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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伊281     萌妻食神txt下载     萌妻食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明白了

    三天后,清晨。

    叶佳瑶一身土布灰衣,俨然一个清秀的农家小子混在等候入城的人群中。

    这身破旧的灰衣是她花了一百个铜子,从一农户家里买来的,贵是贵了点,但出门在外,这样的打扮安全又方便。

    她没来过济南府,却是久仰大名,只因琼瑶阿姨一句经典台词……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如果没有出意外,今年夏天她本来打算来济南玩的,现在她就站在济南城外,却是另一个时空的一座古城,不晓得这里有没有大明湖。

    卯时一到,城门缓缓开启,人群如潮涌进了城内。

    古人都起得很早,因为晚上没啥娱乐活动,睡得早的缘故。

    这个点,街上已经有好些店铺在准备开门营业了,早点摊前最热闹,灌汤包子,窝窝头,炸油条,烙大饼,还有筋道的拉面……香气四溢,吆喝声此起彼伏。

    叶佳瑶花了四个铜子要了两个大肉包,又花了一个铜子要了碗汤,吃了个饱,开始打听济南府魏家所在。

    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魏府,但她不能贸贸然地去打听,免得让人生疑,便在后门附近转悠,寻找合适的机会。

    没多久,叶佳瑶看见一个大婶挎着菜篮子从后门出来,看样子是要去集市买菜。

    大户人家一般都是定点采购食材,每日会有人送菜上门,但有时候主人会指定要吃什么,那就得临时去买。

    叶佳瑶远远地跟着,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跟她套近乎。

    这位大婶到了集市,也不东转西转,直奔一个水货摊位,也不问价钱,称了三斤河虾,两只蟹,又买了两尾鲈鱼,然后去到集市边上一个熟食铺子里,等出来时,篮子已经装的满满的,提着甚是费力。

    叶佳瑶故意晃荡晃荡走到她身边,然后装作不小心蹭了她一下。

    “作死啊,有没有长眼睛的?走路也不看着点。”大婶瞪着眼睛破口大骂。

    叶佳瑶连忙腆着笑脸作揖赔罪。

    “大姐,真不好意思,刚才只顾着找人没留神,小子给您赔罪,姐您心宽气量大今年三十明年十八。”

    大婶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赔礼,觉得有趣,再看这小子生的眉清目秀,很是俊俏,不由得气消了大半。

    男人对美女总是也别宽容,女人对帅哥亦是如此。

    “你这小兄弟也太莽撞了,要是撞坏了我的菜,你拿什么陪哦!”大婶缓和口气道。

    叶佳瑶连连作揖:“大姐说的是,是小子失礼了,大姐,没撞疼您吧?”

    大婶捋了捋裙摆:“算了算了,以后小心着点。”

    “是是是……”

    大婶转身走人,叶佳瑶踌躇了片刻,追了上去:“大姐,看您这篮子挺沉的,要不,我帮您拎吧,算是赔罪。”

    大婶已经气消了,摆摆手:“不用不用。”

    “没事儿的姐,我本来是来找同村的伙伴,不过没找着,估计已经回去了,我帮您把篮子提回家再回村去。”叶佳瑶不由分说的抢过她手里的篮子。

    “大姐,您家住哪儿?”叶佳瑶笑嘻嘻地问。

    大婶见她这么热心便由着她,回去还有好长一段路,今儿个出门来忘带个下手,真要叫她一路拎回去,手都要拎断了,有人愿意帮忙她乐得轻松。

    “魏府。”大婶说。

    叶佳瑶讶然:“是魏知府府上吗?”

    “对,就是魏知府府上。”

    叶佳瑶立马露出一副崇拜的谄媚神情:“哎呀,我今儿个可是撞到贵人了,大姐,我就说您这气派,您这胸襟,一看就是与众不同,原来是知府大人府上的,大姐,您太厉害了,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大婶笑嗔道:“你这小子嘴油嘴滑舌的,我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了?”

    叶佳瑶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一样,大姐,您只要往人堆里一站,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那气势立马显出高低来。”

    大婶被她哄的开心,两人一路说笑,不觉就到了魏府。

    叶佳瑶把菜篮子还给大婶:“姐,我就送您到这了。”

    大婶看她累得满头大汗,便说:“要不进来喝口水吧!”

    叶佳瑶憨笑着:“倒是有些口渴,只是……我还从没进过这样大的宅子,不太敢进去。”

    大婶失笑:“这有什么,进来吧,喝口水再走。”

    “唉!”叶佳瑶爽快的应声,又抢过篮子:“我来拎。”

    叶佳瑶猜的没错,这大婶就是在厨房干活的,要不然哪能这般油光满面,估计平时没少偷吃好东西。

    “哎呦喂,桂嫂,你打哪拐来这么个俊俏的后生。”厨房里干活的一帮大婶见到叶佳瑶,纷纷上来调戏道。

    桂嫂笑说:“打集市上拐来的,不小心撞了我一下,非要给我把菜拎回来当做赔罪。”

    叶佳瑶笑呵呵地放下篮子说:“姐姐们好,我来讨杯水喝。”

    桂嫂道:“你等着,我给你去倒水。”

    叶佳瑶四下张望,一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神情,啧啧道:“乖乖,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连个厨房都比我家大。”

    “喂,小兄弟,你哪儿人啊,听你的口音可不像本地的。”一位大婶问道。

    “哦,我们家原是扬州的,早些年过来山东做点小买卖,可惜亏了本,这不,打算过阵子回扬州去。”叶佳瑶故意提到扬州。

    “哎呦,那可真巧了,我们家大少奶奶也是扬州人。”桂嫂端了碗茶过来。

    叶佳瑶惊讶:“是吗?你们家大少奶奶是扬州哪里的?来济南多少年了?”

    桂嫂说:“哪有好几年,上个月刚嫁过来的。”

    “就是扬州城里的,同知大人的千金呢,跟我家少爷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只可惜脾气太……”另一位大婶说到一半,做了个很无奈地表情,没往下说。

    叶佳瑶暗暗心惊,上个月嫁过来,怎么可能?难道说,魏家随便找了个来顶包?

    正说着,有人进来,清脆的嗓音透着几分傲慢:“桂嫂,大少奶奶要的河虾和螃蟹可买到了?”

    叶佳瑶听这声转头一看,差点没把水喷出来,尼玛,这不是二妹叶瑾蓉身边的丫头桃红么?

    桂嫂忙上前答话:“买到了,新新鲜鲜活奔乱跳的。”

    “那好,今儿个中午做个熟抢虾仁,点心做蟹黄包,可得做精细了。”桃红交代完转身走人,都不曾往叶佳瑶这边瞟上一眼。

    尼玛,这贱婢还是一副狗仗人势的贱样。

    桂嫂等桃红出门,朝门口呸了一口,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看样子很不喜欢桃红。

    “姐,这人是谁啊?好大的气派。”叶佳瑶问。

    桂嫂翻了个白眼,悻悻道:“还能有谁?大少奶奶身边的大丫头。”

    “原来是个丫头啊,我还以为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呢。”叶佳瑶嘿嘿笑道。

    心里却是波翻浪涌无法平静,桃红是瑾蓉最得意的贴身丫鬟,桃红出现在这里,熟抢虾仁正是瑾蓉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毫无疑问,现在在这府里的大少奶奶就是叶瑾蓉,可瑾蓉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扬州的吗?就算老爹让瑾蓉来救场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上个月进的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瑾蓉是尾随她而来的。二当家说了,她是被自家人坑害的,瑾蓉偷偷跟来早就做好了取代她的打算。

    “哎,你们谁会做熟抢虾仁?”桂嫂问大家。

    有人撇嘴道:“咱又没学过做淮扬菜,谁知道怎么做。”

    又有人说:“那个蟹黄包,咱们都做了好几回了,回回都被嫌弃,什么叫入乡随俗都不懂,嘴这么刁,胃这么娇,她怎不陪嫁个厨子过来?尽折腾咱们。”

    “哎,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大少爷心尖尖上的肉,捧在手心里的宝,咱们是下人,下人只有听命挨骂的份。”

    “真是麻烦,好在下个月他们就要去金陵了……”桂嫂怏怏道。

    下个月要去金陵?叶佳瑶心想,可能是魏流江要去参加会试,顺便陪瑾蓉回门。那她也得去金陵,虽然她还没想到要怎么讨这个公道,但这件事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走着瞧。

    叶佳瑶弱弱道:“要不?让我来试试?我爹以前在酒楼帮过厨,我小时候也常在酒楼里混,熟抢虾仁,没做过却是见过怎么做的。”

    桂嫂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闷闷道:“方法我们也会,可就是做不出大少奶奶要的那种味儿,你都没做过,估计也不行。”

    叶佳瑶笑道:“别忘了,我也是扬州人,最熟悉扬州人的口味,放心,我保准做个让大少奶奶满意的。”

    今儿个多亏了桂嫂带她进来,就当还桂嫂一个人情。

    “要不就让他试试,反正咱们做砸也不是一两回了。”一个大婶建议道。

    叶佳瑶撸了衣袖开始动手,先把河虾洗净放入开水里烫约两三分钟,然后把虾仁剥出来装盘。装盘有讲究,摆出整齐漂亮的形,淮扬菜精细,色香味形,缺一不可。

    把剥好的虾仁一圈圈摆放整齐,叶佳瑶开始调卤,锅中倒入麻油,等油香飘起来,加入酱油、糖和菱粉进行调制,酱油不宜太少,少了色不够亮,多了也不行,焦黑影响美观,这分量的捏拿很要紧。但对叶佳瑶而言,根本不成问题,信手拈来。

    “小子,看你可不像是生手。”桂嫂一旁看着暗暗称奇,这小子的手艺比她还好。

    叶佳瑶随口道:“平日里在家也做饭,没办法,我娘身体不好。”

    说话间,卤汁调好了,叶佳瑶用勺子均匀地浇在铺好的虾仁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一盘鲜香嫩滑的熟抢虾仁完成了。

    叶佳瑶顺便又做了几个淮扬菜,清蒸鲈鱼,大煮干丝儿,麻婆豆腐……

    尼玛,瑾蓉鸠占鹊巢,她还要做菜给她吃,希望她吃了以后上吐下泻消化不良,叶佳瑶边做边诅咒。

第三十五章 将错就错

    叶佳瑶帮忙做好了菜就告辞了,她可不敢在这里久留,要是让瑾蓉知道她没死还找上门来,非把她给灭了不可。

    从后门的巷子里出来,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轿子从面前经过,差点就冲撞了,叶佳瑶忙退到墙边。

    尼玛,官家出行好大的派头。

    等队伍过去,街道恢复熙攘,叶佳瑶混入人群中,很快消失。

    轿子来到魏府大门前停了下来,侍卫上前:“大人,魏府到了。”

    夏淳于掀开轿帘下了轿,抬头看着大门上悬挂的黑底鎏金匾额,“魏府”两个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原本处理完了这边的事就要回京城,但他觉得有必要来一趟魏府。

    二当家盛武身边的黎铁招认,瑶瑶被劫持上山是有人出了三千两银子请黑风岗做这趟买卖,这个人是谁不难猜测,谁能从这场见不得人的交易中获取利益?如果魏家查不到就回扬州查,瑶瑶已经不在了,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魏知府得到消息,颇为惊讶,却是不敢马虎,忙不迭的出门相迎。

    “不知云麾使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魏知府态度热情略带谦卑,虽然知府和云麾使的官阶都是四品,然一个是京官,属鸾仪卫,在皇上身边当差,一个是外官,掌一方政务,这其中的高低尊卑不言而喻,而且这位云麾使是靖安侯世子,身份又是比旁人尊贵些,他自然不敢托大。

    夏淳于淡淡一笑:“路过此地,特来拜访,叨扰了。”

    “何来叨扰之说,云麾使驾临,蓬荜生辉,求之不得。”魏知府哈哈笑道。

    两人寒暄着往里走。

    请夏淳于落座后,魏知府小声吩咐下人去准备酒菜:“备什么酒菜请大少奶奶拿个主意,云麾使大人是金陵人氏。”

    夏淳于耳力极好,这话一字不落入了耳。心中惊疑,大少奶奶原来是属于瑶瑶的身份,来之前他预料魏家应对新娘被劫持不外乎两种策略,一是不动声色,找个顶包的照常进行婚礼;二是不动声色,只当叶家不曾送亲过来。

    不过估计第二种策略实施起来有点难度,正常情况下,新娘还有两日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济南府,是赶着成亲的日子来的,喜帖什么的肯定早就送出去了,突然说取消,会令人生疑。所以,第一种策略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他没料到顶包之人也会是南方人,不然魏知府不会让这位大少奶奶拿主意。

    魏知府吩咐了下人,回头问道:“大人来济南可是有公干?”

    夏淳于心说:自然是公干,老子还在黑风岗上呆了大半年呢!不过这事属于一级机密,连他家里都不知道他来了山东。如今大功告成,也就不必隐瞒了,顺便试探一下魏知府,便道:“此番为了黑风岗而来。”

    魏知府果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旋即道:“赫连王爷大发神威,一举端掉了黑风岗,还齐鲁大地一片安宁,功在社稷,令人敬佩。”

    “这是自然,圣上远在金陵,却是时时为鲁地匪祸猖獗而忧心,几次派兵围剿皆无功而返,此番赫连王爷亲自出马,总算解了圣上心头之忧。”夏淳于提起圣上,神情无比恭肃。

    “那是那是,不知赫连王爷什么时候来济南?下官定要代山东百姓好好谢谢王爷。”魏知府笑容谄媚,赫连王爷是一尊不得了的大佛,如果能趁此机会结交,实乃大幸,故而越发的谦卑起来,以下官自称。

    夏淳于微微一哂:“王爷已经押着黑风岗匪首先行回京复命,大人的心意,我会代为转达。”

    魏知府露出遗憾的神色,不过转念一想,能与云麾使搞好关系也不错,就等于与靖安侯府攀上了交情,且不说靖安侯,便是云麾使自身便是个值得攀交的人物,他虽在济南,却是知道这位云麾使是京城公侯子弟中的翘楚,前途不可限量。流江马上就要去金陵参加会试,若能一举得中,他是打算为流江在京城谋个职位,要是流江能交上云麾使这个朋友,助益良多。

    便道:“如此多谢大人了,不知大人能在济南逗留几日?也好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

    夏淳于笑了笑,先不忙着回答魏知府的问题,而是四下里看了看,道:“一路进来,见府上喜气洋洋,可是办喜事儿了?”

    魏知府笑道:“长子刚刚上月完婚。”

    夏淳于意外道:“是吗?早知道就该送上一份贺礼才是。”

    魏知府笑哈哈:“大人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出门在外身边也没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待我回京再补上。”夏淳于笑道,又问:“不知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是本官的世交扬州同知叶大人的千金,指腹为婚。”

    夏淳于不动声色道:“可是叶家大小姐?”

    魏知府暗暗心惊:“大人如何得知?”

    夏淳于淡然一笑:“实不相瞒,今日我是受人所托特意登门求证一件事儿。”

    魏知府心里七上八下,甚是忐忑,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是何事,大人请讲?”

    夏淳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慢悠悠地说:“这次攻破黑风岗,遇见一女子,自称叶家大小姐,魏家未过门的儿媳。”

    魏知府脑子里轰的一下,头皮一阵发麻,他已经为此事心烦已久,洞房夜方才知道嫁过来的并非叶家大小姐,而是叶家二小姐,魏家的正牌儿媳在送亲的路上被黑风岗的土匪劫持,这事传出去,魏家的颜面无存,正好叶家二小姐随行,替姐出嫁,算是解了两家危机,也怪不得她。

    本以为这件事可以瞒天过海,谁知黑风岗这么快被端掉,且云麾使还见到了叶大小姐,这会儿还上门来求证。

    只是事已成定局,不容更改,便是错也要错下去。

    魏知府硬着头皮,讪笑道:“大人说笑了,叶大小姐上月已经与犬子完婚,难道我们还能认错了人不成?定是那女匪为了脱罪找的借口诓骗大人。”

    “果真不是?”夏淳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魏知府万分确定地点头:“此事绝无可能。”

    夏淳于笑了笑道:“既然不是便好,我也不甚相信,若真是魏家未过门的儿媳被人劫持,大人岂能无动于衷?”

    魏知府背上冷汗涔涔,连连点头义正言辞道:“那是那是,若真有此事,下官岂能善罢甘休。”

    “此女太可恶,居然编造这种谎言毁我魏家清誉,还请大人把此女交与本官,本官要查问清楚。”

    魏知府心想着先把人弄到魏家来再说,不能让她在外面胡说八道。

    夏淳于心中恼怒,他早就猜到魏家不会承认,只是没想到态度会如此决绝,莫说瑶瑶现在不在了,便是在他也断不会把人交出来,让你们毁尸灭迹么?在你们眼里清誉大过人命,可瑶瑶有什么过错?

