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皇家家宴
姚广孝这人,从来不问什么过程。
其实叶月清的信,他早就收到了,可他在乎吗,不,他一点都不在乎。
叶月清在信中的话语也非常的委婉,只是说如果可以,当照顾一下。
姚广孝表示:不可以。
在他的眼中,什么丰壤赵氏,都不过只是化外之民罢了,对于朱英性格的了解让他明白,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想要照顾,那就先取得功劳吧,大不了到时候稍微少克扣一点,便就行了。
“大师,正旦这般大日子,为何独自在帐内呢。”
进来问话的是高丽知密直司事赵胖,卫光正在军营中与将士同乐,他作为一个文臣,在这样的军营之中,颇有些格格不入。
名气虽然带个胖字,其实赵胖一点都不胖,反而有些消瘦。
这年头的文臣,相对来说,胖得很少,除非是那种地方官员,不过问政事,每天只顾着享乐的。
其实就身材而言,不管是在大明,亦或是高丽等其他国家,只要地方长官是个胖子,不用想,必然是个贪官,十个杀九个都不会杀错。
因为地方长官是一个很劳累的职位,单单视察所辖区域,就是一个很大的消耗,基本上是不可能胖起来的。
除非有某种肥胖的疾病,喝水都能长胖的那种。
这样的疾病,一般很少出现,况且就大明而言,讲究一个形体,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胖子,哪怕文学再高,也绝不可能是状元。
在其他国家,就更加讲究了,整体的颜值,可谓是个很大的加分项。
正旦初一,高丽这边的虽极为寒冷,但天空上倒是一望无际,繁星点缀。
外面的将士们,四处都在升起篝火,欢跳庆祝。
但凡大明所属藩国,朝贡国,受中原王朝影响,正旦都是不可或缺的重大节日。
这就是中原王朝,数千年以来,对于周边所有国度的影响力。
即便是草原上,大漠,西域,不同民族,不同肤色,在这一天,都是欢歌乐舞,大肆庆祝。
即便是敌对两国,也都会停止兵戈,给将士们唯一的休息时间。
历法的称呼很多,不过大致也都相差不大。
洪武十七年,朱元璋设观象台于南京鸡鸣山,令博士元统修历﹐以《大统》为名。
现在大明的历法名称,便就是大统历。
对于外臣,外族来说,历法的修订关系不大,这里面的什么二十四节气,还有什么天干地支之类的,学起来复杂得很,反正知道正旦是哪天就行了。
即便是现在大明各地,有些地方的一些节日,还是有些区别,譬如南北方的小年日,就有相差,且一直延续到后世,这都是习俗使然。
“贫僧在推算,来年之气象。”
姚广孝抬头看了一眼赵胖,慢悠悠的说道。
赵胖心中,不由升起仰慕之情。
对于道衍大师,其实赵胖也是有过了解的。
大明边疆镇守的燕王朱棣,算是距离高丽比较接近了,过了辽东便就是了。
而道衍,本就是燕王军师级别的人物。
道衍名声不显,但燕王朱棣的名声,可谓是响彻辽东,大漠,草原。
高丽这边,更是如雷贯耳。
能够是燕王朱棣都要每日供奉的高僧,可见国师的能力。
尤其是夜观天象,这种神乎其神的玄学,神秘让人敬畏。
“国师可是推算到了什么。”赵胖的语气都变得恭敬起来。
姚广孝轻抬眼皮,道:“天机不可泄露。”
赵胖立即作揖道歉:“是在下孟浪了。”
随后赵胖有些迟疑的问道:“国师可是知晓倭国阴阳师。”
赵胖在外交这块,算是主要负责人,不仅是对大明,对于倭国自然也有不少了解和研究。
对于倭国的阴阳师,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姚广孝闻言,语气中带着不屑:“歪门邪道尔,不值一提。”
若是别人这么说,有夸大的嫌疑。
但姚广孝说这话,半点毛病都没有。
他的师尊,道士席应真,可谓是正儿八经阴阳学的正统继承人。
倭国的阴阳学说,起源在于盛唐时期文学传递,但自古以来,中原王朝讲究法不轻传,更别提传入外族了。
所以倭国学到的那些东西,不过只是一些皮毛,半吊子水准。
精通儒释道三教的姚广孝,在目前没有刘伯温的世道,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明面上大明如今阴阳术数这块最为巅峰者。
亦是最为正统的继承人,虽然他很少展现有关于阴阳术数方面的学识。
......
