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齐心协力
既然有了决定，大家又对以后要走的路做了一番大致的规划。
江衍和杨志刚都是心思谨密的人，对国家政策也更了解透彻。
杨志刚决定这次回去等个时机就辞了职务。他这样的身份，在这个时候有点什么状况肯定很容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为了王盼娣和孩子的安全，还是一劳永逸吧。
当然，果然想赌一把，运作一下，也不是没有胜算，但他赌不起，也不想赌。
江衍完全支持他的决定，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能发光发彩，他们并不着急。
至于王盼娣，如果孕吐实在明显，还是得背着点人，省得麻烦。
而且，政策刚下达时肯定会非常严，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也要做足准备。
随着程雪和王家宝的婚礼结束，亲戚们也陆陆续续离开。
两天后，只剩下王保兴刘玉兰和杨志刚一家三口没有走。
都是最亲近的家人，王盼娣的事也没有瞒着他们。
王保兴和刘玉兰知道王盼娣怀上了，都是惊喜万分。再一听杨志刚说的顾虑，顿时急得上火。
“那怎么，盼娣你别回去了，村子里人多眼杂，还有那些眼红你们杨家的人家，保不齐就会背地里使坏啊……”刘玉兰忧心忡忡，越想越觉得不能回家。
“对，对……”王保兴跟着点头，反正听媳妇的准没错。
“不会吧？都是乡里乡亲的，哪有那么坏………”程雪看着刘玉兰的夸张举动有些不解。
“你啊，到底年纪轻，经的事少，不知道人心险恶啊。”刘玉兰语重心长道，“人多是非多，任何一个村子里都不可能完全和谐友善。善良正直的人会有，但奸诈小人也从来不会缺。”
“何况你姐夫还是不大不小一个官。这几年钢铁厂又进了不少人，选进去的人家自然会感激你姐夫。那还有很多没有选进去的人家呢？谁说得准，他们会不会心存怨恨，就等着你姐夫犯错，拉他下马呢……这样的人只要有一个，呵，弄点事出来，就够咱们喝一壶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刘玉兰的话虽然是猜测的成分多，但是，不无道理啊……
客厅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了。
王苗苗喃喃道，“提前预防，以免事后后悔，不可大意，确实如此……”
王盼娣想到这几年因为自己没有怀孕，村里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幸灾乐祸。大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那……我的店怎么办？”王盼娣显然动摇了，她现在只想安然无恙地把孩子生下来。
“店嘛，在哪开不是开啊。干脆那边的转让出去，现在你怀孕也不能多干活，不如以后生下娃娃了，再重新开一家。”程雪想得很简单，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个念头，“不如，爸妈和姐姐姐夫也搬到京市来定居吧，大家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我那屋子多的是，就住在那边吧，家里也能热闹一些。”
程雪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她真的觉得院子太大，屋子太多了，打扫起来都麻烦。
程雪的提议顿时让王苗苗眼睛一亮，她赞同地点着头附和，“小雪说的太对了，你们都过来得了。姐夫厂里辞职出来，打算做什么？要是做生意的话，京市的机会只会多。而且，咱们也能有个照应。”
“对对，你们看大姐一家，大姐夫还不是辞了厂里的铁饭碗，到京市买房定居，而且生意做的挺好。姐夫，你也一定行的……”
说到这个，王盼娣想起了朱铮的学校，如果小乖乖也能来这里上学，还真不错。那天两孩子谈话中，不难发现，小乖乖是羡慕朱铮的。
“还有爸妈，你们肯定要跟着儿子走吧，如今家宝在这里安了家，你们也该过来享福了。”
“不行，不行。”刘玉兰连连摇头，“盼娣他们过来就行，我和你爸还没到退休年龄呢。过来能干嘛？京市开销大，在家能赚一点是一点，还能种田种菜，给你们腌个萝卜，晒个菜干……”
“妈，家里不缺这些吃的，您如果想种菜，我可以把家里的花园倒腾起来给你们种。”程雪不遗余力地劝说着。
“爸妈如果是为了工作，其实到了京市也能再找啊，到时候，我来安排。”还是江衍有办法，一下把刘玉兰的最后顾虑给解决了。
她就是舍不得那工作，毕竟是铁饭碗。她闺女和儿媳妇都厉害，能赚钱，她知道。
孩子能赚是他们本事，她和王保兴年纪还轻呢，可不指着孩子们来养活。
他们还要多存一些，留着给孙子花用呢。
好吧，想得有些长远了。
现在女婿说能解决工作问题，刘玉兰一下子就动摇了，毕竟儿子闺女都在这里扎了根，她早晚也会来的。
几人就这个问题又七嘴八舌探讨了一番，最后还真有了决断。其实也是大家心往一处使，齐心协力的结果。
王苗苗兴奋了，原本以为要好些年后才能达成的目标，现在会因为这个原因，提前实现。而且，连带着把二姐一家也带过来了，哈哈……
国庆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杨志刚一家三口和王保兴刘玉兰也回到了家中。
王盼娣没有单独留下来，而是跟着一起回去了。最后几人还是觉得把她单独留下来太刻意了，不如大大方方回去，把家里的事都料理好了，再定定心心过来。
理由他们都想好了，就说举家往京市定居。
回去杨志刚就打了离职报告，而江衍那边也悄悄使了些力，最后交接的也是杨志刚提拔上来的自己人。毕竟厂子里还有两家的不少亲戚呢，他们总要为这些人也考虑一下，不能人走茶凉，自家亲人也受牵连了。
王盼娣的店面也好办，直接转让给了店里的一个员工，王苗苗也没漫天要价，只收了该收的。
她希望这家店能好好的一直经营下去，就算她不在也一样，毕竟，这里有她几年的心血。
322为人父母
杨家老宅堂屋里，杨大海坐在主位默默地抽着旱烟，一圈接着一圈的烟雾因为散不出去，腾飞在了屋顶盘旋。
方慈坐在下首愁眉纠结，忽然被一口飘来的烟呛得眼泪直流，忍不住气骂道，“抽抽抽，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闲心思抽烟……”
“妈，没事吧。”杨志刚赶紧去把大门再打开一些，透气，又把窗户也开了两扇。
杨大海被婆娘骂了，“唉”叹了一声，到底把旱烟灭了。他平时也不会在屋里这样猛抽烟，这不是心里烦躁嘛……
“那就这样吧，你也大了，这个家也早分了，你想走就走吧。盼娣能再怀上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这个孩子怎么就来得那么晚呢……”嘴上这么说着，杨大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得劲，毕竟儿子又是辞职又是远走他乡。
方慈就更直接了，抱怨道，“怎么就非要辞职了呢，好好的铁饭碗工作就这么没了。而且，干嘛非要去京市，那么远，在你外婆家避避风头，不也一样嘛……”
大儿媳能怀上她是高兴的，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让她措手不及。人老了，自然希望孩子们都能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儿孙绕膝，团团圆圆。
“爸，妈，对不起。”杨志刚过来和父母说厂子辞职和去京市定居的事，知道他们肯定舍不得，他也很为难。
里面的原因和弯弯绕绕也和他们说透，说清楚了，现在只能再好好安慰着，“等我和盼娣在那边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们过去养老。京市可是大领导待的地方，非常繁华热闹，到时候我带你们天天去看升旗，闲暇时候去爬爬长城，逛逛故宫……”
方慈听了这些话，果然心里好受多了，儿子儿媳都是孝顺的。她嗔道，“哪能天天待哟，家不要啦。唉……偶尔去看看你们就好，我们老了，还是喜欢待在熟悉的地方。”
“对，我们在村子里还有一摊子事呢，哪能说走就走。家里还有你两弟弟，我们不用你操心。你们小两口出门在外肯定不容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杨大海也附和并嘱咐着，“对了，孩子他娘，家里还有多少钱啊，都给刚子带走吧。在京市，想要置办房产可不会便宜。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爸，这个真不用，我们有钱呢，您也知道，盼娣这几年做生意，还是赚了些的。”杨志刚连忙摆手拒绝。
“要的，总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还好，你岳父岳母也过去，可以帮衬一下你们。”说到这里，方慈的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你那岳父岳母倒也舍得，这么好的工作，说丢就丢了。”
但想到他们儿女都过去了，又释然了。小时候，有爸爸妈妈的地方就是家。老了，孩子到哪都能带着你，就是福气。
“挺好。”她笑道，“去吧，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和你爸趁农闲也去你那住上几天，过过城里人的瘾。”
“好……”杨志刚看着年迈的父母，心头涌现一股热流。
带着难掩的伤感，他踏出老宅，抬头仰望，满天星辰清晰好看。明天应该会是一个大晴天……
天黑了，各家出门散步的人也都回去睡了，只有那些家养的狗会哼哧哼哧叫几声，偶尔有一两只野猫踩着高贵的步伐从他身边路过。
踏着月光，迎着微风，他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小家。堂屋里的灯还亮着，秋天的凉意也被心头的暖流驱赶得干干净净，他几个大跨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朝家的方向奔去。
“我回来了。”推开虚掩的大门，他跨进门槛，看到王盼娣正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了好几块布料，她正在拿着剪刀，认真地做着裁剪。
听到他的声音，王盼娣扬起大大的笑容，“回来啦……快点进来。爸妈怎么说？”
她原本也是要去的，不过今天不知怎么的，孕吐实在有些厉害，吓得她都不敢出门了，怕在外面忍不住吐了。
“你还好吗？怎么还不休息。”杨志刚见她都这么晚了还在弄这些，有些不赞同。
王盼娣笑笑道，“我没事，刚刚吐完了，现在胃里空空，不难受。我这找点事做也能分散点注意力，顺便等等你，你倒是说啊，爸妈怎么说的？有没有不高兴……”
说到最后，王盼娣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杨志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安抚道，“你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爸妈听说你怀上了，心情高兴着呢。对于我们去京市也非常支持，还说等我们安顿下来，农闲去京市玩几天，也不怕没地方住了。”
他没有说父母的担心不舍，只把好的一面说给她听，省的她想的多，瞎操心。
王盼娣一听这话，果然高兴了，笑道，“好啊，到时我带他们去爬长城……”
“我也这么说的，咱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杨志刚笑着道，看她手上的布料，又道，“这是要做小衣服了吗？”
“嗯，闲着没事干，慢慢弄。”王盼娣一身小衣服已经裁剪好了，正把多余的布料收起来。
杨志刚一起帮忙，“天色不早了，赶紧收收休息吧……对了，你刚刚说又都吐光了？”
他眉头紧锁道，“胃里一点东西没有可不能，我去给你再熬点粥吧。”
“不用，我又不饿，吃了也会吐出来，别折腾了。”王盼娣赶忙摇头阻止。
杨志刚这次却不听她的，自顾自去了厨房，洗了一把大米，倒进锅里，加水，盖上锅盖，开始熬粥。
王盼娣无法，端了一张小板凳坐到了灶台旁边，和杨志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得到了父母的支持，工厂的手续也很快弄好了，镇上的铺子也转让了。
时间已经悄悄进入十一月，王盼娣的孕吐依然很严重。
他们收拾好行李，在一天清晨，众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悄悄离开了村子，奔向了火车站……
323有些意外
杨志刚这边，对于离开，他们默默地就执行了，并没有声张。
