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抚养
禁足几天后,我才明白:这个禁足,除了我不能出去,别人不能大张旗鼓地进来,其他一切照常。
所以……这一个月的史实,就交给了钰予记载。
那我干嘛呢?当然是练习刺绣,该说不说,这打发时间是一流的。
但是很神奇的是,这一个月来,我的刺绣半点没变好,耐心倒是多了许多,以至于钰予说我看上去有些“慈祥”。
“解封”第一天,最早来看我的是扶苏。两月没见,他学了许多东西,言谈举止似乎一改往昔。
唯一不变的,应该就只是他喜欢背课文给我听吧。
扶苏刚到不久,楚夫人就来了。
扶苏一看见她,便可劲往我身后钻。
我微寒暄了几句,问:“不知楚夫人所来何事?”
她没什么好气地回答我:“接回我儿。”
“母亲……儿子……儿子不想回去……”
我不应他,只是负着手看着脸色铁青的楚夫人。
我有预感,不管我今天与不与她对峙,她都会想办法除了我。
但沉默,终归是好的。不说话,就没有把柄。
刚持续这种局面不久,我就看见了“远道而来”的嬴政。
“扶苏,过来。”
我推了推扶苏,轻声道:“去吧。”
终究拆台的还是来了。
嬴政忽然蹲下来,与扶苏视线齐平,“扶苏,你想王后抚养你?”
听见这句话,我整个人直接傻掉。是我把他想得太恶劣了?
扶苏果断地点点头,道:“庶母时不时会拿儿臣撒气,但母亲不会……”
嬴政又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我,“你答应么?”
我连忙同意。
然后扶苏的抚养权就这样草率地落在我的手里了。
傍晚,嬴政坐在我的院子里,问我:“那天,你究竟去了哪儿?”
我摇摇头,道:“本来是准备撇下丫鬟一个人散散心的,结果在一片竹林里边儿迷了路,不知道到底是哪儿。”
我看向嬴政,确保他没有多余的神色后,又开口继续说:“后来在里边儿转了好几圈。眼看天越来越黑,于是我就在那儿睡了一觉。”
“醒来后,却又发现自己似乎又找得到路了,于是就出来了。”
“可有碰见什么人?”
我又摇摇头,“那地方偏僻,台阶上满是青苔,我等了好久,一个人都没有,若是有人,我还能试着走出来。”
嬴政似乎松了口气,道:“下次出门记得带上丫鬟。”
我点点头,嬴政这话到是给了我一个提醒:我宫里的人,未必没有他的眼线。
不过这样似乎也好,让嬴政知道我以及王将军的忠心。
翌日一大早,扶苏就来给我请安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我笑着看着他,“该叫我什么?”
扶苏忽然惊讶地看着我,旋即脆生生的一声“娘”直击我的心灵。
我笑着把他扶起来,理了理他的衣服,道:“以后都不必请安了,多睡会儿。”
他摇摇头,说:“儿子上课都要起这么早,否则就迟了。”
我应了一声,就让人把扶苏送去上学了。
半刻后,钰予忽然冲进了我的寝室,我只好迷茫地看着她。
她很激动,以至于说话的声音在颤抖:“李斯……李斯来了!”
不等我答话,她继续说道:“这是……这是……他第一次进秦宫!”
闻言,我立马站了起来。
“现在他在哪儿?”
“他似乎快到嬴政那儿了!”
我当即命人扯来面纱,取下身上那些累赘的配饰后,立马往嬴政的书房跑去。
刚走到书房,就看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拿着竹简,站在嬴政的书房门口。
我以为他会很快就被召进去,然而并不。
于是我在暗,他在明,站了好久。
站着站着,我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将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上,起初我以为是钰予,便说:“别慌,等着。”
随后,我看着也开始逐渐烦躁的李斯,问“钰予”:“带笔和竹简了么?”
“没有,你要干嘛?”——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在我的背后响起。
这个声音在旁人听来还挺好听,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声音,就像催命符一样,把我吓个半死。
声音一出,我便急忙回过头去,在看见嬴政的那一刹那,有几句话闪过我的脑中“我没了”“该怎么跟嬴政解释”“钰予呢?”“我要是现在就回了现代该怎么解释”
我摇摇头,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恰巧,我刚好退出我的掩护地。
李斯,就这样把我看见了。
嬴政淡定地扫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正当我思考我是不是在作死时,李斯忽然行了礼开了口:“不知尔是……”
不等我回答,嬴政的奴仆之一就前来解释道:“义士,这是咱大秦的王后。”
话音未落,他就跪下行礼了。
我点点头,让他起来后,问那个奴仆:“大王现在在做什么?”
“回王后,王还在歇息呢。”
我挑挑眉,这嬴政到底想干嘛?把自己以后器重的人晾在外面真的好么?
“你进去告诉王,我在外面。”
“是。”
不久后,传来消息“李斯觐见”。我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李斯说:“必成大器。”后,便转身离去。
回去干嘛?拿竹简和笔啊!
第十七章 下棋
当我火急火燎地赶到时,李斯已经说完,快出来了。
正在这时,我看见了揉着眼睛向我走来的钰予。
看见她,就仿佛有了一线希望。
我急忙问:
“钰予,你听见他们说话了么?”
钰予迷惑地看着我,又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已经开始了么?”
我听见这句话,瞬间像是被泼了几大盆冷水。
午睡后,我披散着头发,坐在院子里和扶苏下围棋。
接连下了好几盘,我都以失败告终。
越下越气,越下越气。
我就不信我还下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了?
又过了好久,我终于放弃了,趴在桌子上,带了些哭腔,“我不下了……”
“真没用,不如一个六岁孩子。”嬴政的声音又在我身后响起。
我微微回头,看着他。
他不悦地看着我,“是耽误了你觊觎寡人的臣子么?”
我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半晌,他似乎承受不了我的目光了:“好端端的笑什么?”
我移回目光,双手一抄,脑袋一歪,“太好看了。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我又趴回了桌子,充满怨气地解释道:“昨日我本来是去找你的,结果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我也不敢上前,就躲在那里等着他走,结果你倒好,从后面把我吓个半死。”
他探究地看着我,问:“找寡人做什么?”
幸好这段我熟,便迎着他的目光,回答道:“抄典籍。”
他皱了皱眉,怔了一会儿,心情似乎大好了。
我一抬眼,忽然发现扶苏看着我和嬴政。
但我的目光向他一移,他便回归了平常。
嬴政推了推我,“起来,我坐。”
我不情愿地让开了。
嬴政与扶苏就这样慢慢地开始下棋了。
嬴政刚出十几颗棋子,扶苏就输了。
直接看得我怀疑人生。
敢情就我一个渣渣?
嬴政摊摊手,挑衅地看着我。
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把扶苏赶走,自己坐在扶苏的位置上,下了第一颗棋子。
然而没下几颗,我就没了。
完事儿,他还笑着对我说:“还下么?”
我被气得不行,转身就走。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嬴政爽朗的笑声。
他的笑声很有感染力,但我却觉得他有一点欠打。
我转过身,抄着手道:“笑够了没,笑够了就走!”
嬴政摆出一副纨绔的模样看着我,“小娘子,还真不巧,公子我,今个儿不走了!”
