，算是给了康熙一点脸面。
要不然，钦差到来，没有一个将领迎接，这打的可就是康熙的脸了。
纳兰明珠捧着康熙的圣旨，小心翼翼的拜见了鳌拜，并将康熙让二人前来劳军的事情告诉了鳌拜。
没有大礼参拜，鳌拜极为放肆的就从纳兰明珠的手中取过了圣旨，坐在了他的帅椅上看了起来。
良久才合上圣旨，随意的放在茶几上，笑着说道：“皇上真是有心了，我等为国征战，本就是分内之事，皇上这般恩典，我全军上下定当铭感五内，奋勇杀敌，已报皇恩。”
听到鳌拜极那随意，但是却不是体面的话，纳兰明珠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微臣谢过中堂大人。”
“嗯！”鳌拜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以现在鳌拜的权势和地位，对于纳兰明珠丝毫没有什么重视的。
到不是鳌拜瞧不起纳兰家，只是相比较于鳌拜，纳兰明珠只不过是纳兰家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没有资格让鳌拜以礼相待。
正事完毕，鳌拜好奇的看了一眼吴乃华，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老子刚走，你就来了。不过皇上怎么会放你离京，这浙江兵荒马乱，盗匪遍地的，就不怕回不去了吗？”
吴乃华一愣，问道：“中堂大人，家父也来此了？”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走了也有小半月了，老子兵屠分水城，你老子看完之后，就吓的连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
说完，鳌拜还放声大笑。
吴乃华枯井无波，丝毫没有因为鳌拜对于索额图的折辱有分毫的生气，毕竟索额图只是他这具肉身名义上的父亲，吴乃华知道自己和索额图其实没有半点情分。
吴乃华笑道：“可惜了，不过多谢中堂大人关心，只是浙江看似兵荒马乱，但是有鳌中堂大军在此，大军所过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些许流寇盗匪，听闻中堂大人威名，早就吓的抱头鼠窜自顾不暇了，怎敢来动我等。”
鳌拜一听，顿时像只骄傲的公鸡，阿谀奉承的话鳌拜听的多了，但是自己对手子孙的夸耀还是让鳌拜喜不自胜。
鳌拜这般心情大好，对于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劳军之举到也没有刁难。
次日，大同镇外，十几万大军的中低层官兵就已经聚集了起来。
不是吴乃华不想将整只大军着急起来，而是人数上万，人山人海。
那么多人，吴乃华可没犯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系统空间买套音响来用。
虽然只是中低层军官，但是人数却也达到了数千人，想来，通过他们的口，这事情或许办得能够再利落一些也说不定。
第134章 鳌拜亮剑
如果说帅是一军之魂，一军的大脑，那么这些中低层将领就是军队的四肢和骨干。
若是四肢不调，即使兵圣孙子在世也只能徒增奈何。
鳌拜很放肆的在不高的土墙上摆上了一把帅椅，就这么坐在那里俯视一切。
而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只能在大同镇城门外，搭起的简陋的台子上宣读圣旨。
天寒地冻，将领们一个个都显得十分不耐烦，整个场面有些混乱。
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顿时就明白，鳌拜并没有将他们劳军的事告诉这些将领，要不然发银子这种好事，这些将领一个个比谁都积极。
如同菜市场一般的集会，数千将官都没有将吴乃华和年轻的纳兰明珠放在眼中。
“肃静，肃静！”纳兰明珠大喊数声，但是纳兰明珠却傻眼的发现，竟然没有理会他。
“圣旨到。众将接旨！”纳兰明珠也是一个武夫，一声大吼如同龙吟虎啸。
可是，台下的将官，一个个还是我行我素，好似根本就没听到圣旨这两个字。
吴乃华心中乐了，他倒是没有因为被这些将领轻贱有丝毫的生气，这些将官不是傻子，如果没有鳌拜的示意，这些人绝对不会视圣旨如无物。
这说明了鳌拜在这几月的时间里，已经在军中打下了铁通一般的威望，可以说这只军队已经完全落入了鳌拜的手中。