王保兴和刘玉兰那边可就热闹了。
对于他们这般丢了铁饭碗，说走就走的行为，很多人都表示了不理解，不赞同。
太意外了，就算是去投奔儿子儿媳，也不用这么着急吧，等退休了过去不是更好吗？如今这么过去，不是给孩子增加负担嘛……
他们想不明白，也不会想到太多太远。
有些人，只能看得到眼前，也被局限在了眼前。
火车顺利到达京市，一下车就看到程雪和王家宝正站在不远处迎接他们的到来。
“爸，妈，姐，姐夫，你们可算是来了。”程雪一如既往地欢快热情，上前伸手想要帮忙拿行李。
刘玉兰顺手就递给她一个小手提袋，“你帮忙拿这个就好。”
程雪拎着屁轻的一点东西，有些无语，“妈，给我一些重的啊……”
“不用，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歇歇吧。呵呵，妈这点东西都拎习惯了。你啊，以后要多吃些，妈来了，一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刘玉兰心里暗想，养得白白胖胖，身体陪棒，才能给她生健康的乖孙子啊。
程雪不知道她内心所想，还笑呵呵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听了程雪的答话，刘玉兰内心是无比高兴的，她就怕程雪跟王苗苗学，为了保持身材，控制饮食，既挑食还少吃，那怎么能有一副好身体呢……
其实，这个，刘玉兰是比较错了，也片面了。王苗苗那时要减肥是因为生了孩子，肚子上赘肉太多。而且她也不是挑食少吃，而是吃营养餐，均衡搭配，并且她没少锻炼。不然，生完四个孩子，哪来的那么好的身材啊。
这次他们过来直接去了程雪和王家宝家，那边是两个两进的四合院，中间打通，有了一个拱门相连，空间既大又独立。
如今程红兵哥程雪王家宝住之前程雪买的那座。
正好刘玉兰王保兴和杨志刚一家住之后王家买的那座。
之前，杨志刚有拜托江衍帮忙买房子，但是好房子真的可遇不可求，现在附近的四合院实在没人卖，还没消息。所以，这次过来也先跟着王家两老住着。
杨志刚不愿意往远了去。安顿下来后，首先给杨箐文办了入学，京大附小。
然后，开始看房，一连看了几天，最后相中了隔壁小区一栋小别墅。楼上楼下一共又三百多平，还自带一个小花园。
房子买下来了还要装修买家具，一时半会也住不进去，所以，他们还要在王家住一段时间。
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王保兴和刘玉兰来了，而且是要在这里定居，这也是大事。
晚上就叫了几家人一起过来吃了个团圆饭。
这时候，王招娣和朱自成才知道，她爸和后妈来了，而且不走了。
朱自成微微楞了一下，立马笑着恭喜，还说着讨巧的好话，“这真是太好了，爸妈都过来，以后我们一家人就能都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你们以后有空就回来吃饭。”王保兴笑呵呵地应着。
王招娣默默听着，内心深处却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父母辞了工作到京市来定居，这么大的事没有人知会她一声，没有人……
庭院里，六个小朋友追逐着玩闹着，欢声笑语不断。客厅里，几个男人喝茶聊天一派惬意。厨房间，几个女人摘菜洗菜上厨下灶也是有条不紊。
她前前后后转了一圈，然后，只觉得这里似乎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哪哪……她都插不进去，格格不入。
王招娣的心思并没有人关注，哪怕是她最亲的儿子和老公，一个和表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个正在男人群中做他的好女婿好姐夫，刷着好感度，为以后的事业顺遂做着投资。
她环顾四周，然后，落寞地走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心里的苦闷让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就这么静静。
当然，此时王家的气氛，也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扫兴而受到影响。
“盼娣，你怎么端菜啊，烫到了怎么办？我来，你先去坐下休息呢……”杨志刚看到王盼娣居然端了一个盘子出来，急忙上前要接过她手里的盘子。
王盼娣见他如此紧张她，心里甜滋滋的，唇角眉眼都带着笑意，但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同样羞涩，压低嗓音小声道，“没事，是盘凉菜，你别大惊小怪的，丢人。”
“哪丢人了？你现在是什么身子，小心一点总没有坏处。”杨志刚不赞同，说完还有些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行了，别作怪，大家都看着呢。”王盼娣似乎听到了闷笑声，虽然不知是谁憋不住笑了，她娇嗔了他一眼，转身又往后厨去了。
杨志刚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小心点，不要跑，慢点走呢。”
王招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刚刚两人的对话中，她提取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这个大妹妹，果然是有了啊……
再次忍不住，她感觉心里酸酸的难受。和王盼娣相比，她唯一的优越感也要被剥夺了吗？
她生了儿子，而王盼娣只有一个闺女。这下，又有了……呵呵……
“妹夫，盼娣是怀上了吗？”似乎是不死心，她捏着手指，扬起了一个略微有些怪异的笑容。
杨志刚听到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王招娣，也看到了她那怪异的微笑，他眉头微蹙了一下，“是的，有两个多月了。”
王招娣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那可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们了。”
“嗯，谢谢。”对于别人的祝福，杨志刚都会全盘接收。至于别人是不是出自真心的祝福你，那又有什么所谓。
真正在意你的人自然是真心祝福你的。不在意你的人，你又何必拿她当回事。
“来啦……开席咯。”王苗苗和程雪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后面跟着王盼娣，手里捧着碗筷。
几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欢喜，快速摆桌。
324生存生活
这顿团圆饭吃得宾主尽欢，和乐融融，除了王招娣。
不过，也没人在意她。
十一月的夜晚，已经有冷了。尤其今夜的夜空，不见星辰，月亮也被云雾遮掩了光芒，天灰蒙蒙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四合院的大门被打开，里面陆陆续续开始走出人来。
“苗苗，孩子们都衣服都穿好了吧，没想到夜里会这么冷，估计又要变天了，明天记得帮他们多穿一点呢……”刘玉兰殷殷嘱咐着，似乎有操不完的心。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走了啊，爸，妈，你们别送了。二姐，你也赶紧回去呢，外面风大得很。”王苗苗和江衍一人一手牵一个孩子，向大家道别。
几个小家伙更是叽叽喳喳，一声叠一声地叫着人，说着再见，像一群鸭子在一起叫唤，声势还挺浩大。
江家和王家离得不远，所以他们一早就是自己走过来的，回去也只能靠自己的双脚了。
看着两大四小六个背影渐渐远去直到转弯不见，刘玉兰和王保兴才姗姗收回目光。
朱自成早已经推着自行车出来，正单脚撑地坐在车上，等他们收回了心神，他才开口，“爸，妈，我们也回去了啊……”
“好，路上小心着些呢，慢点骑。”王保兴开口叮嘱着，和所有老父亲一样。
“好的。”朱自成笑着应了，这才对媳妇儿子道，“招娣，铮儿，上车了。”
朱铮听到来自父亲的召唤，立马上前，利索地爬上了自行车前面的单杠，侧着身子坐了下来，“姥姥，姥爷，大姨，大姨父，乖乖，再见。”
他的性子很好，活泼开朗又懂事，大家都很喜欢他。
“铮哥哥，大姨，大姨父，再见。”杨箐文也笑着向他们摆手道别。
王招娣坐上车子后座，朱自成一脚用力踏上车脚踏，双手用了些力，才控住了左右摇摆地车龙头，蛇字行走了很长一断距离才渐渐稳当起来。
王招娣回头，看着王家门口的人陆陆续续进了院子，然后大门又关上了……
她自嘲地笑笑，转头看向自家男人卖力的背影，心情复杂。
“老公，我们家什么时候能买汽车啊？”冷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越发清醒。
“快了，刚刚和妹夫谈了下，他说这个月月底有个竞标会，等我拿到这个大项目，别说车子，房子也能换个大的了。”朱自成今天很高兴，又打听到了有用的信息，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岳父岳母能搬过来定居，实在太好了。以后我们多来看看他们吧。”
王招娣听了眉头微蹙，她明白他的意思，多来几次，很可能会遇到江衍。平时去江家找江衍，次数多了显得太刻意了。如今好了，来岳父岳母家看望他们，多亲近亲近，只会有好处的。
沉默良久，王招娣最后还是吐出了一个字，“好……”
没办法，人有时候真的只能向现实低头。
十二月份很快就到了，计划生育的政策也如约而至。
江衍带回来一份文件，在众人手中传阅了起来。
杨志刚看完后道，“好吧，我和盼娣还是挺幸运的，如今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就算这时候政策出来，我们也不怕，孩子已经在了，谁也带不走。”
他们把一切后果，和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的办法都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人不长眼想要干什么坏事，他们也不会客气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几个月还是不要出去了，待在家里吧。现在外头搞得沸沸扬扬，有妇联的人，在专门排查孕妇，被她们看到，少不得要被盘问一番。”王苗苗看着王盼娣道，“姐，你放宽心，安心在家养胎就行，外头的事别管。”
“嗯，我知道。”王盼娣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现在已经有点鼓了起来，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她要保护好他。为母则强，一点不假。
“你们的别墅还要装修吧，慢慢弄，弄好了也先别去住，就在这里生完孩子，做完月子。”刘玉兰发话了，当然说的内容也是为王盼娣他们考虑，“这里宽敞，孕妇需要多走动，不能出去，在家里走也是一样的。”
“这个，坐月子在这里，不好吧。”王盼娣有些迟疑，没听说过坐月子还在别人家里的坐的。
“有什么不好的。在这里，爸妈和我们都可以照顾你呀。”程雪也知道一点姑姐的顾虑，连忙出声附和，热情挽留。
九十九步都走了，又何必吝啬这最后一步呢。
程雪心性开朗，可没有那么些弯弯肠子，说一是一，王盼娣听了，心里最后的疑虑也消除了，更加安心地住了下来。
没过几天，就有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妇人，开始一家一家的来敲门，普查巷子里的孩子和孕妇。
刘玉兰去开得门，热情地招待她们进来，大大方方接受调查。当然，王盼娣的事肯定没有说，她们也不会知道家里还藏着一个孕妇呢。
其实，今天家里只有王盼娣和刘玉兰两个人在家，开门让她们进来是非常危险的。可如果畏畏缩缩，也更让人怀疑，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因为王盼娣怀孕，又是特别时期，更需要有人在家照顾。所以，刘玉兰没有去上班，打算等王盼娣做完月子，她再去上班。
王保兴的工作，江衍已经帮他安排好了，在一家食品公上班，还是比较轻松的活计，王保兴很满意。
女婿有能力，把一切都安排地妥妥帖帖，他只要听着他的安排走下去就行。
杨志刚如今也开始奔走了起来。到京市来能做什么，他在家里也想了很多。自己这几年也一直是发号施令的人，真要在别人手底下当小罗罗，他可能也不适应了。
和江衍商量了很久，最后，他打算开一家安保公司，自己当老板。最主要，这个行当并不需要投资太多。只要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资源，就可以生存下去。