我瞪了他一眼,又往回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从后面拽住我的手,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好了,我不闹了,从明日开始,我的政务会越来越繁忙,没法常来看你了。你千万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扶苏。”
我点点头,不知道嬴政的那句“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扶苏”的意义何在,但直觉告诉我,这事情不见得简单。
自从嬴政那天走后,我发现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清闲。
无聊的时候,去理理后宫的乱子,督促些扶苏的功课,日子倒也算滋润。
至于他的政治动向——尽交给钰予了。
时不时地,我会去看看那次迷路碰到的那个姑娘,只要把她攻破了,许多问题都算不得问题了。
“你可听过扶苏公子?”
我坐在那个姑娘的院子里,表面上漫不经心地问她。
她听见这个名字,忽然停下了耕地,直勾勾地盯着我,问:“扶苏?是、是那个公子扶苏?”
我点点头,仔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怎么啦?”我试探地问道。
她慌乱地抓住我,“那孩子……他还活着?他……有没有被楚夫人虐对?”
我冷静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实在不能轻易言说。”
她忽然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将全盘尽数告诉我:“我、我是秦王政的一个宫妃,扶苏……是我的孩子……嬴政……我后来看透了他,此刻扶苏已经降生,我……想逃离这里,于是诈死……我以为……能把扶苏带到这儿来,结果被楚夫人……抢了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年渐渐地也想轻生……但为了能见扶苏一面,我……不得不再苟活些许年月……”
不待我说话,她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抬头望向我,恳求道:“但请王后怜悯,告诉贱民……扶苏……他还好么?”
我叹了口气,心里却欢喜非常,“快起来吧,你也是个可怜人。”
“扶苏那孩子现在好的很,因着楚夫人常拿扶苏撒气,他得以如今养在我的膝下,扶苏敏智慧捷,是个可塑之才。”
我又叹了口气,继续诱骗道:“你同秦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若是告诉我,待有机会,我必将此话原话讲给扶苏,让他不如此怨你。”
听完话,她似是呆滞了。
我也不怕她不说,有的是办法让她说。
半晌,她忽然开了口:“扶苏……如今怨我?”
听见这句话,我先是有些心虚,以为她发现了些什么,但后来瞥向她一脸的迷茫,这疑心,也就放下了。
顺口接道:“是啊,生母早逝,后来,他在楚夫人那儿备受凌辱……你说,他怎么能不怨?”
刚说完,我就开始心虚了。
扶苏那孩子一直都很好,也是真的心胸宽广,就连楚夫人,他也不曾怨恨过。
所以我现在算是在昧着良心说话。
过了一阵,扶苏的生母开口了。
第十八章 赵姬
“也不为别的什么,他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爱你,爱她……可其实嬴政是属于天下的,他只是把后宫的女人当成他巩固政权的棋子,除了江山,他对谁都不会有感情。利益,天下,是他唯一放在心头的东西。”
她极其认真地看向我,“所以……嬴政并非良配……我也不愿做他手上的棋子,于是就诈死,逃了。”
“你也一定要当心,保不准,他哪天就把你推出去了……时刻提防着他吧……”
我微微笑了笑,对嘛,这才该是嬴政。这样的嬴政,我欣赏。
“你的话……我会如实告诉扶苏的。”
“王后……别告诉他我还没有殇,我怕我成为他的累赘……”
我张了张嘴,心里的话依然没有勇气说出来,最后只好吐出一个“好。”
一月后。
阳光正好,远山上的冰雪正在悄悄融化,叶子也正在悄悄地展开……一切,都在恢复生机。
钰予传来消息,嬴政和李斯在筹划杀死吕不韦。
同时带来的,还有更令我震惊的东西。
“嬴政让我监管你。”
这是钰予的原话,刚听见这句话,我都懵了。
“你答应了?”
她翻了个白眼,“不答应我现在还能站在你面前么?”
“监管我的什么呐?说来让我高兴高兴。”
“听他话的意思,就是看你有没有‘赵姬’行径。”
“他给了你什么?”
钰予险恶地一笑:“他的令牌。”
“令牌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给你?”我看向她,钰予可能还答应了嬴政些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她不回答,只是险恶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并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我相信她不会做些什么对我有害的事情,于是伸了个懒腰,对钰予说:“提到赵姬,我还想起来了,关于嬴政的身世还没问呢。正好,你有了令牌。”
“你确定她会告诉你?”钰予显然不赞成。
“我有办法,走,跟我来。”我向后门走去。
“诶等等,把红如拉上。”我忽然反应过来,红如会些武功,拉上她,可以帮我一个大忙。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连躲带跑地到了赵姬被关的宫殿旁。
这时,我才发现——好家伙,宫殿旁围满了人。
幸好有令牌,否则别说进了,就是靠近,也不行的。
进了内殿,烛火昏暗,一女子穿着紫色衣裳,半倚在正殿主位上。
如果没猜错,上头那个,应该就是赵姬了,我当即行礼,道:“儿媳参见母亲。”
赵姬瞥了我一眼,“是嬴政让你来的?”
我心头一颤,这声音,还真是媚。
我摇摇头,说:“儿媳需要母亲如实回答一些问题。”
“我凭什么回答你?”
她挑挑眉,看向我。
“凭母亲自愿,母亲若是想出去,就如实回答,若是不想……”
我叹了口气,偷偷瞥向赵姬。
“你起来吧。”
她听见我的话,似乎并没有很激动,但听着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答应了。
我站起来,这才看清赵姬的面容:两弯柳叶眉,一对桃花眼,当得美人二字,但若说特色,除了桃花眼带来的媚色,无他了。
我也不绕弯子,“嬴政,究竟谁的孩子?”
“秦庄襄王。”赵姬朱唇微启,轻轻地说。
“母亲,您难道不想出去么?”我装作半是失落地提醒她。
她半阖上眼睛,有气无力地看向我,“我有什么可骗你的?”
我点点头,嬴政身世的问题,暂且信了吧。
“儿媳会尽力救出母亲。”
我勾起一抹浅笑,转身走了。
第二十章 交易
翌日。
我把那姑娘叫来。
那姑娘竟然没跑,实在是奇迹。
昨天晚上天黑,没看清她的面容,今天早上总算是看清了。
这姑娘一张包子脸,白白嫩嫩的,煞是可爱。
“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
“姒回。”
“好,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以后你就跟着钰予吧。”
“嗯……”
我转头问红如:“钰予呢?”
“她呀,她自从今天清早出了大门,就再没有回来。”
我心下一沉,这孩子,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你可知道她去哪儿了?”我试探地问她。
“不知,但……似乎是向着大王那边去了。”
好家伙,所以他们究竟交换了什么。
秉着好奇的初心,我拉上红如去了嬴政的书房。
刚走近不久,就听见了嬴政威胁钰予的声音:
“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钰予丝毫没在怕,语气依然不慌不忙,不急不慢:“我说过,我只能给你出主意,你自己实施,除此之外,她的一言一行,我不会告诉你。”
嬴政似乎忽然发了狠:“是么?那看看你在死亡和开口之间该怎么选吧。”
我暗道大事不妙,便急急忙忙地冲到门口去,让人赶紧通报。
但当我进去时,钰予却早已经不见了。
这下,她算是凶多吉少了。
嬴政不冷不热地看向我,“你来做什么?”
我有些心虚,是啊,我还没有编好理由,进来做什么?
我惊慌地看向他,“我……”
嬴政森然开口道:“是寡人过于纵容你了?”
“寡人想,你应该知道,脑子里东西太多……会发生什么。”
我打了个寒颤,用跟嬴政一样的眼神迎上嬴政的目光,心里尽管害怕,但为了钰予,也必须不害怕。
“我丫鬟呢?”