    “大人所提要求,恕在下无法应承。”夏淳于隐忍着怒意道。

    魏知府心头一凛,有些猜不透云麾使的心思。

    “大人,这事事关魏家声誉……”

    夏淳于抬手道:“大人多虑了,实是那女子已经死于乱战之中,本官也是为了谨慎起见,故而前来一问。”

    魏知府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心里有些许遗憾,毕竟那孩子在襁褓中时,他还抱过,但比起眼下的窘境,不得不感叹一声,这样最好。一个在土匪窝中呆过的女子,贞洁已失,还有何面目存活世上?只能怪她自己福薄命薄。

    下人来传话,说是午饭准备好了。

    “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大人入席……”魏知府客气道。

    夏淳于抱拳道:“大人客气了,只是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在下便告辞了。”

    他才不屑跟这种虚伪之人一道吃饭,会消化不良,会恶心会吐。

    “大人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魏知府挽留道。

    “后会后期。”夏淳于匆匆告辞,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要弄清如今在魏府的所谓叶大小姐到底是谁,有得是办法,等他彻查清楚,定要为瑶瑶讨一个公道。

    送走夏淳于,魏知府便命人把长子魏流江叫去了书房。

    “适才云麾使大人来访,提到了叶家大小姐,声称在黑风岗见过她。”魏知府道。

    魏流江大惊:“爹,这可如何是好?”

    魏知府面色沉冷,抬手道:“不必惊慌,相信此事叶家与我们魏家的立场是一致的,况且那叶瑾萱已经死于非命,死无对证,只要咱们两家统一口径,便不会再兴波澜,只是……瑾蓉那,你得吩咐仔细了,不得露出马脚。”

    魏流江抹了把虚汗,说:“儿子省得,蓉蓉一直很小心。”

    魏知府沉吟道:“在济南府自是无碍,关键是到了金陵那边,你们要小心应对。”

    魏流江说:“也就是瑾萱外祖家有些麻烦。”

    “这事儿让你岳丈自个儿头疼去。”魏知府心底也是烦躁,谁也不希望出这种事,既然出了,也只能捂着盖着,将错就错了。

第三十六章 贵公子

    叶佳瑶离开魏府就打听了大明湖所在,就在济南城东边,但名称不叫大明湖,而是莲子湖,因湖上遍植莲花得名,也叫历下波,因其处在历山之下,不管叫什么,湖还是这个湖,景致依然绝美,正所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春色半城湖。

    今日晴光潋滟,湖水澄碧,杨柳荫浓,走在湖边暖风拂面,煞是赏心又悦目,只可惜满湖荷花未到盛开时节,见不到十里荷塘的壮观景色。

    湖上有不少游人泛着小舟徜徉,看着甚是惬意,叶佳瑶跑去码头,码头只剩下一条小船,问了问价格,租一条小船居然要二百个铜子。

    叶佳瑶不由捂紧了钱袋,她的家当可不多,靠这点银子去金陵都还不够,哪有闲钱游湖。

    可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在岸边走走,湖心亭都没去过终究有些不甘。

    “船家,能便宜点不?我不会玩很久的。”叶佳瑶跟船家商量。

    船家斜着眼将她打量,然后不耐烦地说:“要租就租,不租走远点,别挡着我做生意。”

    叶佳瑶还是下不定决心拿出二百铜子,厚着脸皮问:“那船家,我可不可以找人合租?”

    船家看都不看她一眼:“起价二百铜子没得商量,多一人加一百。”

    我呸,你特么一条破船而已,知道二百铜子能买多少大肉包子了吗?整整一百个,能把你丫的撑死,真是比黑风岗的土匪还要黑要凶残。

    “船家,去湖心岛……”一华衣少年走过来,也不问价钱,直接就要登船。

    船家立马笑脸迎人:“客官小心脚下滑。”

    “哎,这船是我先租的,你不能抢啊!”叶佳瑶眼看着最后一条船也没了,忙拉住少年。

    少年回过头来一双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看了叶佳瑶一眼,嫌弃地甩开叶佳瑶的手:“你先租的?那你怎么不上船啊?”

    船家怕生意被这个穷酸小子搅黄了,忙道:“谁说我的船租给你了?你租得起么?”

    叶佳瑶就看不得这种势利眼,尼玛,不争馒头争口气,老娘,咳咳,小爷今儿个还就跟你杠上了。

    “谁说我租不起?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叶佳瑶摸出一把碎银子在船家眼前晃了晃。

    船家压根瞧不上这点碎银子,租给他顶多二百铜子租金,要是租给那位贵公子,说不定还有打赏。

    “二百个铜子都要磨叽半天,舍不得花钱就站在岸边看看得了,这位公子,您请。”船家对贵公子点头哈腰。

    叶佳瑶拦在前头,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你这个船家怎么做生意的?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我又没说不租,难道你船上有写着不许讨价还价,不许人家思考犹豫吗?还是见人家衣服穿的比我好,看起来比我有钱?你这叫什么知道么?势利眼,你今儿个要是不把船租给我,信不信我把你的船给掀了。”

    船家愣住,没想到这穷酸小子这么横,这年头,无赖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做生意讲个和气生财,要是穷小子硬要跟他过不去还真麻烦。

    ”算了算了,你们搭个伙,一起上船。”

    贵公子不屑道:“我喜欢一个人,这样好了,谁出的价高船租给谁。”

    船家喜不自胜:“那敢情好。”

    叶佳瑶好不容易唬住了船家,这臭小子又出幺蛾子,尼玛,不就是个富二代么?有钱了不起啊?老娘要是没落难也不比你差。叶佳瑶凑到贵公子身上嗅了嗅:“怎么这么臭?”

    贵公子顿时恼了:“你说什么?”

    叶佳瑶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满身铜臭味,长的倒是挺帅气的,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像那种脑满肠肥,肚子里只有油水没墨水的人呢?”

    “你小子,知道小爷是谁不?敢损小爷,你胆够肥啊。”贵公子脸都涨红了。

    叶佳瑶不以为然,施施然地上了船:“我管你是谁,反正这船我租了,我还不想跟人同船呢!一个人多惬意啊。”

    心说:听尼玛一口吴侬腔,也就是个外地人,老娘反正游完湖就走人,怕你个鬼啊!

    “船家,开船。”

    贵公子傻眼,船就这么被抢走了?

    “喂,一起就一起,船钱一人一半。”贵公子飞身跳上船,稳稳落在叶佳瑶身边。

    船身一阵摇晃,叶佳瑶还没坐下,一个站立不稳,慌乱中扯住了贵公子的衣袖。

    “呲……”

    只听见一声裂帛声,贵公子的肩膀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松手,你个臭小子,衣服都被你撕破了。”贵公子大为火光,用力甩开叶佳瑶。

    “谁让你突然跳上来,你当这里是陆地啊!”叶佳瑶紧紧扯着他的衣袖,两人纠缠一处,小船摇晃的越发厉害。

    “喂喂喂,你们不要这样,船要翻了。”船家急道。

    “呲……”

    又是呲的一声,叶佳瑶拽着一只袖子跌坐在船上。

    贵公子看着自己残缺了的衣裳,脸都绿了。

    叶佳瑶也是怔愣住,尼玛,这料子看着挺不错,怎么这么不牢靠,一撕就破,真是中看不中用。

    “还……还给你。”叶佳瑶爬起来,拍拍屁股,把袖子还给贵公子。

    贵公子接过袖子就狠狠扔进了水里,咬牙切齿地瞪着叶佳瑶:“你自己说怎么办?这可是上好的杭绸云水碧,一百两一匹都买不到。”

    叶佳瑶撇了撇嘴,呛声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办?要不是你冒冒失失地跳上来,我至于扯住你吗?我不扯住你我掉水里怎么办?淹死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我还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船家怕两人吵吵要下船,赶紧摇橹,撑离河岸。

    贵公子看这小子一副不服你来咬我啊的无赖样,简直七窍生烟,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上瘟神了。

    “喂,说好了一人一半船钱啊!”叶佳瑶才不管他生不生气,生气也是他自找的,先把船钱敲定下来才是正经事。

    贵公子愤愤地哼了一声,又狠狠瞪了叶佳瑶一眼,坐下来不理她。

    这段插曲丝毫不能影响叶佳瑶游览美景的心情,反正破的不是她的衣服,而且还省下五十个铜子,干嘛要不开心呢?

    “哇,好多鱼,还有金色的鲤鱼……”

    “哇,水鸟吔,船家,这叫什么鸟?”

    叶佳瑶兴奋地咋咋呼呼。

    船家摇着撸,懒懒道:“是白鹭。”

    “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吗?真是漂亮啊……”叶佳瑶感慨着,终于见到了诗句中的白鹭了。

    贵公子鄙夷地斜了叶佳瑶一眼,看着就是个混不吝的无赖,还学文人念诗句,真会装。

    “哎,船家,我听说,这湖有四奇,青蛙不鸣,蛇踪难寻,久旱不落,久雨不涨,后三者我知道为什么,但青蛙不鸣是怎么回事呢?”叶佳瑶问。

    船家不信道:“我在湖上讨生活二十多年了,都还不知道咋回事,你倒是说来听听为啥蛇踪难寻,久旱不落,久雨不涨?”

    叶佳瑶得意道:“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解一个谜,你少收我五十个铜子如何?”

    船家识趣的闭嘴,心里的好奇怎能跟真金白银相比。

    但是一旁生闷气的贵公子却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说,说的有理,你的船钱我出。”

    叶佳瑶顿时觉得这骚年还是有几分可爱的,换做蠢驴那厮,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套。

    “到了岛上你再请我吃一顿,我就告诉你。”叶佳瑶最擅长就是得寸进尺,有机会敲竹杠不敲是笨蛋,听说这岛上还有几种特色美食,风景区的东西总是特别贵,囊中羞涩,她要省着点花。

    贵公子气闷道:“你先说。”

    叶佳瑶嘿嘿一笑:“你看湖上的鸟儿,是不是特别多?”

    贵公子挑眉:“这有什么关系?”

    叶佳瑶道:“怎么没关系,你不知道很多鸟并不单单是以水里的鱼为食,也会捕捉虫蛇么?这里鸟类特别多,虫蛇自然难以生存。”

    贵公子蹙眉一琢磨,不太情愿地说:“算你说的有理。”

    叶佳瑶一撇嘴:“本来就是这样。”

    尼玛,老娘前世为了来大明湖玩,可是特意做过旅游攻略的,关于这里的景点,风土人情,美食文化以及典故传说都有了解。

    “那久雨不涨,久旱不落又如何解释?”贵公子好奇问道。

    叶佳瑶卖关子:“这个解释起来就比较深奥了,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

    贵公子嗤鼻道:“别是你吹牛的吧?”

    叶佳瑶皱了皱鼻子,解释道:“久雨不涨,那是因为这个湖的出水口甚多,再多的水也能及时排出去,至于久旱不落,是因为这湖底是一片质地细密的火成岩,湖水很难渗漏下去。能听懂么?”

    贵公子讪讪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诌。”

    叶佳瑶切了一声:“爱信不信,一般人的智商是不会懂这些的。”

    “船家,他说的对不对?”贵公子去问船家。

    船家茫然道:“好像有点道理。”

    那个火成岩是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但看这穷小子说的挺像那么回事,还是决定相信穷小子。

    “怎么样?怎么样?船钱你付,请我吃好吃的。”叶佳瑶笑嘻嘻道。

    贵公子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在发愁,穿一身破衣服怎么好意思登岛游玩?

第三十七章 钱丢了

    “船家,岛上有绸缎庄或是成衣铺吗?”贵公子问。

    船家道:“这些倒没有,不过岛上有位大善人办了个救助站,平常有人游湖落了水,可以去他那换身衣裳什么的。”

    船靠岸后,贵公子就直奔船家说的救助站去了,叶佳瑶屁颠屁颠跟他,她的美食计划可就落他身上了,自然要跟紧点。

    一炷香后,贵公子变成了平民小子,一身土黄色的短打布衣,因为他个高腿长,裤子短了一大截,变成了九分裤,模样甚是滑稽,叶佳瑶看了忍不住想笑。

    贵公子无比嫌弃,郁闷道:“什么破救助站,就这么一身破烂衣裳居然要二两银子。”

    叶佳瑶幸灾乐祸道:“谁让你穿一身云水碧来着,不敲你有钱人的竹杠敲谁?”

    现在想想自己这一身才一百个铜子,太便宜了,顿觉心理平衡了。

    “都是你,要不是你撕坏了我的衣服,我至于穿这个吗?”贵公子抱怨道,他家马夫穿的都比这个好。

    叶佳瑶嗤鼻道:“你一大男人怎得这般小肚鸡肠,一点屁事说来说去,不嫌烦吗?”

    “你们这些公子哥就是娇气,矫情,被惯坏了,一点小事就觉得天塌了似得,万一哪天家里靠不住了,我看你怎么办。”叶佳瑶老气横秋地教训道,这小子虽然个比她高许多,但脸上稚气未脱,胡子都还没长齐,年纪肯定比她小,她自然而然就摆出了姐姐的派头。

    “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穿个土布衣服怎么了?就活不成了?天底下还有很多人,连布衣都还穿不上呢,一家人就一条裤子,上吊也只有一根裤腰带,还得排队,跟他们比起来,你已经幸运的不得了了,就别再唧唧歪歪了。”

    贵公子头一回听说这种情况,觉得很不可思议:“一家人就一条裤子,那怎么穿啊?”

    叶佳瑶挑眉道:“怎么穿?需要出门的人穿呗,没得穿的就躲被窝里。”

    “你肯定是胡诌的。”贵公子完全无法想象那种情形。

    叶佳瑶讥诮道:“那是你去过的地方少,没见过世面。你没见过的不等于不存在。”

    贵公子好看的丹凤眼又眯了起来,不服气道:“说的好像你见过多少世面似得,看你的年纪跟我也差不多,能有多少见识?”

    叶佳瑶撇嘴:“富贵窝里的东西肯定没你见识的多,但穷人家的事,我肯定比你了解。”

    两人说着来到了一座八角重檐,轩昂古雅的亭子里,叶佳瑶抬头看那亭子上写着“历下亭”三个字,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油然而生,想当年老杜曾在此与北海太守李邕宴饮,留下传颂千古的诗句……海佑此亭古,济南名士多。只是不晓得,这个时空还有没有老杜。

    站在亭中远眺又是另一番景致,湖面开阔,莲叶田田,绿柳环绕,整个大明湖尽收眼底。

    “此处风景倒是极好,比起秦淮河也不差。”贵公子终究不再纠结衣服的事情了,赞美道。果然大山大水能陶冶人的情操,令人胸怀开阔。

    “你是金陵人氏?”叶佳瑶问。

    贵公子眉梢一挑:“你知道秦淮河?”

    叶佳瑶不以为然道:“我还去过呢!”

    不过是在另一个时空,千百年之后。

    “你还去过哪些地方?”贵公子淡淡问道。

    “多了,天南地北。”叶佳瑶道。

    贵公子轻嗤一声:“你才多大年纪?还天南地北,吹牛呢你。”

    叶佳瑶悻悻道:“不信拉倒。”

    人家还去过外国呢,另一方大陆,说出来吓死你。

    “买冰糖莲子羹哦,香甜可口的冰糖莲子羹,五个铜子一碗,清凉又解渴哦……”不远处传来叫卖声。

    叶佳瑶喜上眉梢,这冰糖莲子羹可算是明湖美食之一,这里出产的莲子颗大粒圆,饱满肉厚,色白鲜嫩,特别好吃。

    “走走,说好了请我吃好吃的,咱们去吃冰糖莲子羹。”叶佳瑶拉着贵公子出了历下亭。

    在路边找到了卖冰糖莲子的小摊,叶佳瑶道:“大娘,来两碗冰糖莲子羹。”

    大娘乐呵呵地给盛了两碗。

    贵公子捧着碗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要站在路边吃?

    “快吃啊!这可是美味,这里的莲子只有金华府的武义宣莲可以比拟的,别的地方吃不到。”叶佳瑶已经开动,入口只觉肉酥味美,口颊留香,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冰糖莲子羹,但是要做的好,也是很讲究的,超市里买的干瘪瘪,黄兮兮的莲子,就算做的再精致味道也出不来,一定要选优质的莲子,去了里面的苦芯,用水浸泡一夜,再加冰糖银耳枸杞什么的,用稳火慢慢熬,熬到肉酥绵烂才好吃。

    贵公子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不由的咽了口口水,小小地抿了一口,甜而不腻,清香爽口,正好又渴了,觉得特别好吃,不比王府里的厨子做的差。

    叶佳瑶看他一小口一小口,跟个女人似得,便道:“这里又没人认识你,干嘛还老端着架子,学我,要大口大口的喝才痛快。”

    贵公子左右看了看,果然没人在主意他,便舀了一大口。

    爽!痛快!

    “是挺不错的。”贵公子嘿嘿笑道,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叶佳瑶看的一愣神,尼玛,男人有酒窝,笑起来好销魂。

    两人很快干掉了一碗莲子羹。

    叶佳瑶放下碗,抹了抹嘴:“你付钱。”

    贵公子去摸钱袋,一摸,愣住了,左摸摸,右摸摸,上摸摸,下摸摸。

    叶佳瑶脑仁一抽,有种不好的赶脚。

    “怎么了?”

    贵公子一脸茫然:“我的钱袋不见了,之前还在的。”

    叶佳瑶:呃……

    “是不是刚才换衣服忘了拿钱袋?”

    贵公子皱着眉头回想:“有可能。”

    “哎,我说你们喝了我的莲子羹赶紧付钱啊,不能吃白食,我老婆子也是小本经营。”卖莲子羹的大娘见他们钱袋子丢了,怕不给钱,便催促道。

    贵公子不好意思道:“你先垫上,回头我找着钱袋再还你。”

    叶佳瑶心说:钱袋丢了还能找得回来吗?她可从没遇到过这种好事,真倒霉,本来还想找个人请客,现在变成她掏钱。她可怜的荷包啊,越发的扁了。

    虽然不太情愿,但叶佳瑶还是付了十个铜子。

    两人一路寻回去,到了救助站,贵公子问伙计:“我先前丢掉的衣服呢?”