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325风波来了
一九八二年的最后一个月，全国掀起了一股节育上环的风浪。
如果家里是独生子女，父母做结扎手术，还有一笔金钱奖励。
村里的喇叭，墙上的标语，朗朗上口的口号，还有带着红袖章的一群妇女主任，忙得不亦乐乎。
每个政令出台之始，总会如此，兴师动众一番。
刘玉兰如今的生活挺悠闲，承包了家里的一日三餐，打扫一下公共区域的卫生，然后……然后就没事了。
空闲的时间很多，她却是个闲不住的。于是，四合院的小花园被她整成了小菜园，看着幼苗绿意盈盈，她就非常满足。
由于几家人合在一起吃饭，所以，程雪和王盼娣每月给刘玉兰饭钱。
王盼娣的孕吐已经好了，现在胃口非常好，能吃能睡。
虽然不能出去，但也不会无聊，主要是屋子够大，家里人也多，热闹。
明天的时候帮着刘玉兰一起做做力所能及的家务，然后就是慢慢准备小孩子的东西，尿布，小衣服，小被子等等。每天过得也非常充实……
在居委会的人上门普查后不久，杨志刚在一天傍晚接到了来自家乡杨老爹的电话。
电话说了很久，杨志刚也从一开始的高兴到最后黑了脸。
挂了电话，刘玉兰迫不及待地询问情况，“出什么事了？亲家都说了些什么？”
杨志刚深深叹了口气，走到王盼娣对面坐下，“我爸说，咱们村的妇女主任可能会过来找我们。”
“她想干什么？”听到杨志刚的话，王盼娣瞬间紧张起来了，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尖锐了些。
杨志刚连忙一个大跨步，在王盼娣跟前蹲下，大手包裹住她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地小手，给她力量和安慰，“你别急，听我慢慢说。而且，我也只说有可能，还不一定来呢，毕竟从J市到京市可不近。”
原来，政策下来后，一级一级压下去，如今已经到了农村。村里的妇女主任一家家统计人口，宣传政策，鼓励生过孩子的妇人去结扎，实在不愿意结扎也要去上环。
查到杨家，得知杨志刚一家三口都不在家，已经搬去京市，非常意外。
杨大海就解释了一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杨志刚有出息，带着老婆孩子去京市发展了。
来人听了也都为杨家高兴。虽然人不在，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来人让杨老爹转告王盼娣尽快回来一趟，去上个环，毕竟现在政策如此，上了环，大家都安心。尤其，王盼娣只生了个闺女。
几人说完事，已经打算离开去下一家了，突然，出来一个孩子的疑问声，“大伯母要回来了吗？那到底是生的弟弟还是妹妹啊？”
顿时，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良久，妇女主任黑着一张脸发话了，“你们……真是………王盼娣在哪里？赶紧交代呢。”
“交代什么啊交代，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呢，你们也当真。”方慈笑着推脱，心里却是把孙香草恨得不行。
刚刚说话的正是杨志伟和孙香草的七岁小儿子。小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因为孙香草平时说话时没遮拦，被他听到了呗。
“你们别说废话，小孩子才不会说谎。”一帮子女人开始数落起杨家人，“亏杨志刚还当过兵，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呢，这思想觉悟怎么能这么低，他对得起党和国家对他的信任和栽培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顿时家里闹哄哄，引得左邻右舍的人都听到声音跑了过来看热闹，慢慢的又被成了讨伐会，一些陈年旧事也被翻出来，也不管真相，一股脑儿把脏水往杨志刚头上泼。
人心，有时候真的……经不起推敲，善变的可怕。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我家刚子不在家，有本事，你们到他面前当面说去。”杨大海气坏了，这群人，平时刚子对他们多好，如今算是看出来了，都是一群贪心不足的混账罢了，不用给他们好脸色，“出去，都给我出去。我们杨家不欢迎落井下石两面三刀的人……”
“哎哟，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老两口啊。刚子平时对你们怎么样，你们都忘了吗？”方慈伤心欲绝道，“人走茶凉，人走茶凉啊……”
杨志豪已经在气愤地赶人了，他大哥那么好的人，他们居然敢编排，真是太过分了。
见到杨大海和方慈的模样，听着他们的话，众人才讪讪地离开了……当然，有些人回过神来已经后悔刚刚的冲动了。也有人，带着不服气，出了这个门，继续编排着。
至于去京市找杨志刚当面对峙，或是把王盼娣找回来，当面验证，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毕竟，出去一趟路程远不说，这个花销谁来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三五成群还说着杨家的八卦，都在猜测，王盼娣到底有没有怀上。
按说，她十年没开怀，怎么就能这么巧，在这节骨眼上有的呢？有些不信啊……
“志伟，香草，你们两个好啊，你们这是背地里编排了多少坏话啊……你大哥哪对不起你们阿……”方慈恶狠狠地盯着孙香草，恨不得盯她盯出个窟窿来。
她觉得在这个家里要搞鬼，也只有孙香草了。
“妈，您别气。我们没有编大哥大嫂。”见他妈生气了，杨志伟赶紧解释道，“我们就是在家猜测了一下大嫂生男生女的概率，真的没想到会被孩子听到，还记在了心里，我不小心说了出来。”
杨志刚并没有说真话，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帮孙香草隐瞒一部分。
其实，刘香草在家里真的没少说大房那边的坏话。不过，她毕竟是他孩子的妈妈，如今二房的大人小孩也都在呢，他只能努力去描补。
“行了，别在我跟前扯这些，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我们也累了……”杨大海有气无力，落寞地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他忍不住叹气道，“还是刚子有远见……”
326较量
“那是自然，我儿子从小就聪明，三岁看老，他看着就有大出息。”说到这个，她有些骄傲地笑了下。
“唉……幸好，他们走了。”杨大海还有些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明天要去打个电话，总要知会他们一声，早点做好准备才行。”
众人听完杨志刚的叙述，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后怕不已，还有的庆幸万分。
如今，众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自有天意定数。
J市村里自然没有来人，但妇女主任还是把这事，层层上报了上去。
其实，这边一有动静，江衍那里就收到了消息，但他没有利用手段拦下，而是任消息传了过来。
其实，杨志刚和他商量过，与其躲躲藏藏，提心吊胆，不如解决问题，正大光明。
他的孩子不能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他需要阳光和自由。
果然，没过三天，京市这边的居委会大妈就和妇女主任等人，再次来到了王家大宅。
因为提前得知了消息，家里今天有不少人在。
杨志刚眉头紧锁，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法律的书看得非常认真，他已经研究好几天了。这本书还是从刘建民那里借来的，他从政法大学毕业后，就在政府部门工作。
王保兴可就没有女婿的那般定力了，他特意请了假，待在家里要给闺女撑腰。不过，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来回走动，看得王盼娣心烦意乱。
“开门呢，快开门……”大妈们一到地方，看着这气派的院门就知道这家人估计并不好惹，为此，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道道精光。
“来了……”王保兴小跑着过来开门，“来了，别敲了……”
打开门，虚掩了一条缝，他故作镇定道，“你们这么多人，找谁啊？”
“我们是居委会的，过来调查一些事情，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呢……”一个中年女人笑着回答，语气还算客气，并没有恶言相向，看着倒是个文化人。
“进来吧……”王保兴知道，今天是一定要放她们进来的，他这样拖延一下，也是为了看一看来人的态度。
领着人进门，穿过壁影和花园，来到了客厅。此时，客厅里大家都在。
杨志刚看书，王盼娣拿着针线缝小衣，刘玉兰织毛衣，一派岁月静好的安详。
众人进屋，刘玉兰放下手中的钢针，给她们倒茶，“坐，坐吧。”
刚刚说话的中年女人，也就是管辖这一片区域的妇女主任赵霞，她看着王盼娣手里的小衣服，心里就已经有了底。
“各位过来是？”刘玉兰把茶水放下，故作镇定地询问，也有先发制人的意味。
“哦，今天过来是想询问一下，你们一家人是从J市红星镇杨柳村搬过来的吗？户口落在了这里吗？还是……只是暂住？”赵霞也开门见山的询问了起来。
“我和我媳妇闺女是杨柳村的，我岳父岳母是上黄村的。”杨志刚抬起了头，非常谈定道，“户口嘛，我已经在京市买了房子，户口也已经迁过来了，就落户在对面聚博名苑。”
“至于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杨志刚看着王盼娣笑了，“我媳妇怀着孩子呢，住在岳父岳母家里，有岳父岳母照顾着，我也放心。怎么了，不行吗？”
说完，杨志刚锐利地眼睛看向赵霞，等着她出招。
赵霞听着，看着这家人坦坦荡荡的模样，忍不住怀疑，下面上报的资料真的没问题吗？她怎么没觉得这家人有什么问题呢……
“大妹子这是怀了几个月了？”赵霞心里存了疑问，问话的语气就更加柔和了。
“快要五个月了。”王盼娣从她们这么多人进屋就一直没抬头，她心里紧张。经过一段时间，杨志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渐渐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虑。
王盼娣脸上都是欢喜和幸福，可见对这个孩子很是期待。
赵琴也是女人，也知道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执着。
但，她的任务还是要做。
“听说你是共产党员，你不应该以身作则，坚决拥护党和国家的决定吗？”赵琴看着杨志刚问道，“计划生育的国策已经颁布，你们这个孩子……”
她还没说完，王盼娣就开口打断了，“我们这个孩子，自然是要生下来的。计划生育的政策正式颁布时，他早就已经存在了，我们并没有违反政策。这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马上就要出来和爸爸妈妈见面，来这个充满幸福的世间体验享受人生的快乐。我们谁也不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利。”她目光坚定，无所畏惧，态度清晰，着重强调了早就怀上了，这个事实。
赵霞和几个妇人听了都不由一怔，这个母亲身上的徐徐光辉让她们身为女人，身为母亲，感同身受。
杨志刚没想到王盼娣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激荡不已。
他同样坚定不移道，“我身为中国共产党，自然会拥护我们国家的一切决策。不过，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并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他来了，我们作为父母，就有义务和责任照顾并保护他成长。我已经从工厂辞职了，很遗憾不能继续为国家效力。但，不管我未来在哪里，只要祖国需要我，我依然会义无反顾地报效他。这是我作为一个退役军人的誓言。”
杨志豪大义凛然又诚意十足地看着赵霞。
赵霞知道，她这次来是无功而返了，但她很开心。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本厚厚的律法书，她觉得再多说也无益，人家准备充分着呢。