这对于吴乃华绝对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纳兰明珠和康熙来说，绝对是晴天霹雳的噩耗了。
吴乃华有些疑惑，鳌拜是否把这一切暴露太早了，毕竟打击康熙在军中的威望鳌拜有无数种方法，为什么用这种几乎相当于撕破脸皮的方法。
纳兰明珠郁闷的想要吐血，众将领无视圣旨，这和抗旨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纳兰明珠却不敢有丝毫动作。更不敢惩罚这些将官。
即使大清律例这些人抗旨不尊，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可是纳兰明珠却不敢提大清律例半个字。
如果纳兰明珠胆敢以抗旨不尊之罪名处置两个将领，这些将领就敢冲上来将纳兰明珠斩杀在这里，然后鳌拜就可以上奏，纳兰明珠视前方将领如无误，肆意斩杀将领，激起兵变。
这样一来，纳兰明珠绝对白死个彻底，就是他们纳兰家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吴乃华无奈的对纳兰明珠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毫无办法。
即使吴乃华有办法，也不会告诉纳兰明珠。
既然鳌拜打定了主意要给二人一个下马威，通过他们两个人的嘴，将这件事传给康熙，那么即使吴乃华做再多，鳌拜同样有更多的办法来达到这个目的。
既然怎么都是白费力气，吴乃华也就乐得看戏，只是脸上还是要表现出气愤的表情。
这种表情和内心不符的表演，很累的。
果然，看到二人压制不下这些骄兵悍将，鳌拜大笑一声，呵斥道：“放肆，钦差到来，圣旨以到，尔等还不快跪下接旨！”
鳌拜的声音不大，即使是站在鳌拜脚下的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两个人都听不太清楚。
但是，却看到数千将官顿时仿佛耳朵也不聋了，轰隆隆的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纳兰明珠深吸一口气，吴乃华看着纳兰明珠的样子，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这接给气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镶黄旗奋勇杀敌，攻城拔寨，居功至伟……特赐镶黄旗白银三十万两，正黄旗二十万两……正白旗五万两，令赐各军酒肉……钦此！”
“哄……”
顿时，所有人都炸开了锅，发银子，这是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他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鳌拜的脸色也是突然一变，清朝国库有多少银子，掌控六部的鳌拜最为清楚，先不说康熙没有亲政，如何能够从国库中调出银子的，就是能够调动，那国库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此时可不是往日，正是一年之初，各种费用会在这个时候支出，即使没有鳌拜阻拦，国库也无法负担这么一比巨款。
八旗士兵，加之满蒙汗三旗赏赐银两并不一起，加起来这笔钱也有上百万之巨了。
若是作为一年的军费开支倒也罢了，但是拿来作为赏赐，大清政府什么时候这么富有了。他鳌拜怎么不知道。
但是很快，鳌拜就知道了答案。
纳兰明珠接着说道：“令有皇上口谕，皇上说，众位将士为国杀敌，舍身取义，乃我大清义士，然大清建国不久，国库空虚，难免无法及时照顾我大清将士，特在民间开办皇家慈善商行，所得善款收益，皆用来抚恤我大清百姓。皇上说了，这善款第一个要落实的，就是咱们当兵的，不能让咱们大清的士兵寒了心，所以，凡我大清八旗士兵年迈之后，皆可每月到皇家慈善商行按品阶每月领取补贴，最低是一百文钱，最高为五两银子，记住是每月！”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顿时，整个场面有些失控，数千官兵高呼这皇上万岁，鳌拜则脸色阴沉。
自己好不容易收拢的军心，眼看着就要散了。
第一次，鳌拜收起了对康熙的轻视之心。
但是鳌拜也清楚，这件事绝对不是康熙的主意，以他对于康熙的了解，康熙根本不可能想到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