这无疑是一句质问。
嬴政自然怒气升腾,他一拍案几,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凝视了我一会儿,便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刹那,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过多时,我已经快气息奄奄了,我睁眼,有气无力地看向决绝的嬴政,他触及我的目光,似乎手松了松,但不久,就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力道,甚至更甚。
随后身子一软,意识似乎飞到了天边。
昏迷中,我在梦里迷蒙地看见了一束光,这束光将黑暗分为了东西两半。
从光里边儿,走出来了一位仙子似的人物,他离我越来越近,可奇怪的是,我丝毫看不清他的面貌。
在他走到离我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
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我醒了。
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嬴政怀里的。
“你的丫鬟我已经送回去了。”
我点点头,挣脱了怀抱想起身回去,不料重心不稳,又跌了回去。
他动作极其流畅地接住我,语气分外温柔:“别逞强,休息会儿。”
我瞥了他一眼,翻脸比翻书还快。
以后,要小心才是,嬴政或许真的喜怒无常。
嬴政看我不说话,便问:“在生气?”
我不回答,又开始挣脱他的怀抱。
他紧紧地把我禁锢在怀里,任我如何挣脱,都走不了。
好吧,嬴政力气大这个传闻,可以证实了。
我停下了无谓的挣扎,往嬴政怀里一瘫,开始“装死”起来。
“我掐你,你就不会撒个娇求求情?”
我摇摇头,睁眼望着精致的窗户,“我的命在你手里,凭我怎么挣扎,终归死路一条。”
“你就那么确定我舍得杀你?”嬴政笑了笑。
“不确定。”
“既然不确定,又如何偏来惹我生气?”
“我同那丫鬟的情分高,是患难中的帮手,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自然拼尽全力救她。”我扑闪着眼睛看着嬴政。
不等嬴政说话,李斯就冲进来了。看见屋内这幅画面,李斯立马捂着眼睛,背对我们蹲到了墙角。
“哎呀呀呀大王臣有罪”
我猜,他现在慌得不行。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要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导致没了,那就……
我忽然想起一个事情,古代男女有别,于是出声问:“妾要不要先走?”
嬴政瞥了我一眼:“如今来了可就别想走了。”
第十九章 好傻
入夜。
我摸着黑起床喝水,就听见门外传来的刀剑声。
很显然,有人想杀我。
不过多时,我的脖子边就多出了一把刀。
来人是个姑娘,一开口便问:“你就是王贲女儿?”
好家伙,这人指不定跟王离恩的父亲或者爷爷有仇。
估计又是个什么“亡国公主”之类的,敷衍敷衍就行了。
“你说的是那个王后?”
她看了看四周,把刀架得离我更近了,“快说!别浪费我时间!”
“我可不是,你见过哪个王后半夜从榻上爬起来自己找水喝的?”
她又抵了抵刀,那刀似乎已经快戳到我的脖子了。
我有些害怕,连唾沫都不敢咽。
“那王后住哪儿?”
我声音颤抖着回答她:“我不知道,你你你上别处找去吧。”
她收回刀,似乎骂了我一句,骂的什么倒是听不懂。
然后她一出门就在我的院子内被活捉了。
我依然觉得她武功似乎不错,如果能把她变成自己人,以后用处大着呢。
我穿好衣服出了门,看着被六把刀逼得跪在地上的姑娘,柔声问:“你是谁派来的?赵?”
她哼唧了一声,似乎不愿意说。
“你最好告诉我,否则事情捅到秦王那儿去可就没救了。”我蹲下来,看着她。
“别想诱惑我!你见过谁为了利益而卖国的!”她定睛看着我。
“那好,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要杀王后就行。”
“滚!我才不会告诉你!”
我抿抿嘴,这姑娘脾气倒不小。
我凑过去:“你做我的丫鬟好不好?”
她撅噘嘴:“不好!”
“那你想干嘛?”
“我……对啊,我想干嘛来着……”
我微微地笑起来,这孩子傻傻的倒挺可爱。
“哦对,我想起来了,我要把王后拿去给我们做人质!”
我挑挑眉,这比预想中的,似乎还要傻。
我摊摊手,看着她。
良久,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就开始哭起来。
我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威逼利诱她:“你想死么?”
她停下了哭,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我会死?”
我站起来,慢慢地说,“如果你不肯做我的丫鬟,秦王可就会对你用刑,大秦的刑可多了,当然,你也不一定会马上死在刑罚之下,比如黥,磔刑,定杀,梳洗,瓮杀,劓,斩趾……一旦受罚,生不如死。”
我微笑着看着那位惊慌的姑娘,继续道:“做我的丫鬟,我不会拷问你的身世,不会让你死,每月还有俸禄可拿,不好么?”
她愣愣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她在思考。
过了好久,她依然不说话。
我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她,“还没有想出来么?想到秦王那儿去?好吧,我成全你。”
“你们几个,把她……”
此话未了,她就打断我的话开了口:“好,我做你的丫鬟,可是……你不能逼迫我干我不愿意的事情。”
我心底一盘算,她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是么?那你还是过去吧,也让我睡个好觉。”
正当她快被拖出院门时,这才松了口:“好!我我我不谈条件!”
这才对嘛……
第二十一章 黛玉
“那你总得让我坐起来吧?”
“不许动。寡人说这样,就这样。”
嬴政提高声调:“卿过来!”
“是!”
“你那小姊呢?”
“大王,她在门外,臣这就带她进来。”
我的担忧终于消散了,原来是纳妾,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谈政治。要是谈政治让我旁听的话我才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不过一会儿,进来一人,弱柳扶风,一副忧郁之色,大有林妹妹之感。
“小女参见大王,王后。”
这声音,也柔得可怕。
嬴政摆摆手,让李斯出去。
李斯一出门,屋内的我就明显地感到了气氛的尴尬。
毕竟我现在这个姿势真的很奇怪诶!
嬴政递一个东西给了那姑娘,那姑娘略嫌弃地看了一眼,还是接过了。
看见姑娘那个眼神,又看见她的行事作风,我满脑子都是“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不要它!”
嬴政居然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刚掐我脖子的时候不是凶神恶煞的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转头就被嫌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思及此,我心情大好,不禁轻轻地笑出了声。
“谢大王赏赐。”
我听着姑娘话里的犹豫,我笑得更厉害了。
嬴政低头掐了掐我的脸后,抬头对那姑娘道:“进了宫,你要记住,寡人的妻只有王后,没有妾可以爬到王后头上,若是出了以下犯上的事情,立马夷三族。”
那姑娘听完,面不改色地领了旨意。
我轻轻地嘟囔了一句:“都这么教的?”
“寡人不这么教阖宫能安宁?”
我闭上了嘴。
“奴婢有礼呈给王后。”
闻言,我立马挣开怀抱坐了起来,“呈上来。”
“听闻王后的父亲是王贲将军,特呈此礼。”
我打开盒子,看见的是一把长剑。
刀刃似乎非常锋利。
我转头看向嬴政,按道理,这种东西是不能带到他面前来的。
嬴政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可以收下。
我们俩似乎都知道,对方若是想杀自己,早就动手了。
于是我便心安理得地收了。
那姑娘或许也觉得气氛太尴尬了,于是自己退了出去。
“我能走了么?”