“行，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赵霞站起身打算离开，旁边的居委会大妈也跟着站起身，有的还有些蒙，不明白怎么就说几句话就走了，这人不用抓了吗？
不过，这家男人在呢，想抓也估计抓不住。
而且能住四合院的人家，估计也有些实力，没弄清楚具体情况，也确实不宜动手。
送走几人，王保兴关上大门，忍不住靠在了门上，他有些脚软。
这是……没事了？
327得偿所愿
王保兴靠在门上缓了缓砰砰直跳的心，才带着微笑回客厅。
“她们走了，这是没事了吗？”他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一开始说得那么严重，现在却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嗯，没事了。”杨志刚目光熠熠地看着王盼娣，眼里的爱意和欢喜丝毫没有掩藏，“盼娣，你真棒。”
其实，他心里远没有脸上看得那么云淡风轻。
王盼娣还有些惊魂未定呢，小拳头抵在心口，捂着乱跳的小心脏，听到王保兴确定那批人走了，才舒了一口气。
再听到来自自家老公的夸奖，她羞涩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个冲动，说出那番话来。
“你也棒棒的。”想到他刚刚大义凛然对峙那些妇人的气势，王盼娣就觉得她家男人真是帅呆了。
“呵呵……”刘玉兰看着那小两口的互动，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笑声。做父母的，只愿孩子们和和美美就是幸福了。
“那……我现在可以随便出去了吗？”王盼娣不确定地问着。
杨志刚微微蹙眉，思量一下，还是摇头道，“最好还是不要单独一个人出去。现在还是风头上呢，她们今天估计也是来探探虚实，虽然走了，我估计还是会在暗地里调查咱们家的人际关系。那几个自称居委会的大妈，人高马大，手上一把力气，估计就是专门抓人的。今天要不是我和爸在家，她们会不会这么好说话还难说呢……”
听着杨志刚的话，刘玉兰心里又没个着落了，立马表态，“哦……那还是不要出去了。盼娣，咱们安安分分在家，等把孩子生下来，你有的是时间出去逛……听话啊……”
“好……我也没想出去瞎逛，在家挺好的。”王盼娣也是心有余悸，立马同意了。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霞等人离开后，确实又把这家人仔仔细细调查了一下，江衍派人在其中给了她们一些暗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时候，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柿子永远都是拿软的捏。
其实，杨志刚如果强硬一些不辞职，凭着这孩子是正式文件发下来之前就已经怀上的，也能安然无恙的保下来。
可那么做肯定会牵牵扯扯，吵吵闹闹个没完，根本不利于王盼娣保胎。
而且，也怕万一冲突起来，会因疏忽而保护不周，伤到孩子和王盼娣，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才是他毅然决然辞职的原因。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受尽苦难，呱呱落地……
王盼娣在腹痛一天一夜后，终于在五月底一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杨阳。
这个孩子的顺利到来，给这个家新添了更多的欢乐。
随着他的出生，喜事也是接二连三的爆了出来。
去年十月结婚的程雪怀孕两个月，今年年初结婚的江蕙兰怀孕一个半月。
是的，黄天宇终于如愿把江蕙兰娶回了家。他们两人在程雪结婚的隔天就悄悄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先斩后奏，也是真敢。
两个捏着结婚证去见江澎白黎。
白黎不要说，脸色那个是铁青，抿着唇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固执。
江澎什么也没说，拉着黄天宇出去就是一顿狂揍。
黄天宇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会受到责难，但他真没想到江澎会出手那么狠，一拳一拳，拳拳到肉，打得他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既然有本事做，就要有能耐承担后果。我今天就教你这一课。年轻人，做什么决定时，千万不要头脑一发昏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计后果。呵呵，你们啊，还嫩着呢。”
江澎的话，让黄天宇脑瓜子嗡嗡作响，他急忙忍着疼痛努力站起身表态，“爸，我和蕙兰是真心相爱的，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辜负她，会好好照顾她的。”
江澎暗暗咬牙，这个不要脸的，爸爸倒是喊得顺口。
“你发誓，呵呵，男人的誓言有几个有用。”江澎嗤之以鼻，眼里精芒锐现，“除非……”
“爸，您说，只要您同意我和蕙兰的婚事，我什么都答应。”黄天宇真是拼了，他确实对江蕙兰真心，愿意为她付出所有。
江澎和白黎有没有感动她不知道。被白黎锁在房间里，只能从窗户往下看的江蕙兰，目睹这一切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心里疼痛难忍，为那个愿意为她付出的男人，此时此刻，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他对于她的不同。
同时，心底对江澎和白黎也有了一丝埋怨。
白黎不用说，一直在阻碍两人的发展，她对她也不抱什么希望，她同不同意，她也管不了了。
可江澎，她一直以为他是认可黄天宇的，之前并没有见他有什么反对的情绪啊，为什么，最后却要把黄天宇打得那么惨。
她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这般暴怒，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江澎见他识相，态度倒是还不错，心里的怒气才少了几分。
江蕙兰永远不会明白，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女儿被别的男人骗走时的那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心情。
应该所有疼闺女的老父亲，一开始都不会待见女婿吧。
最后，黄天宇丝毫没有犹豫地签了一份不平等条约，付出了惨痛代价，才把两人的婚期确定了下来，真是不容易。
而全程黑着脸的白黎，她的意见……似乎……并不重要了。
事情已成定局，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笑着接待亲家，欢欢喜喜地商量准备婚礼事宜。毕竟，这是她唯二的女儿结婚，该有的排场，决不能寒酸了。
一九八三年的春天，万物复苏之际，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在京市大酒店隆重举行。
黄家和江家的联姻，一切都好最好的选择，宾客请了半个圈子里的人，红包收到手软放不下。
江澎现今已经是师长级别，黄家那边也是从军从政从商，全面开花。两人倒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
328婆媳关系
刘玉兰原本打算伺候完王盼娣的月子就去上班的，可现在程雪又怀上了，她没有母亲照顾，只能靠刘玉兰来了。
为此，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做了商量。
如果刘玉兰不歇下来照顾，那就得请人来照顾，请一个保姆的工资也不少，和刘玉兰出去上班得到的，也相差无几。
最后，刘玉兰下定决心，放弃了上班机会，还是留下来照顾孩子们了。她实在不放心把一大家子交给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妈，谢谢你。”王家宝下班回到家，看着刘玉兰忙前忙后，心里感激又感动，“我们两个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指点着，日子还不知过成什么样呢……”
日子还是能过的，其实，这个世间根本没有谁离不开谁的时候。
跟着父母一起生活有一起生活的好处，大小事情有人挡在前面帮衬着。
小两口单独生活也挺好的，有私人空间，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爱玩爱闹的性子的人，尤其适合。
而程雪他们又不一样，单独的院子，住在一起又不住在一起。
王家宝这话说的，即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也不妨碍地带了些奉承恭维味，可听到刘玉兰耳里却是十分受用的。
父母为孩子付出，就怕做的太多，却得不到一个好字。
做的好是应该的，做的不好还会受气。家庭主妇可不是好当的。
尤其程雪这还是儿媳妇，儿媳妇与婆婆，啧啧……日子长了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就像如今，王盼娣坐月子，刘玉兰每天都会给她炖下奶的汤汤水水。
可炖了一锅汤，王盼娣也不可能一个人一顿全部吃完吧，冬天还好可以放几天没事，夏天如此可就不妥了，放馊了，放坏了，不就糟蹋了。
诶……幸好，现在多了一个怀孕的，同样需要补补。
于是，一日三餐，程雪的伙食可谓丰富了。
刘玉兰做的高兴，程雪却吃得并不愉快。
她也知道刘玉兰是好意，可她有些东西并不喜欢吃，尤其是有些恨不得天天都有，比如猪蹄汤，太油腻了，她真不喜欢。
她也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吃了五天的猪蹄，她终于受不了提出了意见，“妈，我又不用坐月子，这个汤你留给我二姐吧……”
“你二姐有呢，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快喝了，多补补，孩子才能长得健康白嫩，生出来白白胖胖多好啊。”刘玉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程雪是客套呢。
程雪皱眉，她这才几个月啊，照这样下去。她不得胖得走不动路啊……她不要，就是怀孕，她也要做美美的孕妇。
“妈，我不喜欢吃这个，你还是留给我二姐吧。”程雪见刘玉兰没明白，就直接说了出来。
“啊？”刘玉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知道了她的意思，也没有多想，只当她真的不喜欢吃，“行，那下次妈给你留别的，你喜欢吃什么，和妈说，妈都给你做去。”
说实话，刘玉兰对程雪真的挺好的。
只是，年纪大的人和年轻人的观念毕竟不一样。他们还需要长时间的磨合，才能相处地更为融洽吧。
有一就有二，没过几天，程雪又说不喜欢天天喝鸡蛋……
刘玉兰心里就不得劲了。
她这么辛辛苦苦的烧，你却还要挑三拣四的吃。月子餐也就那么几样，让她怎么换花样烧呢……
刘玉兰不是个恶婆婆，但对儿媳妇好了，人家却挑三拣四的，她也受不了。
说是把儿媳妇当亲闺女，但到底就不是亲闺女。亲闺女骂了打了，回个头转个身又好了，母女间也不记仇。儿媳妇能这样，疯了吧……
她希望有人劝劝她，而她能想到的中间人，最好的就是王家宝这个儿子了。
于是，某天王家宝回来就被刘玉兰拉到了厨房间。
“家宝，你去劝劝小雪呢……”
“妈，什么事啊？”王家宝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一回来就让他劝人，委实有些忐忑了。
刘玉兰就把这几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我也是为她好，你看她身子骨架多小，现在不补补，以后肚子大了，肯定更加辛苦……你回头劝劝她，为了孩子，也要多吃一些，长点肉出来才好。”
刘玉兰字字句句恳切，都是为她考虑，王家宝听了自然立马点头，表示会把话带给程雪。
王家宝回房后就做了这个传话筒，然后，哎哟，不得了了，不知哪一句话成了导火索，程雪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哭得稀里哗啦……
其实，程雪这也是怀孕的后遗症，心思敏感了些。