只是到底是谁给康熙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范文程？陈廷敬？索尼？
一个又一个名字在鳌拜脑中划过，最后都被否定。
吴乃华看时机已经到了，高声道：“抬上来！”
一声令下，一队队马车从大同镇中驶出，停在了所有将官的面前。
马车上，放满了一个个巨大的木箱。
“打开！”纳兰明珠意气风发，大声叫道。
“是！”
“砰砰砰！”
刺眼的白光随着声声巨响出现在众人眼中。
“咕噜！”
一个个将官瞪大了眼睛，吞咽着口水，死死的盯着那马车上堆积如山的白银。
纳兰明珠和吴乃华相视一笑，高声说道：“现由各旗最高将领前来领取赏银，自行派发。”
“等等！”突然，一声愤怒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第135章 挖坑坑鳌拜
这声暴喝充满了怒气，一个将领模样的中年人怒气冲冲的推开身前的将官走了出来。
纳兰明珠眉头一皱，喝问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拦赏银发放！”
“张大年，你他娘的又发什么神经，滚回去！”
“狗日的张大年，别在这里碍事情。”
……
不等张大年说话，后面的旗人将官就骂开了。
张大年猛的一转身，骂道：“滚。”
“钦差大人，俺张大年，绿营统领，俺要问问你，为何所有人都有赏赐，唯独俺们绿营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人乃是绿营统领，吴乃华和纳兰明珠顿时眼前一亮。
鳌拜倒是稳坐钓鱼台，看到张大年出来捣乱，顿时满意的笑了。
只要这银子发的不顺利，对他鳌拜就没什么坏事。
吴乃华收敛笑容，冷下脸来呵斥道：“放肆，按照我大清祖规，尔等汉人不过是我等旗人的奴才，一群奴兵还胆敢要赏赐，谁给你的胆子！”
“说得好，张大年，你他娘的就是一个奴才，这钱是皇上心疼俺们旗人的，你一个汉奴也配拿赏钱！”
“我呸！”
“呸！”
……
吴乃华的话简直说到了这些旗人的心坎里了，更何况他们听到了大清祖训这四个字，顿时就好像得到了尚方宝剑一般，对着张大年冷嘲热讽。
本来八旗士兵就瞧不起绿营士兵，现在看张大年竟然胆敢出来抢银子，哪里还会放过他，打架什么的，在钦差大人面前不好，但是骂几句过过嘴瘾也好。
而且，吴乃华这般拔高他们旗人的地位，顿时让这群当兵的旗人丘八看吴乃华都感觉爽利多了。
“阿大人，此话可不能这么说。”纳兰明珠也不过问张大年罪责了，立刻反对吴乃华。
只见纳兰明珠一脸严肃的说道：“绿营士兵同样也是为我大清效力，浴血沙场，怎能如此寒了绿营好汉的心！”
张大年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觉得这才是青天大老爷。
“钦差大人，你这话，俺不知道怎么说，心暖和！”
看到纳兰明珠胳膊肘往外拐，在场的数千旗人将官顿时就不乐意了。
但是纳兰明珠是钦差，又掌管发银子的事情，生怕得罪了纳兰明珠，让纳兰明珠克扣一部分，他们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纳兰明珠笑呵呵的从台子上跳了下来，也不嫌张大年身上臭味熏天，搂着他的脖子说道：“此事不可外传，我们一边说。”
张大年知道绿营地位低下，将纳兰明珠当成了救命稻草，只能乖乖的跟着纳兰明珠走到一边。
鳌拜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想要阻拦，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区区一个纳兰明珠还不配让他乱了分寸。
远离高台和人群，纳兰明珠叹息一声说道：“张统领，我看你是个耿直汉子，不想你吃亏，此次赏银之事，你切不可再做纠缠。”
张大年顿时就急了，说道：“大人，你可不能这样，这全军上下都发了赏银，就我们绿营一根毛都没有，这让下官还怎么带兵，我绿营上下，每战争先，拼死力战，却得不到半点赏赐，谁人能服！”
纳兰明珠一副十分心疼张大年的模样，说道：“这些事情本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赏赐在京城就是已经定下了的。至于赏银如何赏赐，可都是根据鳌中堂的战报奏折来定的。你们绿营在这次战斗中毫无建树，甚至因为你们绿营战斗的时候拖累了正白旗，使得正白旗损失惨重，连他们的众多将领折损在分水城下，若不是朝中许多明事理的大臣向皇上求情，恐怕张统领，此时你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张大年目瞪口呆的看着纳兰明珠，顿时就是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都在颤抖，说道：“放……放屁！”