嬴政眯起他漂亮的眼睛:“寡人好像说过,来了可就不能走了。”
“你不忙了?”我挑眉看着他。
“今日吕不韦一来,便能闲一阵儿了。”
话音未落,吕不韦跟李斯一样推门而入。
相比之下,我还是太温柔了些,还找个人通报。
“听说王找臣?”吕不韦依然是那个沧桑的声音。
“寡人记得仲父有一块封地,仲父可在那里安度晚年。”
吕不韦伸了个懒腰,尽显随意之态,“好,臣告退。”
我看着吕不韦的背影:遇上嬴政这么个“奇祸”,也是倒了大霉了。
毕竟吕不韦棋下得再好,也不可能下得过随时能把棋盘掀翻的嬴政。
转头一看,嬴政正从出神中恢复过来。
“好了,现在有空闲了。”嬴政边说,边俯身向我靠近。
我忽然觉得这玩意儿吃人,于是下意识地准备向后挪几步。
但嬴政直接揽住我的腰身,让我向他怀里倒去。
嬴政把我扶稳,旋即轻笑一声,“还想跑?以为偷听就只是被掐一下那么简单么?”
我皱着眉闭上眼,以为又会被掐或是什么的,然而额上却有些蜻蜓点水的温热。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了一脸得意的嬴政。
我似乎明白是他亲了我一口,于是立马顺手扯来他的袖子擦额头。
虽然唾液其中含有有机物为0.5%,无机物为0.2%;虽然这是帅哥的唾液;虽然质量可能1mg不到……但我还是嫌弃,必须擦!
嬴政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唯一的妻竟然嫌弃我?”
我很想用力地点点头,但还是怂,不敢。
于是只能摇头。
嬴政笑着看着我,眼里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可你这分明就是嫌弃。”
我不做回答,只是轻轻抱住他,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完成一系列的动作后,某千古一帝明显地身子一僵。
我没有留意,心里只想着嬴政刚才的那个眼神。
朦朦胧胧地似乎知道那个眼神的含义,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是撒娇卖萌,又似乎多了几分苦楚;说是失望透顶,可偏偏又存有几分期望。
这样的眼神,似乎过于奇特。
我不得不试探着用语言找出缘由,“错了,不论谁嫌弃你,我都不会,我是你的妻,我的余生,尽和你捆在一起了。”
我抬头,想看看嬴政的目光有没有清明。
结果一抬头,好家伙,更五味杂陈了。
妙哉,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二十三章 名令
窗外的叶子被烈日照得反光,云朵随意地躺在一尘不染的天空上。
是个好日子,可院外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我好奇地走出门,看见了好几个快被侍卫拖出院门的丫鬟。
我心微微一颤,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于是连忙叫来红如,“这是……”
而红如却很冷静,“王后,大王下了逐客令,非秦人均退出境外……”
我笑了笑,心中石头落了地,小场面,不要慌。“那这宫里岂不是一半人都得走?”
红如偏头看着我,“王后可要劝劝大王?”
我摇摇头,“会有人去劝的。”
“对了,李衣轻有没有被逐出宫?”我有些紧张。
“王后,宫妃暂且还没有被逐出宫的。”
我放下了心,轻笑了笑。
绿影含笑进门,盈盈一拜,“王后,李姬着人来请王后前去,说是有吃食……”
一语未了,我立马起身,朝衣轻那边奔去。
时隔多日,我的味觉终于有救了。
我一路小跑,不到半小时,我就到了她宫里。
丫鬟刚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空气中顿时充斥着火锅的香味。
一进门,看见一个矮鼎放在一个高鼎下,矮鼎里边儿搁着正在烧的木头,高鼎里边煮着火锅。
鼎旁,坐着钰予和衣轻,钰予和衣轻的旁边,有两架菜。
“这鼎是……”
“是我从你宫里拿的,放心,消过毒了。”钰予接道。
我点点头。
“好香啊,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个袖子怎么吃?”我忽然意识到。
“啊我有准备,既然我从那边拿了我一别墅这么多的东西,肯定没有少衣服。噢当然,我拜访了一下你家,我把你全部衣服都拿来了,不止你的衣服,还有你的护肤品,化妆品,首饰……”
我瞬间两眼放光芒。
但同时,我也感到了危险所在。“这么多东西……你放哪儿的?”
“嗯……你还记得你的老师给我设计的那个指环么?”
我一惊,“它?”
“嗯!可好用了,里边有我八层的别墅这么大。里边放的菜,够我们吃二十几年了。”
我惊讶地张张嘴,这是开了金手指?
“好了好了,别纠结那么多了,我去给你拿你的东西,这次正好全部都带去你宫里。”
“千万别,我让你搬到我宫里去。”我连忙制止。
“笺老师宫里的东殿还有扶苏住那儿呢!”钰予又接道。
“扶苏?扶苏!!扶苏!?”
我点点头,又是一个一听扶苏就激动的女孩子。
“可是嬴政未必同意。”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后宫是我的天地。”
“那可说定了,今天下午我就搬到你那儿去。”衣轻这算是同意了。
我可高兴了,她这一来,真的对于我们有莫大的帮助。
衣轻慈祥地笑了笑,转身进内室,拿了一件纯暗红色的中长连衣裙出来。
“这件可以么?”衣轻微笑着问我。不得不说,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给人一种温润、慈祥的感觉。
我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道:“可以的,给我吧。”
于是,我就换上了这件衣服。
“啧,王离恩身材竟然挺适合我的裙子。”我念叨着,慢慢走出来。
“啊,那王离恩有一米七啊。”钰予喃喃道。
“如果没错的话。”
我款款落座,拿起筷子,看着红汤滚滚,香气扑鼻的火锅,准备开吃。
此刻红如却进来,“王后,王来了,现在已经到院门了”
“什么!?”屋内的我们异口同声道。
“红如跟绿影快翻墙回去,衣轻,千万别说漏了我在这儿!”我慌慌张张地起身,扯了两块布包在手上,抢过两个鼎就往内室跑。
我这一身衣服,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这鼎里的东西,更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我还是过于大意了,
刚藏好一切,躲在屏风后,嬴政就来了。
“王后呢?”
我隔了老远,都感受到了嬴政的不悦。
“大王,王后刚走不久,若是追去,或许还追得上。”
嬴政不说话也不回答,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他似乎在径直朝我这边走来。
我双手紧紧地攥住裙子,手心薄汗微微。
嬴政走到屏风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按他们那个时代的规矩,嬴政是不会到屏风后面来的,可我依然怕得要命。
衣摆拂动的声音想起,我猜是嬴政弯腰拿起了我刚才脱下的衣服。
细碎的,近乎是摩擦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嬴政把我的衣服放在手上搓了搓。
衣轻闻声疾步跑来,嬴政看着她,“寡人记得嘱咐过你,不可僭越。这种布料,岂是你一个妾能用的?”
衣轻不慌不忙地跪下,解释道:“大王息怒,王后穿了奴婢的一套衣服走,这套或许是王后忘拿走的。”
“王后为何拿你衣服?”
嬴政开始咄咄逼人。
“奴婢实在不知,此等事情奴婢是万不能过问的。”
嬴政放下衣服,又在屏风前踱步起来。
我闭上眼睛,不禁在心里骂人。
第二十二章 没了
三日后,嬴政终于把我放了回去。
刚到院子门口,就瞥见院子内红如和绿影的背影,她们似乎在烧些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她们仍是没有发现我的身影,红如含着泪念叨道:“钰予执拗,不肯相信小娘子的死,还请小娘子莫怪……若是有机会,奴婢一定杀了嬴政给小娘子报仇!”
我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我,她们在“祭奠”我。
绿影梗咽了一下,接过红如的话:“主子,您就安歇了吧,我们会杀了嬴政为您报仇的!”
