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三 血汉
……
轰~~
炽热的榴弹落地刹那,瞬间炸裂,破裂的弹片四散,落在金兵身上,登时腾起团团血雾。
从早上到傍晚时分,锐健营的将士冒着汉军炮火,不断冲向死亡,即便他们明知这是一条不归路,却依然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一位军人最后的使命。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杀啊~”
一声咆哮,一名金兵军官率先领着残余士兵冲向了近在咫尺的汉军防线。
这是今天以来距离敌军最近的距离。
然而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组成的死亡防线,却是让他全身血勇无处可使。
“嘿~”
他用力砍着眼前荆棘一般的铁网,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铁网的韧性卸去了刀锋的力量,所做一切不过无用之功。
“噗呲、噗呲——”
忽然,两把刺刀洞穿了他的身躯,尖锐的四棱锥轻易破开他身上两层甲胄,冰冷的尖刃在他体内一阵搅动后,顿时令他浑身血液变的冰冷彻骨。
最终,他直直的倒在了汉军工事前。
夜幕降临,轰鸣的炮火声逐渐平息,喧嚣一日的战场重归宁静。
金兵大营内,到处都是杀猪般的呻吟嘶鸣声,鲜血满地,令人观之触目惊心。
固尔泰面容不住抽搐,今日一战,锐健营伤亡高达一万三千余人。
然而这还不是让他感到难受的,真正心寒的,是福英所部十五万大军竟是按兵不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锐健营士兵一个个前赴后继的送死?
想到这里,他忍无可忍,起身就要去找福英理论。
“干什么!”
章桂喝住他道。
固尔泰:“那群狗娘养的,为什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们去送死!?我要找他们理论!”
“不准去!”章桂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我不信福英他们不会感受到威胁。”
固尔泰:“那现在怎么办?”
章桂:“鏖战一整日,我军疲惫,但汉军更疲惫,当趁此良机一鼓作气,攻陷卤城!”
“什么!?还要去!”固尔泰睁大了双眼,“将军,你是真的打算把兄弟们都拼光么!”
章桂:“阵亡弟兄的抚恤,自有人会给,我们该做的,就是尽好一名将士最后的职责!”
固尔泰沉默不语。
章桂:“好了,赶紧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等天再暗些,就发起进攻。”
忽然固尔泰道:“既如此,将军,请允许末将担任夜袭先锋!”
章桂一愣,背对固尔泰:“你身为副将,岂能……”
“将军不必多言,固尔泰与锐健营将士朝夕相处,既然要赴死,我又岂能独生?还请将军成全!”
固尔泰语气决然,显然再劝也无用。
章桂沉寂半晌,说道:“好,你先行一步,本将军随后就来与你黄泉汇合!”
固尔泰立马跪在地上,向章桂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离去。
另一边的福英大营,福英抱着一条烤熟的羊腿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
帐内其他将领一样胡吃海喝,与锐健营悲凉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良久一名武将说道:“福将军,我们当真坐视不理?今日章将军的锐健营伤亡惨重,听闻还要夜袭,真的不派数营兵马支援一下?”
福英啃下一块羊肉,咀嚼一阵说道:“章桂此举无非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我等若去,除了白白折损兵马还能有何作为?”
武将:“但若是皇上追究起来,治我们一个不尊号令之罪,那……”
“怕啥!”福英白了他一眼,“实话告诉你们,京城那早已传来消息,皇上早就想要跟东夷议和,此战是胜是败根本无关紧要,何必再徒添伤亡?”
“将军所言是真?”
“自然是真,此次围攻卤城不过是想在谈判桌上多一些筹码,我又何必白白折损将士性命?再撑数日,等到朝廷议和文书下达,我们也都可以回京领赏了。”
众将闻言恍然大悟,顿时高呼“福将军仁义”。
福英喝了碗酒,随后道:“让将士们晚上把好各营寨大门,千万不要让宵小之辈有机可趁,等熬过这段时日,大家都能平安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
夜更深了,汉军大营处,岳少穆让各级兵士检查自身所携带弹药。
经统计,今日鏖战已经耗尽了军中几乎所有步枪弹药,而火炮因为夜间准度降低,加上剩余弹药无法覆盖半径战场也基本宣告哑火。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战争,要采用的是最残酷的冷兵器战争,而这才是真正比拼意志力的时候。
“今夜金兵必来夜袭,让将士们做好肉搏准备。”
岳少穆下令道。
“岳将军!”
孙仲忽然道:“真有必要与金兵殊死搏杀么?如今战略目标已经达成,金兵求和只是时间问题,
不如领兵撤出卤城,寻找合适地形与敌周旋至最后一刻!”
岳少穆:“卤城一战事关重大,守住则对我大汉在与金谈判桌上占尽优势,若失守,等同失去一个筹码,
我汉军自成军之日打的那场不是硬仗?就算是塞外的胡奴都不是我们的对手,眼前的敌人难道比塞外的异族铁骑还可怕么?”
孙仲惭愧地低下头。
岳少穆:“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汉军的名号!”
随后他来到众军跟前大声喊道:“汉军将士们!如今我们弹尽粮绝,敌人却不会就此退缩,
现在,我只想问你们一句,到了这个时候,有人打算退缩么!”
“死战不退!”
“汉军威武!”
“死战不退!”
瞬间山呼海啸,声势震天。
岳少穆欣慰地点点头,随即指向身后的汉旗:“告诉我,我汉军为何能立于不败之地!”
“群山可拔,万流可断,唯我血汉,不可逆撼!”
震慑人心的口号,渲染的悲壮气氛,此情此景,便是汉军所向无敌,匹敌天下的胆气。
有此强军,何惧千万敌!
战便战!纵使陷入绝境,也要用钢铁身躯,搏出一条血路!
……
另一边,吕子明所部快马加鞭,不断向卤城方向挺近。
“岳将军撑住!子明来了!”
四六四 背嵬突击
……
“驾~”
夜幕下,固尔泰领着五千健锐营铁骑,风驰电掣般向汉军阵沿扑去。
由于弹药耗尽,此时的战场除了铁蹄踏地和战马响鼻声外,再无任何动静,相比白天,真是出奇的“安静”。
只是在这宁静的表层下,却潜藏着汹涌杀机。
躲在壕沟中的汉军,凭借幽暗的灯火,密切注意着黑暗中骑兵的动向。
孙仲手持一把斩马剑,死死趴在第一层壕沟内,冰冷地双眸透过铁丝网紧紧盯着前方的金兵。
固尔泰的情绪早已被愤怒掌控,现在满脑子只有一条:杀光汉军。
经过今日白天一战,锐健营可以说基本残废了,以大金的国力和皇权体制,断然不会重组第二支这样的精锐。
既然要落幕,那就索性来他个轰轰烈烈吧!
抱着必死的决心,锐健营骑兵已然冲到了汉军阵沿。
轰~~
“吁~~”
就在战马与铁丝网相撞那一刹那,爆发一阵激烈轰鸣。
韧性十足的铁网直接拦住了战马的冲锋,顺带将背上的骑兵一道甩入壕沟内,而战马的躯体也被铁网上的尖刺扎的鲜血淋漓,发出阵阵痛苦嘶鸣。
“啊~”
紧接着,凄厉的呻吟声四起,跌入壕沟内的金军士兵顿时被提前投掷在内的铁蒺藜扎的鲜血淋漓。
一名金兵艰难的爬起身想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可刚起身就觉头顶似乎有重物落下。
抬头瞬间,竟是一匹失控的战马落下,不等他反应,就直接被压在了马身之下,当场砸烂五脏,眼球崩裂身亡。
随着强烈冲击,第一道铁网防线终于垮了,但代价却十分惨重,冲阵的人马俱翻,尽数跌入壕沟之中,到处充斥着绝望的嘶嗥声。
几名金军士兵踏着同伴尸体刚爬出壕沟,不想迎面而来的却是整齐一排刺刀直接将他们的躯体扎出成片血窟窿。
好在固尔泰骑术精湛,在发现前方骑兵的惨状后,果断拉住马缰往边上一扯,顿时马蹄如同漂移的车轮在地上冒气一片尘土,待停下后刚好止在壕沟前不到半尺距离。
“好狠的工事!呸!”
吐出一口口水,固尔泰立马领着残余部队另外寻找突破口。
然而他在阵前疾驰一圈,悲哀的发现方圆数里地尽是铁丝网加壕沟的绝境,这种地形骑兵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此时他才从汉军幽暗的灯火中大致探清了这些毫无规则壕沟的恐怖,这根本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修罗屠宰场。
“噗呲!”
孙仲一刀挥下,顿时将一名金军士兵竖劈成两半,来不及收力又是一记横斩,将另一员敌军军官拦腰斩杀。
“呼~”
长呼一口气,看着黑暗中密密麻麻的人影闪动,孙仲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斩马剑。
“弟兄们,等打完这仗回到中原,老子带你们去长安城平乐坊痛快痛快!喝花酒,听小曲儿!若是看上哪个良家子纳为妻妾,老子一定随份大礼!”
“将军威武!”
四周闻声的将士顿时士气大振。
另一边,岳少穆通过窥镜死死盯着阵外来回疾驰的骑兵,良久放下窥镜大声喊道:“杨勇!”
“末将在!”
“点齐背嵬亲卫,随我出阵歼敌!”
“遵……什么?”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立刻执行命令!”
“喏!”
下一刻,一名亲卫将一杆马槊递到岳少穆手中。
很快,三百全副武装的背嵬铁骑已经准备就绪。
“众将士,随我出征杀敌!”
“杀敌~”
“杀敌~”
“杀敌~”
三百背嵬亲卫,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战马是改良的西域良驹,身负四十斤精甲马铠,善于冲撞爆发,并且耐力不输草原马,骑兵尽数具装板甲,每副重达五十二斤,当之无愧重装铁骑。
更关键是所有背嵬亲卫皆能在颠簸马背上开两石挽力硬弓,绝对的精锐之师!
而这支军队的主帅岳少穆,在远东军中更是有个响亮名号:
勇冠三军!
即便张烈这样的猛将,也无法在岳少穆手中过上二十回合,绝对是汉军当红膂力第一人,没有之一。
“背嵬军!”
“进攻~”
岳少穆一骑当先,率先向金军进攻。
“冲啊~”
杨勇也紧随而上,三百虎贲踏血而去。
“嗯?”
正在外围游弋的固尔泰本能感到了一丝危机,顺着马蹄声望去,顿时瞳孔一缩。
汉军居然放弃防线,主动开始进攻?
固尔泰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
当务之急,就是要杀一杀汉军锐气,不然这锐健营将士的士气就要泄了。
“消灭他们!”
按照马蹄声判断,敌军最多也就三四百骑,自己身边至少有三千骑,十倍之力,定能歼灭他们。
就在两军主力骑兵相距百余步时,岳少穆忽然手一仰,身后骑兵立马呈现两队左右分开。
同时,马背上的骑兵已经弯弓搭箭,纷纷松开了弓弦。
飕飕飕~
密集的羽箭落下,登时钉入金军骑兵身躯,随着一声声哀嚎响彻夜空,余下的便是沉重物体倒地之声。
“飕飕飕——”
箭雨如梭,背嵬亲卫每名士兵身带二十支羽箭,先以弓弩攒射疲敌,待对手马力不足再行切割包抄。
而背嵬亲卫却并不担心敌军用弓弩还击,因为他们发现金军骑兵根本不会骑射。
这在战场上是十分劣势的,除非金军有类似骑墙战术,但目前来看显然这不切实际。
随着一名又一名金军骑兵被放风筝,固尔泰身边的骑兵越来越少。
“可恶!来啊!东夷狗!”