“雪，雪，你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呢？我说错什么话了？”王家宝那个急得啊，一边搂着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歉，好不忙活。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啊，有什么话你就说，你说我改就是了。”王家宝无与伦比，他真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回想刚刚的话，然后又加了句，“你不喜欢吃咱们就不吃了……”
“这是吃的事吗？你个棒槌，呜呜……”程雪呜呜哭着，心里头委屈得紧，用力捶打他的胸膛，有些激动地一抽一抽，吓得王家宝眉头紧锁，都能夹死苍蝇了。
程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委屈哥什么劲，反正就是心里头不舒服，憋得难受得慌。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泣泣停了下来。
王家宝就一直搂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良久，程雪没声音了，趴在王家宝怀里，乖乖的。
王家宝试探地问道，“好些了吗？能和我说说，我哪做的不好吗？我记得了，下次再也不敢再犯了。”
王家宝的求生欲还是挺好的，程雪又抽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似乎要把胸口的郁闷都吐出来。
“我不喜欢吃蹄膀，喝鸡汤……天天吃，腻歪。”
“好，我们不天天吃，那一个星期吃一次？”王家宝还记得他妈的话呢，程雪需要补补。
这个提议，程雪没声了，算是默认。
“我不要长胖，怀孕也要美美的。”
“你不胖啊，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最美的，就如现在，真是个小乖乖……”
329磕磕绊绊
王家宝的话终于把程雪逗笑了。
“你净会说一些好听的。”程雪笑得眉眼弯弯，这哭了一场，发泄了一番，似乎心里也开阔了，敞亮了……
“哪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王家宝把她搂的更紧一些，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小雪，能娶到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非常幸福。如今，你又怀了孩子，我们即将做爸爸妈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
王家宝没有察觉到，他说到孩子的时候，程雪的身子微微紧绷了下。
他自顾自地说着内心的幸福，“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会追着我喊爸爸，我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劲。每天都盼着能早点回来陪你们……”
程雪把脸有往他怀里埋了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心口微微有些犯酸。
她闷闷道，“那你想到的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程雪问得小声，但王家宝作为军人特训出来的耳力还是听清楚了，他心中一颤，这是……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不管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是我们的宝贝娃娃，我都会喜欢啊。”王家宝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他终于知道她今天的情绪是为什么了。
“唉……小雪，你不要觉得有压力。不管生男生女，这都是我们俩唯一的宝贝，我们都会爱他一辈子，守护着他平安快乐长大，对吗？”
王家宝轻声细语地安抚声，让程雪这些日子忐忑不安的心，得到了抚慰。
是的，她得知怀孕后，除了一开始的欣喜，慢慢就升起了一丝不安。
“可是，你家就你一个儿子，你爸妈……”程雪怏怏地说着，未尽的话，已经不言而喻了。
王盼娣的情况她看在眼里，知道她为了这个孩子的到来，伤了多少心神。
十年，她总算如愿以偿了。每次进屋看望她，她都能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还有……自信。
她觉得压力很大，尤其是知道她怀孕后，刘玉兰天天给端大补的汤汤水水给她，她忽然觉得心里没底，也腻歪。
她怕辜负了刘玉兰的期望，不希望她对她那么上心照顾，所以，她使了小性子。
这些心底的绕绕弯弯，她没法说出口，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如今发泄一番，也试探着说出了她的担心。而王家宝也没让她失望……
“你想太多了吧……娃娃已经在肚子里了，是男是女那都是我们的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不是我爸妈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王家宝并没有信口开河地保证王保兴和刘玉兰一定会怎样怎样，他没法保证。
但他知道，“不管我爸妈对这个娃娃有什么期盼，这个娃娃已经在你的肚子里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你如今不要想太多，只要把他健健康康生下来就行。至于，是男是女，那都一样。就算是个女娃，我爸妈不是刻薄的人，自己的亲孙女，难道还会不喜欢。”
王家宝见她面带迷茫，咬咬牙下了重剂，“而且，难道肚子里的娃娃是女娃娃，你就会不要她吗？”
“当然不会。”程雪双手捂着肚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王家宝露出笑容，“这就对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要保护他，开开心心地期待他的到来。要是，让宝宝知道她的妈妈因为她不是男宝宝就不喜欢她，她不知该怎么伤心呢……”
“没有，我绝对没有不喜欢她。”程雪摇头如拨浪鼓，双目冒火，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是啊，我们都喜欢她。那你还在纠结什么呢……”王家宝笑着轻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蛋。
程雪恍然而笑，对啊，她到底买纠结什么呢……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人有时候就是如此，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时就跟傻子似的，等不经意间，动了那根弦，又豁然开朗了。
程雪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那……我就安心生娃娃了，你爸妈那里，你去解决？”
王家宝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道，“你啊……”
“原本就没什么事，就爱瞎操心。你不提，我爸妈就是心里有想法也不会提。甚至，他们可能都不会想那么多。行了，万事有我在呢……”王家宝略有些无奈道，“我会找机会提醒一下他们的。”
有些话不能明说，但可以暗示，让他们慢慢接受。
程雪的心结打开了，她也开始反省自己。这些天，她的脾气可真不小，而且有些故意找茬的意味，肯定是把婆婆得罪了，她需要想想怎么弥补才好。
重新想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她都要脸红了。
也不知道婆婆有没有生气，想到她还让家宝过来劝她，她只觉得受之有愧。
程雪不是个矫情的人，知道自己错了，也愿意认错，改正。
所以，第二天她就主动找到了刘玉兰。
“妈，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啊，这么香。”程雪笑容甜美地来到刘玉兰跟前，揪着鼻子使劲闻了闻，一副馋样。
刘玉兰见她心情不错，心里也挺高兴。
大人的情绪肯定会影响孩子，她高兴了，她的宝贝孙子也就高兴了。
“水煮肉片，我少放了一些辣。”刘玉兰知道她馋辣味的吃食好久了。
可因为她怀孕，多吃辣的对孩子和大人都不是太好，所以，这些日子她都没做。
她就想着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做完月子，喂完奶，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刘玉兰是好心，却做的有些武断了。昨天夜里，自家儿子来找她谈了谈，她本也不是刻薄的人，思量了很久，她还怀着孩子呢，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她计较个什么劲。
“真的啊，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程雪内心里涌出一股欣然又惭愧的情绪，眼眶都微微湿润了。
刘玉兰见此，心下一松，对她这些日子的作为也彻底释然了，“行了，别整天苦瓜着一张脸呢，传染给宝宝可就惨了……”
330过好日子
程雪没想到，刘玉兰会如此好说话。
哦，也不对，她这个婆婆其实一直都是对她很好很好的，只是她，一叶障目了。
想到这里，她立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妈，您说的对。我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生出来的娃娃也能是个开心果，对吧？呵呵……”
刘玉兰一听这话，知道这个儿媳妇是明白她的意思了，也高兴了起来，“这就对了。以后想吃什么就和妈说，妈给你做。现在这个家里，就你最大。”
程雪看着她的笑容，心底越发柔软了起来，“好，谢谢妈。前些日子我心情不好，所以对您的态度也不好。妈，我向您道歉，对不起。”
说着，她认认真真，真心实意地向刘玉兰鞠了一躬。
“诶，你这孩子。”刘玉兰连忙伸手去托扶，“都是一家人，你们结婚时，我就说过，会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牙齿都会有磕到舌头的时候，何况是我们各自有各自想法的人。”
“只是，有想法很好，但也要及时说出来啊。我们这次就是忘了，没有好好沟通，不然哪有这么多事。”刘玉兰说得语重心长。
程雪虚心地听着，连连点头附和，“妈说得可真好，我都记住了……妈，明天我想吃水煮鱼，宝宝也想吃……”
“好，我都给你做，但只能少放点辣椒，吃多了上火，你和宝宝可要受罪的，听话啊……”刘玉兰一开始喜欢程雪，就是因为她性格开朗会撒娇。
只要程雪愿意，凭她撒娇的道行，没几个人受得了。
婆媳两个人经过这次小小的摩擦后，相处似乎更加和谐，感情更加亲密了。
至于孩子的性别问题，两人谁也没有提起。
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追根究底，大家心照不宣地相处着就很好。
要说刘玉兰心里不盼着程雪能一举得男是不可能的。
程雪思虑的并没有错。
可刘玉兰也知道，生男生女都是命，不可强求。
如今政策就是如此，而王家宝身为军人，应该事事以身作则的表率。
所以，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她现在只盼着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出生，而身为母亲的程雪的身体就变得尤为重要。
补汤还是要喝的，但也不会天天一个样的喝，喝多了是腻。
小孩子生下来第一个月基本就是睡觉，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但也长得特别快，一个月小脸就长开了很多。
今天是孩子的满月，杨志刚一大早就兴致勃勃赶去了火车站，迎接老家来的客人。
“二姐，这小家伙长得可真壮实。”王苗苗自己生两次都是双胞胎，双胞胎出生自然很小，这么一比较，这小娃娃可不就是壮实的嘛，看着就喜人。
“嗯，他出生就有七斤多呢，这一个月下来，我估计该有十斤了。”王盼娣看着妹妹怀里的乖儿子，笑得一脸慈爱幸福。