我笑了笑,这俩丫鬟没白疼。
可嬴政哪儿是所杀就杀的?纵观历史,张良,荆轲,高渐离,那是一个都没有成功啊!
“你们要杀谁?”我冷不丁地开口道。
红如转头看见我,立马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没跌火里边儿去。幸而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红如。
“王后……”她似乎哭得更厉害了。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我回来了。”
“对了,我知道你们的一片好心,可刺杀大王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有。刺杀他,唯有死路一条。”
红如迟疑着,点点头。
我看着火里的东西皱了皱眉,“你们在烧什么?”
“是……王后的衣物。”
“我……我衣服?”我的笑容逐渐地凝固了。
我快速地冲进我的房里,看着我空荡荡的衣柜,绝望地慢慢蹲了下去。
花了好久囤起来的漂亮衣服,一把火,没了。
红如见此,立马过来请罪,“王后恕罪,奴婢以为王后死了,按奴婢家乡的规矩,是得烧了过世者的衣服的……“
我站起来,得到这个风俗习惯真耗成本。
钰予从帘后走了出来,问我:“你还好么?”
我指指空荡荡的衣柜,生无可恋地看着她。
钰予一脸担忧与愧疚,“不,不是这个,我是说,嬴政有没有虐待你”
我不回答她的话,让红如和绿影出去后,反问回去:“你究竟答应了嬴政些什么?”
“嗯……简单来说,他想知道你的全部喜好。但后来问着问着,他开始盘问你的日常行动,于是就……”
我长叹了一口气。
翌日,李斯的妹妹找上了门。
她来时,我还没有起床,睡得正香。
刚起床,梳洗好,一走出房门,就看见了在院子里站着聊得上好的李斯他妹和钰予。
“奴婢李衣轻拜见王后。”
李衣轻与钰予笑着对视一眼,神秘得很。
我迷迷糊糊的,还在状况外,“起来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我迷惑地看向两人,又思及钰予上次闹出来的幺蛾子,瞌睡在一瞬间醒了大半。
李衣轻给我抛了个媚眼。
我错愕地看着她,几天前不还是林妹妹般的人物么,怎么一下就成这样了?钰予传染的?
我看向钰予,发现她憋笑得脸快成了猪肝色。
我扯过钰予,走进屋里。
“你又干嘛了?”
“啊……没有哇,多正常一个人。”
话音未了,钰予又开始笑起来。
我急了,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钰予笑够了,缓了缓气息,问我:“在现代的时候,听过李衣轻的大名么?”
“李衣轻,不就只是李斯他妹么?”
“现代,想想。”
我皱眉思索了许久,忽然从记忆里蹦跶出一个人来。
没错,现代是有这么一个名震九垓的人。
这个人,是世界顶尖的心理学家,我跟着老师学东西那阵子,有幸沾老师的光,曾打过两次交道。她研究成果无数,一个眼神能让你不寒而栗,我可以说是十分敬佩她的才华。
我还曾经想过,把她拉到穿越小组,可后来事情一多,就给彻底忘了。
该不会,外头那个李衣轻……就是她吧?
我看向钰予,钰予颇为灵性地对我眨眨眼。
我立马走出去,“不知李小姐驾到,我笺某不甚荣幸。”
她一改方才的疯癫,“可是笺白蘋?”
我点头,她笑道:“这下没找错人了。没碰见钰予的时候,我差点没有走到郑妃那儿去。”
“不知道李小姐怎么有兴趣来?”
“嬴政多厉害啊,‘功盖五帝,德过三皇’有机会能看见,自然要牢牢把握。也正好,帮你们弄清楚嬴政到底怎么一回事。相信有了我,你们会更加顺利。”
我刚准备开口,她接着说道:“放心,我来之前做了功课,多少了解了一些,不会耽误你们的进度,我也跟旁人打了招呼了,不会再有穿越者来了。”
我点点头,考虑得是真的周到。
“好了,我也该走了……对了,我带来了一堆药、日用品还有好吃的,要用记得来找我。”
“慢走不送。”
第二十四章 懵懂
良久,他又停下。
找了个人,吩咐道:“去王后宫里请王后过来。”
闻言,有如雷霆轰顶,这是真的要了我的命了。
不过还好,嬴政说完后就走向了内室。我连忙轻轻地翻找衣轻的衣柜,随便拿了件衣服套上了。
随后步子轻轻地走向了后院的墙。我得翻墙出去。
不料翻到一半,脚莫名地踏了空,我便跌落在地,落地声将四周的鸟吓得飞散。
我猜,里面的人应该听见了。
我捂着腰面对着墙站起来,身后如预料般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我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渐渐地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那个人,倒是让我安心,是衣轻。
衣轻叹息着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一定不是好的方面的。
“拜见王后。”
衣轻给我磕了一个头。
我顺其自然地应了一声,她走过来,柔声对我说,“珍惜。”
我有些懵,完全不能了解含义。
“请王后移步。”
我叹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嬴政端坐在内室主位上,他的衣服上用红里发金的绣线绣着团龙,身上佩了一把青铜剑及两对玉色禁步叮当作响,看上去足够贵气逼人。
只是他神色冰冷地看着手上的东西,浑身都散发着“莫挨我”的气息,像极了民国时期冰窖里边儿的硕大冰块。
我真想去摸摸他,看他是不是像冰那般凉人心肺。
“王……”我唇齿间刚蹦出第一个字,嬴政手里的竹简便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我身子缩了一下,急忙伸手挡住,可脑袋还是被砸了一下。
“自己看看竹简上那些字吧。”
我晕乎乎地捡起竹简,看向一堆神奇符号。
此刻衣轻悠然道:“王后,您拿反了。”
我把竹简转一圈,这才认出来,噢~是大篆啊。
“那个……”我支吾地看着嬴政,嬴政也看着我,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
“我不识字啊。”
嬴政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慢慢悠悠道:“自己想办法。”
最后喊来了绿影,这尴尬才算散了。
可绿影念出来的东西,着实让我害怕。
“秦王政二年,王后离恩携令前去探望帝太后。”
“可听见了?”嬴政斜睨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沉默着不说话。
嬴政缓慢地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
他离我很近,可我却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
他眼眶微红,我感觉到他正在渐渐地起了杀意。
“寡人的底线,好玩么?”
不等我回答,他的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下方,另一只手扶上了剑柄。
我一惊,他他他他他……不会要来真的吧?
就在这一瞬间,一直不曾言语,只是静观其变的衣轻大力地将我扯到她身后去,柔声地对嬴政说:“大王,奴婢有话对您说。”
嬴政把我遣出门,这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刚出门,屋内就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生怕出些什么变故,便趴在门上听里边儿说话。
“大王先息怒,您且听听奴婢的拙见。”
“说。”
“大王,方才奴婢看见,您对于王后……”
衣轻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有劝告的感觉。可我没有心情去品味其中的学问,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懊悔。
过了不久,有人来开门,趴在门上的我措不及防地向着门内倒去,恰巧开门的又是嬴政,我便放心了,摔不了的。
我也没有扑他个满怀,只是挣扎了两下,复站了回去。
站定后,我忐忑地望着他,“还生气嘛?”