他爆喝着拍击战马,不顾马力不足开始进行无畏冲锋。
然而背嵬骑兵始终保持有效阵型,将敌军控制在一定距离开始攒射。
由于板甲覆盖全身受力,看似沉重实则并不影响灵活度,加之复合弓所需挽力要求降低,一连七八支羽箭射出,依然留有大量余力展开接下来的斗争。
固尔泰的骑兵部队就在岳少穆的牵引下,逐渐远离战场,给了孙仲他们休整壕沟的时间。
而当固尔泰部追出十余里后,背嵬亲卫最后一支羽箭也射完了。
“嘣~”
惊弦破晓,岳少穆拉开五石硬弓,直接一箭贯穿两名敌军骑兵,随即拿起戳在马鞍上的马槊。
此刻,固尔泰身边的骑兵因为射杀和走散缘故,只余一千余骑。
虽然人数占优,但固尔泰却本能感受到自己中计了。
因为胯下坐骑开始大口喘着粗气,显然马力已经到了极限。
而背嵬军的战马因为精心饲养,加之皆是血统优良的高头大马,即便如此激烈的追逐过后,依然留有足够的余力进行冲锋厮杀。
两边退无可退,刺激残忍的骑兵大战再度在这个异国之邦上演。
四六五 最后的忠言
……
“噗呲~”
“吁~~”
两军铁骑纵横,进入残酷的鏖战。
岳少穆一马当先,与一敌骑错身瞬间,猛然刺出一槊,顿时将对面金军骑兵胸膛贯穿,挑落马下。
“砰~”
随即马槊一横,槊杆更是将另一骑兵直接砸的五脏移位。
长槊所过,锐健营骑兵不断跌落马背,在黑暗吞噬下,陷入永夜。
“给我死!”
杨勇爆喝一声,手中长刀一挥,直接带起成片血雨,身上的甲胄很快就染成殷红。
岳少穆与杨勇左右横突,率先将敌阵撕开一个口子,让身后更多背嵬铁骑鱼贯而入,很快就凿穿了敌阵。
“休要放肆!看锤!”
固尔泰也并非无能之辈,知道对面这支骑兵战力出众,在鲜血与死亡刺激下,体内凶性沸腾,策马冲锋时直接一锤子将两名背嵬骑兵连人带马砸翻。
主将如此凶猛,身边的下属自然也是士气高昂,呐喊着与背嵬军交织缠斗在一起。
马蹄践踏声,躯体撞击声,兵甲撕裂声此起彼伏,在这漆黑的夜空下上演一出厮杀的篇章。
双方不断有骑兵倒下,但差距却一目了然。
一名背嵬亲卫手持两把环首刀,任凭刀兵在自己甲胄上闪出片片火星却视若无睹,锋利的刀锋无情切开入眼所及的甲胄,带出一股股激荡的鲜血。
忽然一条虎枪正中胸膛,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触碰到胸甲的枪头连同枪杆前端齐齐折裂。
对面的骑兵持枪的手腕顿时脱臼,惨叫一声侧翻马下,但那名背嵬骑兵也一样被掀入了地面,被更多的铁蹄声淹没了身躯。
相同的一幕在其它战场不断轮回上演,汉军的骑兵攻势非常简单,就是依靠沉重的防护力去凿开敌阵,偏偏这样的攻势却能把所有依靠单兵素质的兵种无计可施。
“呀~~”
一声长啸,固尔泰拍马赶来,手中铁锤对准一名背嵬骑兵头顶砸落。
“咣~”
就在这时,岳少穆的马槊为背嵬亲卫档下了这致命杀机。
固尔泰顿时虎口渗血,死死瞪向岳少穆,刚准备提锤反击时,忽然胸膛一痛,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下一刻,他感觉体内一片冰凉,且那股寒意愈来愈浓烈,最后竟是破体从后背贯出。
紧接着固尔泰身躯不受控制的被带离马背,眼前景色倒飞约有十余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当固尔泰的身躯被岳少穆砸在地上时,意识亦然湮灭,化为了一具干尸……
一个时辰后,残存数百锐健营的将士带着固尔泰的尸体跪在了章桂面前。
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死去,章桂却是一言不发。
忽然,一名满身是伤的士兵哭着喊道:“将军!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吧!不要再打了!”
他这一吼,其余官兵也齐齐哭诉起来:“将军,别打了,再打下去,兄弟们都要拼光了。”
“章将军,固副将死的好惨!求您发发慈悲,给条活路吧!”
将士们撕心裂肺的恳求声,无不刺痛着章桂的心。
他清楚,这一战已经败了,锐健营的士气没了!
大金,完了!
他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把固尔泰将军的尸首收敛好,你们,也下去休息吧,随时听候调遣。”
一日一夜的进攻,锐健营士兵几乎死伤殆尽,残存不足万余的人已然失去了胆锐之气,不可能再战了。
不过章桂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多久,福英来到了军中,见到满营伤员的场景,当即对章桂说道:“章老将军,仗不能这样打啊,锐健营可是大金最精锐的部队,你这样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章桂能在朝中依仗者,只有这支锐健营。
如今锐健营伤亡惨重,福英自然也就不用再看章桂什么脸色,表面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心中却兴奋的不能自己。
章桂造成这么大的伤亡,泓霖必然不会放过他,即便他不死也必然退出朝堂。
到那时,大金军中也只有福家能说的上话。
章桂看了眼福英道:“福将军,请你如实上奏朝廷,就言我章桂无能,害死数万将士命丧战场,按罪当诛。”
福英忙道:“章老将军说的哪里话?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何必……”
章桂却打断他接着说道:“然我死之前,还望福将军能将这份手书亲自递交皇上。”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厚厚的信件。
“请务必呈禀皇上,汉军之中中火器犀利,军士敢战,武备精良,将帅个个皆以一当十,
锐健营尚不能胜,更何况大金其余兵马?若我大金今后不愿受此屈辱,当仿效汉朝编练新兵,采购新式火器军械,
组建新式水师,不然,不出十年,南洋各国必然会以汉朝为依托,对我大金展开报复,此乃章桂绝笔,还请皇上深思。”
福英颤颤巍巍接过那封信,见章桂这般神情,已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也没有阻拦,只是轻叹一声走出了军营。
“来人!”
等福英一走,章桂又召来一名下属。
“章将军有何吩咐?”
“将这份信保存好,代汉军北上之际,务必找机会亲手呈给岳将军!”
章桂将另一封信托付给了自己心腹后,两眼看着屏风处宝剑出神……
……
翌日,汉军营地。
经过昨日最后一场鏖战,双方便停止了彼此攻伐。
昨日一战,背嵬军伤亡过半,其中二百人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而整个汉军防线此时也损坏严重,在卤城百姓帮助下开始重新构建防线。
岳少穆站在阵前,望向敌军大营,眼神死死盯着对方。
此时已经弹尽粮绝,不少刺刀也在搏杀中断裂,若是此时敌军再次来袭,卤城就是自己的终点。
然而岳少穆却知道,金军不会再发起进攻了。
昨日一战敌军损失如此惨重,锐气尽丧,卤城防线已经守住了。
“报~~”
忽然,孙仲兴奋地跑到阵前,对岳少穆说道:“启禀岳将军,吕子明所部已经回来了,距离不足二十里!”
岳少穆闭上双眼,重重叹息一声,随后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赢了,历时八个月的南澳之战,我们终于要打赢了。”
四六六 锐健营反了
……
午时时分,金军大营。
福英刚检阅完军队,准备回帐,忽然有人来报。
“福将军!不好了!章将军他……他与一刻钟前与帐中服毒自尽了!”
闻听噩耗,福英顿时瞳孔一缩,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如他所料。
“唉,章老将军一世英名,为我大金忠臣,这可让我如何在皇上面前交代啊……”
福英叹息一声,随后说道:“命人将章老将军好生安葬,现在起,锐健营将士并入麾下,一切听从我号令。”
说完,摇头叹息着回了自己营帐,甚至都不愿意去看一眼章桂的尸首。
而锐健营内,上万将士齐齐跪在章桂食神前,一时间白幡素衣,军营内满是哭泣声。
另一边,汉军营地,吕子明所部顺利与岳少穆会师,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破敌计划时,杨勇来报。
“岳将军,营外有一自称章桂部将的士卒求见,言有要事相商。”
岳少穆:“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三十岁出头的金军将领步入帐内,两眼通红,显然是刚哭过。
“你是何人?”岳少穆问道,“章桂让你来见我有何要事?”
不想那将领却是忽然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岳将军!章老将军他……他已经不在了……呜呜呜呜——”
岳少穆一惊:“你说什么?章桂死了?”
金军将领:“小人宋辉,为锐健营军前司马,两个时辰前,章老将军将我唤到军中,嘱咐我一定要来见岳将军一面,
言恳请岳将军在击败福英所部后,莫要为难锐健营将士,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兵戎相见实属无奈。”
徐盛道:“说的倒是好听,可是……”
岳少穆阻止了徐盛,继续问道:“除此之外,章将军还有什么遗言?”
金军将领立马解下身上悬挂着的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堆阵亡将士名单。
“章将军言,他死后,锐健营将士必定会被裁撤,而上面阵亡的将士家属必定不会得到朝廷一分钱补贴,
还请岳将军能为这些阵亡的一万六千四百三十二名将士,以及负伤的三千八百将士争取一份体面的抚恤养家糊口!”
吕子明有些听不下去了:“这就有些过分了,锐健营乃是贵国军队,并非我大汉旗下,抚恤该问贵国朝堂去索要,怎么能由我汉军承担?”
金军将领道:“章将军说了,他已安排好一切后事,只要岳将军肯答应,必会为汉军内应,击破福英十五万大军!”
岳少穆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吕子明小声道:“岳将军,会不会有诈?”
岳少穆不语,良久走到金将面前,俯下身子捡起那堆阵亡名单,随后缓缓说道:“起来吧,此事我应下了,今日我就要破敌,你们能办到么?”
徐盛闻言忙道:“岳将军,你这是……”
岳少穆:“传令军法处,将这些名单并入汉军阵亡名单,他们的抚恤金我汉军接了!”
“啊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明白岳少穆为什么要答应这么离谱的条件。
就算歼灭福英所部,如今军中火药充足完全足够啊。
只有吕子明稍作沉思后,就明白了岳少穆意图。
“多谢岳将军,敢问岳将军何日破敌?”
“事不宜迟,今夜掌灯时分便是破敌最佳良机!”
……
夜幕降临,锐健营营地。
新任的指挥使唐山一脸傲慢地踏入军营,只是瞥了眼临时搭建的灵棚,随即道:“竟是这些晦气的东西,都给我撤了!”
身后金兵立马准备把章桂灵棚给拆除。
可他们刚动,本来跪在地上的锐健营将士忽然齐齐起身。
“我看谁敢动我将军灵位!”
唐山闻言,立马指着他们道:“干什么!想造反?以前章桂在的时候我还给你们几分薄面,现在这老东西走了,你们还耀武扬威个屁啊!”
“唐山,你以前好歹也是锐健营出去的,忘记章老将军是如何待你的?如今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向你主子邀功了么!”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唐山,你今天要是敢动一下章老将军的灵位,老子跟你拼命!”
面对众将士的指责,唐山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是在他们气头上浇了一把火。
“好好好,你看老子敢不敢!”
话毕提刀冲到灵棚内,直接一刀将刚刻好的章桂牌位劈翻。
瞬间,锐健营集体怒意点燃。
“我糙你祖宗!”