王招娣在一旁看得悻悻，“二妹真是好福气啊，赶着点还怀了一胎，这下总算如愿以偿了。不过，二妹啊，你有了儿子，可别忘了自个的闺女……我看乖乖今日气色可没往日里好哟……”
“大姐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自然都会一视同仁地照顾。”王盼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想干嘛？
王招娣说完就后悔了，她刚刚见不得眼前这对姐妹花有说有笑有情有义的模样，一时控制不住多了一嘴。
可逞了这一时之快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不但没有，反而让两人对她产生了不悦。
“大姐多嘴了，二妹，你可别放在心上。我看乖乖也挺好的，刚刚还和铮儿有说有笑呢，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王招娣连忙笑着补救，她这个人能屈能伸，在外头又不是没有讨好过人，驾轻就熟得很。
只是，她因为自尊，不愿意把这技能用在王家人身上罢了，平时来这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王苗苗和王盼娣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无奈。说实话，她们也不明白，她要进来看她干嘛，关系又不是顶好，进来了半天也不说话，一开口又说让人厌烦的话，之后又是讨好，她们真的有些看不懂她了。
王招娣的情况，王苗苗很久没关注了，虽然他们如今都在京市，但大家都忙，各忙各的，她们要私下相聚，从不会特意去叫她过来。
所以，她们见面的机会，似乎并没有因为都在同一个城市而多起来。倒是朱自成，和杨志刚江衍的联系比较多。
王招娣现在过得确实不怎么好，有些压抑。
朱自成的生意越做越好，今年也换了大房子，买了新车子。尤其是朱铮，也顺利换了学校，到了京大附小，和杨箐文一个学校。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当时，她知道杨箐文一来转学进了京大附小，心里是多么酸涩。他们辛辛苦苦，忙前忙后，才把朱铮塞进这里的学校，也是一等一的了，还没少花钱。
可杨箐文呢，后来才知道，是王苗苗帮的忙，她作为京大的老师是有名额的。有个亲小姨帮忙，就是不一般，轻轻松松就进了顶好的学校。
可朱铮不也是她的外甥嘛，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王家人根本没把她算在自家人的圈内。
她也有自傲，有时想想，你们不帮忙，我自己也把孩子弄进去了，心里就会闪过一丝自豪来。求人不如求己，果然，靠别人靠不住，还是靠自己吧。
王招娣一家的生活质量可算是有了莫大的改变。可她却还是觉得空虚。
那种时不时出现的强烈的落差感，让她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就像此时，她心中后悔不已。难得的，没有再板着一张脸装清高，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起来。
其实，只要她想，想要融入进来并不困难，因为大家都不会当面难为她。
尤其是这大好的日子，谁不想和和乐乐的，哪怕是虚情假意的粉饰太平。
331人生圆满
车站里，杨志刚健硕的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很是醒目，杨大海和方慈一出来就看到了他们两个这些时日来牵肠挂肚的儿子。
“刚子……”方慈看着近在眼前的大儿子，忍不住激动的心情红了眼眶。
这些日子，他们在老家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儿子儿媳在远方出了点状况，他们离得远帮不上忙啊。
这半年，村里村外不少地方传出怀了孕的妇人被东躲西藏生儿子的事，更有甚者，有怀孕的妇人被抓到，被强行拉到医院打胎的，真是太可怕了。
都怪孙香草那死女人，嘴上没个把门，把大房的事给漏了出去。
还好她大儿子有本事，未雨绸缪，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爸妈，一路上辛苦了，还顺利吧。对了，二弟三弟家怎么没来人啊？”杨志刚笑着接过两人手上的大包裹，一手一个轻轻松松。
“嗨，来一趟要几天呢，这不年不节的，孩子们都要上学，上班的休假也麻烦。等过年的时候，看有时间再让他们一起过来吧……”方慈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不然，她和老伴商量了半天才决定这次过来谁也不带。
其一，刚刚说的也在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这来京市一趟，前后最起码四天，也确实不容易。
其二，两人气恨着三房的孙香草呢，不愿意她过来。而且，这不年不节的，人过来太多，必然会被村里人瞩目，他们也怕再给杨志刚惹不必要麻烦。
所以，他们这次来得很低调，对外甚至没说是来找儿子的，只说回方慈娘家去了。
杨志刚听了方慈的话也没多说什么。他们都是他的兄弟，不过都已经各自成家了，有各自的小家，说到底也已经是亲戚。
所谓亲戚，自然有亲戚的相处模式，不可能还像小时候一般。兄弟齐心，同睡一个炕头，同穿一条裤子。
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顾虑，各自的烦恼，各自的路要走。
杨大海和方慈能来，杨志刚已经非常高兴，“爸妈，你们一定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我带你们去好好逛逛京市……”
“好，好……”杨大海笑着回应，脸上的褶子笑开了花。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家。
这次的满月宴，他们没有大办，就请了自家人过来热闹热闹。
两人一进门就被王保兴，刘玉兰热情地迎到了屋里招待。
“亲家，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吧，快坐下歇会，喝口热茶。”刘玉兰给他们递上了茶水，屋里热热闹闹。
杨大海和方慈进了屋子就被里面的气派晃到了，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茶水捧在手里。
刘玉兰一看，心底暗暗笑了笑，也不由升起了一些自豪来。
回想当初她第一次进江家时，自己的表现估计也和他们现在一样吧……土包子一个，眼睛都看不过来。
这边的二进宅子虽然没有江家三进的气派，却确确实实是自己家，自家花钱买的哟。
要不说，人要多出去走走逛逛呢，看看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长长见识。见识多了，也会更加自信吧。
“爸，妈，你们来啦……”王盼娣抱着孩子过来了，已经出了月子，而且现在是六月里，天气温度适宜，出来不冷不热，孩子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挺好。
“盼娣，辛苦你了。”方慈看到两人过来，立马放下手中茶水站了起来，迎了上去，“这就是我那金孙，快给奶奶抱抱。”
方慈小心翼翼地从王盼娣手中接过孩子，感觉到手上分量不轻，笑得就更加欢喜了，“嗯…是个大胖小子，我们杨家的小金孙，太好了，小阳阳……叫奶奶，奶奶给你大红包……”
方慈抱着孩子坐到了杨大海身边，杨大海早已经伸着脖子望眼欲穿了。
杨阳小朋友如今正醒着呢。乌黑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圆溜溜地转动着，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扬起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哎哟哟，他对我笑了……乖孙孙……我是爷爷啊，爷爷给你大红包……”杨大海笑着从衣服内袋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红包塞进了小杨阳的小口袋里。
方慈见了笑瞪了他一眼，也掏出一个红包同样塞进了小杨阳的小口袋。
杨大海见媳妇瞪他，只能朝她傻笑。
他的这个红包是他用藏的私房钱准备的，原本想偷偷给他的小金孙。谁知刚刚一高兴就拿了出来，这下不好了，被老婆子知道自己有私房，回去后少不得要被她一顿锤了。
方慈回家怎么着以后再说，此时，她已经被这个胖娃娃收了心神。按说，她的孙子也不少，这个孩子在杨家都要排到第五了，可她就是觉得这个孩子不一样，和他们老杨家有缘。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吧。十年了，她的大儿子终于有了传宗接代的香火，真是祖宗保佑啊……
朱铮和杨箐文带着四个弟弟妹妹从隔壁小花园采了花朵，蹦蹦跳跳过来了。
王苗苗看几个小的玩得满头大汗，连忙上前查看，“你们几个，干嘛去了？看看这一身臭汗，小心吹风着凉了。过来，给你们擦擦汗呢……”
她拉过小暄暄，拿出一块自己做的吸汗巾，从她的后背衣摆伸进去，先仔仔细细擦了擦，又换了一块干净的，铺在她的后背心。
接着又给小晔晔，小晖晖，小晗晗都给整理了一番才放心。
杨箐文见到爷爷奶奶也很高兴得很，欢快地跑过去喊人，“爷爷，奶奶，你们来啦……”
“是啊，小乖乖。”杨大海和方慈此时的心思都在怀里的娃娃身上呢，逗娃娃逗得不亦乐乎。简简单单回了一句话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小娃娃身上。
杨箐文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眼眶就红了，莫名觉得很委屈。
朱铮一直关注着她，见此，赶紧走过来，默默拉着她去了一旁，“乖乖，你……别伤心了，你还有我呢。”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332一视同仁
朱铮和杨箐文的关系一直很好，他在家里无意中听到了王招娣和朱自成说到大姨生小弟弟的事情，也听到了一些关于男娃女娃的区别。
他已经大了，自然懂其中的含义。
所以，他今天一直关注着陪着杨箐文，他希望是他多心了，可最后还是……
“乖乖，他们只是看到小弟弟太兴奋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嘛……”他笨拙地解释着，看着所有人都围看着那个小娃娃，他心里也莫名有些失落。
不知道……他刚刚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待遇呢……肯定没有吧。
杨箐文心里乱遭糟的。自从妈妈怀孕后，家里人都很开心，为了让他顺利出生，爸爸更是丢了工作，全家人一起搬来了这里。
能来京市当然很好，可究其原因却让人不得不多想。
她妈有多盼望这胎是个男娃，她都知道，还不止一次和她说过，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一定要有长姐的样子，保护照顾好弟弟妹妹。
妈妈其实只想说弟弟吧，那妹妹就像个添头，听着让她莫名伤感。
姥姥也不止一次说过，“你是大孩子了，要听话懂事一些，不能再赖着妈妈了。以后要帮着妈妈照顾小的……”
长大懂事吗？
如果长大懂事是这样子的，她宁愿不要。
杨箐文满脸落寞的看着那边的热闹，心头烦闷地皱起眉头，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乖乖，你去哪里？”朱铮连忙跟上。
“不用你管，你不要跟着我了，烦不烦啊。”杨箐文其实只想一个人静静，所以语气有些恶劣。
朱铮听了有些伤心，但还是默默跟了过去。
王苗苗正好帮几个孩子都整理好衣服。看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跑了过去，心头有些疑惑，这是闹别扭了？
她一时也没想太多，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堂屋，看着屋里热热闹闹，她不由露出满足的笑容。
一直到中午开饭，大家突然发现少了两个孩子，王苗苗也才想起来，他们是去了隔壁。
“隔壁去找了吗？我早上有看到他们跑过去。”王苗苗正在照顾四个孩子，忙得很，所以退供了信息后，杨志刚立马过去找了。
“小乖乖，铮儿……”隔壁的屋子和这边的格局是一样的。他找了一圈，终于在后院亭井边，找到了他们。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躲在这里啊，快过来，开饭了……”远远的，杨志刚就喊上了。