他不说话,但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
“如果王想听我同帝太后说的什么,妾可以说的。”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嬴政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说下去。
“也没别的,就……问了一下……”我故意支吾道。
看他神色微变,我知道说到了点上,于是慢慢地继续说道:“问了王的喜好。”
嬴政依然不说话,轻轻推开我,走了出去。
据宫人说,他是笑着走的。
我知道,私自了解嬴政的喜好,是大罪。
但是比起与赵姬勾结,这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一走,我们又架起了鼎,将红油烧沸腾后吃了起来。
太阳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埋入远方的山坡,渐渐地,大雾开始游荡在我的四周,偶尔掀开,露出的或是若隐若现的繁星点点,或是月光透过千层蒙雾的零零散散。
四周是静的,有时能若有若无地听见窗外细微的,某些昆虫鸣叫的声音。
常有鸟飞过,落下一片又一片黄绿色的小羽毛。
我坐在窗边,感知着一切。
不过似乎这个环境并没有让我静下心来,反而让我更加烦躁了。
我现在在琢磨,我来干什么的。
每以王离恩的身份做一件事情,都在害怕影响历史进程,每看见这里的每一个人,我脑海中就显现出那些我熟记在脑海中的,这些人的命运,甚至是死亡日期。
现在的我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我到底改没改变历史,若是改变了,那么我记载这些的意义何在?甚至于,我“烧钱”来这儿意义何在?
更让我不安的,是我很明显地对这儿的人产生了感情。
对红如,对扶苏……
这些感情是不可磨灭的,也是正在滋长的。
或许,我只能任其发挥,但那时,记载就只能指望钰予了。
而钰予与我一样,对着扶苏有特别的偏爱,难免……
正思索着,忽然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微微往窗外偏了偏,看向外面。
第二十五章 奇葩
只见一人,打扮怪异,似乎又是为了行刺而来。
我翻了个白眼,终于体会到了在嬴政身边的生存压力。
我到底结了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吸引刺客?想着,便慢悠悠地下了塌,从床底抽出放了许久,落了不少灰的菜刀,隐在袖子里边。
“砰!”一声巨响传来,是门开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来人是爬着进来的,而且……似乎是个十岁小孩?
我被震撼到了,只好无奈地看着地上这个奇葩。
那人爬了两步,偏头看向我,便又爬着出去了。
正当我正疑惑着,外头忽然传来弱弱的声音:“那个……我走错了……”
我笑起来,快步往外头走去。
只见那孩子贴在墙上,抱着一个包袱,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蹲下去,问:“你是谁啊,为什么来这儿?”
“我来找娘。”
“你娘是……?”
“她叫姒回。”
“什么?”我站起来,看着面前的孩子。
那孩子缩了一下,定定地看着我。
我缓了缓,承认了这个事实,叹了口气,确认四下无人后将那孩子带到了姒回身边。
于是……
“先别急着要孩子,先回答我,你夫婿是何人?”
姒回冷哼一声,“王后犯不着威逼利诱。”
“你不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的,恐怕我留不得这个孩子。除非……受了腐刑,做下人。”
姒回绝望地看了我一眼,良久,似是自言自语道:“说了,这孩子就更不能存活了。”
“哦?让我猜猜……李牧?”
她悲凉地看着我,不言语。
“这倒让我难了。”
姒回看向我,“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我轻笑一声,“我么?我什么也不要,活下去,就够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现在想想,怎么让我活下去。”
“你是秦王后,何愁?”
我摇摇头,“你的孩子留在这里一日,我便不安宁一日。现在好好想想,怎么让你的儿子在不威胁我的情况下活下去,否则明天一早,你们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她麻木地行了礼。
翌日,我起身时,红如来报:“姒回逃了。”
我一点也不惊讶,相反,我昨天那些话的意思,就是让她们快跑,不跑就得死。
只是可惜了,因为嬴政可能出现的猜忌而放走了一个人才和一个奇葩。
不过我依然害怕,嬴政所具有的能力非比常人,或许很快,我便又该面临如同昨天那样的场面了。
鸟叽叽喳喳地在说些什么,枝桠上的绿叶层层叠叠。阳光似乎照得一切都在发光,而我坐在寝宫里热得冒烟。
我快速地扇着扇子,可它扇出来的风,似乎都是热风。
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忽然这么热了。
衣轻的丫鬟从对面一路小跑过来,传话道:“李姬请王后赴宴,李姬说,她有办法。”
我一愣,赴宴?又是什么的办法?传错人了?
我拿了些东西遮阳,走了过去。
门口有两个丫鬟,似乎是在等我。
“拜见王后,李姬在内室等王后。请王后随我们来。”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
到了里边儿,看见衣轻坐在凳子上,煞是悠闲。
“哟,来了,快来坐快来坐。”
我一靠近,便感到一股凉意,于是皱了皱眉。
衣轻看见,轻笑着拉开案几上的桌布,露出两盆冰来。
“这是哪儿来的?”
“emmm或许我忘了告诉你我带了用电池的冰箱。”
我笑起来,不愧是她。
“那宴会又是怎么回事?”
“我这不是无聊嘛,总得捣鼓些事情出来玩。正巧,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宫斗不是。”
“你确定她们会来?”
“应该会,毕竟你这个地方是嬴政常出没地段。”
“千万别玩得过火了。”
“好嘞。”
半个时辰后,宫妃如同衣轻设想的那般,几乎全来了。这下好了,本来人就多,再加上丫鬟们,甚至于有些堆不下,我只好将主殿腾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宴会是真的烦。
一个殿里全部都是女人,全部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这聊这儿的,那聊那儿的,吵得头瑕疵欲裂。
半晌,衣轻又绕回来,懊悔地在我耳边道:“我失算了,这些人压根没有宫斗思想了,每个人的统一回答都是‘我们都是妾而已,思考那么多干什么?思考得再多,那大王的妻不也是王后么?我们既然都低贱了,又怎么可能做王后?’”
她叹了口气,似是感慨道:“也怪不得嬴政可以安心扫六合。”
“但你也别大意,她们的眼睛中含着不少对你的怨恨。”
我微点头,上次与嬴政省亲,回宫时,就听见了那些妃嫔乱嚼舌根。
不过好在,她们不敢僭越。
此刻又好巧不巧,嬴政身边的太监来了。
刹那,殿内就安静了。
所有妃嫔都在翘首以盼他接下来会说的话,或许内心都在期盼圆满自己所想。
而那个太监也是丝毫不留情,“王后,大王那边出了些状况,需要王后过去。”
我点点头,着人送走了他。
于是我被太阳晒着要死不活地过去了,到了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第二十六章 安心
我刚推开门,就有一把刀飞来,与我擦肩而过。
嬴政低声道:“王后呢?王后若是再不来,你就可以滚了。”
我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谁又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事情呢?
我理理妆容,缓缓地走向嬴政。
他的宫里放着许多盆井里刚打上来的冷水,所以炎热倒是降了几分。
“拜见大王。”
我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这味道,似乎也是从嬴政身上来的。
好了,现在我算是明白我为什么会被请到这儿来了,敢情是来陪酒?
“过来。”
我听话地走了过去,坐在凳子上。
嬴政却又忽然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走向西殿。
他推开门,里边各式花样的衣服整齐地摆放在好几个架子上。
嬴政放开手,指了指那些布,“挑,喜欢哪个拿哪个。”
我看了他一眼,确定不是在说醉话?
“大王这是喝了多少?”
“我没喝!”
“这都是我的尺码?”
嬴政点点头。
“那……我选?”
嬴政不说话,又点点头。
我假装晃了一圈,问道:“能全拿走么?”