一名锐健营士兵果断举刀冲向唐山。
结果被两名金兵拦下,一脚踹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
“妈的,兄弟们!这群苟养的不把我们当人看,昨日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他们就在边上看着,今天更是来羞辱我家将军,拼了!”
“玛德,拼了!”
“反他娘的!”
瞬间锐健营哗变,齐齐举兵开始与前来接手的金兵厮杀起来。
登时金营内血光四溅,厮杀声不绝于耳。
而唐山则趁乱逃离锐健营,在暗处躲了起来。
等看到锐健营士兵杀出营直扑福英主营时,唐山原本狰狞地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
下一刻,他从怀里摸出那块被他砍翻的章桂灵位,仔细擦了擦,随后放在面前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章将军,您的吩咐,末将都做到了,您可以瞑目了,黄泉路上你一定很孤单,就让属下来陪你吧。”
话毕,他提刀一抹脖子,倒在了牌位前……
金军营地外,岳少穆发现金营火光四起,期间伴随着不小厮杀声,当即下令:“全军突击,攻破敌营!”
“杀~~”
万余汉军将士齐声怒吼,如排山倒海般向金军大营扑去。
主帐内,福英不料锐健营竟然造反,立马一边命人镇压一边命人去往欣州城通知福雄准备接应。
然而哗变态势逐渐失控,当发现汉军杀入营地后,顿觉大势已去,也顾不上许多,夺过一匹快马,带领几十名亲卫,趁着夜色向营外跑去。
最终,失去指挥官的十几万大军溃散四逃,损失惨重,盛极一时的金军烟消云散了。
而岳少穆又采纳吕子明攻心计策,在击溃金军后,收编了锐健营同时,又策反了欣州城守将,顺势攻取了欣州城。
现在,距离京师的阻碍,只有黄龙府一处了。
对于黄龙府,岳少穆只有一句话。
“直捣黄龙!”
四六七 京城
……
三月初九,汉军兵临黄龙府,不及守军反应便发起猛攻。
疏于操练的黄龙府守军何曾见过这等仗势,在汉军第一轮炮击声中连同守军军官在内集体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散而奔。
镇守黄龙府的太守鄂比龙直接从北门逃往京师,顷刻间黄龙府里里外外尽数皆是逃窜的身影。
仅半日时间,汉军便占领了黄龙府外城,零散的抵抗根本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与此同时,汉军兵至黄龙府的消息传至京城,瞬间就引起各方哗然。
大街上一间茶馆内,一群手提鸟笼的贵族阶层一边逗着鸟,一边和周围“同僚”侃天。
“哟,听说了么?东夷攻破了黄龙府,离咱京城就一墙之隔了。”
“少瞎说,我大金雄兵百万,区区东夷岂有这能耐?”
“千真万确,前日个我家叔父刚入京,说东夷攻破了欣州城,几十万王师都被打的全军覆没,咱大金这会儿可是遇到对手了!”
“真是越说越离谱,东夷真有这么厉害?几十万大军你说灭就灭了?嘿你不如改说书去得了。”
“就是,你那亲戚八成是让东夷吓破了胆,故而胡说八道呐,要我说啊真要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咋会一点动静没有呐?”
“嘿呦我的好哥哥唉,这么丢脸的事朝廷能告诉你么?更甭说咱万岁爷多好面子不是,能让你知道么?”
“得,别胡诌了,没瞧见咱这京城里里外外多了不少生面孔么?一听说话,地道的黄龙府口音,这可假不了,我看这事儿啊,八九不离十,实在不行我问我在皇宫当差的干爹李公公问问就知道了。”
茶馆里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天下大势,完全没有半点隐患意识。
而另一条街的青楼内,坐着许多京城名贵,惬意地看着花魁在台上表演。
这时,一人对边上员外郎模样的说道:“听说了没,东夷攻破黄龙府了,贾老爷你就不急么?”
“急啥?天塌下来都有朝廷给咱顶着,用你瞎操什么心?”
“这几天我这心神不宁,万一东夷打到京师,咱可如何是好?”
“怕啥?真要打进京城了不还有京军挡着么?出不了事的!”
“可我就是犯愁了,这半个月时间,城里各行的价格都涨了一番,照这样下去,万一……不如备好后路?”
“王员外啊,你就这点出息?放心吧,大金国亡不了,东夷要蹦跶就让他们蹦跶去吧,等过了这个坎,大金还是大金,咱日子不会受半点影响的,好好听曲儿吧,今日儿我做东,看上哪个姑娘你开口。”
“哎呦,哪能让贾老爷您破费不是?行,有贾老爷这句话,咱这心也就安了。”
除开这些繁华地段外,京城无人关注的角落内,一家烟馆内……
“舒坦啊,这福寿膏真是越抽越来劲儿。”
一名精神萎靡的公子哥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烟枪往茶几上一放,随后端起茶盏喝上一口,美滋滋地靠在背后的墙上。
在他周围,满是侧卧身子吸食福寿膏的公子哥儿。
大金明令禁止福寿膏入境,更是禁止士绅贵族吸食。
然而福寿膏的暴利足以让人铤而走险,即便朝廷三令五申,还是有不少人将此毒物悄悄带入京城,转而交给地头蛇进行地下交易。
青年迷糊了一阵,随即说道:“听娘舅说东夷就要打入城了,大家赶紧多抽几口,没准过几天这破烟馆就没了呐。”
这话立马引起周围瘾君子们的侧目。
“你说啥屁话呢?”
“什么叫没的抽了?”
“谁敢断大爷的福寿膏,老子非跟他拼命。”
“哟三爷,您这会儿咋就这么硬气了?平日里见你上床都费劲,居然敢跟东夷硬碰硬了?”
“谁让咱爷们是贵族呢?我祖上可是为大金开疆拓土的功臣,区区东夷,只要大爷我一出马,定叫他有来无回!”
“得了吧别吹了,真到了那天保准你第一个吓破胆,没准把你那婆娘都拿去孝敬东夷了。”
“我呸!二愣子,你他娘找抽是不是?不服咱出去练练,让你看看爷们儿的手段。”
“行啊,你胆子肥了,走,出去练练。”
几人刚要起身去院子里比划,这时一名戴着头巾,满脸粗犷的掌柜拿着账本走了出来:“几位爷,要比划你们回家比划去,咱这烟管地儿小,容不下几位,
今日个儿前来就是想请诸位把这烟钱结一下,哎呀,这都一个多月了,小号实在受不起。”
青年闻言,顿时摆出无赖架势:“我说唐掌柜的,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居然敢这么问我们要钱?咱爷们儿是缺钱的人么?”
掌柜忙道:“哟,那爷,您也在呐,咱知道各位爷都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是最近东夷猖獗,境澳港被东夷控制后,福寿膏的本价是水涨船高,货也越来越难进了,
今日儿几位也要再不把烟钱给结了,小号也只能关门谢客,还请几位也多多担待。”
青年:“少特马来这套,平日那爷我光给的赏钱就不少了,还会欠你几个烟钱?说吧多少钱,回头去我府上领。”
掌柜忙点头哈腰:“那我就先谢过那爷您了,您上月的烟钱一共是……”
说着翻开账本查看起来,随后道:“一共二百三十六两五钱二分,您是老顾客,咱给你抹个零头,直接给个二百三十两银子成了。”
“多少?”青年一惊,“我说王掌柜,你这是欺我不懂数是吧?你这福寿膏一盒也就卖二十两银子,爷我一月有抽十盒么?”
“实在对不住您嘞,爷不瞒您说,上月您来小号一共二十七天,每次一抽都是半盒往上,
这都记在账上呢错不了,其实呐福寿膏价从本月初开始就四十五两一盒了,这账咱还没给您细算。”
青年闻言暗自骂了几句,也没去查看账本对不对,毕竟看也看不懂,索性拿起烟枪又吸食起来,一边吸一边道:“成,晚上去我府上吧,等我匀几件家什,准把这账给您填上。”
“那就多谢那爷,您舒服便好。”
王掌柜说完又跟其它瘾君子要账了,少不得又是一通说辞。
京城民间对于汉军来犯处于一种畸形的情怀,完全没当一回事。
但皇宫内却不一样了。
四六八 议和
……
“东夷兵至黄龙府,黄龙府乃是京师最后一道屏障,一旦有失,京师将在东夷兵锋之下,如此国难之际,众卿可有退敌良策?”
大金局势恶化程度远远超出泓霖预估,本以为几十万人击败卤城守军,便能在谈判桌上拿回一些可谈判的筹码。
可不曾想,反而让局势陷入更加险恶的地步。
几十万精锐都胆寒俱丧,南方河运、海运都已尽失,汉军更是直取大金心脏。
一切的一切都朝着泓霖预测反方向进行。
福家一门只领不足万余人马回京,如今在京郊大营不敢面圣,最能打的章桂也已自尽谢罪,最精锐的锐健营也反叛加入了汉军阵营。
“莫非朕要成为亡国之君?大金要在朕的手上终结?”
一想到这点,泓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从千古一帝到千古罪人,也许只在一瞬间。
泓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当后者,眼下唯一出路就只有议和。
无论汉军提出多离谱的条件,先应下,至于以后的事等躲过这一劫再说。
纪昀当即出列说道:“皇上,奴才以为,眼下唯有迁都暂避东夷锋芒一路。”
这话一出,殿内百官瞬间如同看待偌脂一样看着纪昀。
李绅更是紧闭双目,心道这货到底是怎么混上大学士的?
迁都?往哪迁?
南方已被汉军海军掌控,北方各地也被汉军打残,你打算往哪里迁都,中部那些深山老林么?
何况现在迁都还有时间么?钱粮何来?大金国库早已空虚,更何况在京畿的百官贵族会答应么!?
泓霖也觉得纪昀说法简直离谱,理都没理他直接对李绅道:“李绅,你说现在怎么办?”
李绅果断出列:“皇上,据奴才收到的战报,汉军自攻陷黄龙府外围后,便停止了进攻,也没有对城内百姓展开报复,
所以奴才以为局面也并非不可调和,东夷此举定是等着我朝廷命人前去谈判。”
泓霖当即道:“好,朕便将议和之事全权委托你来办,速速前往黄龙府,让东夷……不,是汉朝停止进攻。”
李绅拱手:“奴才遵旨。”
随后看了一眼纪昀:“皇上,奴才还有个不请之情。”
“说,还需要什么?”
李绅:“奴才想让纪大人随我一道前往黄龙府。”
“什么?我?”纪昀闻言顿时惊恐不已,“李相为何要害我?”
“大胆纪昀!”泓霖怒斥一声,“国难当头,你身为殿内大学士,难道就不该为朕,为朝廷尽一分力?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汉军将我大金江山社稷毁于一旦么!朕意已决,李绅为正使,纪昀为副使,即日散朝前往黄龙府与汉军谈判。”
“奴才遵旨。”
李绅和纪昀只能遵旨。
纪昀更是失魂落魄,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
三月十三日,黄龙府。
李绅和纪昀各自怀揣不同心思,来到了黄龙府汉军临时管辖区。
昔日热闹的黄龙府,因为战乱缘故此时多了几分荒凉,沿街各商铺纷纷闭门歇业。
一队队锐健营士兵在巡逻维持治安。
李绅亲眼看到一名汉军士兵蹲在一对平民母女面前,将一袋十几重的粮食塞到她们手里,而那对母女立刻跪在汉军士兵面前磕头,却被汉军士兵扶起,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征服者那独有的耀武扬威。
另一边,两名汉军士兵搀扶着一名生病的老人往不远处挂着“医护队”牌子的木屋走去,屋外还排着许多无钱治病的穷苦人家。
看到这一幕,李绅不由心情复杂,这种军民齐乐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多时,一队汉军士兵来到他们面前,李绅刚要打招呼,为首的一名军官直接向二人行了一个军礼随后道:“我是岳将军麾下军参谋,陆议,奉将军之命前来迎接贵国使臣,
按照规矩,你们面见我家将军必须先卸下武器,待查验无误后方可进入,还请见谅。”
不等李绅、纪昀等使团回应,陆议直接命人搜他们身。
对此,李绅等人是不敢有任何造次,唯独纪昀却急道:“此举有辱斯文也。”
刚要搜纪昀身的士兵闻言,立马退开。
陆议笑着说道:“既然贵国没有诚意和谈,那便请回吧。”
李绅闻言,忙对纪昀道:“纪大人!你忘了皇上的嘱托么!?”