    “不知道,你自己到旧衣堆里翻翻。”伙计指着一个篓子态度冷淡。

    贵公子这会儿也不嫌脏嫌乱了,弯下腰在篓子里翻找。

    叶佳瑶抱着双臂倚在柜台上看,料定了他找不到,他买这身土布衣裳掏钱的时候她见过他的钱袋子,里面有金叶子还有银票,这样一笔巨额财产,谁捡了去不得乐开花,还能还给你?

    贵公子把篓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原先的衣服。

    “不是说都扔在这了吗?怎么没有了?”贵公子问伙计。

    伙计道:“我哪知道,这店里的人进进出出都是来找衣服的,你那身料子还不错,兴许已经被人捡走了。”

    叶佳瑶在观察伙计的神色,看他很淡定,一副坦荡的神情,你又不能随便说人家拿了钱袋。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钱袋子,兴许换衣裳的时候落在你们店里了。”贵公子还不死心。

    伙计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藏了你的钱袋?我们这里可是救助站,专门就是做好事的,我们能拿你的钱袋子?”

    “我问问不行啊?你横什么横?还专门做好事,一件破衣服都要五百个铜子,我看你这里就是土匪窝,专门抢钱来着。”贵公子呛了回去。

    “什么?你说我们这是土匪窝?”伙计一捋袖子,扯开嗓门大声喊道:“兄弟们,有人上门找茬。”

    顿时有几个伙计掀帘子从后堂走出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谁啊,谁找茬?”

    叶佳瑶见情况不对,上前道:“各位稍安勿躁,我这位兄弟刚才换过衣服后钱袋子不见了,心里着急,回来问问,他也没说什么,就问你们见着没,这很正常吧!你们没见着就没见着,犯不着说人家找茬不是?本来你们也是做好事,这样一来,倒显得你们心虚似得,这位伙计,我说你的火气也太大了,维护店里的声誉固然重要,但处理不得方,不是给你们掌柜的脸上抹黑吗?”

    那伙计涨的满脸通红,指着贵公子说:“是他说的,说我们这里是土匪窝。”

    叶佳瑶道:“他什么时候说这种话了?我在一旁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别仗着人多欺负人啊!你知道他是谁吗?说出来能把你们吓尿。”

    叶佳瑶趁着他们愣神之际拉着贵公子就走,边说:“走,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钱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贵公子被她拖了出去,一出门便甩开了手:“你干嘛拦着我?就他们那几个草包能耐我何?小爷一拳一个揍的他们连妈都不认识。”

    叶佳瑶瞪直了眼,骂道:“你有没有脑子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懂不懂?再说了,你有证据证明钱袋子在店里吗?万一把店砸了又找不到钱袋子,就算你有理也变没理了。”

第三十八章 我只认识你一个

    “难道就这么算了?”贵公子懊恼道。

    叶佳瑶看见那伙计出门来,警惕地盯着他们两,便拉了贵公先离开再说。

    “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似乎你换了衣裳后,那钱袋就没戴在身上了,而且,那伙计之前态度多好,哄着你掏银子买衣裳,见咱们回去就爱理不理,你一提钱袋子他就炸毛,不得不让人怀疑。”叶佳瑶分析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贵公子愤愤道:“不行,爷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说着他就要往回走。

    叶佳瑶死死拉住他:“你能不能别这么冲动?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你说我什么?”贵公子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丹凤眼也睁的滚圆。

    “我说你做事不经大脑。”叶佳瑶吼回去,尼玛,老娘可是真正的土匪窝里待过的,还怕你凶?

    “那你说怎么办?”贵公子气闷道。

    “怎么办?没凭没据的,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咯。”叶佳瑶道,若是本地人还能想想办法,外地人还屌个屁啊!家里再有钱也是白搭,强龙难压地头蛇没听说过吗?

    “哎,你在济南有没有亲戚?或者朋友什么的?”叶佳瑶问道。

    贵公子没好气道:“爷是逃……爷是自个儿出来游玩的,没亲戚。”

    虽然他改口的快,但叶佳瑶还是抓住了重点。敢情这家伙是青春期叛逆逃家的孩子。

    “呃……那丢了钱怎么回金陵?我说你就是太不老道了,出门在外,钱财什么的不能放在一处,要分开放,丢了一份还有一份,我真怀疑你是怎么从金陵到济南的。”叶佳瑶毫不客气地数落他。

    “还不都是你,要不是你抢我的船,要不是你撕坏了我的衣裳,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窘境。”贵公子又开始追根溯源。

    “呦呦呦,你怎么不说要不是你逃家,要不是你来济南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尼玛,爷还请你喝了一碗冰糖莲子羹,待会儿还要替你付船钱,你要再敢罗里吧嗦,信不信爷扔下你不管?”叶佳瑶威胁道。

    贵公子的气焰立马湮灭,嘟哝着说:“我不管,反正这事你也有责任。”

    叶佳瑶火大,尼玛地,还赖上老娘了?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计较,本来开开心心来游湖,现在什么兴致都没了,回去回去,送你回岸上咱们分道扬镳。”叶佳瑶悻悻地说着,拔腿就走人。

    贵公子连忙跟上来:“就送我回岸上可不行,没了银子,我接下来怎么过啊!吃什么?住哪里?”

    “这是你自己的事,别问我。”叶佳瑶头也不回地说。

    “你也有责任啊!我不问你问谁?”贵公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叶佳瑶身后。

    叶佳瑶顿住脚步,贵公子连忙急刹车,差点撞上。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个穷光蛋,靠到处要饭偶尔打打零工混日子的,你确定你要跟着我?”

    贵公子将叶佳瑶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扫了一遍,笑了起来:“要饭的还来游湖?你骗谁啊?”

    叶佳瑶耸耸肩,爱信不信。老娘自个儿都快养不活了,还管你?

    两人径直去码头,登上了回去的船。

    船家嘿嘿笑道:“客官怎不多玩一会儿。”

    “一点也不好玩。”叶佳瑶悻悻道。

    “非常不好玩。”贵公子附和道。

    船家满头黑线,说不好玩的还是头一遭听见。

    回到岸上,叶佳瑶付了三百个铜子,心痛肉痛,心想着要怎样才能摆脱这个家伙。

    “哎,你家在哪?”贵公子也是防着叶佳瑶甩掉他,紧紧跟着。

    “没家。”

    “那你住哪儿?”

    “睡大街。”

    呃……

    “别骗人了,咱们晚饭吃什么?我饿了。”

    “没钱。”

    “别这么小气,等我回金陵一定加倍还你。”

    “兄弟,我是真穷,来游湖纯粹穷开心,你还是想想办法找别人,别跟着我了。”叶佳瑶快哭了,怎么就被缠上了呢?

    “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会跟着你了,你放心,用掉多少银子,回金陵后我十倍还你。”贵公子信誓旦旦道。

    “百倍也没用啊,我身上统共就这么点银子,我自己都养不活呢!”叶佳瑶哭丧着脸说,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穷,把兜底都给翻了出来:“喏,你看,加起来还不到二两,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贵公子道:“你说过的,银子要分开放。”

    叶佳瑶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尼玛,记性能不能别这么好?

    叶佳瑶不管他了,闷着头走的飞快。身后的人也走的飞快,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也快。

    等回到城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叶佳瑶买不起好吃的,只能买几个馒头,讨点酱菜将就一下。

    “咱们就吃这个?”贵公子很不可思议。

    “不是咱们,是我,没你的份。”叶佳瑶没好气道,狠狠咬了一口白馒头,剜了他一眼。

    贵公子手脚飞快的抢了个馒头去,还很嫌弃地说:“就没见过比你更抠门的。”

    叶佳瑶真想一脚踹过去,你丫的吃着老娘的还敢说老娘抠门?

    一边啃着馒头,叶佳瑶开始找旅店,今天是不能出城了,不然就只能睡在凉亭里,先住一晚,明天买点干粮再启程。

    找来找去,腿都快走断了,叶佳瑶才找到最便宜的大通铺,五个铜子一个铺位。叶佳瑶付了一个铺位的钱往里走,贵公子跟进来被店小二拦住。

    “客官,要住店先交钱。”

    贵公子指指叶佳瑶:“我是跟他一起的。”

    叶佳瑶忙说:“我不认识他。”

    店小二不由分说的把贵公子赶了出去。

    “喂,你不能这样啊,咱们是一起的……”贵公子在外头叫囔。

    叶佳瑶懒得理他,来到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通铺间,找了个最边上的铺位和衣躺下。

    一个通铺要住十几个人,房间里都是些粗鄙的汉子,抠脚的抠脚,抠鼻的抠鼻,弥漫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叶佳瑶皱了皱着鼻子,安慰自己,这样总比睡凉亭要好。

    可是,心里总是不安,那个家伙也不知道走了没,看他就是个没有出门经验的毛头,身上又没钱,在异地他乡也没个认识的人,就这样丢下他,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老娘也得有点资本才是,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能力救济别人?

    轰隆隆……

    外面闷雷滚滚。

    不一会儿下起大雨来,落在屋顶的青瓦上,跟撒豆子似得。

    叶佳瑶内心越发煎熬,人都有落难的时候,落难的时候多希望有人能伸手帮上一把,哪怕是一个避风的屋檐,哪怕是一个馒头一碗水,算了算了,反正她也要去金陵,路上还能有个伴。

    叶佳瑶爬起来,心想,如果他还在,如果他不怕跟着她吃苦,就带上他吧!

    铺门已经关了,叶佳瑶好言求着小二开门。

    小二极不情愿道:“外面下这么大雨,你还要出去?”

    叶佳瑶讪讪道:“其实那人是我朋友,我们吵了一架,现在想想,觉得挺无聊的,我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小二这才把门打开。

    叶佳瑶探头出去,就看见大高个缩在屋檐下,神情呆滞地看着大雨,说不出的可怜与落寞。

    “喂,还缩在那里干嘛?进来。”叶佳瑶冲他喊道。

    贵公子扭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站在那动也不动。

    呃,还拽上了。

    叶佳瑶只好出去拉他,细雨斜斜地飘在身上,有点凉。

    “进去吧!”

    他低着头,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额头鼻梁滴下来,可怜兮兮地模样,看的叶佳瑶心酸,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无耻。

    正要说些什么,他蓦然抬头,乌黑的眼眸蕴藏着愤怒,他吼道:“为什么说不认识我?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

    呃……叶佳瑶被吓一跳,愣了一会儿才吼回去:“你凶毛凶啊,你认识我,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他答不上来,眼底的愤怒慢慢转为委屈,气势也弱了下去。

    妈的,就是个没成熟的毛头小子,叶佳瑶没好气道:“我叫瑾尧,尧舜的尧,你呢?说真名啊,不然丢下你不管。”

    他低低道:“我叫赫连景,景色的景。”

    赫连这个姓氏可不多,如果是真名,到了金陵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叶佳瑶道:“我先丑话说前头,我是真穷,而且我也正好要去金陵,如果你不怕跟着我吃苦受罪咱们就作伴一起去金陵,如果你敢嫌三嫌四就趁早滚蛋。”

    赫连景连忙点头。

    叶佳瑶没好气道:“进来。”

    赫连景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叶佳瑶又交了五个铜子要了个通铺。

    回到通铺间,一进屋,里面的臭味差点没把赫连景熏晕过去,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虎落平阳,身无分文,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要不忍耐些,就只能站在屋檐下过夜,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你睡这里。”叶佳瑶指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赫连景不想跟那些粗鄙的汉子靠在一块儿,便道:“你睡里面,我睡外头。”

    叶佳瑶凶巴巴道:“让你睡哪儿就睡哪儿,啰嗦什么?”

    赫连景只好乖乖地爬到里侧,和衣躺下。

    “你把湿衣服脱下来,不然明儿个生病了我可没钱给你请大夫。”叶佳瑶道。

    赫连景忍气吞声,又爬起来把衣服脱了,露出白皙的肌肤,线条完美的肌肉。

    叶佳瑶看的两眼发直,暗暗咽了口口水,这家伙身上还挺有料的,不过,比那头蠢驴还是要差一些。

第三十九章 你得听我的

    想到那头蠢驴,叶佳瑶不免有些黯然。那家伙卧底大半年,如今大功告成,回去肯定加官进爵风光无限。哎,早知道他是世子爷,是正经八百的高富帅,她就多用点心争取将他拿下,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算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叶佳瑶把赫连小子的衣服摊平了挂在椅子的靠背上,然后挨着赫连景躺下。

    “你怎么不脱衣服?你的衣服也湿了。”赫连景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叶佳瑶肩膀,那里有一片水渍。

    “睡你的觉,别管我。”叶佳瑶拍掉他的手,转过身去睡觉,心想,带着这个家伙也是麻烦,别被他看穿了她是女的才好。

    赫连景冲她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臭小子,让你凶,等你知道小爷的真实身份,看你丫的不跪舔小爷的脚。

    哎……这次出门实在不顺,大哥来山东剿匪,他本想跟着,可娘不答应,他好不容易溜出来,昨日才到,却发现大哥已经把土匪窝给端了,押着匪首回金陵复命去了,没赶上趟。他不想就这么回去,所以才跑来济南玩,没想到第一天就遇上这种倒霉事,搞得这般狼狈。

    平日里,也就大哥偶尔会凶他几句,旁的人,谁敢在他面前喘口大气?今日却被这小子呼来喝去,当孙子似的骂,还把他丢在大街上淋雨……活了十六年,什么时候这般窝囊过?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所以,小爷忍人所不能忍,等回到金陵,嘿嘿,咱们走着瞧。

    边上的汉子呼噜打的震天响,赫连景捂住耳朵往叶佳瑶身边挪了挪,埋头在她的肩窝,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鼻息,在这个充斥着各种臭味的空间,这缕幽香就如一缕清新的空气,让他的呼吸终于变的不那么痛苦了。

    赫连景就那么贴着她,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天刚蒙蒙亮,大通铺里的人就起来了,叶佳瑶被吵醒,想要转身,却发现动不了了,自己正被某个呼呼大睡的家伙给熊抱住。

    尼玛,敢吃老娘豆腐,叶佳瑶狠狠掐了把搭在她胸前的大手。

    “啊……什么东西,有虫子咬我。”赫连景睡的正香,吃痛之下呼啦掀开被子跳起来。

    叶佳瑶坐起来,慢条斯理地说:“起床了。”

    赫连景揉着手臂,只见手臂上红了一大片,困惑地嘟哝:“到底是什么东西咬的这么狠?”

    叶佳瑶把他的衣服扔过去:“一个大男人碰到点小事就叽歪个不停,你烦不烦?”

    赫连景委屈地皱鼻子,让他一个小王爷睡这种破地方,还被不知名的虫子咬,还不许他研究一下,抱怨两句,这厮也太霸道了,比他大哥还凶。

    出了旅店,叶佳瑶上街置办干粮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统共花了六百个铜子不到。

    路过一家鞋店,叶佳瑶看到广告牌子上写着十个铜子一双,便拉了赫连景过去,叫他抬起脚,拿了双布鞋比了比,跟卖鞋的说:“就这双了。”

    赫连景拿着布鞋不肯换:“我自己的鞋子挺舒服的,干嘛要换,这个底这么粗糙会各应的。”

    叶佳瑶郁闷地都不想说话了,尼玛一身短打布衣的装扮,那裤子还是九分裤,脚下穿一双青色缎面的高档鞋子算咋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鞋子是他偷来的。

    “你换不换?”叶佳瑶瞪眼,懒得跟他讨论关于服饰搭配的深奥问题。

    赫连景敢怒不敢言,明明自己的鞋子舒服为什么一定要他换掉,见不得人家穿的比她好还是怎滴?

    “我换,换还不成吗?一天到晚凶巴巴,小心讨不到媳妇。”赫连景嘟哝着换了布鞋。

    叶佳瑶心里哼哼,老娘又不是百合,讨麻媳妇,老娘就爱凶巴巴怎滴,你们这些个臭男人就是欠骂老娘有什么办法?

    叶佳瑶把他的缎面鞋子收起来:“走了,出城。”

    赫连景走了几步,觉得这布鞋很合脚还挺舒服,心情又好了起来,三两步追上叶佳瑶。

    “尧……瑾尧……”

    叶佳瑶皱眉,是她名字太难听的缘故吗?怎么听他叫起来这么别扭?

    “叫瑾兄,我是瑾兄,你是景小弟。”叶佳瑶拽拽道。

    赫连景嗤鼻:“你个还没我高呢,再说看你年纪也不比我大,凭什么你是兄,我就是小弟?”

    叶佳瑶摆摆手:“这跟身高年龄无关,我比你能干,你就得听我的。”

    赫连景很有意见:“你怎么就确定你比我能干了?充其量你也就比我多几两银子而已。”

    叶佳瑶咧嘴假笑:“你没听说过吗?有钱的就是老大,不服气?不服气你别跟着我啊!”