嬴政闻言,立马就命人给我送去了。我在一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看过了,制成衣服的这些布随便挑一匹出来,都老值钱了。
何况还制了那么多件,且花色丝毫不重复。
嬴政怎么说也因为赵姬而对女人有厌恶之情,所以怎么可能给我那么多呢?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原因,他喝醉了。
“真醉了?”我戳戳他的脸。
“我没喝!”
我叹了口气,旋即却眼睛一亮:这么说,我可以……敲诈他了?
我轻轻地指了指他腰间那块看上去就很值钱的环佩,“那个,可以给我么?”
他立马把那块玉解下来,递给了我。
“大王,酒要少喝……”
嬴政无奈地看着我,“我应该怎么让你相信我真的没有喝?”
“真没喝?”
嬴政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这么多东西……还有酒味……”
“你说你高低也是个王后,没几件漂亮衣服怎么能行?”
“那酒味呢?”
嬴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含糊道:“给扶苏上课呢。”
我转念一想,“你给他喝了多少?”
“也没多少……但是小家伙好像醉了……”
闻言,我急忙向扶苏寝宫跑去。
虽然知道他不会出什么事情,可还是莫名心底隐隐地害怕。
看过扶苏,心底的石头才隐隐落了地,扶苏暂时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回眸一看,衣轻房里的灯还亮着,我便走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衣轻与钰予的私语:“嬴政恐怕,对白蘋动了心思。”
我吃惊地推开门,“谁!?”
衣轻跑过来关了门,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你小点声。”
我关好门,自觉地坐下了,无奈道:“这怎么会呢?”
“你在质疑我的专业?”衣轻皱了皱眉。
我摇摇头,“这不是专不专业的问题,这是嬴政自身经历所导致的。这样,我讲故事,你设身处地地想,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出生在仇人家里,回不了自己的家,而且这个仇人呢,没有你团队强大,所以那些仇人一失败就来针对你,可以说,十天里,有九天别人都在虐待你。”
“后来,你爸逃了,留下你和你妈妈在仇人家里,十几岁,大概小学五六年级,或者初一那个时候,你终于回家了。”
“再后来,你当了一个被架空的皇帝,身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大臣,他几乎只手遮天。”
“他是你的老师,挑拨你与弟弟的关系,并杀了你的弟弟。”
“然后你从小依赖的母亲有了两个私生子,你的母亲为了私生子以及你母亲的情人,不惜起兵造反,目的有两个,一是为杀了你,二是为弄到皇位。”
“你很愤怒,也很无助,渐渐地变成了冷酷的人,你害怕权利分散,对女人近乎厌恶。你用所谓的“雷霆手段”,将那个曾经只手遮天的大臣连根拔起,随手一扔,开始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帝国。”
“那么你认为,这个时候,你会愿意放弃自己唯一的‘求生路线’,去谈恋爱么?就像我们高考一样,好不容易考上高中,读到高三,那个时候,你愿意放弃自己的前程,然后去谈恋爱么?”
她立刻摇头,“绝对不会,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挡了我的道。”
我摊了摊手,继续说道:“而且嬴政他妈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他虽然表面不显,但是内心里肯定是抵触的,这个抵触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也不仅仅是抵触他妈赵姬,肯定会连带后宫一块的。”
“你不提倒算了,一提我才想起我也很久没有干过正事了。”
她笑了笑,轻轻抬起手打断我说话:“等等,你怎么能这么笃定?你不是他,你没有办法真正了解他,那些所谓的推断,真的靠谱么?就像……外界推断我有些变态,恐怖,甚至还有说我不是人的,那可信么?不过正事……倒是该做了。需要我的帮助么?”
第二十七章 找人
不知过了多久,衣轻的丫鬟来报,吕不韦被贬四川,即日启程。
半小时后,丫鬟又报,嬴政派李斯将吕不韦秘密杀死于河南。
我闭眼为秦朝默哀了两分钟,要是吕不韦活得好好的,说不定,秦朝可以多活个几年。
可惜了,谁让吕不韦太厉害,也太不知收敛,惹得旁人猜忌。
下一个我应该注意的节点,就是韩非了。
那丫鬟转身告退,我恍惚间抬头一看,透过窗棂,瞥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半刻后,嬴政便派人前来敲打衣轻。
我手撑在桌上,望着门外太监的背影,忽然就悟了:该杀的还是不能放过。
至于怎么杀,还得多费一番心思。
半夜,我穿一身黑走在某个楼上找灵感,微微低头,便能看见咸阳城中的万千屋舍,抬头,便是繁星点点缀着的深黑夜幕。
“韩非的书不错,卿可还有?”
说话声伴随着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我一惊,蹑手蹑脚地躲到楼的柱子后等待来人。
等了半天,才听见他们坐在了内室,压根不准备出来,于是我又低着身子走到离他们最近的地方窃听。
“有,臣明日就拿来。大王要多少?”我笑了笑,在门外都能听出李斯的迟疑。
“先把你有的全部拿来。”
“是。”
“李姬……在家中与你关系可好?”嬴政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年之中见不了几次。”
“是么?”嬴政继续他的漫不经心。
“万不敢欺君。”
嬴政的环佩忽然作响,脚步声也渐渐朝我逼近,我连忙手忙脚乱地脱下鞋子下了楼。
跑至寝宫,这才敢停下。
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眼底都似乎有些发黑。
我深呼吸了两口,便立马拉起钰予向衣轻房里走去。
“李衣轻!看你干了些什么!”我提高声调吼道。
她停下手上的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我干什么了?”
我指了指她的窗户,她转了转眼珠,旋即点点头。
“还装傻?钰予!给我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钰予凑到我耳边,轻轻地问:“真打?”
我摇摇头。
“那怎么办?”
“装得像一些就好。”
衣轻闻言,咬咬唇,似是下了决心,轻声道:“真打吧!”
钰予看向我,争取我同意后二话不说立马上手开打。
我看向衣轻的窗户,果然,又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
那人影停了一阵后,转身离开了。
我立马让钰予停下,等了一会儿,才走出门。
“红如,去看看宫里所有的丫鬟是不是都在做分内事,若是没有,等她回来后带到我跟前来,就说要提拔。”
吩咐完,我长舒了一口气,又走回到衣轻那儿。
她担忧地看着我:“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下一步怎么办?”
“正想说呢,你今天暂时忍忍,不要擦药,明天一早就去嬴政那边哭诉我跟你水火不容,请求搬离。嬴政不一定信我们之间生了隔阂,但起码会种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那……他不同意搬怎么办?”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第二十八章 催眠
翌日清晨,红如抓来三个人。
这三个,应该都是昨天那个时候没有在岗的。
我表面不慌不忙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内地里其实已经扯成一团乱麻:谁最可疑?杀谁?用什么借口杀?怎么杀?
现在才恨自己昨天晚上睡得好了,这些都还没有想。
“王后,您看……”钰予看我半天不动,有些急了。
“具五刑吧。”我放下杯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那三个人。
其中两人苍凉地对望,哭着磕了三个头,告退领了罪。
剩的那一个,站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道:“你就是个居心不轨的小人!胆敢勾结李斯!惑乱朝纲!如今还想杀我?做梦吧!你德不配位!迟早会滚下后位的!”