看到张大年竟然爆出口，就知道，张大年那不是在颤抖，那是气的。
只见张大年极力的压低声音说道：“还请钦差大人明鉴，为我们绿营兄弟做主啊。自浙江一战开始，我绿营士兵每战必先，争先恐后，为我大清奋勇拼杀，损失惨重。而他们八旗士兵呢，一个个极少参战，只是在后面作壁上观，任凭我绿营士兵面对众多叛军，他娘的，我们在前面真刀真枪的拼杀，他们倒好，只会在后面打*炮，现在道说我们绿营拖了他们的后腿，都是扯淡！”
纳兰明珠眼前一亮，说道：“竟然有此事，可是为何鳌中堂奏折之中，所说战事，皆是八旗士兵奋勇争先，浙江诸次战斗都是镶黄旗士兵率先攻破了城门，当局首功！”
“他……”张大年简直气坏了，一听这话就要开骂，但是一抬头就看到了鳌拜的身影，顿时就想撒了气的气球一般，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张大年顿时不敢再说什么金宝的话，灰溜溜的钻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纳兰明珠看向鳌拜，露出失望甚至气急败坏的模样，让城楼上的鳌拜得意的笑了起来。
转过头，纳兰明珠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发银子喽！”看到张大年离开，吴乃华知道事情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立刻就高喝一声，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入夜，斥候被远远的撒了出去，所有营地都是灯火通明，火堆火把的亮光照亮了所有营地。
吴乃华和纳兰明珠挨个走遍所有营地，将皇上的爱护之心传达给众位将士，官兵。
在各营欢呼声中慢慢离开。
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两人比肩而行，吴乃华笑着说道：“此次有这么重的犒赏，士兵们士气很盛啊，看来浙江反叛很快就可以平复了！”
纳兰明珠叹息一声，说道：“是啊，皇上仁慈，这次下了这么重的赏赐，等这些士兵回京以后，家里定然宽裕不少。”
“可不是！最差的正白旗每个士兵都能得到十两纹银的赏赐，向功劳最大的镶黄旗，每个士兵可得二十两纹银，这数百万两的赏银，我都替皇上心疼。”
“那是皇上仁慈！”纳兰明珠笑着说道。
两个人有说有笑，从正红旗的大门走出。
当两人和其随从消失不见以后，首营的几个正红旗士兵互相看了看，问道：“我说，咱们赏银拿了多少？”
“一两！”
“我艹！”
“我艹！”
……
这一幕，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八旗的每一个营地大门处。
第136章 愤怒蔓延（一更）
鳌拜手指不停撵动着佛珠，眼神微眯，手中是一本不知名的典籍，而鳌拜的下属正在像鳌拜汇报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的一举一动。
听完汇报，鳌拜轻哼一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将人遣了下去。
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去过什么地方，说过什么话，鳌拜是一清二楚，甚至连吴乃华和纳兰明珠故意在各旗营地造的谣他也清楚。
但是鳌拜都不在乎。
军中克扣饷银的事情，在大清已尽司空见惯了，二人想要用这种方法来扰乱他的军心，鳌拜一点都不在乎。
鳌拜在乎的，也很满意的一点就是，两人非常识趣的没有去私自会访总兵及以上将领。
这些人才是鳌拜看重的，想要抓住的。
这也是鳌拜如此放任两个人的理由。
“看来这两个小子还算聪明，有点自知之明！”
想到这，鳌拜的心情算是好了许多。
最令鳌拜满意的不是两个的识趣，而是总兵及以上官员都没有去主动接触吴乃华和纳兰明珠两个人。
不管是因为忌讳他鳌拜，还是因为真心要跟随他鳌拜，都无所谓，这就证明了自己在这只军队中无上的权威和掌控力。
即使是佟国维这等老贼，也不敢和所谓的钦差有丝毫接触。