    赫连景深呼吸,告诫自己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行,你说的,有钱的就是老大,现在你是老大。”赫连景心说:等到了金陵,咱就是老大了。

    叶佳瑶才不会上他的当,笑眯眯地瞅着他:“一日老大,终身老大,小景景,做人要知道感恩,别老想着串班夺权。”

    赫连景差点没把吃下去的早饭吐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小景景?连娘都不会叫的这么恶心。

    出了城,两人一直往南走,晚上就宿在一间破庙里,赫连景被蚊子咬的满头包,反观瑾兄,依然皮肤白皙光滑,连个红点点都没有,赫连景安慰自己,肯定是他的血比较珍贵稀罕,蚊子也是识货的。

    第二天,到达了新义镇。

    叶佳瑶有些新奇的打量这座小镇,这就是大当家一心想要端掉的镇子。除了人多一点,热闹一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里我来过,镇中的广场上还吊着几具尸首呢,听说是黑风岗的土匪。”赫连景说道,终于找到机会显示自己不是一事无知。

    叶佳瑶心头一凛:“是吗?我们去看看。”

    说不定还有她认识的人呢?

    赫连景有些意外,他不害怕?那场面可是有些瘆人。

    “走啊!”叶佳瑶催促。

    广场中央竖着十几根杆子,每根杆子上都吊着一具尸体,叶佳瑶一眼就认出了最中间吊的最高的那一具,正是二当家的盛武。

    二当家的名声有多恶劣,周围的百姓有多恨他,甚至他还打过她的主意,十足恶人一个,就算被鞭尸,被暴尸也是罪有应得,但叶佳瑶此刻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相反的,还有些难过,二当家再坏,那一晚,在箭雨中,他却是张开双臂将她护住,自己被射成了刺猬……

    “你干嘛眼睛红红的?吓傻了?就说让你别看非得看。”赫连景讥讽道。

    叶佳瑶白了他一眼,掉头走人,没心情跟他斗嘴。

    心说,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还暴尸示众,是想警示世人还是炫耀他们的胜利?新义的人就都是好人吗?

    “哎,咱们今天是不是吃点好的,昨天吃了一天馒头,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赫连景追上去。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这才刚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说不定改明儿连馒头都吃不上,看你怎么办?娇气,矫情。”叶佳瑶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客气。

    赫连景郁闷道:“小气就小气呗!扯这么一大堆干嘛?”

    叶佳瑶一刻也不想在此逗留,买了点盐就继续上路。

    赫连景困惑不解,买盐干嘛?蘸馒头吃?

    两人刚离开广场,夏淳于和冯朝林就来了。

    夏淳于瞅了眼杆子上的尸首,说:“都放下吧!天气热,味儿不好闻。”

    冯朝林示意手下,立刻有人上前去解开绳子。

    “黑风岗余众都安置妥当了?”夏淳于问。

    冯朝林道:“要离开的都放他们离去,愿意留下的,都做了妥善安置。”

    夏淳于点点头:“这次新义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朝廷必定会论功行赏,希望冯兄继续高举仁义大旗,多行善举,造福乡里,他日你们冯氏必定会成为一方望族,福荫子孙。”

    这也是在告诫冯朝林,不要步了白崇业的后路。冯朝林这人亦正亦邪,不给他念点紧箍咒,指不定哪天他野心膨胀,比起白崇业更难搞。

    冯朝林郑重了神情道:“大人的教诲,冯某铭记于心。”

    两个手下抬着盛武破烂的尸身从夏淳于面前经过,夏淳于想到瑶瑶就是被盛武劫持才会殒命,恨意陡生,冷声道:“把他丢到乱葬岗喂野狗。”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还是常想起她,一想到心里就难过,一抽一抽的,也许是因为再也见不到了,无法挽回了,才会那么遗憾,也许就是因为再也没有也许,才会感到心痛。

    宋七跑过来:“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夏淳于抬眼时,已经掩去眼底黯然的神色,对冯朝林说:“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冯朝林拱手相送。

    叶佳瑶买了一瓶子花椒,又看中边上的陶罐,赫连景看的心里绝望,难道以后就吃盐蘸馒头,馒头夹花椒么?

    身后传来马蹄声,赫连景下意识扭头,只见一英武非凡的男子骑着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从他身边经过。

    呃……

    这不是靖安侯世子夏淳于吗?

第四十章 叫花鸟

    赫连景张了张口,却没有喊出声,要是让淳于哥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肯定要训斥他,只一犹豫,淳于哥骑着马儿已经走远了。

    赫连景又开始后悔,刚才只要喊一嗓子,就可以摆脱现在的窘境,不用再跟着个凶巴巴的臭小子。

    “看什么呢?东西拿着。”叶佳瑶把一只陶罐塞进赫连景手里。

    赫连景怏怏地收回目光,算了,自己跑出来的却要淳于哥将他领回去,这也太逊了点。

    “走吧,希望今天能找户农家歇脚,不然又得住破庙。”叶佳瑶推了他一把。

    “我们为什么不走水路?难道真的要用两条腿走回金陵吗?”赫连景瓮声瓮气道。

    叶佳瑶怔愣住:“有京杭大运河吗?”

    赫连景挑眉道:“什么京杭大运河,反正我就是坐船来的。”

    叶佳瑶眼睛发亮:“你坐船坐到哪里?”

    “济宁。”

    叶佳瑶窃喜,妈呀,太好了,这可不就是京杭运河吗?不然怎么可能从金陵一路坐船到济宁,原来这个时空也开凿了运河,不知是哪位圣明之君的壮举。

    可是……为什么她从扬州过来走的却是陆路呢?想不通。

    “你也知道要到济宁坐船了,啰嗦什么?”叶佳瑶故意凶巴巴地瞪他。

    离开新义,两人一直往西南走,路过一村庄,叶佳瑶看见村旁的野地里有几只老母鸡在那散步,不由的咽了口口水,尼玛,好几天没开荤了,的确如小景景所言,嘴里都淡出鸟来,要是能弄只鸡来做叫花鸡吃那就美了。

    看小景景也是盯着老母鸡两眼冒绿光。

    偷不偷呢?叶佳瑶在纠结。

    很想弄只来祭祭五脏庙,可是从小老师教育她要五讲四美,偷鸡摸狗的事不能干。

    算了算了,人家老乡养几只鸡也不容易,说不定还指望着老母鸡下蛋换几个铜子过日子,咱不能断了人家生计。

    叶佳瑶摸摸肚子,告诉肚子里的馋虫,咱再缺油水也要坚持原则。这个时候叶佳瑶就忍不住想起蠢驴来,那家伙武艺非凡,每次上山,不是飞禽就是走兽,从不落空,要是同行的是蠢驴就不用怕饿肚子了。

    “小景景,你会打猎吗?”叶佳瑶希冀着问。

    赫连景已经被她恶心的称呼恶心到麻木了,嘴角一扯:“打猎?那是小爷强项。”

    叶佳瑶翻白眼:“吹牛皮,你打一个我看看。”

    赫连景两手一摊:“你倒是给我一把弓箭啊,给我弓箭,我保证手到擒来。”

    “废话,我上哪给你弄弓箭。”

    赫连景四下里看看,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枣树上歇着两只鸟儿,便从地上摸了一个小石子,嘿嘿一笑:“你看着。”

    赫连景瞄准小鸟,手中石子激射出去,啾……两只小鸟受了惊扇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叶佳瑶嗤鼻:“你这是打鸟呢还是惊鸟呢?”

    赫连景讪讪地摸了摸肚子:“饿的没力气,不然一准打着。”

    “没水平就没水平找什么借口。”叶佳瑶剜他一眼,其实她也肚子饿,但是就那么点干粮,得省着点吃。

    叶佳瑶到村子里讨了壶水,两人继续上路。

    赫连景老想着一雪前耻,手里抓了一把石子,一路上见到鸟就打,可就是打不中。

    叶佳瑶看不下去:“不是肚子饿么,省着点力气吧!”

    赫连景闷闷地哼了一声,又瞄准了一只鸟。

    咚……

    “哈哈,打中了。”赫连景看到鸟儿掉下树来,高兴地手舞足蹈,乐颠颠地跑过去将鸟儿捡起来。

    “大尧尧,我打中了,咱们有肉吃了。”

    叶佳瑶差点没一个跟头栽倒,尼玛,什么时候改称大尧尧了?我勒了个去。

    “你再叫一声试试?”叶佳瑶没胡子吹只能干瞪眼。

    赫连景见她抓狂,越发开心:“你不也叫我小景景么?我叫小景景,你叫大尧尧,这才公平。”

    “公平你个头,信不信我连鸟屁股都不给你留。”叶佳瑶想挠死他。

    赫连景跟她熟了,知道她也是虚张声势,看着凶巴巴,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笑嘻嘻道:“你把鸡翅膀留一只给我就行。”

    生气归生气,解决温饱最要紧,这只鸟儿挺肥,叶佳瑶准备用做叫花鸡的方法做一只叫花鸟。

    正好路边有口小水塘,塘里种着荷花,叶佳瑶叫小景景去摘几张荷叶回来,自己蹲在水塘边把鸟毛去掉,内脏去掉。

    赫连景摘了荷叶回来,好奇地问:“荷叶拿来当碗吗?”

    叶佳瑶懒得搭理他,吩咐他去挖坑。

    从包袱里取出调料,在鸟身上抹了点盐,五香粉,又在肚子里也抹了一遍,撒上花椒,再用荷叶包好,就着水塘的水和了点泥巴,本来应该用绍兴黄酒来和泥,这样烤出来的鸟肉会更香,但条件不允许,有肉吃就不错了,没那么多讲究。

    “大尧尧,坑挖好了。”赫连景很兴奋,三下五除二就刨出一个大坑。

    叶佳瑶走过去看,嫌弃道:“你确定你这坑不是给你自己挖的?”

    尼玛,一只小鸟而已,这坑挖的都够做烤猪了。

    赫连景嘟哝道:“你又没说挖多大。”

    叶佳瑶白了他一眼:“去捡点柴火来。”

    赫连景又乐颠颠去捡柴火,在野外做东西吃,他还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就算他和大哥、淳于哥他们出去打猎,也有厨子跟去做饭,所以,感觉特别新鲜有趣。

    “喂,你别杠棵树回来,捡一些枯枝就好。”叶佳瑶怕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毛头小子把路边的树给拔了,赶紧交代一声。

    用泥巴封好的鸟埋进土里,叶佳瑶开始生火。在黑风岗生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炉火,现在的叶佳瑶对火石的运用已经相当娴熟,三两下就把火给生起来。

    赫连景看着很是新奇,又有些怀疑:“这样能行吗?裹了泥巴还埋在土里,不是很脏吗?”

    叶佳瑶把多余的荷叶垫在屁股下,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说:“不知道多美味呢!待会儿你别流口水。”

    赫连景挨着她坐下,笑嘻嘻地奉承道:“你会的还挺多,之前我还真以为咱们得去要饭了。”

    叶佳瑶脑袋一歪,拽拽地说:“那是,爷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没点本事能行吗?”

    赫连景撇嘴:“又开始吹牛了。”

    “哎,小景景,你家里是干嘛的?当官?还是做生意?”叶佳瑶问道。

    赫连景心说,说出来吓死你,便谦虚道:“小官,也做点小生意。”

    叶佳瑶不信:“能穿一百多两银子一匹的云水碧会是当小官做小生意的人吗?”

    赫连景卖关子:“到了金陵你就知道了。”

    “不想说拉倒。”反正她也没说实话,扯平。

    烤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叶佳瑶拿了跟木棍把泥包给挖出来。外面的一层泥已经烤的皲裂,用木棍一敲就碎开,拆开荷叶,焖在里面的香气四溢。

    “哇,好香。”赫连景不住的咽口水,伸手就要去拿。

    “小心烫。”叶佳瑶拍掉他的手,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撕了一只鸟腿给他:“尝尝。”

    赫连景咬了一口,只觉肉质酥软,肉香里混着荷叶的清香,很特别却很诱人,虽然只抹了点盐和五香粉,还有花椒,但更能觉出鸟肉原本鲜香的味道,十分美味,比他家厨子做的烤全羊还要好吃。

    叶佳瑶是第一次用这么原始的方法做叫花鸟,不过,似乎这种土法子做出来的叫花鸟风味独特,用荷叶和泥巴双重包裹,尽可能的减少水质的蒸发,防止香味的弥散,简单的调料,最大限度的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怎一个香字了得。

    “好吃好吃,大尧尧,你太厉害了。”赫连景吃的赞不绝口。

    “叫瑾兄,下回做更好吃的给你吃,不然……嘿嘿!”叶佳瑶扬了扬手里的叫花鸟,眯着笑眼威胁道。

    在美食的诱惑下,某景同学很不争气的打消了要把便宜占回来的决心,甘愿做个乖乖小景景。

    两人风残云卷的一下干掉了一只鸟,皆是意犹未尽。

    “没关系,以后我每天打几只鸟来,或者其他什么的。”赫连景抹着嘴信心满满地说。

    叶佳瑶深表怀疑:“我看你也就是瞎猫偶尔碰上一只死老鼠,还每天打几只,我可不做这样的美梦。”

    叶佳瑶收拾好包袱上路。

    “哎,你别不信啊,以前我都是用弓箭的,用石子打还是头一回,有点手生而已,等我适应了,还不是手到擒来。”赫连景最怕被人小瞧,追着叶佳瑶申辩。

    叶佳瑶烦不胜烦,挥挥手道:“行了行了,算你厉害行不?我是怕你牛皮吹大了,闪了舌头,帮你兜着点,你还不领情。”

    天色渐渐暗了,叶佳瑶估算着这一天走了多少路程,可能二十里都还不到。这种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到济宁?

    “我走不动了,渴死了。”赫连景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脚底都起泡了,一屁股坐在路边,脱了鞋子在那揉脚。

    叶佳瑶看看四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破凉亭都没有,不是休息的地方,便道:“说你娇气你还不承认,快起来,我可不想晚上在野外过夜。”

    赫连景眼睛盯着前方,眸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叶佳瑶的讥讽催促充耳不闻。

    叶佳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原来是一片西瓜地。

    四目交汇,两人异口同声道:“你去……”

第四十一章 悲催的小景

    两人都想吃西瓜,却谁也不想去干那偷瓜的勾当,相持不下,叶佳瑶提出了裁决争端最佳的办法。

    “剪刀石头布,一局定胜负。”

    叶佳瑶笑的无比奸诈:“小景景,你要出什么?”

    赫连景把手藏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她,反问道:“你出什么?”

    叶佳瑶笑呵呵:“我出剪刀。”

    赫连景琢磨开来,他一定是在说谎,这是要骗我出布?还是骗我出拳头?算了,我也出剪刀,大不了平局。

    “开始啦,不许耍赖哦。”叶佳瑶的神情很是邪恶。她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依靠心理医生的结论,她要提升战斗力,玩一玩更高层次的心理游戏。

    “我看你才像想耍赖的。”赫连景嗤鼻道。

    “剪刀、石头、布……”

    两人一起出手,叶佳瑶看见他手上的大剪刀,哈哈大笑,果然小景景是个纯洁滴孩子,太听话了。

    赫连景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你赖皮,你不是说你出剪刀的吗?为什么又出拳头?”

    叶佳瑶摸了摸他的额头:“小景景,你没发烧吧?还是太傻太天真?这叫战术懂不懂?声东击西懂不懂?乖,赶紧去捧个西瓜来,回头哥教你怎么玩剪刀石头布。”

    赫连景郁闷的想撞墙,在这家伙面前真是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叶佳瑶抱着双臂乐呵呵地看着小景景做贼似得蹑手蹑脚钻进西瓜地里,偷鸡她有心理负担,偷西瓜可是一点负担也没有,还觉得挺好玩,反正这么多西瓜,少一两个没什么大不了。

    赫连景有点下不去手,这手一伸出去,他可就真的沦落为偷瓜贼了,况且,这西瓜还没大成熟,估计也不甜。

    他扭头期期艾艾地看叶佳瑶。

    叶佳瑶朝他昂下巴,示意他动作快点。

    赫连景只好硬着头皮,寻了个最大的西瓜扯下来。

    “汪,汪汪……”

    也不知从哪儿钻出一条大黑狗,狂奔而来冲着赫连景狂吠。

    赫连景做贼心虚,吓的脸都白了,抱着西瓜慌不择路地跑。

    叶佳瑶也被这突发状况吓到,尼玛,居然放了条大狗在这守着。叶佳瑶拼命朝赫连景招手,压着嗓子喊:“快上来,这边。”

    可是狗堵着赫连景的路,天色又昏暗,赫连景在田埂上没命奔逃,噗通,一脚踩空掉进了农家埋在田边的粪缸里。

    叶佳瑶一眨眼就见不到小景景的踪影了,心说:臭小子,溜的还真快。

    旋即,叶佳瑶就发现了不对劲,那只大狗停下来,冲着黑暗处吠个不停。

    叶佳瑶不敢走过去,见那大狗吠了一阵走掉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摸过去。

    远远的看见一个人慢吞吞地爬上田埂,夜风吹来一股天然有机肥的味道。

    叶佳瑶忐忑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身屎的小景景。

    一个时辰后,叶佳瑶坐在河边,昂头望着满天繁星,耳边是哗啦啦地水声。

    “小景景,你洗好没?都快洗了一个时辰了。”

    赫连景神情悲愤地瞪了眼岸上那个悠然赏星赏月的家伙,继续用力搓啊搓。

    他以为丢了钱被扔在大街上,跟一帮粗鄙不堪的汉子睡一个大通铺,餐餐啃馒头混得跟个叫花子没啥区别已经是他十六年人生中最最窘迫,最最落魄的光景了,谁知道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偷西瓜,被狗追,掉粪缸,他娘的,他怎么这么想屎啊!