纪昀闻言,也只能忍着屈辱让士兵搜身查验。
很快,确认身上没有管制兵器后,陆议便带他们前往谈判地点了。
一入营,李绅就看到由三张长桌拼起的谈判桌,桌面盖着一块洁白的桌布,左右两侧皆放着数张靠背椅,桌面上有笔墨和纸稿,以及相应文件。
而等他们到来后,岳少穆一言不发坐在最中间,班定远则是成为此次议和汉朝方代表。
“几位,请入座。”
随着岳少穆一声令下,两边人员陆续落座。
汉方代表人选:外交主使班定远、副使张邦华、西兰大将军罗松,以及一干文载秘书和史官,足有八人。
相比之下,金国官员则寒碜的多:正使李绅,副使纪昀,其余随行人员没资格入座。
简单的诉说规则后,班定远拿出烟盒,取出一根烟在盒面上敲击一下,随后道:“我先陈述下大汉朝廷的观点,此次谈判事关两国正常邦交,彼此有分歧的意见尽量用和平手段谈拢,若短时间无法达成一致可暂且搁置,等仔细研究再谈,不知贵国有何要求,可以在正式谈判前提出。”
李绅:“并无意见,还请贵使提出停战条件。”
班定远拿起一份文件:“这份文件上所提最基本几点与第一次递交本朝国书时基本一致,只是多了三条,
第一,贵国的海运商贸必须全面向汉朝商队开放。
第二,贵国的矿产资源由汉朝开发,共同发展。
第三,统一关税,组建海关衙署,确保海运贸易可以正常进行。”
李绅:“对此,本国无异议。”
真理只在火炮射程内,这句话无论古今除了主语变一下,基本通用。
美国为什么能靠美元收割全世界,掌控金融命脉,其它国家还只能任其宰割?靠的是什么普世价值观?
别搞笑了,说到底就是拥有可以打遍全球的绝对军事力量,试问那些非洲、中东国家连二战轻武器流水线都没搞懂的科技水平敢和拥有十一个航母战斗群的美国叫板么?
李绅、纪昀就是因为自己国家军事水平被对方碾压,只能捏着鼻子认怂。
四六九 《汉金黄龙府和平条约》
……
“好,既然贵国并没有异议,那便进入下一主题议程,首先,为确保两国邦交正常,也为彼此可以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大汉欲在贵国京师设立领事处,可以方便两国进行各种事务上的交涉。”
“且慢,班大人,我能问一下这领事处究竟属于什么级别的衙署?”
班定远回道:“所谓领事处,便是在贵国境内安置的外交官员,当双方利益发生纠纷,又或者有新的政策颁布时,
贵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领事馆外交官员,再由外交官员将贵国新政转递国内朝堂进行分析,
若有不解之处,外交官员有权向贵国提出异议,除此之外,大宗贸易,军事行动,经济开发等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关系时,
领事馆也会第一时间发起交涉,比如贵国要向本国采购一批大型货品时,也可以与领事处沟通。”
李绅默默记下了领事处的用处,细想之下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说完这一点,班定远继续道:“第二条,允许本朝商人在贵国土地上生活、经商、办厂,并且允许本国商人招募南澳平民做工,
为此,请贵国在南澳以北各沿海港口和矿产开发地建立特区租借,允许我汉朝公民可以自由生活在这片区域,
并且汉朝公民拥有治外法权,若汉朝公民与贵国产生法律上的纠纷,本国公民必须以汉朝律法处置,交由汉朝刑法机构处置,贵国不得干涉。”
李绅闻言,瞪大双眼:“班大人,这就有些过分了,你不但要我们的土地,还要在异国他乡用自己国度的法律?不觉得很过分么?”
一旁的纪昀也道:“此举有辱我天朝祖制,请恕我等无法答应!”
班定远手一摊:“诸位,我想请你们认清现实,此条断不可能修改,本朝并没有要你们一寸土地,只是租借你们的土地给在这里的商人平民一个可以活动的区域!
由于贵国律法诸多与本朝不合,因而本国公民还是以本朝律法为主,这是没办法的事,还请你们谅解。”
李绅气的哑口无言,这一条简直就是不把大金放眼里啊。
然而他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呢?
不等他回复,班定远直接说出下一条内容:“由于贵国海关概念缺乏,在未来十年内,贵国海关官员将由本朝官员担任,待贵国熟悉海关流程后,再将海关关署移交。”
李绅气的浑身发抖,却是字字句句由无法反驳,毕竟之前他已经答应了最基础额外三条,此时反悔不说后果如何,单大金颜面必是无存了。
纪昀也是哑口无言,如果第一条第二条勉强可以接受,那这两条简直就是赤果果的侮辱国体!
他很想起身立马离去,但他不敢,也不能。
纪家几代人靠跪舔本土贵族才有自己今日地位,他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
班定远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下一条:“以上几点便是有关两国邦交正常化的条例,下面还有几条,需要贵国仔细考量。”
“第一,由于大汉与南澳有些不愉快的经历,因此为了保护本国公民在贵国的人身安全不受威胁,我朝欲要在各租借地设立军队提供保护。”
“第二,本朝在贵国的普通公民允许携带由本朝提供的兵器,其中包括轻型火器、甲胄、弓弩等。”
“第三,租界军事区未得领事馆批准,贵国任何一级官员,包括帝王在内都不许进入,否则视同与本朝宣战,本朝在贵国驻军有权发动自卫反击。”
李绅终于听不下去,这三条简直就是直接骑脸输出了。
他豁然起身问道道:“班大人,这太过分了!贵国要在本朝驻军,此举断不能答应!”
班定远:“贵国若是不满意,那只管离去,我想岳将军很乐意去贵国京师找你们的君王亲自谈判。”
瞬间,就让李绅气势颓废,只好缓缓坐下。
班定远接着说道:“好,既然以上没有意见,那么接下来就来谈谈贵国对于本国此次出兵的赔偿问题,
因为贵国外交导致的战争,贵国必须承担全部责任,需赔偿本朝军费白银三亿五千万两,并额外支付六百五十万两白银的军费。”
三亿五千万两是与南澳正式开战后兵部的决策,只是这六百五十万两是班定远额外加上去的,自然是为阵亡的士兵所争取的抚恤,其中就包括锐健营阵亡将士的抚恤。
“不可能!我大金一年最高也就八千万两白银,三亿五千多万两银子,我们断然拿不出来!”
李绅直接了当回应。
大金国库什么水平他当然知道,国库早已空虚了,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但班定远却不急不慢说道:“理解贵国目前处境,所以,请贵国先听听我的方案,贵国的这笔赔款可以分期支付,
就以五年为期,一年支付利息百分之十,五年内还清如何?”
李绅继续摇头:“班大人,大金已经山穷水尽,万万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莫说五年,就算十年也无法拿出来啊!”
班定远想了想道:“那换个方案如何,本朝在贵国拥有优先开采矿区的权力,为期一百二十年,以此抵消一亿两白银的陪款,
至于另外五千万两,贵国可以将海运外贸权卖给本朝,剩余的两亿白银,可分五年还清,为了表示诚意,本朝愿意将利息降低至7.5%。”
李绅仔细想了想,这个方案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南澳各矿区本就处于荒野地带,根本没有大规模开发,交给汉朝开发抵消一部分赔款也不错。
除此之外,海运方面,金国本就不重视,换五千万赔款也不错。
只是这两亿白银的利息还是有点高。
不过看班定远架势,似乎未必不能谈。
最终经过一下午协商,陪款方面双方以年利息5.5%达成了一致。
之后,李绅又和罗松进行谈判,答应支付西兰国四百八十万两白银赔款外,也承认西兰国为合法国家,从今以后停战。
双方签署完初步协议后,李绅和纪昀连夜赶回京师去让泓霖过目了。
毕竟最终拍板还需要泓霖的首肯。
四七零 回航
……
议和条约送达京师,公知与朝堂后,顿时满殿朝臣炸开了锅。
“皇上,不能答应啊,这要是答应了,大金颜面何存啊皇上!”
“奴才恳请皇上,将李绅、纪昀一干贼子就地正法,此二人乃是国之耻辱啊!”
“不能答应,万万不能答应啊皇上,您要是应下这份条约,如何有面目去见大金的列祖列宗呐……”
一时间,朝堂之上到处都是哭丧般的嚎叫,更有夸张者捶胸顿足,一副如丧考妣的姿态。
泓霖看着条约上如此之多“违背祖制”的内容,也是不由火冒三丈,当即厉声质问跪在地上的李绅、纪昀二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纪昀当即就泪如雨下:“皇上,奴才无能,不能为国分忧,还请皇上责罚!”
李绅则淡淡道:“皇上,并非奴才不肯为大金力争,而是奴才实在已经尽力了,如若不是奴才和纪大人冒死周旋,条约上的内容将更加离谱,还请皇上明鉴。”
这是李绅和纪昀回京覆命时便商议好的,把这次谈判内容难度放大,好为自己留一线余地。
听二人这么一说,又被满朝哭声惹的心烦意乱,泓霖当即沉喝一声:“哭什么?朕没死,大金还没亡呐,你们如此成何体统!”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泓霖接着问李绅:“难道上面内容当真不能修改?一条条都与本朝祖制不符,朕若是答应,那将是千古罪人啊!”
李绅回道:“皇上睿智过人,乃是当世明君,然汉军已经控制我大金北地河运粮道,
眼下临近四月,若是再不速速与汉军达成协议,京师可就要乱了。”
泓霖闻言,顿时沉默了。
漕运要是无法准时将南边的粮食运送到京师,京畿各地怕是真的要饿死人来。
“也罢,你就去回复东夷,言条约所置内容,朕基本恩准,但与京师设立领事处万万不可行,
朕只允许他们在境澳港设立领事处,若是不答应,朕即便不要这江山,也誓与东夷周旋到底。”
到现在为止,泓霖依然做着天朝上国美梦,依然没把汉朝当做一个强大对手看待。
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皇权至高无上,岂能容蛮夷居住在天子城下?那礼数又何在?