“军心，军心，真以为那些泥腿子们的心就是军心了，真正的军心是那些首领，总兵，他们才是这些泥腿子的主心骨，才是一军之心，得到他们的支持和拥戴，那才能算上掌握军心，两个小子，还是太嫩了！”
鳌拜自顾自的逗自己开心，整个大同镇周围营地却也是热火朝天。
发了银子，又有大量的肉，这可开心坏了这些丘八。
虽然没有酒是可惜了点，但是这年头，能吃上一顿肉，已经是顶天的幸福了。
这可比平日里那些散发这霉味的饼子和稀粥强得多了。
绿营之中，一个士兵狠狠的咽下一大块肉，满足的说道：“他娘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总算混上一口肉了。”
“嘿，别废话，多吃点，过了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吃上下一顿。”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顿贱肉你就满足了。你们看看那些八旗兵吃的是啥，鸡鸭，羊肉，咱们呢，猪肉。真他娘的不公平！”
“公平，吴老二，你真傻还是假傻，咱们是谁，绿营兵，爹不疼，娘不爱，谁都嫌弃的绿营兵，老百姓指着咱们叫什么，狗汉奸，奴才兵。他们呢，老爷兵。怎么比！”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起这些事情，绿营的士兵顿时就感觉自己大嚼特嚼的肉怎么吃都不是味道。
他们也都知道，不仅仅是绿营地位低下，就连汉官地位同样低下，也就是这几年，新皇登基，为了维护朝廷稳定，这才大力提拔汉臣，提高汉臣地位。若是放在以前，汉官比他们这些丘八还惨。
那些什么一品的大学士，放在满人旗人那里，自然是一品大员，但是放在汉官那里，却最高不过四品。
他们这些绿营兵，跟随四位藩王混日子的倒还好些，毕竟四位藩王都是汉人，对待他们绿营兵倒也算好。
就可怜他们这些在京城的绿营兵，看似在天子脚下混日子，但是各种凄苦说出去谁信啊。
“妈的，不吃了，一堆贱肉老子又不是吃不起。”
被挑起了火气的士兵刚站起来就被拉了下去。
“我说你活的不耐烦了，咱们都统大人今日都差点吃了挂落，你这个时候还敢挑刺。”
那个被拽下来的人刚想发火，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愣住了，追问道：“咱们都统吃挂落，怎么回事？”
周围三三两两的士兵听到这话立刻就聚集了过来。
那人本不想说，但是这么多人追问最后一咬牙说道：“都统大人对我们也算是掏心掏肺，这件事若是大家不知道，日后若是顶撞了都统大人，惹都统大人生气不要紧，就怕寒了咱们都统大人的心，咱们良心过不去。”
“其实这件事还不是银子闹得，你们也知道，两位钦差来此，就是老犒赏劳军的，鳌中堂上了折子，浙江战事顺利，场场大胜，皇上龙颜大悦，让两位钦差带了数百万两银子过来劳军，根据各营的功劳分配赏银，可是分派下来，竟然没有咱们绿营的。你说说，咱们绿营这浙江平叛，那次不是每战争先，其他各营死了多少人咱不知道，但是咱们绿营至少死了两千多号人吧，现在伤兵营里还躺着几百号人，这等功劳竟然一文钱的赏钱都没有，你说咱们都统能答应吗？”
于是，这个士兵就将今日大同镇城门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将他们的都统张大年不惜己身，为他们绿营士兵争取赏银，最后被斥责的事情说了出来。
另外更是把他们懦弱的，装聋作哑的总兵大人贬低的一无是处。
一群绿营士兵听的那是火冒三丈，义愤填膺。
“我呸，这帮当官的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良心都让狗给吃了。”
“咱们总兵大人太狗熊了，还是咱们都统大人威武！”
“你傻啊，你真以为咱们总兵大人没分到钱，没分到钱他那死要钱的样子，会不吱声，你往日这狗东西平时怎么克扣咱们的赏银的吗？”
“你们说说，咱们拼死拼活，功劳全给了那帮八旗老爷，凭什么。”
“对……”
“嘿，我可是刚从在门口守营的弟兄说的，两位钦差路过营寨门口的时候，就说，最差的正白旗，每个士兵都能分到二十两纹银，天啊，二十两啊，比咱们两年的饷银还多，这钱可都是咱们用命拼来的，就这么便宜了这帮八旗兵？”
“老子不服！”
“我们也不服！”
“真想干死他们这群混账东西！”
愤怒的情绪仿佛一阵烟雾，弥漫在了整个绿营之中。
但是，愤怒的绿营士兵丝毫没有注意到，大同镇分发银两的事情，他们的一个小小的普通士兵是如何得知的。