    这小子难道是个瘟神吗?自打遇见他,就一路倒霉,倒大霉,倒血霉。

    “小景景,别洗了,差不多就得了。”叶佳瑶一边拍着蚊子一边说。

    真奇怪,和小景景在一起,她几乎感觉不到蚊子,现在小景景不在,蚊子都来找她了,原来蚊子也会饥不择食。

    赫连景不理她,继续搓啊搓,怎么搓都觉得还是很脏。

    “小心水里有蛇有蚂蝗,钻到不该钻的地方里去。”叶佳瑶危言耸听,吓唬他。难道他还想在水里泡一夜?

    赫连景下意识捂住了要害部位,被她一说,不禁觉得浑身痒痒,有虫子在爬似得,连忙爬上岸。

    衣服叶佳瑶已经帮他烤干了,赫连景背着她穿衣服,叶佳瑶偷瞄了一眼,修长挺拔的身材,一双大长腿,小翘。臀,身上的肌肉虽然没有蠢驴那般结实有力,却也是肌理分明,线条流畅,乖乖隆地咚,小样儿的,身材倒是不错。

    赫连景似乎察觉到身后异样的目光,蓦然回头,叶佳瑶比他反应更快,若无其事地继续抬头看星星,嘴里还催促道:“动作快点啊,我都快被蚊子吸干了。”

    赫连景朝她皱鼻子:被蚊子吸干有什么大不了的,爷还掉粪缸了呢!

    赫连景穿好衣服,怏怏地走过来,今天的经历令他情绪无比低落,感觉整个人生都颠覆了。

    叶佳瑶看他哀怨的小眼神,同情地安慰道:“还好那个粪缸不是大号的,不然你的头也要埋进去了,没事没事,洗干净了就好。”

    赫连景憋出一脸血,愤怒地吼道:“还不都是你,要不是你,我能这么惨吗?”

    叶佳瑶无辜道:“小景景,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咱得讲道理不是?偷西瓜是咱们的共识,玩石头剪刀布也不是我强迫你的,要怪只能怪那条狗,要不,咱回去把那狗捉了炖狗肉吃?”

    “要去你自己去,我是绝对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赫连景气呼呼地走人。

    那是他梦魇之地,死也不要再踏足,现在他最恨的两样东西,一是西瓜,二是狗,刚才洗澡的时候他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西瓜,以后王府里不许养狗。

    叶佳瑶爬起来追上去,劝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反正又没别人看到,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赫连景,对啊,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不然他还活不活了。

    赫连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幽幽地盯着叶佳瑶。

    叶佳瑶从他眼中察觉出一丝危险的信号,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犯了某人的忌讳,忙举起右手:“你放心,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不然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反正古代没汽车。不过,她也真没有要对外宣扬的意思,小景景今晚的确有些悲催。

    赫连景眼中的戾气渐渐隐了去,转而是浓浓地沮丧,低着头往前走。

    今晚又宿在凉亭里,还好是夏天,住凉亭,四面透风倒也凉快。

    叶佳瑶给了他一个大馒头,赫连景没胃口,吃不下。

    “吃点吧,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叶佳瑶把馒头塞到他嘴边。

    赫连景这才勉强接过去咬了几口。

    本来吧,看他一副臭屁欠扁的样就忍不住想骂他,这会儿他情绪低落,不言不语的,叶佳瑶各种不得劲。

    半夜里,又下起雨来,叶佳瑶冻醒过来,见他靠着柱子蜷缩着身子,睡梦中还蹙着眉头,便挨过去些,让他的脑袋枕在她肩膀上。

    晨曦初透,早起的鸟儿停在凉亭的栏杆上,叽叽喳喳叫的欢。

    赫连景睁开眼,神情有些恍惚,这些天都是如此,一觉醒来,总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的茫然。

    缓了缓神,才发现自己枕在她的肩头,很奇怪,她身上总有一股子很好闻的淡淡的幽香,特别让人心安的味道。

    近距离的看她,她的肌肤在晨曦的清辉中,显得越发白皙柔嫩,几乎可以看见那隐藏在肌肤下细微的血管,她的五官长的很精致,睫毛很长,卷翘着,偶尔会轻微的颤动,她的鼻子小巧挺秀,唇色是好看的淡粉色,看着便让人生出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赫连景窘迫的转开眼,某处异常的反应令他有些无措。

    京城贵族子弟中不乏好龙阳者,平日里也曾听他们说起其中的妙趣,但他始终认为这种事情很荒唐很荒谬,男人怎么会对男人有感觉?

    而现在,他不仅一点也不讨厌身边这个男人,甚至还冒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念头。

    赫连景连忙甩头,想要甩掉脑子里的荒唐可笑。

    这么个穷酸小子,脾气还那么暴躁,老是凶他骂他,这种人,即便她是女的,他也不会喜欢的。

    叶佳瑶迷迷糊糊睁开眼,懒懒道:“你醒啦!”

    赫连景尴尬的低下头模糊地嗯了一声,爬起来去方便。

    叶佳瑶别过脸,可是那长河落水的声音无法阻挡的钻入她的耳朵,每次面对这种事情还是不能释然,毕竟她是个女的,多少有些尴尬。

    “小景景,我去找点吃的东西回来。”叶佳瑶找了个借口避开。

    雨是大自然的馈赠,滋润着万物,也滋生出一些美味的食材,比如各种菌类。

    叶佳瑶在黑风岗那段日子跟随着姜婶赵婶她们去挖野菜也学会了辨识菌类,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可以食用的。

    叶佳瑶没费什么力气就摘到了一些草菇,洗干净了扔进陶罐里,放了点盐,生火煮。

    不一会儿水开了,咕咚咕咚的冒气泡,一股子草菇的清香散发开来。

    “原来你买这个罐子是用来煮东西吃的。”赫连景闻着香味凑上前来。

    叶佳瑶拿出一块大饼一点一点撕碎,边说:“自然是用来煮东西的,难道还整一口大锅?你背啊?不过,现在想想弄口大锅也不错,起码下雨天还能罩在头上挡雨。”

    叶佳瑶四十五度角仰望灰蒙蒙的天,有些忧愁,尼玛,她都忘了准备雨伞。

    赫连景噗嗤笑出声来,这位瑾兄还真逗。

第四十二章 好运来

    吃过草菇汤泡大饼,赫连景的心情总算有了好转,两人继续上路。

    走到半道又下起雨来,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生疼。

    “那边有棵大树,我们去树底下避避雨。”赫连景眯着丹凤眼指着前方一颗樟树说道。

    “你傻呀,下雨天躲树底下,想遭雷劈吗?”

    话刚落音,天空中响起一声闷雷。

    两人相觑一眼,老天爷长耳朵?

    赫连景咬了咬牙,脱下衣裳。

    “你干嘛?”

    赫连景用衣裳撑在两人头顶,嘿嘿一笑:“这样就淋不到了。”

    叶佳瑶看他赤、裸着上身,衣服大半都遮在她头上,他自己半边身子淌着雨水,还笑的那么灿烂,不觉有些动容,这家伙虽然什么也不会,还挺矫情,不过却是单纯可爱,被她呼来喝去也不会生气,关键时刻,还挺有男子汉的担当。

    “快走吧!”叶佳瑶跟他靠近了些,两人头碰头在雨中奔跑起来。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雨后,碧蓝清澄的天空中出现两道彩虹。

    赫连景兴奋地囔囔:“快看,双彩虹,我听说看到双彩虹,会有好运气。”

    他现在非常迫切的希望快点转运,赶紧结束这倒霉催的日子。

    叶佳瑶微微震撼,双彩虹这样的异象,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美呆了。

    “你说我许个愿,会灵验吗?”

    赫连景嘿嘿笑道:“管他灵不灵,先许了再说。”

    说着,自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许愿:美丽的彩虹仙子,请保佑我和瑾兄平安顺利回到金陵……

    叶佳瑶学着他的样,对着彩虹许下心愿:彩虹仙子,我虽然是个卑微的平凡人,但我有个大心愿,希望将来能开一家金陵最有名,生意最红火的酒楼,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当然我也不全是为了赚钱,还要弘扬中华美食文化……

    赫连景许完心愿睁开眼,见瑾兄还再虔诚许愿,双目微阖,卷翘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那一折宛若剪影的完美曲线……无一处不吸引他的视线。

    他一直觉得淳于哥就是个极妖孽的男子了,但瑾兄跟淳于哥比起来毫不逊色,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淳于哥的俊美是透着英气与阳刚,而瑾兄……怎么形容呢?赫连景在心里斟酌了下用词,她不凶巴巴的时候应该是柔美的,好似流水,好似舒云……

    叶佳瑶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小景景痴痴的望着她,一双狭长的凤眼,水气氤氲流光潋滟。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叶佳瑶困惑地摸了摸脸颊。

    赫连景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掩饰内心的窘迫,说:“有点脏东西,现在没了。”

    叶佳瑶笑嘻嘻道:“哎,小景景,你许了什么愿望?”

    赫连景耸肩道:“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就不灵验了。”

    他可不想再横生枝节。

    “切……我才不信呢!”叶佳瑶撇嘴说。

    “那你许的是什么愿望?”赫连景好奇问道。

    叶佳瑶眯眼一笑:“我啊,我希望将来能变成有钱人呐,然后吃遍天下美食。”

    赫连景笑了起来:“这么简单的愿望?”

    那他就能帮她实现。

    “对你们有钱人来说,这是再小不过的愿望了,但对于我们穷人来说,混餐温饱都不容易。”叶佳瑶一副子非鱼,不知鱼之所乐亦不知鱼之所苦的忧郁,老气横秋地说。

    赫连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这几天跟着她,不就老饿肚子么?想到她之前过得都是这种有一顿没一顿,风餐露宿的日子,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瑾兄,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赫连景郑重说道。只要能回到金陵,他一定带她去尝遍金陵的美食,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叶佳瑶斜斜地瞅着他,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要报答她吗?到时候能给她多少银子呢?几十两,还是几百两?开一家酒楼应该要很多钱吧!没个几千两根本拿不下来。算鸟算鸟,本来带着他也没图他报答什么,纯粹是做件好事,送个迷途的孩子回家而已,自己的幸福生活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哎,你别不信啊,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赫连景误以为她不相信他会帮她实现愿望,急切地保证。

    叶佳瑶挥挥手:“能到金陵再说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生个火,先把身上的衣服烤干,这样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湿气入体会生病的。

    叮铃叮铃……

    前方传来一阵铃声,抬眼望去,只见一人牵着一头毛驴,毛驴上还坐着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快点快点,晚宴之前必须找到厨子。”毛驴上那人着急地催促道。

    牵毛驴的下人说:“赵家庄离这还远着呢?走的再快,晚宴之前也赶不回去啊。”

    “那有什么办法,谁知道老明头突然病了,少东家办喜事,必须请最好的厨子,否则没法交差。”毛驴上的人郁郁说道。

    叶佳瑶听到厨子二字眼睛就发亮,笑眯眯地迎上前去,拱手作揖:“请问,两位是去找厨子吗?”

    毛驴上的人打量着落汤鸡似的叶佳瑶,捋了把胡须道:“正是。”

    叶佳瑶道:“刚才我听你们说你们少东家要办喜事在找厨子,我呢!曾经在济南府望仙楼做过厨,不知能否帮到你们。”

    叶佳瑶信口胡诌,望仙楼她去都没去过,但不止一次听宋七说起,宋七每次提望仙楼都是一脸向往,嘴角流涎的模样,可见是非常有名的,便借这个名头用一用。

    赶毛驴的下人喜道:“李管家,这可真巧了,咱们正找厨子,路上就碰着一个。”

    李管家怀疑地问:“你果真在望仙楼做过厨子?”

    因为这小哥看起来太年轻。

    望仙楼大名鼎鼎,出入的都是济南府最有权势最有钱的人,他们东家早年去过一次,回来后还总是对那里的美食念念不忘。

    叶佳瑶怕牛皮吹破掉,谦虚道:“不是大厨,是帮厨,不过,会做的菜也不少。”

    赫连景困惑地看着叶佳瑶,她什么时候又成了望仙楼的厨子了?

    李管家大喜:“望仙楼出来的,哪怕是个帮厨也是厉害的,不过,你这是要去哪儿?”

    叶佳瑶淡淡一笑,回头指着赫连景:“这不,家里出了点状况,我爹让我弟来叫我回去。”

    “听你的口音可不是像是本地人。”李管家慎重起见,还是要多问几句。

    “管家好耳力,在下是金陵人氏,来山东学厨艺好几年了,还是改不了口音。”叶佳瑶道。

    李管家还在犹豫,叶佳瑶道:“在下是看你们挺着急的,所以才前来询问,如果不需要帮忙,那在下和小弟就要继续赶路了。”

    李管家忙道:“我们原先请好的厨子不巧病了,本打算去赵家庄请那边的厨子,不过,可能时间来不及,小哥能帮忙是最好不过了,若是能顺利开席,宴席结束后,我们东家定会重谢小哥。”

    叶佳瑶摆摆手:“谢不谢的无所谓,我爹常常告诫我,能帮就帮,多做一件好事便是多积一份功德。”

    叶佳瑶不趁着别人着急信口开河讨价还价,这让李管家心生好感,下了驴拱手道:“那就麻烦小哥了,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在下也姓李,叫李尧,那是我小弟,李景。”叶佳瑶故意扯个跟管家一样的姓,这样更容易拉近距离。

    一旁的赫连景嘴角抽搐,你改你自己的名,干嘛把我的姓也改了?

    李管家一听是同姓,对叶佳瑶越发的亲近起来,还要把毛驴让给叶佳瑶骑,叶佳瑶坚决不肯,李管家上了年岁,改在现代,坐公车她还要给老人家让座呢,那能抢老人家的坐骑,尊老爱幼是传统是美德。

    于是,一行四人往李家庄而去。

    叶佳瑶和赫连景跟在后头,叶佳瑶眉开眼笑,小小声地跟赫连景说:“你说的没错,看见双虹有好运,这不……好运马上就来了。”

    赫连景却是担心地问:“你果真是望仙楼的厨子?”

    叶佳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看了眼前面的李管家,压低了嗓音告诫道:“可不许说漏嘴了,记得叫我哥。”

    赫连景腹诽:哥你个头,随时都想占人家便宜,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像哥。

    “这可是去做婚宴,你行不行啊?”赫连景一点不觉得这是好运,婚宴是非常重要的宴席,万一搞砸了,不被人打死才怪。

    叶佳瑶拽拽地挑着眉梢:“小弟,别担心,哥今儿个露两手给你瞧瞧。”

    小时候,她老爹还不是五星级酒店业绩厨师的时候,常被请去做婚宴,老妈去打下手,她就跟着去吃,见得多了,自然熟悉那一套,不外乎做几道大件,取几个吉祥如意的名儿,讨个喜庆,这种事,不说在行,但绝对难不倒她。

    赫连景看她自信满满地样子,想到叫花鸟,草菇汤,她终能用最简单的材料做出最美味的食物,不由的信了几分,看来,今天能吃上一顿好的了。

第四十三章 露两手

    走了差不多四五里路就看见一个村庄,有几百户人家的规模,也算是个大村子了。

    “这儿是李家庄,村子里的人大多姓李,我们东家是村子里的财主老爷,做药材生意的,哦,对了,跟金陵那边也有生意往来,李小哥,若是这次婚宴办的好,你可以跟我们家的商队一起回金陵。”李管家说道。

    “真的?”叶佳瑶大喜过望,若是能跟着李家的商队,那这一路上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赫连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然后希冀地看向叶佳瑶,好似在说:瑾兄,这回全看你的本事了。

    李家张灯结彩,有不少宾客已经登门,李管家先带叶佳瑶和赫连景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可怜的小景景终于不用再穿九分裤了。

    厨房里十几个婆子在忙活,食材早已经准备好,就等厨子来做。

    叶佳瑶要来原先的厨子老明头拟定的菜单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鸡鸭鱼肉她都会做,只是这些个菜名普通了点,俗气了些。

    便问李管家要了笔和纸,从新拟了张菜单。

    把全鸡改成凤鸣祥和,把烤鸭改成双味鸭卷取了个比翼双飞,把山珍海味全家福改成高朋满座,加了道芹菜百合炒虾仁取名百年好合,诸如此类。

    赫连景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家伙惯会投机取巧,投其所好,就不知道做出来的东西对不对得起这好听的名儿。

    “李管家,麻烦你把这菜单拿去给你们东家审议,若是可以,我便照着做了。”叶佳瑶把拟好的菜单交给李管家。

    李管家乐呵呵地走了,不一会儿回来,笑眯眯道:“我们东家说了,这份菜单拟得极好极好,他非常满意,请李小哥照着做。”

    说着,李管家还拿出两封红包:“这是我们东家赏您的。”

    叶佳瑶推却道:“这宴席都还没做呢,我怎好要你们东家的赏?”