李绅:“奴才一定为皇上办妥此事。”
……
又经历半个月时间谈判,汉、金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签署了。
条约主要规定以下:
1.境澳港以及周围十六个县乡为汉朝租界,允许汉朝人在此随意活动。
2.汉朝有在租界区驻军、开办各类商行以及设立官署的权力,不受金国管辖。
3.南澳中部以西地区的一切矿产资源全由汉朝开发利用,为期九十九年。
4.但凡在南澳生活的公民都拥有携带武器的权力,若与金国百姓发生冲突,汉朝公民当交由汉朝官署处置。
5.赔偿汉军军费共计二亿五千六百五十万两白银,其中第一期一次性交付三千六百五十万两,剩余部分以八年为期,分期偿还。
6.汉朝商人有权向南澳平民招工,金国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止在租界内的劳工生活工作。
7.……
等金国的印章敲下,这份条约也正式生效。
而泓霖为了替自己挽回颜面,与条约签订第二天颁布了一道诏书昭告天下:
“东夷蕞尔小邦,无知野蛮且不通礼数,然朕念其万里之遥前来朝贡实属不易,
故而准其与大金通商,并恩赐南澳等地为此栖身之地,此彰显我大金礼仪之邦气象,
乃盛世所照,我大金地大物博,无所不有,望东夷能感念我大金之恩德,永远铭记于心。”
好家伙,这份诏书洋洋洒洒写的好不潇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金打赢了,能把割地赔款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也是一桩奇葩。
就在协议生效第二天,李绅找到了班定远,见面第一句话便说:“班贤弟,我李家大祸临头,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班定远一愣:“李兄何出此言?”
李绅道:“咱万岁爷签下这样的条约,事后必会找替罪羊算账,而身为主使的我,必会被清算,还请班贤弟替我想个法子,救我一命。”
班定远对李绅印象其实还算不错,这家伙虽然是个贪官,但能力还是不错的,而且精通各国语言,也是难得的人才。
汉朝需要有这样的人,来与金国牵线交流。
班定远想了想道:“如此,倒是有一法子,只是李兄怕是不让。”
李绅道:“班贤弟只管明言。”
班定远道:“你可与你们皇上说,为了确保条约能顺利进行,汉朝需要与谈判使臣保持联系以便进行后续探讨,
并且这份条约必须由签署者亲自送往汉朝面圣,如此一来你的命也就保住了。”
李绅闻言一怔:“班贤弟,照你这意思,我岂不是要出海去往贵国?”
班定远道:“李兄,出去看看吧,你来我中原看看,就知道为何金国会败的如此之惨,等你到达中原后相信一定会有所感悟。”
李绅默然点点头,随后拱手道:“如此,便多谢班贤弟了。”
……
四月初,岳少穆和甘子霸齐齐撤军回往境澳港集结,准备启程回国了。
而金国的漕运也总算恢复了正常。
只是经历这次事件后,金军懦弱无能的表现被生活在金国境内的侨民看在眼中,顿时各方骚动不已。
就在汉军刚离开第五天,南方黄泥岗上,一群百姓立刻造反起势,周围乡县纷纷相应。
当然这些已经与汉军无关了,在外鏖战一年多,将士们早已归心似箭。
而锐健营士兵在拿到岳少穆给的二百万两抚恤金后,第一时间将家中老小接到租界内,也齐齐加入了汉军,成为汉军在南澳一支常备军。
这也是岳少穆考量的地方,不单单只是单纯出于对敌人的尊重,更多的是未来局势的考量。
有锐健营这样的地方军驻守租界,可以大幅减少汉朝的海外军事开支。
这些金兵……不,现在可以说是汉军,都是经过严酷操练的精锐,只要换上汉制兵器,再进行短暂的磨合操练,完全可以胜任驻军责任。
五月初,岳少穆安排吕子明和陆议驻守南澳后,便启程回往中原了。
一道前行的还有李绅等几十名南澳回访使团。
他们力图要改变大金颓废的局势,誓要当变革第一人。
四七一 装13的雷老爷
……
宣武十一年,六月初七,长安第三小学校长办公室。
“说,到底谁先动的手!”
年近五十的校长手持一条教鞭,看着站在眼前六个耷拉着脑袋的学生。
六人因为一些琐事大打出手,被学校保卫司的人发现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其实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可问题是这群学生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善茬,自小出身军伍家庭,平时在家学的就是拳脚功夫。
别看他们年纪小,但动手架势丝毫不下于成年人,一出手就直往人要害进攻,可谓学校里的刺头儿。
尤其是那叫甘远的三年级学生,更是让校方头痛不已。
因为他的父亲可是远东海军舰队指挥使甘子霸,他爷爷是岭南豪绅雷老虎。
雷老虎膝下无子,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外孙那可谓是百依百顺,生怕他受一点委屈。
除此之外,雷老虎还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巨富,为人也十分豪爽,这些年光捐给学校的钱就超过二十万银元。
然而校方不会因为你背景身份就对在校学生有什么特殊照顾,因为校方背景是礼部教育司,六部之中也是平起平坐,更何况教书育人者一般心高气傲,根本不畏强权。
就在六个学生低头不语时,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叮铃咣啷”的金属碰撞声。
不一会儿,一个体重二百二十多斤,五十多岁,身穿名贵锦衣绸缎,十根手指带着夸张的玛瑙翡翠戒指,手腕缠着七八条白玉珠串,脖子上挂着三五条起码重十几斤的金链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办公室。
校长和周围教师只觉一股子俗不可耐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甘远的外公——雷老虎。
一进办公室,雷老虎就瞧见自己宝贝外孙在罚站,立马从怀中掏出蜀锦帕子抹了把满是汗水的脸,随后堆着笑容向校长拱手道:“老师不好意思,我家那王八蛋又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在外面这么装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一动作,身上的金玉立马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办公室内悠扬回荡。
校长顿时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这话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瞧你身上戴的,这不是来装又是什么?
有你这样的外公你外孙什么德行想想也知道了。
只见雷老虎走到甘远面前,故作生气道:“又惹老师生气了?跟你嗦多少便了,你来学校斯来学习的,不斯来闯祸的,你则样子,我很难跟你爹交代。”
甘远嘟囔着嘴刚想说什么,就被校长打断道:“雷先生,打扰您宝贵的时间我们校方实在过亿不去,但是孩子的事不容忽视,您身为他的监管人,应该树立他正确的人生价值观,
您的外孙在学校斗富炫耀也不是一两天了,真心希望您能好好管教管教。”
雷老虎点着头道:“老斯说的对,他爹娘都很忙,我生意多也走不开,对于孩子的确疏于管教,
不过你放心,这次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以后他的零花钱我会严加控制,
每个月不会超过一千银元,让他好好体会下生活的难处……”
“雷员外!”
校长实在听不下去,八岁孩子一个月零花钱不超过一千银元体会生活的难处?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他身为校长一年各种奖金补贴合一起也才一千多块。
“请您务必好好管教下自己的孩子,这不是开玩笑的,学校虽然没有提倡每个人都要刻苦简朴,但是杜绝攀比之风,如果你想让你的孩子未来有所成就,还请务必注重对孩子的开导。”
雷老虎不断点头:“老斯不要森气,我自道怎么做了,还请您务必放宽心。”
校长喝了口水道:“好吧,现在到了放课时间,你先带你的孩子回去吧。”
“那老斯,我们告辞了。”
说着领起甘远离开了学堂。
到了大街上,雷老虎一把抱起甘远,坐上宽敞的四轮马车,向繁华的东市行去。
“你个小王八蛋,尽给你外公添乱,我每天很忙的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爹在海外跟敌人厮杀,你娘去了远东服侍你爹,就咱爷俩相依为命,你也不懂得多照顾下我的心情。”
一旁的管家闻言,直翻白眼。
相依为命?你他娘的这也叫相依为命?这词是这么用的么?
这些年在长安城,靠着独有的魄力和朝堂工业变革的红利,雷老虎的财富每年水涨船高,光在京畿四周就开办了十几家纺织、砖窑、水泥厂,甚至在塞外承包了千余亩草场,可以说赚的盆满钵满,成为长安城里有名的巨富,仅仅去年缴完税后所获的纯利都有二百多万银元,在银行贷款信用额度更是高达一千万银元,能有这种额度的商人全长安不超过十人。
有了钱的雷老虎也懂得回馈社会,经常往学校、孤儿营捐钱捐物,时常帮助接济穷苦的百姓,因为钱路来的正,他捐出去也是心安理得,为此落下个“雷大善人”的美名,与上层人士都有不小的交情。
这不,今日去东市就是因为怀王卫稷邀请去参加一个酒局。
要说雷老虎在长安与哪个上流人士关系最好?那非得卫稷不可。
卫稷是刘策身边红人,看似闲职,但身份绝不一般,各种场所人脉广的一塌糊涂。
两人之所以会有交际,原因很简单。
卫稷没钱。
雷老虎有钱。
确切的说是卫稷的钱被王妃沈碧控制的严严实实,自己就没一天花痛快过。
而雷老虎则因为初到长安急需有人做靠山立稳脚跟,找到了卫稷。
卫稷喜欢流连风月场所,雷老虎亲自给他安排最好的青楼;卫稷喜欢摆排场,雷老虎直接办了千桌流水席,给足了卫稷面子;卫稷喜欢好马,雷老虎还是花费一万两银子从西域大实商人处买来一匹高二米的纯种马。
经过几年相处,逐渐地两人从最初的酒肉朋友,成为了真正的知交好友,每次朝堂有什么商市政策要颁布,卫稷也会第一时间向刘策举荐雷老虎。
有了卫稷这个好朋友,雷老虎在长安城混的真的是风生水起。
这次带甘远去参加酒局,也是为外孙的前程,因为今日酒局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文王刘澈。
四七二 开府宴
……
雷老虎的车在东市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前停下,雷老虎刚下车,卫稷就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
“雷兄可算是来了,让本王等的好急。”
“让王爷久侯,在下思在过亿不去,待会儿就座上我先自罚三杯给王爷赔罪,哈哈哈。”
“瞧你这话说的,本王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哟,这是甘远吧?都长这么大了,来来来,让本王好好看看。”
“小王八蛋,还不给你卫爷爷行礼。”
一番寒暄过后,雷老虎嘱咐管家带甘远先上楼去孩童那桌见见世面,自己则和卫稷边走边谈论起这场饭局,以及和西方的贸易活动,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能再赚上一笔。
卫稷道:“雷兄啊,本王先跟你交个底儿,文王虽然年幼,但气度不凡,今日个他办这酒会邀请大家,这一来自然是为开府造势,二来是为了筹集款项推动本朝与西方的贸易规模。”
雷老虎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他一介土豪,换以前哪能接触到这层次的话题?不由竖起来耳朵,瞪大眼睛。
“王爷嗦的思,殿下开府自然要热闹一点,这本就是应该的,恣肆这扩大与国外的贸易规模,我真的听不懂,王爷可否跟我思索?”
“你丫也不需要太懂,总之你记住一句话,到了要捐钱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小家子气,今日来捧场的不光是长安商人,就连江南那些个巨贾也在场,
谁要占的比例大,以后就能抢先在对外商业贸易中占据优势,这优势可是大把大把的钱啊。”
“王爷你还不知道我么?我雷老虎别的本事没有,就一个字,爽快。不斯我自卖自夸,这长安大街小巷,怕是没几个人不资道我乐善好施,只是王爷可否给我交个底儿,这对外贸易我能赚多少银子。”
“哎呦我的亲哥哥,瞧你那点出息,本王是什么身份?拜塞帝国外交总领事,这次回长安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陛下他听闻后非常支持,也多鼓励本朝商人可以走出去赚外人的钱,至于这底嘛,我可以告诉你,西方那块蛮荒什么都没有,就一样东西多,银子多,金子多,
听说过西班牙王国么?他们那里的银矿总量比我们多十倍不止,哎呦,这要不赚他一笔,你能甘心?听本王的,别多想了,何况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是?”