更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他们竟然没人认识。
渐渐地，喝骂之声越来越大，在安静的夜里，有为刺耳。
第137章 营啸（二更）
吴乃华望着营地之中渐渐喧闹起来的绿营营地，嘿嘿一笑，对着纳兰明珠说道：“明珠大哥，一场营啸差不得可以阻碍鳌拜一段时间了！”
纳兰明珠点了点头，颇为得意的说道：“这前朝的锦衣卫当真厉害，只可惜锦衣卫的许多拿手绝活大多已经失传，要不然哪里还需要咱们替他们造势。”
吴乃华点了点头，面带笑容的看向营地方向。
心中却已经凛然。
本以为锦衣卫已经随着明朝的灭亡而烟消云散了。
历史记载，那些投降满清的锦衣卫也被清朝以各种借口大量屠杀的干净，只有少量激灵的逃掉了，也都隐姓埋名，但是没有想到，清廷竟然还有锦衣卫活动。
吴乃华对于清朝，关心的一向只是正史，所以，关于锦衣卫的关心并不多。
他不知道，虽然清朝的确大量屠杀了锦衣卫，但是同样也招募了不少的锦衣卫为自己所用。
那些逃掉的锦衣卫实际上就是清朝自己放走的。
毕竟锦衣卫早已经臭名远扬，即使是满清皇帝也不敢光明正大的任用他们。
所以，只能暂时选择好可以用的人，让他们“逃掉”，然后再招募回来。
清朝没有明面上的特务机关，而内务府的三织制造，就是这些人的容身之所。
这一次，为了毁掉鳌拜收拢军心，把持军队权利的目的，这才动用了这些残存的锦衣卫，要不然，吴乃华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幸知道这些。
“军营之内，禁止喧哗，尔等还不快快闭嘴！”突然，一声暴喝从绿营外响起。
正在吃宴的绿营士兵顿时就忘了过去。
只见一个镶蓝旗的将军坐在马上，冷冰冰的望着他们。
绿营之中安静了一下，打量了一番这镶蓝旗的将军，看他面貌年轻，顶多只有二十来岁，身边只是戴着十来号亲兵，就知道这是来巡夜的将军，顿时绿营之中就懒得理会这位将军的呵呵威严，依旧各自谈各自的，抒发着牢骚。
那将军也是一愣，很明显，这将军刚入行伍不久，甚至一些老油子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来镀金的，更是不把他放在眼中。
“放肆！”那将军大怒，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夜晚喧沸，若是引发营啸，尔等可知这是死罪！”
“大人好大的官威，俺们这是在吃庆功宴，宴席之上还不让说话，哪家的道理，旁边正红旗的营地声音也不小，您老也不去看看。”
一个声音突然从绿营中传来，只是人声鼎沸，哪里能寻到是谁说话的。
将军的亲卫顿时怒目圆瞪，呵斥道：“你们真放肆，竟然敢对都统大人无礼。”
“去你娘的，拿我们兄弟拼死拼活的军功，就已经够欺负人了，还敢来俺们这里挑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一块啃了一半的猪腿，那亲兵看有东西飞来，连忙一挡，猪腿砸在他的手臂上，向上一潭，一堆的油水四溅，顿时就甩了那马上将军一脸。
那将军哪里能想到这种情况，连忙擦拭身体。
绿营的士兵看到高高在上的旗人老爷遭了笑话，顿时笑成一片。
他们可不怕这旗人老爷找他们算账。
这里少说也有上千号人，谁知道是谁砸的，大家都是一个坑里捞食吃的，怎么可能招供。
法不责众这句话在军营里更甚，别看他们绿营天天被人欺负，但是责众这件事，就是鳌拜也不会去做的。
所以，这将军的亏是要吃定了。
“混账，哪个混蛋丢的，有种的站出来！”那将军气昏了头脑，腰间长刀一拔，指向绿营士兵。
顿时，所有绿营的士兵都安静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那将军。
军营之中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但是拔刀相向那可就不是打架可以说得过去了。
“威胁老子，要杀老子，老子拼杀的时候你们在后面当乌龟，现在耀武扬威了，来啊，怕你不是带把的。”
远方，一个绿营士兵一边怒喝，一边站了起来。
“哪里来的不开眼的，我呸！”
一个又一个绿营士兵站了起来，向着营寨门口走去。
那将军的亲兵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这时惹了众怒了，连忙拉了拉那将军的衣摆，示意将军算了。
那将军看这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毛。