    李管家道:“我们东家说了,光看这菜单就知道小哥是行家,错不了,小哥拿着吧,讨个吉利。”

    叶佳瑶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转手交给赫连景。

    赫连景拿着红包,对叶佳瑶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口口声声说帮忙,不动声色就赚了赏钱。

    菜单过了,赏钱拿了,叶佳瑶系上围裙开始动手。

    先取一只杀好的斤半重的母鸡,这个分量的母鸡不论用什么做法都好吃,肉质不是太嫩也不会太老。

    叶佳瑶熟练的把全鸡去骨,这又让赫连景震撼了一把,这熟练的刀工可不是吹牛皮能吹出来的。

    剔除了骨架的鸡,软趴趴的,叶佳瑶将调好的佐料用毛刷,将鸡里里外外都刷了一遍,然后取来剥好的板栗和煮熟的鹌鹑蛋放入剩下的调料中,搅拌均匀,留下十颗板栗仁装盘用,其余的全塞进鸡肚子里,塞的鼓鼓囊囊,取多子多孙之意。

    将鸡脖子打结,放入蒸屉中蒸四十到五十分钟。

    “小景,你帮着看时间。”叶佳瑶交给他一个任务,省得他没事做。关键是她对古代的时间换算还有些生疏,就交给古人去办好了。

    赫连景搬了张椅子,端端正正坐在一旁,专注地盯着蒸屉,他也拿了赏银,总得做些什么。

    叶佳瑶瞧他一本正经的认真样就想笑,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一道菜准备就绪,叶佳瑶开始做比翼双飞。

    将虾肉剁碎,拌上葱花,调好味儿,鸭子是现成烤好了的,片下鸭皮,修成长方形,鸡蛋打成液摊出厚薄均匀的蛋皮,同样修成长方形。再将虾蓉卷入其中,沾点蛋液,眼下没有面包糠,只好用松脆的杏仁碎片滚上一滚,然后下锅炸。

    这道菜的特点是外酥里嫩,双卷双味儿,香脆爽口。

    但对于看官而言,亮点在于叶佳瑶的拼花手艺。

    西红柿去了里面的馕,削成两厘米左右宽的细条子,在盘中摆出一朵盛放的花朵,又用青黄瓜皮削成细丝,摆出叶子的造型,红花绿叶,配上炸的金黄,码的整整齐齐的双卷,一道精致的双味鸭卷就完成了。

    厨房里帮忙的婆子们看得两眼发直,啧啧赞叹,到底是济南府大酒楼来的厨子,这手艺真不是盖的,不仅讲究味儿还好看,让人看着就要流口水。

    叶佳瑶手脚麻利,炒、煎、烹、炸、蒸、煮、闷、煨、雕花拼盘十八武艺齐上阵,十道菜齐开动,统筹安排,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用最简短的时间一气呵成。

    赫连景眼珠子都快转不过来了,瑾兄做菜时的架势和气场,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就是这里的王,掌控着一切,一双妙手化腐朽为神奇。这厨艺便是说自己是望仙楼的大厨也没人敢质疑。赫连景不由萌生出一个念头,等回到金陵,就让瑾兄到王府当大厨,专门给他做饭,那就两全其美了。

    李管家进来查看,看到一盘盘精美到令人都不忍下嘴的菜肴,忍不住咂舌,再看这位小哥时眼神都不一样了,乖乖,这厨艺,把这一带最有名的老明头甩出几条街都数不清。

    暗暗庆幸,自个儿今天可算是找对了人。

    吉时一到,宴席摆开,外头高朋满座,锣鼓喧天,叶佳瑶和赫连景还有帮厨的婆子们就在厨房里用餐。

    赫连景这才享用到叶佳瑶精心烹饪的美食。

    凤鸣祥和,那鸡肉包着板栗和鹌鹑蛋经过长时间的蒸焖,充分汲取了板栗的香味,而板栗又吸收了鸡肉的汁液,栗香浓郁,肉烂香醇。

    百年好合,芹菜的爽口,百合的清甜,虾仁的鲜滑,融合出独特的风味。

    高朋满座,汇集了海参、鲍鱼、鱼唇、鱼肚以及鲜笋冬菇,怎一个鲜字了得。

    “瑾……”

    赫连景刚一开口就被叶佳瑶瞪了一眼,忙改口道:“哥,多年不见,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叶佳瑶咧嘴一笑:“那是当然,师傅常夸我有做菜的天赋,不管什么菜,只要看上那么一眼,就能寻摸个八九不离十。”

    叶佳瑶特意把哥这个字眼咬的特别重,自夸了一番。

    赫连景学她翻白眼,心说:瞧你得瑟的样,就不能谦虚一点,含蓄一点吗?也不怕人笑话。

    转看那些婆子,一点没有要笑话的意思,而是一脸崇拜地看着瑾兄。

    赫连景怏怏地又翻了个白眼,一群没见识的婆子。

    叶佳瑶给他夹了个鹌鹑蛋:“多吃点,这个很营养的,你正是长个的时候。”

    完全是一副大哥关怀小弟的态度,引得那些婆子不禁崇拜,更有把这个后生骗回家去做女婿的冲动。

    赫连景也给她夹了个蛋,趁机揶揄一把:“哥,你也多吃,你看你,当了几年厨子,颠勺颠的都不长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弟呢!”

    叶佳瑶不以为然:“小景,做人呢,学点本事最要紧,有一技旁身走哪都有饭吃,不然,光长个不长本事,咱可没有哪些富家纨绔当米虫的命。”

    婆子们纷纷点头,赞成叶佳瑶的说法。

    赫连景又抑郁了,左右都说不过她,连嘴上便宜都讨不到。

    不一会儿,李管家又折回来,笑逐颜开,拱手道:“李小哥好手艺,宾客们个个赞口不绝,说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的宴席,东家老爷高兴的很,说是等婚礼结束后要见见两位。”

    叶佳瑶谦虚的还礼:“大家满意就好。”

    偷偷地朝赫连景挑眉挤眼,似在说:瞧,哥厉害吧!

    赫连景面无表情地转开眼去,心底哼哼:让你美……

    晚宴结束后,李财主特意请了叶佳瑶两人过去,口头感谢外加重金感谢,整整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搁在以前,赫连景是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现在不是特殊时期么,他们都快穷疯了,十两银子就变得弥足珍贵,开心的都合不拢嘴了。

    叶佳瑶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小景景,虽然你的酒窝很好看,但是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这样很丢人知道不?好歹你也是金银窝里出来的,不就是十两银子么?至于这样么?

    某人全然忘了自己当初从蠢驴那赢到十两银子的时候,高兴的从榻上翻滚到地上的窘样。

    “听管家说,你们要去金陵,正好,我的商队三天后要去扬州一带,你们就在我这先住上几日,一起出发吧!”李财主发出邀请。

    叶佳瑶道:“那敢情好,一路上在下还可以为商队做饭。”

    做人呢,要尽最大限度体现自己的价值,不能老想着占人家便宜,勤快的人走哪都会受欢迎。

    这一晚,两人终于可以睡舒舒服服的大床了。

    可叶佳瑶却开始烦恼。

    为毛?因为她跟人家介绍她和小景景是兄弟,于是,人家只给安排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虽然她和小景景也算同过床了,但那是大通铺,一个铺上睡着十几人,不一样。

    现在要她和小景景同床共枕,孤男寡女的,这个……不仅仅是有点心理障碍,还有露馅的风险。

    赫连景看见大床张开手脚往床、上躺,感慨道:“天天缩破庙睡凉亭,我都快忘了睡大床是什么滋味了。”

    叶佳瑶愁容满面地看着他在床上翻滚,尼玛,老娘也想滚上一滚啊!

第四十四章 吃货而已

    叶佳瑶去洗漱回来,赫连景已经抱着枕头迷糊上了。

    “喂,起来洗漱了,洗洗再睡。”叶佳瑶推了他一下。

    “不要吵我,我要睡觉……”赫连景拍掉她的手,转个身继续睡。

    “喂,你要当臭虫吗?快起来。”叶佳瑶抽掉他怀里的枕头。

    赫连景被她吵的没办法,只好慢慢吞吞地爬起来,眼睛还睁不开,踉踉跄跄摸去净房。

    叶佳瑶把配八仙桌的四张长条凳子拼在一起,拼成一张简易床,拿了个枕头,一床薄毯子半垫半盖。

    大功告成,叶佳瑶躺在简易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床虽然硬了点,还有些高低不平,但是,比起睡破庙凉亭已经好很多,也没有大通铺里的难闻气味儿。先就将一晚上,看明天能不能问李管家要张躺椅或是草席什么的。

    赫连景洗漱回来,见叶佳瑶躺在长条凳子上睡觉,纳闷道:“你干嘛有床不睡睡凳子。”

    叶佳瑶哼哼道:“我不习惯跟人睡一床。”

    “大通铺里你还不是跟那么多人睡一床么?难道你还怕我非礼你?我可没那龙阳之好。”赫连景不屑道。

    叶佳瑶心说:你丫的要真是个断袖,老娘又安心了。

    “真啰嗦,要不,你来睡凳子,我睡床。”叶佳瑶剜了他一眼,转了身不鸟他。

    赫连景坐在床沿看着她蜷缩在凳子上,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她整天凶巴巴,还老以欺负他为乐,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照顾他的,有吃的总是先让给他,就算睡在破庙里,也是把干净干燥的地方让给他睡,今天她忙了一晚上,看她做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但他不傻,那些个只做做帮手的婆子一个个地都喊腰酸胳膊疼,她的活是最重的,不累才怪。

    想到这,赫连景说:“你睡床上来。”

    叶佳瑶不耐烦道:“都说了,我不习惯跟人……”

    “我睡凳子你睡床。”赫连景说。

    叶佳瑶愣了一下,他肯主动把床让给她,令她有些意外。他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一路上总是嫌这嫌那,如今也学会为别人考虑了,这是好事,人不经历磨难,永远不会成长。

    就好像她一样,从来不用为生计犯愁,一穿过来,就得面对生存危机的各种挑战,抱怨有用吗?没用,消沉有用吗?只会死的更快,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努力的活着,努力的想要活的更好,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也不会放弃自己。

    “拉倒吧,就你那大高个,睡相又不好,别半夜里掉下来,赶紧睡了。”叶佳瑶嘴上没好声气,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赫连景闷闷地躺下来,侧着身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隔的那么远,都闻不到她身上淡淡地幽香,那种令他安心又温暖的气息,很是渴望。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就像她说的,他很矫情,性子傲脾气臭,只是在王府里,人人都迁就他,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不安愧疚。

    这几天的经历,比他十六年来经历过的都要多,从没想过,在莲湖上偶然遇见的一个人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们差不多年纪,但他在她面前就像个无知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被人阿谀奉承惯了,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无能,要是没有她,他可能真得去要饭了。

    大尧尧,等到了金陵,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让你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四处颠沛流离。

    赫连景默默地在心里重复着他的承诺,抬手对着烛台一挥,烛火跳动了几下,灭了。

    三天时间,叶佳瑶在李财主家混的如鱼得水,上至李老太太下至看门大爷的大黄狗都很喜欢她。

    赫连景总结了下叶佳瑶之所以这么受欢迎的原因,首先,她有一副好皮囊,笑起来人畜无害,第二,她很热情很热心,见谁都打招呼,人又勤快。

    于是赫连景又郁闷了,她对谁都是笑嘻嘻,为啥就对他凶巴巴?难道,他真的像她说的,很欠骂?他有那么糟糕么?

    第四天,李家的商队如期出发。

    叶佳瑶和赫连景坐在大板车的草药包上,虽然交通工具简陋了些,但是终于不用走路了,叶佳瑶很满足,心情好得不得了,放声高歌。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山东多好汉,唱好汉歌是最应景的了,不过她故意粗着嗓子乱喊,荒腔走板的调调令一旁的赫连景起一身鸡皮疙瘩。

    “喂,能不嚎吗?回头别把狼给招来。”赫连景堵着耳朵痛苦道。

    叶佳瑶白了他一眼,继续唱:“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商队众人哈哈大笑,这小哥两太逗了。

    叶佳瑶见大家开心,越唱越起劲,起初大家还觉得新鲜,听了四五遍后,终于是受不了了,纷纷掏耳朵。

    “李小哥,您累不?累就歇歇。”商队的领头是李管家的儿子李茂忍不住含蓄道。

    赫连景噗的喷笑出声。

    叶佳瑶讪讪住了嘴,心说:老娘唱的多有激情,这是在给你们鼓劲加油,调节气氛,乃们太不懂欣赏了。

    叶佳瑶冲赫连景晃了晃豆沙包大的拳头,以示警告。赫连景这才收住放肆的嘲笑,不过还是忍不住勾着嘴角,肩膀一抽一抽抖动。

    不用再为觅不到食物而苦恼,不用再为今晚住哪儿发愁,旅程变的轻松而有趣。

    两天后,商队到了济宁,改走水路。船是顺风顺水,一日几百里。叶佳瑶算算路程,这种速度,十几天就能到金陵了。

    眼看着就要到扬州,叶佳瑶纠结起来,要不要在扬州下船,回叶家去看看?

    继母看到她会不会惊讶的眼珠子掉下来?这场偷梁换柱的戏码,老爹知不知情?不过,就算老爹知道了,相信老爹也不会为她讨公道,说不定还帮着继母和二妹,为了叶魏两家的声誉对她不利。

    叶佳瑶想来想去,打消了这个冒险的念头。

    那么……去外祖家?外祖母最疼她,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可是转念一想,叶佳瑶又摇头,年初的时候外祖家来人,说外祖母身体不好,要是让外祖母知道她最心疼的外孙女被人欺负成这样还不得气死,还是别去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喂,在想什么?”赫连景来到甲板上,看到叶佳瑶坐在船头发愣,便挨过来询问。

    叶佳瑶淡淡扫了他一眼,臭小子,怎么跟那头蠢驴一个德性,老是喂喂喂。

    “在想午饭吃什么。”叶佳瑶懒懒回答。

    赫连景笑道:“其实你不用每天变着花样做,能不伤脑经吗?我就奇怪了,你说你不是厨子,怎么会做这么多菜。”

    叶佳瑶挑着眉梢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哥我是天才,悟性好懂不懂?就好像你们学琴棋书画,学骑射,同一个师傅教,有些人很快就能掌握其中的技巧,融会贯通,有些人就怎么也学不好,你就是属于那种没啥悟性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赫连景啧啧道:“夸你两句,你就飘到天上去了,我看你也就是一个吃货,整天就知道琢磨吃的而已。”

    叶佳瑶一咧嘴,皮笑肉不笑道:“恭喜你,还没笨到无药可救,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是动力的源泉,只有当你对一件事感兴趣了,你才会全神贯注、全情投入、千方百计地去做,做到最好,所以说,不管做什么,用心最重要。”

    “又说教,我看你不仅可以当个厨子,还能去当先生了。”赫连景讪讪撇嘴。

    叶佳瑶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可都是金玉良言,可惜以前她不懂,老师每每唠叨,她都烦不胜烦,现在才深有体会,如果当初她能听进去,多学些本事,或许现在就能多一条路,而不是只能靠做吃的混饭吃。

    李茂从船舱里出来,对叶佳瑶喊道:“李小哥,待会儿就到扬州了,我们要上岸送货,你和景小弟要不要上岸玩玩?”

    赫连景兴奋道:“咱们上岸去玩玩吧!扬州我来过,知道好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啊!”

    叶佳瑶嘴角抽了抽,你只是来过,老娘前世今生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好不好,谁带谁玩啊?

    “好啊,我们也上岸。”叶佳瑶冲李茂大声回道。

    船徐徐靠了岸,李茂指挥大家把一部分货物搬运上岸,他们要送药材去扬州最大的药铺济仁堂。

    叶佳瑶叫上赫连景也去帮忙。

    “没事儿,李小哥,你们去玩吧!船要在码头停靠一宿,今儿个晚饭你也不用做了,大家要上岸去喝点酒。”李茂笑呵呵地说。

    也就是说,今天他们自由了,放假了。

    于是赫连景欢喜地拉着叶佳瑶上岸去。

    扬州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居的天字一号房里,夏淳于喝着清茶,边听宋七汇报打听回来的消息。

    “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叶家有三姐妹,一个兄弟,大小姐叫叶瑾萱今年十七,二小姐叫叶瑾蓉今年十六,三少爷叶仲元今年十四,还有位四小姐才十岁,那叶夫人原是偏房,叶同知的原配去世后才抬了做夫人的。如今,叶大小姐和叶二小姐都不在府里,叶家很平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下人们都说叶大小姐嫁去济南魏家了,叶二小姐的行踪却说不清楚,反正不在府里就是了。”

第四十五章 偶遇

    “属下又去了已经离府回乡下的叶大小姐的奶娘苏氏家,叶大小姐在家时的确过得有些艰难。”宋七又道。

    夏淳于放下茶盏,背着手走到窗前,蹙眉远眺,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运河上白帆如林,彰显着这座城的繁华,正是……一江春水东流去,万点白帆逐浪来。

    眼前的繁华景象却掩不去心底的悲戚与荒凉。

    所有信息汇集在一起,迷雾散尽,真相浮出,叶瑾萱上了黑风岗,而叶二小姐李代挑僵成了魏府的大少奶奶。

    瑶瑶没有骗他。

    不敢去想,瑶瑶离开时是怎样的心情,她说过嫁狗随狗,嫁鸡随鸡,即便他当她是玩物她也是他的妻子,她说……淳于,我会好好待你的。于是她毫无怨言,每天帮他做饭洗衣,像个快乐而忙碌的小妇人。

    她说……淳于,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得到他的承诺,她面上还是委屈,眼底却漾着得逞后狡黠的笑意。

    只可惜那时他不懂,她把他当成她多舛又无奈的人生的救赎,而他只因对她有所怀疑,碍于自己高贵的身份,一再将她辜负。最后,她芳踪已渺,只留下遗憾与愧疚,像两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像一根针扎在心里,拔不出来,每每念及便是尖锐的刺痛。

    宋七同情地看着世子爷落寞的背影,嫂子是个好女子,相信每个和她相处过的人都很难忘记她,到现在他还对嫂子许诺过他的猪肚鸡念念不忘,却是以后都没机会吃了。

    “你没告诉苏氏瑶瑶的真实状况吧?”夏淳于问道。

    宋七道:“属下没敢如实相告,只说叶大小姐在济南过的很好,很挂念她,托属下前去看她,苏氏很高兴,说叶大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

    夏淳于的眉头拧的更紧,说:“你再去一趟,给苏氏送一百两银子去,别忘了再买一副虎皮护膝。”

    他不知道她还有哪些心愿,独独这一件是听她说起过的。

    扬州,一座如诗如画的古城,有秀丽的瘦西湖,有雄伟的大运河,有历代盐商精美的私家庭院,这些庭院在现代都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买票可以进去参观,不过,这会儿可都是有主的,没法进去游览。

    不过,赫连景和叶佳瑶同心思,景可以慢慢赏,先喂饱肚子里的馋虫再说。

    运河边便是繁华的美食街。古代不像现代,有汽车火车飞机,船运是古时扬州最主要的交通运输,南来北往的人们来到此处都会停泊靠岸,尝一尝这里地道的美食,或赏一赏此地优美的景色,所以,运河沿岸的餐饮业最是发达。

    两人进了一家普通茶楼,赫连景熟门熟路的点了三丁包、翡翠烧卖和千层油糕,介绍道:“这叫点心三绝,喝茶必备佳品,不过,就是不知道这里的点心做出来味儿正不正,福满楼的点心那是绝对的美味,可惜太贵,现在咱们吃不起,以后我带你去吃。”

    叶佳瑶笑笑,并不走心地说:“好啊!”