杨箐文听到爸爸的声音，原本红肿的眼眶里又饱含了盈盈水光。
“怎么了？快起来走啊……”喊了半天，朱铮是站起来了，自家闺女却还坐在那里，低头看看地面，不知道在干嘛。
杨志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走上前就看到闺女脚下的地砖上滴下来好几滴水珠，这是……
“闺女，是谁欺负你了？”杨志刚想到了什么，立即蹲下，抬起自家闺女的小脑袋，果然看到了她眼泪汪汪的模样，顿时又急又气，见她只带着委屈又倔强的眼神看着他，却不说话，他果断迁怒了，“铮儿，怎么回事？你欺负她了？”
朱铮吓得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欺负妹妹。”
“不是你还有谁，这里也只有你啊？”杨志刚其实知道不是朱铮，他只是炸一下两人而已。
果然，自家闺女见不得她爸爸瞎冤枉人，说话了，“不是他，是你，是你们……你们……呜呜……”
杨箐文越想越伤心，她爸爸妈妈果然有了弟弟就不在意她了，这都开始凶她了。
杨志刚如果能听到她的心声，一定大呼冤枉，他哪有凶她，明明是凶朱铮，好吧。
哎呀，也不是凶，就是炸一下他，而已嘛……哪有那么严重。
只是，如今闺女哭得那么伤心，他哪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立马上前搂着安慰，“乖乖，别哭了，快告诉爸爸，谁惹你了，爸爸给你去教训他……”
“是你，就是你……”杨箐文哭得一抽一抽，可见是伤心狠了。
“我？”杨志刚不解，他哪里惹到这个小祖宗了啊？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赶紧先安慰着，“我错了，爸爸错了。爸爸给你道歉，可以吗？先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哟。”
“我本来就不漂亮，你们都只喜欢弟弟了，不喜欢我了，我都知道……呜呜……”杨箐文越想越伤心。
“不是，谁说不喜欢你的啊？我就最喜欢乖乖了，那个刚生下来的小屁孩，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啥也不会，啥也不是。对不对？我怎么可能放着我家最可爱的小仙女不喜欢，去喜欢他呢。”杨志刚一边说着讨好她的话，一边拿出她口袋里的小手绢帮她擦眼泪。
杨箐文听着爸爸的话，听他说那个大家眼里的小宝贝是小屁孩，顿时觉得乐了。含着眼泪就笑了出来。
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而且莫名其妙，他们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感觉想哭就哭出来了，想笑又乐呵上了。
杨志刚暗暗舒了一口气，知道闺女这结症所在就好办了。
“我家乖乖真是大姑娘了，还会吃醋了呢……”杨志刚笑着道，“不过，你啊，真没有必要吃醋，爸爸就喜欢闺女。当年我家大闺女出生时，爸爸乐得三天没睡着觉，天天看着你，生怕我家小仙女会被人偷走。”
“怎么会有人偷？要偷也是偷大胖小子，爸爸尽会说谎，骗小孩呢……”杨箐文也不哭了，肿着眼睛，指正杨志刚，满满都是求知欲。
杨志刚正色道，“爸爸真没骗你，爸爸可是军人，不能说谎。”杨志刚就差对天发誓了。
说到军人，杨箐文信了，她知道军人职业的神圣，既然爸爸都用军人身份保证了，那他一定没有说谎，原来爸爸真的最喜欢她，莫名的，她心里又欢喜了起来。
不过想想，只爸爸一个人喜欢她，别人都不喜欢，她又心情低落了起来，“全家也就你一个人喜欢我了……”
杨志刚挑眉，“谁说的，全家人人都喜欢你，“不信，我们去问。”
333打开心结
看着杨志刚笃定的神情，杨箐文犹豫了。
想起昔日里妈妈，爷爷，奶奶他们对她的各种疼爱，她如果去质问他们是不是只喜欢弟弟，不喜欢她了，他们会不会很伤心……
“爸爸……”杨箐文红着眼眶，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无助地看着他。
杨志刚心都柔化了，他不由狠狠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些日子确实是疏忽了这个闺女吧，内心难辞其咎……
杨志刚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坚定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包括你的小姨，弟弟妹妹，还有哥哥，这些亲人，都是爱你的。你就是你，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是不同的。你不用去和任何人比较，也无法比较。”
杨箐文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还是有些迷茫。
“唉……”杨志刚轻轻叹了口气，想了下，换了一个思路解释，“乖乖，那爸爸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肯定是都喜欢啊……”杨箐文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杨志刚确追根究底道，“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杨箐文皱眉嘟嘴，“这怎么选。”
“是啊，这怎么选，也没法选。”杨志刚轻笑道，“因为爸爸妈妈在你心底都是最重要的人，是吗？我们两个你都喜欢，是吗？”
杨箐文狠狠点着头。
“那，你和小阳阳也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们最重要的人啊，我们也是喜欢你又喜欢弟弟，根本没法比较啊……”杨志刚看着她，认真道，“你和弟弟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们自然都爱。如今，弟弟还小，爸爸妈妈可能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因此对你有了疏忽，是爸爸妈妈的错，我们会努力改正，希望乖乖再给爸爸妈妈一次机会，好吗？”
杨箐文听着爸爸的话，心里酸软酸软的，她这些日子有委屈，有不解，有迷茫，但此时此刻，一切都消散了，爸爸还是那个爱她的爸爸，她相信妈妈也是那个妈妈。
弟弟是妈妈期盼着生下来的，但其实也是她期盼的啊。想起那时村中有人闲言碎语说妈妈的坏话，说她不能生儿子，让爸爸断子绝孙了。
她听了多么气愤，心里也在暗暗祈祷妈妈能生个弟弟。如今弟弟有了，妈妈能够扬眉吐气了，她却心里不平衡了……
杨箐文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小气，小心眼，小肚鸡肠。
她羞愧低下了小脑袋，闷声道，“我也不好，不该嫉妒弟弟的。其实，我也喜欢弟弟，很早之前就希望家里能有个弟弟，这样，妈妈就不会被人背地里说三道四，受欺负了。我是姐姐，我该帮着妈妈照顾弟弟的，爸爸，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做个好姐姐。”
孩子的话朴实真诚，杨志刚听了，一股热流涌上了眼眶。
他太失败了，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受到了无形的伤害，而他却一无所知。
“乖乖……妈妈相信你。”
杨箐文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抬头寻找，果然看到王盼娣就在不远处笑着，眼里闪着泪花，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妈妈……”杨箐文心里莫名又有些想哭了，她狠狠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朝王盼娣飞奔而去，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这个怀抱，她已经大半年没有拥有了，还是那般温暖，“妈妈……”
孩子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让王盼娣心里头愧疚不已，这段日子是她疏忽孩子了，她太不应该了，“乖乖，妈妈爱你，你和弟弟都是妈妈的宝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我们一起努力，来守护好我们的小家，好吗？”
从刚刚杨箐文的说话中，她发现闺女已经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她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不能用骗小孩的方式和她说话，应该把她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讨论。
她相信，她的女儿能做出最好的面对，因为她已经能独立分辨善恶对错。
“好，我们一起守护我们的家。”杨箐文仰起小脑袋，慎重地答应，得到王盼娣欢喜赞赏的眼神，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明媚。
“爸爸……”母女两一齐看向杨志刚，他回以微笑，大踏步走上前，一个大大的拥抱，把他在这世间最珍惜的两个女子搂在了怀中。
朱铮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那一家三口，突然非常羡慕。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也会在爸爸妈妈两人的怀抱中肆意的笑。
可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再也没有那种像他们此刻一般的温情了。
爸爸妈妈依然是爱他的，这个毋庸置疑，但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复昔日的甜蜜了。
“铮儿，走了，吃饭去。”杨志刚的喊声惊醒了朱铮的思绪。
他抬头，看见杨箐文正笑着向他招手，那活泼开朗的小模样，又回来了。他就喜欢看她笑，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挺好。
杨箐文左手爸爸，右手妈妈，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哥哥，她心情极好地蹦蹦跳跳穿过圆形拱门，来到一片菜园地，走在小径上，远远就能看到长廊处望眼欲穿的方慈。
“乖乖，你去哪了啊？快到奶奶这里来。”她刚一来确实见着小金孙非常高兴，但这些年，她对杨箐文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杨家就只有杨箐文一个女娃，稀少自然就珍贵。他们对她的疼爱也是都在明面上摆着，肉眼看得见的。
也是因为家里几个老人对杨箐文特别偏爱，所以孙香草的儿子杨朝文，特别不喜欢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堂妹，喜欢暗地里欺负她。
“奶奶……”杨箐文松开爸爸妈妈的手，跑向方慈。
“诶，你去哪了啊？奶奶给你带了礼物，走，我们过去吧。”方慈搂着杨箐文转身就向屋里走去。
她拉着杨箐文去了客房，从行李袋里翻出一个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双红色圆头小皮鞋。
“这是奶奶赶集时买的，我一看到就觉得我们乖乖穿上肯定漂亮……”
334
“快，穿上试试大小。”方慈拿着鞋子，蹲下身子就要帮她换鞋子，嘴里还在喃喃道，“大半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你的脚码长没长，我给你买了偏大一码。”
杨箐文脸红了，羞愧的。
长辈浓浓的爱如此明显，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就做出否定呢。
“奶奶，我自己换，我都这么大了……”杨箐文可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大了还让奶奶换鞋。
在方慈眼里，她却还是那个小娃娃。
“行，呵呵……”当然，孩子要自己来，她也不会拒绝。
杨箐文一穿，确实有一点点大，不过也没关系，她的脚还在长呢，这时候大一点总比小了不能穿好吧。
满月宴就办了两桌，家里人一起团聚一下。
之后，杨志刚和王盼娣就要准备搬家了。正好，杨大海和方慈也在，也要让两老去住住自家儿子家的地盘。