正准备撂下两句场面话就撤，可是这边的动静早就让周围的正红旗和镶白旗两营的士兵发现了，立刻就跑到大营门口看热闹。
“嘿，你们看，绿营的这些孙子牛气了，胆敢和咱们旗人将军横了！”
“我说那位将军，可不能堕了咱们旗人的威风，您老一句话，弟兄们就站出来，保证吓的这帮孙子屁滚尿流，磕头认错！”
两边的旗人士兵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使劲吆喝。
那将军一看，顿时就骑马难下，流下来不是，走也不是。
心里更是恨极了这帮绿营的泥腿子。
“尔等想干嘛，可知袭击上官，是要处斩的。”
“干什么，干你！”
又是一块猪肉飞出，砸在了那将军的胸前。
这下子所有人都楞了，绿营的人更是傻眼，没想到自己的绿营中，孙子里面出了为爷，这般牛气。
“打死这贪了咱们银子的狗官！”
顿时一群懵逼的绿营士兵被推搡这冲了出去。
那亲卫一看，事情大条，就要拉着将军的马快跑。
可是一转身，就傻眼了，只见正红旗和镶白旗的士兵竟然也跑了出来。
“跑什么，咱们弟兄给您兜着。”
那将军也是傻了眼，一愣神的功夫，就感觉自己身体一阵失重，紧接着就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脚落了下来。
“艹，真动手了，弟兄们打死这帮汉狗！”两边的旗人一看，就怒大发了。
这帮绿营汉人真敢动手。
虽然这将军不是他们两旗的将军，但是却也是旗人，旗人什么时候轮到汉人欺负了。
顿时，两边人马立刻战在了一起。
很快，两边人越聚越多，无数人撕打在一起，更有人向着周围的营地叫人来帮忙。
打斗之中，火盆四溅，立刻就引发了大火，整片营地乱成一团。
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吴乃华和纳兰明珠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貌似玩大发了。
第138章 鳌拜之威（一更）
第138章鳌拜之威
大规模的斗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了。
绿营今天是要将往日的所受到的欺压，愤怒在今晚发泄出来。
军中讲究法不责众，今晚天黑，挑事的也不知道是那个胆大包天的狂徒，但是他们知道，没人看见那家伙是谁。
那这就好办了。
既然不知道是谁，就不用担心坑了自己人，那还趁着这个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很快，上千人的斗殴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其他几旗的人竟然也被牵连了进来。
一场空前绝后的数万人的斗殴产生了。
当消息传到还在大同镇豪宅中酣睡的将官们的时候，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他们来到大营外的时候，看着火爆的战斗场面，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己方都已经大红了眼睛。
开始还是汉人和旗人之间的战斗，但是旗人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于是，汉人和旗人，旗人和旗人，汉人和汉人之间的大混战让人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想要阻止，这些都统总兵们已经一筹莫展了。
这种混战，别说是他们，就是皇帝老子来了，只要敢进去，就一准不知道被哪个混蛋拉下马，营啸阻止不了，估计还要吃上一顿胖揍。
纳兰明珠一头冷汗，使用奸细挑拨一小部分人的斗殴，打击一下鳌拜的威望，鳌拜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是这种大规模的营啸斗殴，即使鳌拜宽宏大量，也会一查到底。
纳兰明珠丝毫不觉得，这些人能够经得住鳌拜的盘查。
因为这些奸细实在太多了。
愤怒是人最原始的情感和欲望。
远古的人类，用愤怒使得自己力量飙升，和荒野之中的蛮兽输死拼杀，赢取生存空间。
而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这种能力被完美的传承了下来。
但是，愤怒是会使人失去理智的。
当第一个抄起兵器的人砍死第一个倒霉鬼的时候，洒出的热血成了最可怕的催化剂。