    福满楼的点心的确是扬州城里最正宗也是最贵的,瑾蓉就很喜欢吃,时不时的让人去买,还到她面前炫耀,而她还是十岁那年外祖父送她回扬州带她去吃过一回。

    面点是她最不擅长的,因为她在现代的老爹也不擅长,所以,叶佳瑶倒是很想专门去学做面点,只是拜师比较困难,厨师也是手艺人,手艺人靠手艺吃饭,这门手艺会的人多了,他的饭碗也就不牢靠了,因此,那些大厨们做菜做面点的时候一般都不让人看,藏着掖着,神秘兮兮,至于传承也是很死板,外人很难得窥,不像现代还有专门培养厨师的学校,培训班什么的。

    点心很快端上来,赫连景兴奋的搓手,拿起筷子就先夹了一个三丁包细细品味起来,面上流露出无比满足的神情。

    叶佳瑶也尝了一个,面皮还算柔软筋道,馅料的确是鸡丁肉丁和笋丁,只是鸡肉不够鲜香,似乎是用炖过高汤,鲜味都被榨干了的鸡肉做的,肉丁太肥,不是选用最嫩的五花肉,笋丁偏老,能吃出渣来。

    叶佳瑶在心里给了个两星半的评价。

    再尝千层油糕,正宗的千层油糕大约有二十来层,一层糕夹一层糖油,层层相叠又层层相分,柔韧异常甜糯适度,但这里的千层糕都黏糊在一块儿了,也太甜了些。

    只能给个两星的评价。

    至于翡翠烧卖,倒是有意外的惊喜,面皮薄如纸,透出里面韭菜的翠绿颜色,从外形上看的确对得起“翡翠”二字,里面的虾仁也够鲜嫩,叶佳瑶给出四星的评价。

    “好吃好吃,真好吃,太想念扬州美食的味道了。”赫连景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叶佳瑶同情地看他,可怜的小景景,过了几天苦日子,对美食的要求直线下降,就这东西,搁以前,他恐怕会嫌弃的扔掉喂狗。

    算了,不来打击他,想当年慈禧老佛爷逃难时,有人给她一个窝窝头,她都觉得好吃的不行,回到宫里还念念不忘,人饥饿的时候自然什么都觉得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点。”叶佳瑶把点心推到赫连景面前。

    赫连景感动不已,大尧尧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好吃的都先想着他。

    “你也吃啊!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赫连景忍痛割爱,大尧尧对他这么好,他也不能太自私。

    叶佳瑶失笑:“统共三个三丁包,四只千层油糕,六个翡翠烧卖,搁平时还不够你塞牙缝,少跟我客套了,我是肚子不饿,不太想吃。”

    为了不影响小景景的食欲,关键是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叶佳瑶就不说她是嫌难吃才不要吃。

    赫连景这才把剩下的都席卷了。

    吃过点心,两人继续去找好吃的,看到路边有浇糖人的,叶佳掏了三个铜钱,转到一只凤,赫连景也来凑热闹,却转到一只他深恶痛绝的狗,坚决不肯要,最后换了一只兔。

    浇糖人的师傅跟作画似得熟练的在案板上浇出展翅飞翔的凤凰和一只小小的兔子。

    叶佳瑶得意的拿着她的大大的凤凰跟赫连景的小兔子比了比,哈哈大笑。

    赫连景无比郁闷,同样是三个铜钱,她就转了个这么大的,他只得了个小的,亏大发了。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不是他掏钱,便释然了。

    两人吃着糖人继续逛,赫连景对街边的套圈游戏产生了兴趣,跃跃欲试,叶佳瑶摸了一把铜钱给他:“玩去吧!”

    “你不去?”赫连景问道。

    叶佳瑶朝另一个方向昂了昂下巴:“我要去捏个面人。”

    赫连景对捏面人不感兴趣,说不定大尧尧会让面人师傅照着他的模样捏,便说:“那你待会儿过来找我。”

    叶佳瑶来到面人摊前询问:“师傅,捏一个面人要多少钱?”

    面人师傅道:“两个铜钱一个面人,可以照着小哥的模样捏。”

    叶佳瑶欢喜道:“那就照我的模样捏一个。”

    然后比了个很俗的剪刀手摆了个pose,说:“就这样能捏出来吗?”

    面人师傅眼角抽了抽,看着叶佳瑶的剪刀手,为难道:“那个手势也要么?”

    叶佳瑶连连点头:“要啊要啊!”

    面人师傅眼角嘴角齐抽,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摘了一块面团开始捏。

    那边赫连景挤到最前面,见之前的人连扔了五个圈啥也没套中,不由的嗤鼻。

    “一个铜子一个圈,爱套什么套什么,套中就归你啦,来来,套圈啦……”摆摊的大叔吆喝道。

    “给我五个圈。”赫连景爽快地摸了五个铜钱拿到五个竹圈,瞄准了一个胖乎乎的瓷娃娃,大尧尧有个乌漆抹黑的破陶罐用来装铜钱的,那个实在太难看,连着铜钱都不那么可爱了,他给她套个漂亮的让她装铜钱。

    “嗖……”竹圈稳稳套住了瓷娃娃,围观的人大声喝彩,赫连景心里也是得意,小爷这一路练石子打小鸟,准头大大提高。

    接着赫连景又套了几样小东西,简直百发百中,摆摊的大叔脸都黑了,不情愿的把东西给赫连景,怏怏道:“小哥好准头,我这也是小本经营,小哥见好就收吧!”

    想要的东西赫连景都套来了,剩下的也不感兴趣,大尧尧老是教育他,做人做事要给别人留三分余地,便收手抱了战利品兴高采烈的去找叶佳瑶。

    “尧尧,尧尧……”赫连景挤出人群扯着嗓子喊。

    叶佳瑶听见了,回过头来,看见赫连景抱了一堆东西冲她喊,看来收获不小,正要回应,却看见一个人直直朝赫连景走过去,叶佳瑶下意识地连忙转身。

    尼玛,蠢驴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应该不是她眼花了吧!

    赫连景正要朝叶佳瑶那边走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似得拦在了他面前。

    赫连景定睛一看,顿时呆滞了,结结巴巴地:“淳……淳于哥?”

    夏淳于心情烦躁便来运河边走走,忽然听见有人叫尧尧,对这个名字,他特别的敏感,那一瞬,心跳都漏了一拍,循声望来,却意外地发现了赫连景。

第四十六章 景小王爷

    “小景?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夏淳于讶异地问,再看赫连景一身土布灰衣,老百姓的穿戴打扮,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恍然道:“你从家里溜出来的?”

    赫连王府的这位小王爷是个颇为让人头疼的主,爱凑热闹,什么事儿都喜欢掺一脚,前年赫连煊去闽南驱逐水寇,他就从家里溜出去,幸好没出城就被人给抓了回来,这次赫连煊到山东剿匪,估计他又想跑去山东,说不定他已经去过山东了,不然,怎么会是这副落魄潦倒的模样。

    也不知这一路上遭了多少罪,赫连王府肯定已经鸡飞狗跳了。

    赫连景目光闪烁,估算着从淳于哥手底下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

    夏淳于一眼看穿他的心里的小九九,他的右脚刚一迈出,夏淳于就封堵住了他的去路。

    “想去哪儿,跟我回金陵。”

    赫连景哭丧着脸道:“不行啊淳于哥,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不能丢下他不管啊!”

    夏淳于脸色一沉:“你又把哪家的兔崽子给拐出来了?”

    “我哪里拐别人了,是我差点被人拐了,多亏瑾尧兄解救了我,一路带我回来的。”赫连景嗫喏道,生怕淳于哥误会大尧尧是坏人。

    夏淳于挑眉,默念着……瑾尧兄?尧尧?是男的?

    “你刚才叫的就是这位朋友?”

    “是啊!他就在那边,我去叫他啊。”赫连景说着就要开溜。

    夏淳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起去。”

    他决不能让小景从他眼皮底下溜掉。

    赫连景没奈何,在淳于哥面前他可不敢放肆,逃又逃不掉,只好乖乖带着淳于哥去找叶佳瑶。

    “咦?人呢?刚才明明在这的。”来到捏面人的小摊前,没看到叶佳瑶,四周也没人,赫连景莫名地紧张起来,问捏面人的师傅:“刚才过来捏面人的小哥呢?”

    捏面人的师傅手里还忙活着,头也不抬地说:“那位小哥说,有人找他的话,就说他突然肚子痛,先走了。”

    呃……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肚子痛了?难道是点心吃坏了?可他吃了那么多都没事。

    赫连景担心道:“淳于哥,我朋友好像不太舒服,我得去找他。”

    夏淳于看他着急的样不像是装的,问道:“你们住哪儿?”

    赫连景知道自己遇到淳于哥是逃不走了,本来还想和大尧尧一路玩回去的。便老老实实往码头那边一指:“我们坐船来的,船就停在码头上。”

    夏淳于想了想,示意身后的侍卫过来,吩咐道:“你们跟着景小王爷,等他找到朋友,直接带他上船,记住,如果跟丢了景小王爷,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两个侍卫大声应诺,这一刻开始,他们的视线会一直黏在景小王爷身上。

    叶佳瑶等他们都离开了,才从不远处的巷子里钻出来。

    真没想到小景景认识蠢驴,还很怕蠢驴的样子,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随便从大明湖边捡个人来也能跟蠢驴扯上关系,难得在扬州逛个街也能碰到蠢驴,真是太神奇了。

    这说明他们很有缘分?呸呸,这是孽缘的缘,大粪的粪,老娘才不要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小哥,面人捏好了你还要不要?”面人师傅问道。

    叶佳瑶掏了两个铜钱给他,拿了面人去追小景景。

    看样子小景景是要跟蠢驴走了,相伴一路总得告别一下,好在蠢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不然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赫连景回到船上,大声叫尧尧,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人,大尧尧没回来,李茂他们也不在船上。

    赫连景心急如焚,尧尧到底去哪儿了?

    “船家,船家,有没有见着我哥?”赫连景跑去问船家。

    船家朝岸上一努嘴:“那不是你哥么?”

    叶佳瑶一到码头就故意捂住肚子,慢慢吞吞地挪啊挪,赫连景见了忙跑过来扶她:“你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肚子疼?”

    叶佳瑶虚弱地摆摆手:“别提了,可能是那千层油糕太甜,我吃不了太甜的东西,一吃就闹肚子。”

    “现在怎么样?要不要请个大夫?”赫连景关切道,反正现在有淳于哥,可以问淳于哥要钱。

    “不用,现在已经好多了,歇会儿就没事了”叶佳瑶看他是真急了,心里暖暖的。

    赫连景扶她进船舱坐下,又去给她倒水,一边抱怨:“知道自己不能吃太甜的东西怎不早说,你可以不吃的呀!”

    叶佳瑶撇了撇嘴:“我哪知道那么甜,都咬过了,不能浪费粮食啊!”

    赫连景悻悻道:“还不照样都浪费了。”

    “快说说,你去套圈都有什么收获?”叶佳瑶转移话题。

    赫连景想到自己的战利品,乐呵呵地去拿了来,献宝似得说:“你看,瓷娃娃,给你装铜钱。”

    叶佳瑶见那瓷娃娃肥胖可爱很是喜欢,嘴上却嫌弃道:“女孩子才喜欢这种娃娃。”

    呃,被嫌弃了。

    赫连景略有些失望,愤愤地说:“怎样也比你那个破罐子强,我特意套来给你的,你要不要?”

    叶佳瑶一把夺过来抱在怀里:“要,可是花了我五个铜钱的,当然要。”

    赫连景满头黑线,囔囔着:“那也要有本事才套得着,你以为很容易啊!”

    叶佳瑶笑着,心里却是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小景景要走了,这个可恶的可怜的可爱的小家伙,一路上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也给她带来了许多欢乐,在她那么失意的时候,幸亏有他作伴。

    “这个给你,可是照着我的模样捏的哦。”叶佳瑶把自己的小面人给他。

    赫连景一看那小面人,哈哈大笑:“大尧尧,你这是什么怪手势,太逗了。”

    说着,赫连景还学着叶佳瑶的样子在耳边比了个剪刀手。细长的凤眼弯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深深的酒窝,笑的那么阳光灿烂,而她,也许再看不到这样灿烂的笑容了。

    叶佳瑶翻了个白眼,嗤鼻道:“傻兮兮地,学不像就别学。”

    赫连景开心地收起面人,对她说:“尧尧,我刚在碰到了我哥的朋友,他会带咱们回金陵。”

    咱们?

    叶佳瑶愣了下,忙摇头:“我不能跟你走。”

    赫连景讶异:“为什么?”

    叶佳瑶绞尽脑汁找借口:“因为……因为……因为我答应了李财主,会给商队做饭,不能说话不算数,我要是走了,以后李茂他们吃什么呀?做事要有始有终。”

    “那怎么办?”赫连景愁苦起来,淳于哥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继续留下的,他不想和大尧尧分开。

    叶佳瑶道:“要不,你跟你哥的朋友先走,我和李茂他们一道,到了金陵我去找你呀!”

    赫连景闷闷不乐,良久,抬眼望着叶佳瑶,怏怏道:“你保证会来找我?”

    “那是当然,你还欠我银子呢,说好了到金陵加倍还我的,你不会赖账吧?”叶佳瑶揶揄道。

    赫连景脖子一梗:“我是那种人吗?”

    只是,他说出了真实身份,她还敢来找他吗?

    “景小王爷,时辰不早了。”夏淳于的侍卫在外头催促。

    叶佳瑶愣住,景小王爷?

    她知道他是富家子弟,穿一百多两银子一匹的云水碧,可她万万没敢想他是个小王爷,天啊,这个世界是肿么了?在土匪窝里能碰到世子爷,路边还能捡到小王爷,是她运气太好,还是这个世界世子王爷太多了?

    看她惊愕的表情,显然是吓到了,赫连景局促不安的解释:“那个……那个……我是想着到了金陵才告诉你的。”

    叶佳瑶还处在震惊中没缓过神。

    尼玛,小王爷跟着她住大通铺,睡破庙凉亭,和她一起偷西瓜,还掉粪缸……好吧,她和世子爷做过夫妻,和小王爷共过患难,真是别样精彩又刺激的人生。只是刺激过头,让她有点吃不消。

    “景小王爷……”外头又在催。

    赫连景凶道:“催什么催,催命啊!”

    外头没了声音。

    赫连景扶着叶佳瑶的手臂,认真道:“尧尧,我实话告诉你,我是赫连王府的小王爷,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你来,只要报我的名字就行,我也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尝遍金陵的美食,你不许食言,咱们都不许食言,你说过,说话要算话。”

    赫连景莫名的紧张,他看到了她眼底的退缩看到了疏离,这让他很难受。

    他在金陵有很多朋友,但他知道,那些人之所以和他交朋友,巴结他奉承他,都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大尧尧什么都不知情,只当他是普通的富家子弟,虽然常常凶他损他,但是,但凡有吃的,她必定先给他,但凡有好东西,她必定先想着他,床给他睡,自己睡凳子,伞给他遮,自己淋雨。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萍水相逢却共了一路患难。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和她一直走下去,天南地北,去过欢脱恣意的人生,而不是呆在王府里做那个无趣的小王爷,周遭都是带着虚伪面具的人。

    一念至此,自己也是怔愣住,他以为自己喜欢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这个人很有趣,外强中干,嘴硬心软,直到要分开,才发现,原因没有那么简单。

第四十七章 告别

    叶佳瑶看他急的额头都出汗了,心有不忍,哂笑道:“你急什么?还没见过有人这么希望债主找上门的,我这么穷,不找你要账,我怎么过日子啊,行了,我记住了,赫连王府是吧!我会去找你的。”

    赫连景听她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不放心,伸出一只手,要与他击掌为誓。

    叶佳瑶爽快地狠狠地拍了他一掌,手心隐隐发疼。

    “你快走吧,别让人久等。”叶佳瑶捶了他肩膀一拳。

    赫连景突然有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然后他便真的这么做了。

    突兀而来的拥抱,叶佳瑶整个人都僵掉。

    “大尧尧,你一定要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完这一句,赫连景掉头就走,他怕他再停留片刻,会很不争气的哭出来。

    怎么这么难受?