我微笑起来,让红如和绿影擒住那人后,着钰予去赦免那无辜的两人。
“嗯……不管我下场好不好,反正你这种卖主求荣的下场,是不好了。”
我拿起一旁的绣花针,轻轻牵过那丫鬟的手,让针缓缓地嵌入指甲盖周围进行左右活动,再向外一剔,伴随着那丫鬟痛苦的呻吟声,带着血沫和肉渣的指甲盖就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真恶心,一会儿好好打扫打扫。”我冷冷道。
“骂啊,怎么不继续了?”语毕,我又吩咐道:“钰予,一会先让她受鞭刑,注意别打死了,然后用酒精淋上她的伤口,再立刻拿布包了,等肉连着布长时,记得把布拆下来。”
我用手背拍拍那丫鬟的脸,“记住,买主求荣在我这里,下场不可能有多好。”
“对了,大秦的将士们厮杀于战场,应当很缺女人……我看……”
她恐惧地摇摇头,用刚才喊哑了的嗓子求饶道:“不要……不要……王后想要什么?奴婢……奴婢会干的可多了!”
“我要知道嬴政知道了些什么。”
她舔舔唇,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王后,您看……”
她指了指掐着她手腕的红如。
我不做任何表示,冷言道:“本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或者……你还是更想……”
那丫鬟打断了我的话,道:“哪儿敢劳烦王后,我说,我说。”
她四下望了望,声音放小:“每日的一切他都知道。宫里的眼线,不止奴婢一个,但奴婢也不甚清楚是哪些人。”
我向红如点了点头,她带着那丫鬟出去了。
“衣轻回来了么?”
“没有,她还在嬴政那儿。”
我狡黠一笑:“走,偷听去。”
钰予在后面喊道:“诶,小心又被发现!”
我转身朝她挥挥手,表示不会,遂反身向嬴政寝宫跑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衣轻的轻笑。
下一秒,衣轻就出来了。
“怎么样?”我拉住她。
“里头那个玩意儿胆敢让我喂你喝药,刚才正被我催眠,扇自己耳光呢。哼,便宜他了!这次因为他对你还有一丁点用处,没让他自杀,下一次,他可没那个好运气。”
“什么药?”我好奇地问道。
衣轻没说话,径直向外走去。
第二十九章 恨意
我进了门,就看见趴在桌子上的嬴政。
我看是好奇:催眠后的人,到底什么样。
外观上似乎没有变化,那……性格上会有么?
外头的太阳透过窗户照进内室,空气中翩跹着各式各样的灰尘。
我席地而坐,仔细地瞧着嬴政。
睡着了的嬴政,失去了所有的坚毅,变得分外柔和起来。
半晌,他才惺惺松松地睁眼,倒吸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脖子,坐了起来。
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是落枕了。
“大王醒了?”我随手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凉白开,递给他。
他喝了一口,恍惚地问我:“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辰了?寡人怎么睡在这里?”
我一个问题都没回答他,反问道:“大王感觉如何?”
“尚可。”
“寡人今天……见了大夫们了?”
嬴政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催眠后,难道说最近干的事情都会忘么?
过了一会儿,我才悠悠道:“似乎没有。”
坑人坑到底,我又补了一句:“王不是刚醒么?怎么会见到他们呢?”
他点点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就这样吧,寡人不想见了。文人嘴碎,见了也烦。”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放开!我要见秦王!”
听见这句话,我在刹那绷紧了神经。
是扶苏的亲生母亲。
“大王!王后心狠!大王!求您救救奴婢吧!”
我抬眸瞥向嬴政,他倒是淡定得很。
“要放进来么?”我笑着问道。
恰巧此时,那姑娘又喊:“嬴政!别逼我把你那些破事抖出来!”
我不禁笑出了声。
“借大王的剑一用。”
嬴政把剑拔出来,递给我。
我拿着沉重的剑过去开了门。刚开门,我就看见一个疯女人扑向我,手指着我嚷嚷:“王离恩!你个贱胚子!”
我一个侧身,她就摔到了门槛上。
那剑,此刻也正好抵在她的脖子边。
“来,说说,我怎么了。”我和蔼可亲地看着她。
“这……这……”
她支吾半天,说不清一个所以然来,只能无根无据地继续喊冤。
喊着喊着,她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一个翻身,边喊着冤,边不惜命地大力推开我的剑,冲向内室。
等我提着剑慢慢走进去的时候,她头上流出的血染红了地面,显然已经死里边儿了。
可这时,她离嬴政还有三米远。
我好奇地看向嬴政时,发现他也好奇地看着我。
半晌,他幽幽道:“她自己摔的,跟我没关系。”
“这是谁啊?”我探究地看着嬴政。
“巧了,我还想问你呢。”嬴政一脸单纯地看着我。
我又悟了。
我又被骗了。
但是究竟是被那个姑娘骗的,还是被嬴政骗的,着实有待商榷。
但不必商榷的是,现在秦宫的某个角落里,有人正恨我恨得咬牙切齿。
第三十章 伤痕
烈日高悬,树荫成片,水波漾漾。
这么一个好天气,好地方,猛然一抬头,却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她看见我时不可察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方反应过来,恢复正常行了礼。
表面功夫亦如往常。
“王后闲情,奴婢心安。”
我没应她,侧身对钰予道:“你看,那两条鱼,身旁明明有芦苇,却偏偏要浮现在清水里。再愚笨不过。”
钰予略带嘲讽地笑笑,“是啊王后,怎会有如此蠢笨的玩意儿?”
我又瞄了一眼楚夫人,轻笑一声与她擦肩而过。
离开?并不。
我躲在竹林里,听着动静。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她飘飘然一句:“什么暴不暴露的?有用不就行了么?”离了去。
我扯下一片竹叶,将棱角快速地往手背上一划,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从皮肤里渗了出来。
我将手下垂着,任凭血滑到指尖,甚至滴落,这才准备缓缓离去。
刚一抬脚,就听见了钰予的惊呼:“公子!”
转过头去,心中暗道不好。
是扶苏。他葡萄似的眼睛水润地看着我。
“娘!”
我连忙走过去,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将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
“父亲刚才在检查我的功课呐,对了……父亲让我把这个给您。”
过了一会儿,他的婢子拿出来了一匹布。
薄如蝉翼。
还没等我说什么,那孩子又看着我怯怯地问:“娘……不疼吗?为什么要自己划自己呢?”
我四下看了看,始终觉得不安全。
“这样,娘回宫跟你说,好么?”
他乖巧地应了。
我轻轻牵起他的手,慢慢悠悠地走。
半路上,我问他:“儿子,可曾见过蒙将军?”
“儿子见过。”
“此人如何?”
“待儿子很好,性格也好。”
“蒙家……有没有姑娘?”
他皱着眉头,抿抿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
“有!蒙将军有一个很好看的姊姊,还来过宫里,还给过儿子吃食,还说……”
他的话戛然停下,我一转头,他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嗯?说下去吧”我微笑着看着他,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她还说过几天要来做儿子的母亲呢……”他越说越小声,似乎很害怕我发怒。
我看着远处,陷入了沉思。
到了宫里,关了门,我看着扶苏那好奇的眼睛,不禁叹了一口气。
“扶苏,娘先不说,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
他又沉思半天,半晌后……
“哦!!想出来了!”
我被惊醒了瞌睡,认真听他说话。
“娘,您是不是要帮父亲试药?”
我张了张嘴,终究不忍反驳他。
“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父亲前日手臂伤了,但是他又不肯说,所以……”
“啊对对对,扶苏真棒!猜得真准!”我随意地夸了两句,心底更在意背后所蕴藏的。
“那……他的手臂是怎么来呢?为娘只知道他有伤,但……”我竭尽所能地套话。
扶苏清了清嗓子,倒了一杯水喝,似乎有什么长篇大论要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