斗殴，在那些浑身颤抖的总兵们的眼中，升级为了械斗。
惨叫和火光让他们恨不得立刻自刎当场。
“哄……”一连串的爆炸声突然响起，火光冲天，绿营总兵顿时就瘫坐在了地上，那个方向是绿营存放火药的地方。
吴乃华吞了口唾沫，虽然在后世的电影，电视中看过了太多的战争画面，但是吴乃华知道，那些不过是导演为了好看，进行的艺术加工过的。
但是现在，如果不是从头到尾，将事情发生的经过看在眼中，即使是吴乃华都恐怕以为，现在并不是什么营啸，而是哪路神兵夜袭清军大营。
史书上，兵书上，对于营啸的事情，记载了太多，对于营啸的可怕，中国历史忌惮了整整数千年。
今天，终于让吴乃华看到了他可怕的一面。
“老，老弟，咱们快跑吧！”纳兰明珠抖抖索索的说道。
吴乃华苦笑一声，说道：“别想了，不跑鳌拜一时半刻还查不到我俩，要是现在跑，鳌拜保证立刻派人来追我们，即使不是我们做的，也变成咱们做的了。”
纳兰明珠尴尬的点了点头，不是纳兰明珠蠢，而是实在是被吓到了，乱了方寸。
毕竟，纳兰明珠即使在历史上名气如何的大，现在的他，还是一个没有出茅庐的雏。
“谁要是能够制止这场营啸就好了！”纳兰明珠自言自语的说道。
吴乃华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神仙也难啊！”
话音刚落，一阵如同疾风骤雨的马蹄声突然从大同镇中响起。
由远及近，声若雷雨。
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甚至没来得及掉过头看向城内，那马蹄声就已经从城内到了城外。
只见一批批矫健的战马从城门中飞奔而出，接连不断，当所有的骑士从城门中奔出以后，吴乃华和纳兰明珠粗看下去，少说也有三百多人。
只见这些骑士成锋矢阵，如同一只利箭一般直冲城外大营。
吴乃华不是太了解古代军事，不甚了解。
但是纳兰明珠可不同，他从小就苦学军阵兵书，对于这种阵型他可是极为了解的。
这是骑兵常见的冲锋阵型。
吴乃华只见这骑兵箭矢如同一道淡黄色的闪电，就冲进了大营之中。
所过之处，速度丝毫不减半分。
巨大的动能带起的冲击力，立刻就撞飞了无数人。
战马毫不留情的踩踏在这些清兵的身体上。
战马之上的骑兵，仿佛根本就没有把这些清兵当做同僚。
手中的长刀仿佛镰刀一般，不停的挥舞着。
收割起一个又一个人形稻草。
隐约之中，吴乃华还能从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听到一些咆哮。
“鳌中堂有令，跪地者不杀，反抗者杀无赦！”
虽然这般说，但是那些骑兵却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许多清兵即使跪在了地上，但是他们发现，自己倒霉的跪在了战马奔驰的前方。
甚至连逃跑都来不及，就陷入了马蹄之下。
当骑兵过去，只留下一滩滩看不清的碎肉和断骨。
骑兵毫不分散，不停的在各个大营周围冲锋，切割。
战斗持续了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喧闹的大营终于安静了下来。
数万清兵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时，鳌拜终于出现。
只见他一身常服，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慢悠悠的来到大营前，冷冷的望着眼前的尸横遍野的大营。
冷笑一声，鳌拜望向了跪在一旁的总兵们。
“给你们一夜的时间，明日天亮，给我一个理由。”
说完，鳌拜不等他们回话，就径直返回。
之前的数百骑兵此时已经护卫在鳌拜周围，呈拱卫之势向着大同镇走去。
在进入城门前，吴乃华和纳兰明珠恍然感觉，似乎鳌拜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们一眼。
即使天色黑暗，并不真切，却也让纳兰明珠和吴乃华感觉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和窒息感让两个人一瞬间就大汗淋漓。
待鳌拜进入城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许久，纳兰明珠才喘着粗气的说道：“我今日终于明白，鳌拜为何能被称为巴图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