    蓦然的好像心就空了,空荡荡地,像风筝断了线,像叶子离了枝,像孩童丢了他最珍爱的宝贝,像那晚被抛弃站在屋檐下望着夜雨时一般茫然无措。

    站在码头回望船头,叶佳瑶在向他挥手,赫连景也挥了挥手,低低地呢喃着:“大尧尧,你若不来,我不知道该上哪儿找你,所以,你一定要来啊……”

    叶佳瑶直到他走远,看不见了才木然地回到船舱,抱着他送的瓷娃娃,仰头望着船定的木板,她怕她一低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小景景走了,她又变成一个人。

    从黑风岗死里逃生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要流泪,因为那时她很生气也很失望,所以,她不要哭,不要为那个家伙流眼泪。

    但现在,她好想哭,可爱的小景景,真的像她的小弟弟,跟他斗嘴都是那么欢乐,陪她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

    是不是所有她在乎的人,最后都会离她而去……

    直到眼泪流进了心底,确定再不会溢出眼眶,叶佳瑶把破罐子拿出来,把里面的铜钱一枚一枚取出,一枚一枚的放进瓷娃娃的肚子里。

    她省吃俭用也存了一些钱,本来是想到金陵后给小景景买一身稍微好一点的衣服,再送他回家,免得他家人看到他那么潦倒狼狈会心疼。

    现在……都用不上了。

    夜晚的运河,深沉的江水在冰冷的银月和飘渺闪烁的繁星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那一片渔火终究消失在视线里。

    赫连景坐在船尾,手里拿着叶佳瑶送给他的面人,呆呆地望着茫茫地夜。

    大尧尧现在在做什么呢?

    夏淳于听说小景已经在船尾呆坐好久了,便出来看看。

    “还在想你那朋友呢?”夏淳于慢慢踱了过去。

    赫连景情绪低落,不想理人。

    夏淳于嘴角一牵,轻哂道:“这么担心你朋友,为什么又不让我送银子给他,这样你也就不欠他人情了。”

    赫连景闷闷道:“不能给,给了他就不会来找我了。”

    夏淳于闲闲地道:“能和你景小王爷攀上交情,多少人求之不得,指不定他心里有多乐呵,放心,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赫连景生气道:“大尧尧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一样。”

    夏淳于好奇地笑:“哦?怎么不一样?人心隔肚皮,谁能看得清?”

    赫连景孩子气地说:“大尧尧就是不一样,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丫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单纯又任性,最好骗了,落难之时,有人给你个馒头就觉得人家好得不行。

    夏淳于讥讽道:“溜出去一趟倒是长本事了,还能识人了,你怎不想想你这么溜出来,你娘会不会着急,你哥会不会生气?”

    赫连景不服气道:“为什么我哥十四岁就能出征,你也十六就有差事做了,我却要每天闲在家里。”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能让人放心?你看你,出趟远门,钱也被人顺走,还差点回不来,都快混成要饭的了,你说你就这点本事还想做什么?”夏淳于数落他。

    小景就像他小弟弟,所以夏淳于说话也不客气。

    赫连景涨红了脸,辩解:“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难道你们一开始就做得很好么?”

    夏淳于眉梢一挑,反问他:“你说呢?”

    赫连景瘪了气,焉了下来,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差劲,比他差劲的王公子弟多了去,但是跟大哥和淳于哥比起来,他的确逊毙了,就连大尧尧也比他强太多。

    “什么时候你哥和你娘觉得你成熟了,能独当一面了,自然会给你安排差事,至于怎样才算成熟稳重,我想,你有了这一趟经历应该有所领悟,最起码,该有男人的责任和担当,不要总让别人替你操心。”夏淳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夏淳于回到船舱,宋七担心道:“小王爷还不肯进来?”

    夏淳于摆摆手:“没事儿,让他自己呆着,吹吹风,醒醒脑。”

    宋七心说:已经吹了很久了,再吹就该吹傻了。

    运河上的夜风微凉,船桨划水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夏淳于的一番话像一颗石子投入赫连景的心湖,思绪如浪花激荡。

    男人的责任与担当。是啊,谁都当他是孩子,家里人如此,外人如此,便是大尧尧也总说他是毛头小子,原因终究是出在他自己身上,遇事不够冷静,行事不够沉稳,心气高本事无,如何能让人信服?

    他抬眼眼望向静谧的河岸,一双清澈的眼眸格外清亮,透着几分坚毅与决然。不,他不要再做这样的自己,他要变得强大起来,不是跟在别人身后,靠着别人肩膀存活,他要做顶天立地的景小王爷,而不是混吃等死的纨绔。

    六天后的清晨,一艘双桅船缓缓驶入金陵货运码头,船一靠岸就上来一队官兵把船给控制了,要找一个叫瑾尧的人。

    半个时辰后,赫连景骑马来到码头,登上了船。

    官兵们齐齐行礼:“景王爷。”

    李茂低着头,不住哆嗦。

    他一小老百姓,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又不清楚到底犯了啥事,那个李小哥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啊!怎么还惊动了王爷呢?

    赫连景挥手示意官兵们退下。

    “李茂,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来找瑾尧,瑾尧呢?”

    他就担心大尧尧不会来找他,幸好淳于哥教了他一个法子,估算着日程,在各码头派了人守着,只要李家的商船一靠岸,就把船控制起来,这样大尧尧就跑不掉了。

    谁知还是落了空,得到消息,他立马赶了过来。

    呃,这声音好熟悉,不是李小哥的小弟吗?李茂疑惑的抬眼,看了一眼又看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乖乖,这位锦衣华服,面如冠玉的少年王爷还真是那位景小弟。

    震惊过后,李茂倒是松了口气,本来他还以为李小哥是什么朝廷要犯,吓坏了,窝藏朝廷要犯可是要治罪的,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

    “回,回王爷,李小哥他在镇江就下船了。”李茂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回话。

    赫连景急声道:“他有说去哪儿吗?”

    “小的问过,李小哥说他在镇江要办点事,然后可能会去江西。”

    赫连景懵了,这还上哪儿找人去?

    此时,叶佳瑶正躺在一辆牛车上,慢悠悠地朝金陵而来。

    她不是要躲着小景景,实在是因为小景景跟蠢驴认识,她不想见蠢驴。

    为了保险起见,所以她在镇江就下了船,改走陆路。

    “小哥,前面不远就是金陵城了,老头我就不进城了。”赶车的老大爷说道。

    叶佳瑶一咕噜爬起来,跳下牛车,拍掉身上粘着的稻草。

    ”大爷,谢谢您啊!”

    叶佳瑶摸出几个铜钱要给老大爷,牛车也是车,坐车就得给车钱。

    老大爷说什么也不肯要。

    叶佳瑶只好再三道谢,背起包袱踏上了进城的官道。

    金陵,也就是现代所称的南京,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有着六千多年的历史,有着“六朝古都”,“十朝都会”之称,可见其繁华程度。

    虽然这个时空与她所熟知的历史不一样,但在这个时空,金陵城繁华依旧,亦是一朝之都,不仅是政治文化的中心,也是经融中心。

    叶佳瑶早就想好了,到金陵后先找份工作安顿下来,复仇的事慢慢筹划,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是很有耐心的。

    找什么工作呢?自然是当厨子,这是她的特长。人可以穿破衣,住破房,但不能饿肚子,所以,厨师这份职业放之古今放之四海皆有市场。

    金陵城亦是座美食天堂,酒楼多的数不清。叶佳瑶很兴奋,有种鱼入大海,广阔天地任我遨游的壮志情怀。可是逛了大半天,问了好多家酒楼,都说不招人。

    尼玛,老娘身为后世五星级酒店特技大厨的传人,要是在这里还找不到工作,真的可以去屎了。

    暂时找不到工作,叶佳瑶只好先去找住的地方,她身上钱不多,但撑个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尼玛,这里的客栈怎么都这么贵?连那种毫不起眼的小客栈最便宜的地字号房间都要一百个铜钱一晚。

    叶佳瑶忧愁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就是她此刻的真实写照。

第四十八章 多管闲事

    叶佳瑶咬牙交了一百个铜子要了间地字号的房间。

    终于有了独立的房间,不用再混在男人堆里,叶佳瑶脱了衣裳,解了裹胸,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快一个月了,都是偷偷摸摸随便擦一下就算了,叶佳瑶觉得自己都快馊掉了。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叶佳瑶出去觅食。

    走到大堂见几个客人和店小二在吵架。

    “这么难吃的东西还要这么贵,你们开的是黑店啊?”其中一位年轻的汉子把筷子拍在桌上,桌上的碗碟都震了起来。

    店小二似乎见惯了这种事,一点儿也不惊慌,不温不火道:“跟你们说了,今儿个厨子不在,做不出好吃的,是你们自己非要在这里吃,怪谁啊?”

    “那也不能随便糊弄人啊,你自己看,这青菜都炒焦了,豆角咸的要死,还有这……这是红烧肉吗?猪油渣还差不多……”胖乎乎的客人很是气愤。

    “不好意思,不管好吃难吃,反正你们已经吃了,就得交钱,四个菜一个汤,总共一两银子,拿来。”店小二伸手要钱。

    “要钱没有,这店我们也不住了,走。”几个客人拎了行李就要走人。

    “哎……你们不能走,还有房钱没交呢,你们要是不交钱我可就报官了。”店小二上前拦住。

    “你去报啊,我们还正想找个说理的地方呢!什么破店,被褥是脏的,茶水是凉的,饭菜是喂猪的,交钱,我交你大爷。”客人也很嚣张。

    叶佳瑶觉得这几位客人是故意想要赖账,饭菜难吃是事实,但房间还算是干净的,茶水也是烫的,刚才她要洗澡,小二还特意送了两壶热水过来,服务也还算周到的。

    便去问吓的缩在柜台后的账房先生。

    “老先生,他们在店里住了多久?”

    账房先生道:“他们都住了大半个月了,要了两间人字号的房间,只交了二两银子的押金,如今还欠着六两银子呢!”

    “那你们掌柜呢?”叶佳瑶看这店里就只有账房先生和店小二。

    ”掌柜的不在,掌柜要是在,他们也没法子赖账了,他们就是瞅准了掌柜的不在。”账房先生鄙夷道。

    叶佳瑶点点头,心底冷笑,见过吃霸王餐的,还没见过住霸王店的。

    那边已经推搡起来,眼看着就要干架了,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听见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客栈外也有人围上来。

    路见不平一声吼。叶佳瑶上前劝架,笑眯眯地说:“几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气,怒伤肝,对身体不好,来来,咱们到里边说话。”

    年轻的汉子见冒出来个样貌清秀的小哥管闲事,他们故意找茬吵架就是想要走人,谁还要到里面去说话,还好好说话,说你个棒槌。便凶巴巴道:“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叶佳瑶施施然道:“我也是住店的,刚才听你们说这是黑店,便想问问清楚,如果是黑店,我可不敢住了。”

    店小二急了:“客官,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们客栈虽然小,可服务周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屁个服务周到,你们就是开黑店的。”胖子义愤填膺地囔囔。

    “就是黑店,就是黑店。”两位充当配角的客人振臂附和。

    店小二气的脸色发青:“我看你们是想赖账。”

    “你说什么?说我们想赖账?”年轻的汉子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脖领,双目瞪的滚圆。

    叶佳瑶施施然道:“你们说这里是黑店,那总得拿出个说法,也好让我们这些住店的知晓知晓,免得步你们的后尘吃了亏,大家说是不是?”

    看热闹地人纷纷应和叶佳瑶。

    店小二气极,这位小哥看着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竟然是根搅屎棍,真是看走眼了。

    几个闹事的本来就是找个由头,你真让他拿个说法,他哪里拿得出,只好信口雌黄。

    “这店有多差劲我就不说了,住在这店里的客人都清楚,问题是,我们还丢东西了,我们的房间只有小二进去过,你们说,不是他们监守自盗是什么?”胖子气呼呼地说。

    叶佳瑶微一嗤鼻,唷,居然还会拽成语。

    店小二怒道:“谁偷你东西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们东西了?”

    叶佳瑶道:“丢东西的事呢?没有真凭实据,咱也不好说什么,便是到了官府,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随便给人定罪不是?至于你们说这店差劲,我就纳闷了,既然觉得这么差劲,你们怎么还能住上大半个月呢?这金陵城里客栈多的是呀!”

    四位客人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来。

    众人心神领会,俱是偷笑。

    “能住这么久,说明你们还是喜欢这家客栈的,我呢,是今天刚住进来,住的是地字号房,最低等的,但被褥松软干净,茶水冷热皆有,小二热情周到,价钱么……应该还算公道吧!”

    店里的其他客人纷纷点头,认为叶佳瑶说的在理。

    ”不过呢,刚才我也看到了,饭菜的确强差人意,但小二哥事先也说明了,今儿个厨子不在,做的难吃情有可原。其实说来说去,都是误会一场,我看这样吧!我帮你们重做一份,算我请客,几位大哥吃完了,把余下的房钱结了再走,如何?”叶佳瑶见好就收,给他们台阶下。

    “杜掌柜是个大好人,开客栈这么多年,有口皆碑的。”

    “人家也是小本经营不容易,有什么误会大家说清楚就好了。”

    街坊邻居出来说公道话。

    “算了算了,大家和气生财。”有人劝道。

    四位客人看着情形再闹下去就是自己理亏了,本来就是心虚,便顺杆子往下爬,虽然对叶佳瑶恨得牙痒痒,却只能说:“看在你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但这店我们是决计不住了。”

    叶佳瑶道:“行,那你们先把房钱结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说着挽起袖子问店小二:“厨房在哪?”

    店小二指指后堂:“在后面的小院左手边。”

    一场纷争就这样消于无形,四位客人走掉后,叶佳瑶拿出一两银子交给账房,小二在一旁讪讪道:“这怎么好意思?”

    之前他还误会小哥是搅屎棍。

    叶佳瑶道:“说好了我请客的。”

    把银子放在柜台上便回屋了。

    一两银子,对她而言不是小数目,但她叶佳瑶也从不做亏本生意,有时候,吃亏是福。看着吧,出去一两银子,回来的可不止是一两。

    第二天,叶佳瑶起了个大早,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任务,找工作。

    刚要开门,却响起了敲门声,店小二在外头道:“小哥,小哥起来了么?”

    叶佳瑶打开门:“小二哥,找我有事儿?”

    店小二嘿嘿笑道:“小哥,我们掌柜想见见你呐!”

    “你们掌柜回来啦?”

    “回了,昨晚就回了,不过回的晚就没敢打扰小哥。”

    叶佳瑶跟着店小二去见掌柜,掌柜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矮矮胖胖,笑起来像个弥勒佛。

    见到叶佳瑶更是笑得连眼睛也找不到了。

    “李小哥,昨日的事儿多亏了你,真是太感谢了。”杜掌柜连连拱手道谢。

    叶佳瑶还礼,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掌柜的客气了。”

    “那几个徽州来的客人我早就看出他们不对头,结果真的趁我昨儿个不在找茬想溜,小杨都告诉我了,是小哥三言两语堵的那几个客人说不上话,还乖乖把房钱结了。我老杜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李小哥,这两银子你拿回去,不能让你帮了忙还破费。”杜掌柜把银子还给叶佳瑶。

    叶佳瑶拒不肯收,杜掌柜硬塞到她手里。

    “拿着拿着,不然可不让你住店了。”杜掌柜笑呵呵地威胁道。

    叶佳瑶这才收了银子。

    杜掌柜问道:“李小哥来金陵是做何营生?”

    “以前在山东当做厨子,想来金陵找个事儿做,昨儿刚到,这不,正要出去找活计呢。”叶佳瑶如实道。

    杜掌柜一听,讶然道:“你是厨子?”

    “是啊,学了几年,会做几个菜。”

    杜掌柜来了兴趣:“淮扬菜会做么?”

    “会啊!淮扬菜是我拿手。”叶佳瑶暗喜,杜掌柜这么问,是不是有意思招她做厨子?

    杜掌柜一拍柜台,哈哈大笑,直着脖子喊:“二娘,二娘……”

    一位妇人掀了竹帘出来:“什么事儿?”

    杜掌柜道:“二娘,这事儿你说巧不巧,大舅子那酒楼正缺个厨子,咱们店里就来了个厨子,这位就是昨儿个帮咱们客栈解围的李小哥,是个厨子,擅长淮扬菜。”

    妇人带着一丝怀疑的神色打量叶佳瑶:“这么年轻的厨子?”

    叶佳瑶见这妇人手上还沾着鱼鳞,猜想她便是这客栈的老板娘兼厨娘,机会来临的时候就不能谦虚,叶佳瑶笑微微道:“大嫂要是信不过我,可以考考我。”

    妇人见她自信满满,想来是有两把刷子。

    杜掌柜道:“你中午不是还要过去酒楼帮忙么?带他过去让你哥瞧瞧,若是满意,也就不用四处找人了。”

    杜掌柜本就是个热心人,叶佳瑶又帮过他的忙,自然极力撮合此事。

    妇人犹豫了一下,说:“行,我带他过去,不过我哥那人你也晓得,一般的厨子看不上眼,李小哥,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叶佳瑶连忙道谢。所以说,多做好事总没错,善有善报,这不?机会就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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