“那是那是,一切就有赖王爷了。”
“好说,只是雷兄啊,本王都这么提点你了,以后要是你赚钱了,你可别忘了本王。”
“王爷放心,老规矩,属于你的那一份我会存到安户银行叫布鲁思的名下,保证不会让王妃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
顿时两个胖子会心一笑,可爱的跟几百斤的孩子一样。
说话间,两人顺着旋转楼梯,进入了三层迎宾阁大厅。
守在门外的两名身穿丝绸汉服,模样姣好迎宾女郎,立刻将门移开。
顿时,迎宾阁内男女齐聚,各自席坐在属于自己的桌案前,彼此谈论着有关这场会议的内容。
约一刻钟后,一身黑色锦衣,气质脱俗的青年,缓缓步入大厅。
“参见文王殿下!”
众人齐齐向刘澈行过一礼。
刘澈回礼道:“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来参加小王的酒会,能与各为商业巨贾相识,是小王的福分,
诸位落座不必拘礼,小王久居深宫,对民生商贸之事有颇多不懂之处,请诸位长辈能有机会开导小王。”
简单的开场白,让人心中十分舒服。
刘澈这两年也确实成长了不少,经历过权杖之事后,性格不再懦弱,处事也稳重了许多,有了一丝皇室贵族的气度。
等众人入座,门外立马有侍女送来精致的菜肴酒水。
然而在场的哪个不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这精海楼的菜品独树一格,但对他们而言更关注的是刘澈接下来要谈的话题,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叔!”
酒过半巡,刘澈朝坐自己身边的卫稷点点头。
卫稷立马咳嗽几声,然后起身道:“诸位,本王算是看出来了,大家这是食不知味啊,
既然这样,那本王也就替殿下把话题挑开了,你们也知道,本王上个月刚从拜塞归来,
想必你们也很想知道本王对西方那块破地的了解,那本王就明说吧,自从本朝与拜塞进行贸易以来,
精美的商品让西方那群拿着十字架的成天念念有词的家伙眼红不已,连他们的几个国王都惊动了,
迫切想要跟我们大汉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们手里啥都缺,就是不缺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
只要把我们的茶叶、丝绸、瓷器糖、香料以及工业品都运过去,保证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有一个情况就是,那边的治安可没本朝太平,到处都是盗匪横行,几个国家之间战争不断,
贸然开放通商贸易,只会让大家都人身财产安全无法保障,所以本王与陛下沟通,又得拜塞皇帝的允许,
他们同意从拜塞小亚细亚地区和葱岭地界之间,建立一条方便各国互通的商路,陛下将这条路取名为丝绸之路,
道路的重要性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一条平坦宽敞的道路注定会产生巨大的收益,
只是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本王回国前已经与拜塞帝国跟大食国的总督接触商议过了,
愿意共同建造这条丝绸之路方便进行贸易,经过预算,这条道路总长约六千五百里,包括沿途各种措施,
合计费用大概需要二亿银元,拜塞帝国和大食国以及西方教会共计会拿出七千五百万银元,
朝廷经过预算会出资五千五百万,至于这剩余的七千万银元,那就看诸位意思了。”
说到这里,卫稷不再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厅内众人脸色变化。
坐在边上的刘澈也很紧张,七千万银元可不是小数目,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出资。
这事要是成了,父皇定会对自己青睐有加,要是不成……
母亲姜若颜不知道要多失望。
一想到姜若颜那严酷的教育方式,刘澈不由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四七三 情窦初开
……
不过,显然是刘澈想多了,七千万银元虽然对常人来说是笔天文数字,但对眼前这些巨富实业家来说,却是博取利益的最佳方式。
经过这么多年的变革,这些实业商人已经理清了一个叫“投资”的概念,想要获得长久利益为后世积攒一份厚实的家业,这投资是必须的。
钱再多终究也有花完的一天,可若是有一份可以源源不断生钱的实业公司打底,那就不用担心了。
阶级形成无论古今都会随着利益划分逐步形成,区别在于各利益阶层之间对于手中蛋糕的取舍多寡。
以前的士族阶级因为占有大量耕地导致农户无田可种窘境,近而造成大规模的叛乱暴发,从而摧毁了一个辛苦数百年建立的文明。
眼下,大汉王朝已经逐步从土地士绅向资本商业转型,越来越多的地方士绅在见到实业带来的巨大利润后,主动放弃了家族经营数百年的田地,加入了充满激情和金钱的商业活动中。
资本的力量十分可怕,这其中不单只有汉朝商人加入,东瀛的商人、南洋的商人,乃至塞外的胡人也加入这场狂欢。
共同的利益把这些以前出于敌对面都对手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而刘策现在要做的是,在支持实业发展同时,也尽最大可能保证大汉普通阶层的利益,争取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大汉王朝诞生诸多的中产阶级,毕竟中产多寡才是真正取决与一个国家强盛的中坚力量。
短短半个时辰,在场众多实业富豪就承诺投资超过七千一百多万银元的款项,有的甚至直接出具银行商业贷款数据,也要在这场与西方贸易活动中分到一杯羹。
这场酒会顺利落幕,等刘澈离席走出酒楼,已经深夜时分,东市街道上满是明亮的灯火悬挂。
告别众人,一名东瀛护卫引着皇家马车来到刘澈边上,主动拉开车门,点头道:“请殿下上车!”
刘澈扭了扭脖子,随后坐进马车,在东瀛护卫关门前,忽然说道:“去往西市。”
东瀛护卫闻言,忙道:“殿下,天色不早了,皇妃娘娘吩咐过,不能……”
刘澈不耐烦地打断他:“内村,什么时候你能管本王做什么了?是不是想回东瀛?”
“嗨……不,请殿下息怒,内村也是为殿下考虑,还请殿下不要敢内村离开,内村好不容易来到长安生活,又得殿下青睐成为王府护卫,万万不想离去。”
这东瀛护卫自然就是当年在东瀛舔着脸加入汉军新附军的武士,内村光良。
因为其当智忠诚,且汉话说的流利,加上立有军功,经过入籍考核后,终于获得前去中原工作深造的机会。
在机缘巧合下,受远东官署遣派,往长安应聘王府外籍护卫,成功成为刘澈的下属。
这让内村如鸡犬升天,而且刘澈又是未来大汉新皇绝佳人选,只要抱紧这条大腿,自己前程似锦,自然不愿意离去。
看着如今一身褐色锦衣的内村,刘澈轻叹一声:“动身吧,记住不准跟母妃和父皇说起。”
“喏,请殿下放心!”
这些东瀛护卫有一点好,那就是对于强者能保证足够的忠心,刘澈用的也放心。
马车一路行驶,经过足足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西市。
下得马车后,刘澈一路向西市左侧一家胭脂店铺行去。
等来到胭脂店门口,刘澈整理了下衣冠,随后对内村光良道:“你在此守候。”
“喏!”
进入胭脂店,入眼的是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正专心调制着胭脂粉末。
听闻门口风铃响起,少女立马起身笑道:“客需要什么?”
刘澈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他贵为一国储君人选,地位身份何其显耀,然而因为刘策和姜若颜的严格家教,从小到大就没体会过什么儿女情愫,即便有也很快会被姜若颜那严酷教育扼杀在摇篮中。
见刘澈不说话,少女主动上前行了个见礼:“客是为女眷买香料么?客请只管看,这些都是刚从西域进来的水粉胭脂,客如若为难,我可以为客亲手调配,包你女眷满意。”
刘澈小心翼翼看着眼前忙前忙后的少女,脸色不由微微发红。
其实刘澈来这香料店就是为这卖香的少女而来。
少女名叫吴小眉。
没错,就是当年赵苍的“妻子”。
赵苍父母当年逃出楚地,辗转反侧来到了长安,经过长安官署帮助,靠着赵苍的巨额抚恤,开了这家香铺维持生计,时间一长生意也算不错。
而赵苍父母与去年因病去世了,年幼的吴小眉便接手了这个香铺,加上由赵穹帮助,日子倒也过的去。
刘澈也是上个月一次偶然见到了已经出落的清纯可人的吴小眉,只一眼就情窦初开,心跳不已。
自那之后,他脑海里就一直回荡着这个可人的身影。
今日终于抓到机会,再次趁隙来见她一面。
看着吴小眉玲珑的身材,以及专注的模样,加上香铺内散发着阵阵水粉香气,刘澈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脑海竟是不由自主产生想要抱住吴小眉,一亲芳泽的冲动,而且这念头越发的强烈。
“叮铃~”
忽然,又是一阵风铃声,把失神的刘澈拉回现实。
只见屋外又进来一个身着青灰色锦衣的公子哥。
吴小眉抬头望去,顿时喜笑颜开:“是严公子来了?”
那严公子可没刘澈那么拘谨,直接笑道:“吴姑娘,近来可好?”
吴小眉淡淡一笑,随后欠身行礼:“托严公子的福,小女近日生意还行,不知今日严公子要些什么?”
严公子笑道:“敢问吴姑娘什么时候打烊?在下有个不请之情,想请姑娘与居康坊共饮一杯,可否赏脸?”
吴小眉顿时面露为难之色,他知道这严公子家境背景殷实,堂兄是长安武侯,身居七品,父亲又是西市衙署长。
他请自己喝酒的目的无非就是相中了自己。
就在严公子还打算询问时,一直不说话的刘澈开口了:“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哪有半夜请姑娘家喝酒的道理?”
严公子脸色一沉,看向刘澈,却见对方衣着华丽,气度不凡,顿时知道其身份也不简单,不由拱手道:“在下严世昭,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四七四 请不要祸害她
……
“在下刘文,见过严公子。”
“原来是刘公子,在下观公子气度仪表不凡,想必也是出身富贵人家,我与吴姑娘本是故交,不知公子为何出言阻拦。”
“缘由方才已经明言,孤男寡女与酒肆饮彦未免有些逾越。”
“公子此言差矣,我大汉风气不比以往,未有女子不可抛头露面之风气,何况长安治安完善,敢有不法之徒作奸犯科慎刑司决不姑息,公子难道不知?
何况去与不去取决与吴姑娘,在下并未强迫她去。”
严世昭字字在理,倒是让刘澈有些局促起来,毕竟的确是自己理亏。
这时吴小眉开口了:“抱歉严公子,请恕小女子不能与你同去,还望见谅。”
听吴小眉这么说,刘澈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严世昭闻言,却道:“吴姑娘,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我也知道你的过往有些难堪,但我想告诉你,我是真心实意心悦与你。”
说着看了一眼刘澈,接着说道:“还请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我父亲也已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想要见见你。”
这下轮到吴小眉不知所措了,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拒绝时,刘澈开口了:“严公子,在下提醒你一句,按照本朝律法,男女成婚年龄不得低于十六实岁,
我观这位姑娘至多也就十五芳龄,你如此做派就不怕被定个迫婚罪名?”
严世昭眉头一皱:“刘公子,我与吴姑娘如何不需要你来干涉,论大汉律法我比你懂不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真要犯法也是刑部的职责,莫非刘公子是刑部之人?”
刘澈摇摇头:“在下并非刑部之人,乃是长安大学新招学子而已,只是出言提醒严公子,莫要为一时之举后悔终身。”
这下严世昭就有些吃瘪了,看向刘昭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长安大学,大汉王朝第一学府,能进去的都是学子当中精英中的精英,不是单靠关系就能入内的。
无论男女,能从小学开始寒窗十年进入大学的,无一不是社会中的巩固,各行各业都是急求不得的人才,更是受无数人追捧,其中长安大学更是大学当中的翘首。
严世昭曾听闻长安大学一名女生在校期间就被礼部任命编外人员,只要一毕业,就直接可以进入政坛。
在这个普遍还是男尊女卑的时代,一名女子进入六部任职,足以引起渲染大波。
严世昭可不敢招惹长安学府的人啊。
与是主动拱手:“原来是长安学府高材生,失敬失敬,之前言语多有冲突,还请多多海涵。”
但随后话锋一转:“可刘公子屡屡阻碍在下究竟是为何?”