住在自己家的房子里和住在亲家母家，感觉肯定不一样。
他们买的小别墅早已经装修好了，就等着主人家入住呢。
方慈和杨大海拎着行李，跟着儿子进门的时候，别提多激动了。
小花园里一角种着一颗石榴树，边上一圈的玫瑰花，这是这个小花园留着的唯一一块？？花园，而其他地方，理所当然，被改成了菜园。如今早已经种上了种子，正在茁壮成长。
穿过花园就是红漆双开大门，厚重大气。
推开门进去，敞亮的大客厅尽收眼底，二楼中间镂空，一盏圆形流苏型吊灯待挂在中间，闪亮亮。
一楼除了厨房卫生间，还有两间空房，方慈和杨大海选了一间大的，拎包入住。
楼梯盘旋而上，楼上又有大大小小三个房间，说实话，住这一家人已经卓卓有余。
王盼娣也是第一次过来，说实话非常满意。
一九八三年，国家的形势与政策越来越好了。
大大小小的私人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王盼娣出了月子后，也开始寻思起自己能做些什么。因为要带孩子，所以做什么都会有所限制。
她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做衣服，把一件漂亮的衣服从图纸上做出来，她会有非常大的成就和满足。
当初程雪结婚时，她看到她身上的礼服非常喜欢，知道是王苗苗画的图纸，而衣服是为老绣娘做的。当时，她就动了些心思，她想去学习刺绣。
和王苗苗一说，她当然二话没说就表示了支持。刺绣是我国传统手艺，她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去学习研究才好，那样才不会失传，才可能做出更好看别致的衣服来。
出了月子后，王盼娣就把这事提上了日程，带着礼物，和王苗苗一起，去拜访了老绣娘。
如今老绣娘那里也有十来个学徒在学着这门手艺，老绣娘听到他们的请求，欣然同意了。在她看来，一个是教，一群也是教。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要想学好一门手艺，自身的天分和努力缺一不可。这一批十来个人中，也只有两个是有灵性的，估计能绣出点名堂来。
而在不久的将来，她会知道，王盼娣就是那第三个有灵性的人，在她精益求精的不懈努力下，她自己摸索出了自己的路数，在刺绣这方面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王苗苗把王盼娣送过去后，也去忙自己的事了。最近，她再为自己的研究生论文答辩做准备，学习任务和压力也蛮重的。
又是一天熬夜。
王苗苗坐在书桌前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抓耳挠腮，书桌上的资料摊了一大堆。
“啪……”王苗苗烦躁地扔了手中的笔。
“怎么了？”江衍正坐在一边的圆桌前看书，陪着她。
见她情绪不定，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快速走了过去，看到她耷拉着脑袋，一副颓废的模样，心疼极了。
他上前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开始为她按摩，“别急，今天也晚了，要不我们明天再弄吧。”
他的手似乎有魔力，不轻不重的按着她的肩膀，为她消除疲劳，王苗苗心里的烦躁也去了一半，她抓起他的手，放在脑袋上，“老公……帮我按按这里吧，脑袋疼。”
“呵呵……”一声老公，喊的他心都酥了，让干什么都行，轻轻按压起来，“你啊，太累了，我们上床休息吧，明天再弄，好吗？”
王苗苗轻轻嗯了一下，听着他磁性淳厚的嗓音，能让她安心，因为他的按摩，她感觉整个人舒服得不行，慢慢也有了些睡意，她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
没一会儿，她就打起了小呼噜。
江衍心疼地小心翼翼抱起她，他感觉她都没什么重量，太轻了，最近一段时间好似真的天天在熬夜，这可不好，他皱起眉头，想着该怎么帮帮她，或是劝说她，不要这么辛苦才行。
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她也没醒，却也迷迷糊糊知道翻身找舒适的位置，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然后就不动了。
江衍看着无奈叹了一口气，她天天熬夜，他也只能陪着。这段时间可把他冷落地十分彻底。
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只希望这个答辩快点过去吧。
江衍跟着上床，把她小心翼翼圈进自己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慢慢入睡。
一夜无眠，王苗苗清晨准时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只听见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和他锻炼的声音。
这些日子太忙，忙得她睡眠严重不足，每天清晨的陪练都被耽搁了。可孩子们却是每天都在坚持着？
想了下，今天精神还挺好，她咬了咬牙，坐起身起床。
快速打理好自己，王苗苗走出了房间。
一出门就看到大大小小五个人正整齐划一的在庭院里做着伸展运动，这是为跑步做准备呢。
小暄暄眼尖，抬头时最先发现了她，“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要和我们一起做运动吗？”
“对啊……”王苗苗蹦跳着来到了他们身边，和他们一排，跟着做起了运动。
“太好了……”几个孩子一起欢呼了起来。他们其实也希望爸爸妈妈能一起陪着他们呢。
335家庭事业
这个清晨充满了欢声笑语，有了妈妈的加入，气氛一下子更欢快了起来。
因为王苗苗熬夜，江衍没有叫她起来锻炼，也让孩子们不要吵闹，省的吵醒她。
热热闹闹锻炼完，王苗苗协助着小暄暄洗了个澡。幼儿园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只要家长能狠下决心放手，你会发现，孩子们的学习能力非常强，没有什么学不会的。
王苗苗现在基本上跟着进浴室也只是陪着她，照看一下。所有的事情，她自己能做就不会给她帮忙了。
“妈妈，我还是喜欢你陪我洗澡……你忙完了吗？以后都可以陪我们一起锻炼了吗？”小暄暄一边穿着衣服，小嘴还在不停歇，小家伙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因为王苗苗这几天赖床，早上都是李婶她们帮着看护小丫头洗澡。
听着小闺女的话，王苗苗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自己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她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早就打算好做咸鱼，快快乐乐，悠悠闲闲过舒心小日子吗？怎么如今都开始熬夜了啊……
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死因，过劳猝死，她打了个冷颤，整个人都不好了。
研究生毕业答辩，来不及，弄不好，就明年再说呗，干嘛非得要提前结业……
看着小女儿期盼的眼神，王苗苗一声“好”，脱口而出。
“哦，太好了，妈妈又能来陪我咯……”
小暄暄欢快的模样，让王苗苗不由会心一笑，她真的该回头是岸了。
“小暄暄，怎么这么开心啊？有什么好事，能和爸爸分享吗？”江子暄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靠在浴室门口的江衍。
她小脸红扑扑的，笑得像朵太阳花，“妈妈说以后都会陪我们一起锻炼了。”
江衍颇为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头。
浴室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他虽然耳力不错，靠在这里也只听到里面有一些笑声传出来。
“嗯，这确实是该高兴的好事，快去告诉哥哥们吧。”江衍和小暄暄挥了挥手，小暄暄也确实想快点去分享喜悦，听了江衍的话，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江衍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失笑，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他眼眸一深，转身敲了敲门。
王苗苗正在扎头发，听到敲门声随口问了一句，然后走过去开门。
随着门打开，看到自家老公挤了进来，并随手把门反锁了。
“你进来干嘛？”王苗苗已经衣服裤子脱了一半了，只穿着贴身的棉衣棉裤，浴室里放着热水，雾气腾腾，她的一张小脸也早已被熏得红彤彤，看着就秀色可餐……
“喂，你……你干嘛……”王苗苗看着自家老公直勾勾盯着她，一言不发就开始脱衣服，脑子轰一下炸了。
“还能干嘛，脱衣服自然是为了……”江衍手上动作并不快，一粒粒解着纽扣，慢条斯理，眼里带着深邃的幽光，“……洗澡。”
王苗苗被他盯着，口干舌燥，艰难地吞咽了口水道，“我还没洗呢……”
“我知道啊，不然我进来干嘛……”江衍已经忍不住轻笑出声了，他家小媳妇真是太可爱了。
“我，你……”王苗苗被他的理所当然弄得无语了，这人怎么能这么不客气呢。
“别我啊你啊了，来吧……”江衍上前一步，一个公主抱，立马拿下了脸红耳赤的王苗苗。
浴室的隔音效果确实不错，里面的嗯嗯唧唧都在里面消化掉了。等江衍搂着王苗苗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要不是一会儿还要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他也不至于只能速战速决，吃了个半饱。
王苗苗被江衍搂在怀里出来，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这个男人，大白天的，短短时间就把她折腾地全身发软，站都站不住，真是可恶至极。
江衍尽心尽责地把人半搂半抱着进了房间，幸好浴室和他们房间只隔了一道墙，且这个时间点院子里没有别人，没人看见。不然，她非得捶他一顿。
王苗苗一进屋就一把推开他，气鼓鼓瞪着他道，“你真是可恶，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白天的，不知羞。”
边说着也不理他，边开始打开衣柜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江衍心满意足地靠在一旁梳妆台上，笑道，“你都冷落我多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有点自由发挥时间，我岂能错过。”
王苗苗听着他不着调的话，狠狠翻了个大白眼，都懒得搭理他了。
江衍见小媳妇不理人，摸了摸自个鼻子，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台面。
她不理他，他却还有好些话想要说，“怎么会决定以后都起床陪着孩子们锻炼啊，你确定自己能爬得起来？”
这个话题倒也是王苗苗想说的，“嗯，我决定了，今年不急着结业了。”
江衍挑眉，昨天晚上还在想着怎么劝她呢，才一晚上她自个就想明白了，这也太微妙了吧……“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啊，我可是想了好一会儿呢。”从小闺女问她话到她想明白，也有个一分钟？
嗯……做出这么一个大的决定，真不容易啊。
“一会儿？呵呵……”江衍忍不住笑了，实在是他家小媳妇的脑回路太过神奇了些。
“嗯……我想明白了，比起事业，我还是想要多陪陪孩子们，毕竟他们的童年只有这么一次，我希望他们过得每一天都没有遗憾。我们能陪他们的时间也有限，过一天少一天……”王苗苗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当然还有其他原因，那就是不可言说的秘密了。
江衍听着她的话，略有所思地点着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我很高兴。这些日子，你太过辛苦了，以后可以适当的放慢自己的脚步。你已经很优秀，是不少人仰望的存在，也可以适当给别人留下一点追逐的期盼吧。”
这话说的，把王苗苗逗得乐呵呵。她家男人难得这么露骨直白地夸她，让她都有些飘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