刘澈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看向吴小眉道:“没什么,我只是来买香粉的。”
吴小眉应道:“不知公子要哪些香粉?”
刘澈不假思索直接道:“全要了。”
“什么?全要了!?”
不单吴小眉惊讶,一旁的严世昭也惊住了。
刘澈继续说道:“吴姑娘,麻烦你帮我检验一下,明日自有人来取货,这是定金。”
说着刘澈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面额为一千银元。
这一举动着实震惊了严世昭,他算是明白了,这刘文哪是买什么香料?完全就是看上了吴小眉。
西市的胭脂香料只能算中下等档次,服务的都是长安城内普通大众,整个店铺香料都用不了那么多钱。
吴小眉忙将银票递了回去:“刘公子,这太多了,这些香料值不了那么多钱。”
“吴姑娘,收下吧。”
严世昭瞪了刘澈一眼,默不作声的离开了香料铺。
吴小眉推托不过,只能激动地收下这张银票。
以她这间香料铺子收益,这一千银元足够四五年收入了。
“叨唠吴姑娘,我先告辞了。”
刘澈行完礼,正准备离开香料铺。
不想却被吴小眉喊住:“公子留步。”
说着拿起一个香囊快步走到刘面前:“公子,这是小女子亲手缝制的香囊,有提神醒脑功效,还请公子收下,权当谢礼。”
“如此,就多谢了。”
刘澈接过香囊,目送吴小眉离去后,不由自主将香囊凑到鼻子边嗅了嗅,淡然一笑。
可等他刚离开香铺不远,距离马车所在只有一步之遥时,忽然被人拖入一条阴暗小巷。
等刘澈回过神,却见眼前站着七八个魁梧壮汉,正目光阴狠地盯着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
刘澈虽惊却不慌,紧紧收好香囊,做好防备姿态。
一名身格壮士的短衣大汉上前一步,双手环胸,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对刘澈说道:“小子,我警告你,我兄弟看上的女人,你最好别打主意,以后离吴姑娘的铺子远一点听到没有!”
刘澈闻言,算是知道幕后主使是何人了,忙道:“你们是严世昭派来的吧?背后下黑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让他自己出来跟我谈。”
话音一落,严世昭当即从壮汉身后走出来,对刘昭道:“刘公子,我也不想跟你有过节,但是吴姑娘是我先相中的人,还请你不要横插一手,
以刘公子的品貌身份,长安城里的大家闺秀随便都能找到,何苦在这市坊寻艳呢?只要你今天说一句以后不再与吴姑娘往来,我便不为难你。”
刘澈冷笑一声道:“严公子手段未免太过卑劣,我看的出来吴姑娘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严世昭:“刘公子,你无非不就是看上吴姑娘的美貌,向你这等贵家子弟和吴姑娘也就玩玩罢了,
而我是真心要和吴姑娘厮守一生,你知道她以前的经历么?如果知道你还会真心对她?
她曾经有一任丈夫,为国捐躯而死,你忍心这样祸害她?何况就算你真的不介意,你父母亲会同意这门亲事?
别想了刘公子,你和吴姑娘本就不是一路人,只求你别再祸害他了。”
“吴姑娘有一任丈夫?”听到这句话,刘澈整个人都懵圈了。
严世昭道:“还望刘公子能放过这些民家良女,今日只是警戒,以后请刘公子莫要再踏足此地,我们走!”
说完,严世昭带人离开了巷子,只留刘澈一人在原地发呆。
四七六 草原大决战1
……
漠北草原之上,天地合二为一,在远处地平线上,一支疾驰的燕国骑兵部队由远及近,带起滚滚彤云狂沙,席卷而知……
另一边,蒙洛帝国的军队坚守在一座木堡前,陈列在最前方的,是密密麻麻的拒马抢,以及一门门六到八磅的火炮。
“驾~”
铁骑疾驰,为首的燕国将领,慕容琏,身披两层重甲,手持一条三米碗口粗的虎枪,冰冷的眼眸死死盯着远处的蒙洛阵地。
在他身后,重金打造的五千燕国重装骑兵,正不顾一切策动战马向前疾驰。
慕容敛成为可汗后,将草原上所有慕容部落以及仆从部落团结一起,成立了一个强大的大燕王朝,在漠北草原上仿造中原格局建立了一整套完整的体系,以及坚固的城池,已然成为草原上自蒙洛帝国后,最强大的异族国家。
今日,慕容敛御驾亲征,誓要将蒙洛帝国在漠北最后的残存力量连根拔起。
由于汉军的压制,燕国生活环境越发窘迫,国内虽有人丁近八百万,奈何相比漠南,贫瘠的土地无法一次养活更多的人。
他们唯有不停的战争杀戮,从蒙洛人手中夺取资源生存。
十年鏖战,蒙洛帝国已然衰败不堪,若非汉朝扶植,牧场和土地,早就被燕国吞噬殆尽。
今日,漠北之战,便是决定蒙洛帝国与大燕国的生死之战。
身为可汗的拓跋嗣早已恭候在木堡前,不断攥紧拳头,站在木墙上看着滚滚而来的骑浪。
曾几何时,蒙洛军队也有这样的铁骑部队。
只是,随着慕容一族的背叛和崛起,随着父亲拓跋宏业的战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开炮!”
燕国铁骑进入射程刹那,蒙洛军官一声令下,三十二门火炮顿时发出嘶吼的轰鸣声。
“吁~~”
在炮火肆虐下,燕国重装铁骑顿时一片人仰马翻,马背上沉重的身躯,连同战马倒地刹那,便注定了百战身死的凄凉命运。
“开炮!”
“轰轰轰轰——”
火炮不停肆虐间,前进的铁骑已失去了原本的阵型,在这科技力量面前,纯种的冷兵器时代的王者,只能顺应潮流,逐渐被淘汰出站场。
连续六连火炮攒射,燕国铁骑损失超过五百余骑,剩余的战马被火炮轰鸣声受惊,马背上的骑兵再也无法控制坐骑,开始四下乱转。
拓跋嗣见到这一幕,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
引以为傲的骑兵在这些火器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叮叮叮~”
眼看进攻受挫,慕容敛果断下令敲响撤军金钟。
慕容琏对此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收拢铁骑残军向后方本阵撤去。
慕容敛见此叹息一声:“厉害啊,本以为蒙洛人失去了大量马场必然衰弱,可不曾想因为有了汉朝的火器,
竟是能让我燕国铁骑寸步难行,若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大燕想要一统草原逐鹿中原,只能是一句空话。”
话音刚落,身后一名身穿裘袄的汉人当即说道:“圣皇不必忧虑,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其射击有间隙,且不可长期攒射,
圣皇完全可以根据火炮这些缺点,布置合适的战术将其一锅端起。”
慕容敛回头看了那汉人一眼,随即笑道:“朕怎么也想不到,昔日闻名中原的李大将军,前朝驸马爷,居然甘愿为你们口中的外夷效力。”
汉人便是李宿温,其在远东服刑期间,偶然与许文静义女许欣儿邂逅。
情窦初开的许欣儿很快被李宿温的魅力所折服,并且有着莫名的亲切感,便想方设法将他营救出了牢营。
然而获得自由的李宿温,看着逐渐强大起来的新生帝国,想起一家人因为刘策而死,更是让自己落得这般下场,便重燃起了复仇怒火。
而许欣儿因为爱慕李宿温,不惜愿意跟着他摧毁这个帝国,更是变卖家产远遁塞外,找到了慕容敛,成为燕国幕僚。
期间,李宿温与许欣儿情难自禁,终于在塞外帐篷里发生了管鲍之交,彻底确立了彼此关系。
“圣皇,你我之间可是有约定,我帮你扫平拓跋部落,你就必须帮我颠覆汉室江山!我要是亲自取下刘策的人头,祭奠家父。”
“朕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说吧,如何攻破拓跋嗣的军队,去年燕国遭遇白灾,军中粮草不足,无法跟他们打持久战!”
李宿温思索片刻,嘴角微微一抽:“圣皇何必只局限与眼前这座堡垒,草原这么大,为何不绕过去迎袭蒙洛部后方?
听闻蒙洛部在漠北的牧场只此不过七百余里,以燕国铁骑的速度不出五日便能抵达,
那里水草肥美,且又有拓跋王室驻扎,拿下他,眼前这些蒙洛兵必军心涣散。”
慕容敛闻言笑道:“说的倒是轻巧,漠北左翼王部可有上万铁骑镇守,夺下谈何容易,万一拓跋嗣举兵回援,我大军可就被夹击了。”
李宿温道:“圣上说的极是,可若是以前拓跋玉海在,左翼王部自然不可能攻下,然拓跋玉海病逝后,蒙洛境内善用兵者已无,
如今镇守左翼王部的拓跋亨是个十足酒囊饭袋,圣皇不会连对付他的勇气也没有吧?”
慕容敛沉思片刻,随即喊道:“传慕容垂大将军觐见。”
不多时,慕容垂已跪在慕容敛边上:“吾皇唤末将前来有何要事?”
慕容敛道:“朕让你率本部五千轻骑,一骑三马向左翼王部发起攻势,你可敢应下?”
慕容垂眉头一皱,看了慕容敛边上的李宿温一眼,随即道:“末将即可点拨兵马,午时出征,七日之内必破左翼王部!”
“好,朕就在这里等大将军凯旋!”
“末将告辞!”
看着慕容垂离去的背影,李宿温提议道:“圣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慕容垂大将军似乎对臣颇有成见。”
“他这人是这样的,你不必在意。”
“臣是怕,慕容垂自持功高,日久必对圣皇不利。”
慕容敛闻言,沉思片刻,叹声道:“不会的,慕容垂对大燕忠心耿耿,且立下无数战功,至今五十二战未逢一败,乃是大燕国的战神,
当年就是他击败了拓跋宏业,帮助朕登上帝位创立大燕国,又岂会有二心?”
李宿温笑了笑:“圣皇也是草原才俊,岂不知人心思变的道理?”
慕容敛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矗立在狂风当中。
四七七 草原大决战2
……
六月的塞外,正是牛羊繁殖的季节。
左翼王部的牲圈内,牛羊满群,骏马无数,一座座崭新的毡包林立,到处都是女人和孩童嬉戏奔闹的场景。
部落正中央处,一面高耸的苏鲁特下,左翼王拓跋机揉着两个娇滴滴地异族美人,惬意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
殊不知,一场逼命的危机正在悄然而至,即将打破这平和的气氛。
“呼噜噜~”
一阵急促地马鼻响息声回荡在数里外的山包上。
下一刻,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兵,手持各色兵器,逐渐呈现一条黑线,出现在地平线上。
马背上的骑兵脸颊、嘴唇几乎干裂干透,望向对面繁盛的部落,眼中充满了贪婪。
慕容垂的骑兵部队到了。
望着眼前祥和的情景,慕容垂眼中没有任何怜悯,直接扬手一挥:“大燕国的勇士们,去吧,向伟大的圣皇陛下证明,我们慕容一族的子孙,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今日,大地之母将见证我大燕国一统草原的一幕,这片四分五裂的土地上,将再次迎来一个崭新的统一帝国!”
“吼~~”
狼嗥震天,野蛮的异族骑兵不断挥动手中弧刀,尽情的宣泄这连日发疲惫。
“咯哒哒~”
没有任何犹豫,燕国骑兵直接向左翼王部发起了攻势。
……
拓跋嗣大营。
“什么?慕容垂的部队向左翼王部疾驰而去?怎么现在才来报?”
得知探马传来的消息,拓跋嗣顿时大惊失色。
左翼王部是蒙洛帝国在漠北唯一的后勤补养地,一旦有失,天秤将直接向燕国倾斜。
“传我军令,立刻出兵追击,左翼王部断不能有失!”
……
燕军大营。
“报~”
“启禀圣皇,蒙洛大军与半个时辰前派出近万骑,向左翼王部追赶而去。”
“下去吧。”
等探马下去后,慕容廉笑着对李宿温道:“不亏是当年文武双全的麒麟才子,一切都如你所料,拓跋嗣沉不住气,派兵前去驰援左翼王部了。”
李宿温面无表情道:“左翼王部事关漠北局势,拓跋嗣不可能放任其失陷不管,如今正好派遣秃禄机跟楼桑所部兵马追击,定能一举歼灭这股生力军。”
慕容敛沉默半晌下令道:“传朕口谕,秃禄机、楼桑各领五千兵马,务必歼灭这支援军。”
李宿温嘴角微微一抽,接着道:“圣皇,若是不速攻破拓跋部本阵,终归还会耗时许久,我得提醒您,军中粮草只够十日。”
慕容敛叹息一声:“漠北终究土地贫瘠,草场、牧场无法供给数百万人生计,若是在草原南部的话,也许局势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李先生,朕很好奇,这刘策到底是如何在如此短时间内,将中原一群懦弱可欺的绵羊,训练的比狼还可怕?”
这也是慕容敛一直关心的问题,早在从刘策崛起开始,他就一直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每每当他觉得刘策颁布政策都是荒唐可笑时,现实总会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如今的中原,虽不至于达到人人富贵,但民间的百姓面貌却大有变化。
至于何种变化,他一时间说不上来。
只知道男人们见到胡人不再低三下气,不再只会跪在强权面前苟延残喘,敢于上战场见血,视死如归。
而女人也变得越发自尊自爱,不说良家女子,就连那些青楼之地,也是明言拒绝接待胡人商贩,出再多钱也不行。
一个国家富有不可怕,可怕的富强且拥有凝聚力!
慕容敛几次想要效仿刘策的政策,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李宿温闻言,淡淡回道:“很简单,刘策能有今日,是靠踩着无数世家鲜血一步步走来的,
他要的是一个士庶同堂的王朝,要的是一个以本国军民为本的国度,当整个王朝上下都开始愿意为君权效力,
这个国家想要强盛都不难。”
“能具体说一说么?比如最近那个内阁又是什么?”
“所谓内阁便是以朝中元老为首,有功社稷的臣子,可以绕开皇权,直接拟定不违反汉家子民利益的任何政策,
这些政策颁布时间有短期的也有长期的,取决与处理此事进度为准,如此可减少时耗,
大大提升行政执行效率,除此之外,内阁还拥有地方人事调动的权力。”
“绕开皇权?哈哈,刘策这不是自找苦吃?自古以来,君权天授,岂能掌控在臣子手里,他就不怕臣子造反?”
“断无可能!”
“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内阁也受监察院、枢密院以及大理寺共同监督,内阁各级官员一旦有任何举措,都会第一时间传到刘策耳中,
除此之外,地方人事调动后,每隔两年就会进行一次考核,一旦政绩不合格者就会降级降职处分,
若是触犯汉律,更是直接丢官弃爵,落得囫囵下场,
除此之外,地方人事任命仅仅靠内阁调动并不行,还需要由地方百姓投票决定,
试想一下,百姓会愿意让一个贪赃枉法之徒在自己家乡为官么?”
慕容敛闻言沉默许久,最后叹息一声:“粗听之下,朕就觉得此内阁方案严密谨慎,胜过任何前朝颁布善政,
可惜朕想要改变燕国局势,仅仅几亩土地划分就会引来无数贵族口诛笔伐啊,朕倒是挺佩服他刘策。”
李宿温道:“圣皇不必忧心,治国之道并非一蹙而成,需徐徐图之为上,毕竟臣相信终有一日,燕国能问鼎中原。”
“嗯,借你吉言。”
慕容敛随口敷衍一句。
其实他对问鼎中原一点信心都没有。
随着汉朝建立,中原与塞外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燕国的生存空间更是被压缩在了漠北。
西域、远东、漠南都是汉朝势力范围,燕国只能在漠北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为生存不断奔波。
除开漠北,自己还能去哪里?再往北面,寒冷的的斯拉夫领地么?
慕容敛现在不敢去想以后帝国的走向,只想先解决掉眼前拓跋嗣的主力部队。
而他们不知道,当燕国与蒙洛之间互相争锋时,一支足有四万人的汉军兵团正风驰电掣般向燕国腹地逼近。
为首的主帅正是冠军侯,北庭都护府大都护,大将军霍青。
霍青身边的,则是西北名将段颎。
这一对全新的铁血组合,此行目的只有一个。
灭其国,断其种。
四七八 草原大决战3
……
“驾~”
“哒哒哒~~咯哒哒~~”
荒漠戈壁滩上,一支五千人的玄甲羽翎骑兵带起潮水般的风暴,向着百里外的一座黄土高城席卷而去。
“燕国都城就在附近,竟然没有斥候探马?”
为首的主帅段颎敏锐地感受到了异样气息。
即便燕军主力正与蒙洛在漠北对峙,可兵力也不至于窘迫到连守卫都城都不够。
心思至此,他果断叫停行军。
“怎么了段将军?哪里不对么?”
“你速派遣一队斥候前去探路,一有动静速来回报,如遇险境,信炮联系。”
“喏!”
斥候长立马领兵,带上二十骑疾驰前去。
“全军原地休整!兵甲不离身,战马不下鞍!”
连续三日行军,汉军将士也是疲惫不堪,但一想到破城后所获得的功勋,都没有丝毫的怨言。
他们拿出干粮行军水壶解渴充饥,有的拿出黑豆草料喂食战马坐骑,抓准一切时机恢复体能,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段颎一口气干完一壶水,随便吃了一口炒面,便拿出窥镜向远处眺望。
这时,副将徐琨问道:“段将军,我们就五千兵马,且都是轻装简从,如何攻破燕国都城?”
“谁告诉你本将军要打都城?”
“那这是?”
“我还没自信到靠骑兵能翻越城墙,攻坚是霍帅的事,本将军的职责是扫清燕都外一切反抗势力。”
“燕军真的会来找我们决战?”
“他们有的选择?”
冰冷的话语,让徐琨不寒而栗。
只听段颎一字一句继续道:“本将军就要一口一口将燕军兵力慢慢蚕食殆尽,介时,区区燕都就是瓮中之鳖!”
话音一落,忽然远处一声轻响。
段颎和徐琨齐齐拿起窥镜望去,只见东北方向上空有烟花绽放的痕迹。
“上马!出击!”
段颎一声令下,果断下令全军向东北方向疾驰。
瞬间,万马奔腾,静止的尘寰再度卷起一股死亡风暴。
……
燕王都外,慕容宝看着倒在血泊中被万箭穿心的二十骑汉军铁骑,以及周围百余燕军骑兵,顿时眉头深锁。
他已料到汉军会趁慕容敛出兵与拓跋嗣决战之际,前来突袭燕都,所以早在半月前就开始在燕都狼王山上展开埋伏,欲要趁汉军未有防备之际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是万万没料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汉军只付出二十骑的代价就识破了自己的诡计。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索性决定跟汉军正面决一死战。
自己还有两万骑兵,未必不能挡住汉军的钢铁洪流。
“大燕国勇士们!那群卑微的汉人要向狼群发起挑战,你们甘愿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女人,自己的财富沦为汉人邀功的筹码么!”
“不愿意~~”
“你们是大地之母的孩子,天狼王的子孙,这片土地是我们燕人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根基,愿意看着他们沦陷在汉人的铁蹄之下么?”
“不愿意!!!”
“慕容一族,以天为父,以地为父,只有我们的神明值得我们下跪!你们愿意匍匐在汉人的脚下苟且偷生么!”
“不愿意!”
“我们不愿意~~”
在慕容宝的鼓舞下,两万燕军铁骑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曾几何时,塞外一直就是游牧民族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一群靠种地的两脚羊来做主了?
游牧族群是天生的战士,马背上的佼佼者,岂会被你一群懦弱的泥腿子骑在头上撒野?
这一刻,他们的体内的狼性被唤醒了。
贪婪、残暴、阴狠。
这才是慕容一族能生存在草原上的最大本钱。
“好,燕军勇士们,就让这狼王山,见证我们大燕国的崛起!大地之母一定会保佑我们,取得应该属于我们的辉煌!”
“吼~~”
狼嗥震天,回荡寰宇。
……
“此乃何地?”
“狼王山!”
“全军止步!”
狼王山下,段颎命全军止步,亲自带队观察地形。
待粗略估察后,他发现这狼王山竟是半边悬崖峭壁,峡道呈现马蹄形环绕。
想要入山大道,似乎唯有正面一条。
“想要借助山势俯冲,扩大骑兵冲锋效果,打的好算盘,只可惜。”
一抹阴冷地笑容悬在段颎脸上。
徐琨问道:“段将军,为何止军不前?”
段颎指了指山崖方向:“我若是燕军主帅,定不会放弃骑兵最大冲击优势,看到通往狼王山上风的通道么?
只要敌军从峡谷内部通过,我便引军直冲,从后方向敌军发起攻势,敌军混乱之下如何组织迎敌?”
徐琨点点头。
段颎接着道:“如若敌军上缓坡与我决战,我更能占据地利趁势掩军突杀,借助缓坡优势碾碎敌势,呵,如此又岂能中其歹计?”
徐琨:“如此一来,岂非寸步难行?”
“不!”
段颎道。
“虽然燕军占尽地利,但他们却有个致命漏洞没有察觉!”
“什么?”
“漠北缺什么?”
“这……属下不知。”
“水!”
段颎话音刺骨无比,瞳孔中闪烁着杀戮的疯狂。
“断其水源?”
段颎点点头,随后下令:“命大军撅土开凿,切断山下水源!”
“喏!”
……
一晃两日过去,慕容宝喝干了最后一口水,慌着水囊一阵鼓捣,确定再无半滴水后便对属下道:“还有水么?”
那燕军司马摇摇头:“将军,水已耗尽。”
“前去迎水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属下这就前去打探。”
燕军司马刚准备离去,忽然一名找水的燕军士兵什中一箭,跌跌撞撞跑到慕容宝身边。
“将军不好了!汉军包围了狼王山,将山下的水源切断了。”
“什么!”
慕容宝闻言大惊,一把提起下属,恶狠狠道:“我不是已经派遣数百骑与水源附近驻扎么?汉军来袭为何没来禀报?”
“将军,和不耶他们已经被汉军做掉了,人头被叠成了京观,摆放在狼王山下。”
“呀啊啊啊~~”
慕容宝闻言大怒。
“卑鄙无耻的汉狗!枉我打算与你等堂堂正正一战,不想竟会使出这般下作手段,可恼,可恼啊~~呀呀呀呀~~~”
顿时,慕容宝怒气冲天,果断翻身上马:“勇士们,随我冲下山去,将那些可耻肮脏的汉狗全部诛杀!”
“吼~~”
两万铁骑齐声怒吼,开始向山下发起攻势。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山坡处竟是燃起了滚滚浓烟。
“那是什么?”
看到这一幕,慕容宝只觉心中一寒,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