正旦初二。
终于是到了这个日子,对于所有的皇子来说,都算是极为重要。
不是每年的今天,藩王们都能在京师过的,而今年格外不同。
主要的来源,自然就是太孙朱英。
朱英现在的官方正式名,自然就是朱雄英,这是已经入了宗人府的,不过作为太孙,无人敢直呼其名,这就跟在朱元璋面前喊朱元璋一样。
朱元璋叫朱英,也是称为大孙。
像是朱棣,私下里称呼朱英二字,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对于今天的朱棣,格外的紧张了许多。
别的藩王,大多数已经算是摆烂了,有父皇的现在,不管是什么安排,规矩,没人敢于去挑衅。
只要是父皇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容有任何的反驳。
哪怕是这些亲儿子的藩王们,也依然如此。
除了一些边疆的塞王,多数的藩王都在内陆地区,他们自然是不想去上战场打仗的,也不是说每个藩王都是文韬武略,骁勇作战。
只是先前的一些消息很模糊,比如如果不对外征伐藩国,选择从文,亦或是闲散王爷,相关的待遇,福利,俸禄等问题,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定文。
这个大家也都很是清楚,自然是由太孙殿下亲自制定。
也没人敢去催促啥的。
在京师的藩王们可想而知,过了春节,就是交接手中亲卫兵权的时候了。
很多人有不舍,但能有什么办法。
像是宫廷正宴,也就是晚宴了,大概就是下午三点左右。
宴会的地方,便就是乾清宫了。
宫廷内的宫殿,都是单独非常完整,乾清宫里自然也有专门的膳房。
别说目前不到二十人,便是三十四人,都不显得拥挤。
目前来说的宫廷宴会,倒是和平常的宴会相差不大,由于是家宴的缘故,规矩礼仪上的讲究也不多。
过了午间,藩王们便就陆续到了,先便就是给父皇请安。
然后朱元璋逐一训勉一番,也就算差不多了。
最喜欢搞礼仪制度的朱元璋,在自家人这边,相对是非常的宽松,几乎没有要求,和寻常一样就可以了。
自然拜年,封红,孝敬之类的,都是有的。
“二哥,我怎么瞧着皇侄现在看起来,有了很大不同了。”朱棡对旁边的朱樉小声问道。
朱樉现在的心情有些忐忑。
因为他看到父皇望向自己目光,总是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
不由得,朱樉就想起了之前,因事打碎父皇玉佩的事情。
和民间有所区别,正旦初三,也就是明日,才是祭祀母后的时候,想来现在的父皇,肯定心里头特别思念。
这就说明唯独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了。
听到三弟朱棡的问话,朱樉哪有什么心思去看太孙,都已经是自顾不暇,就想悄咪咪躲起来才好。
“皇侄都入宫这般久了,威仪日涨再平常不过。”
随口应付了一声,朱樉就不再搭理三弟朱棡了。
朱棡还想再问几句,不过察觉到二哥的异常,转头间正好对上父皇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不再说话。
因为按照长幼排序。
像是宁妃和朱英,便就坐在朱元璋左右。
后面便就是按照顺位来。
以左为尊,左侧的年长藩王,右侧则是还未封王的皇子。
“开春便就要征伐倭国了,老三,老四,你们可有做什么准备。”朱元璋在上首问道。
朱棡连忙起身行礼作揖,道:“启禀父皇,如今孩儿已经秣马厉兵,只待开春之后,便将攻克倭国。”
对于这样的回答,朱元璋显然不是很满意,太官方了。
忽悠别人可以,忽悠自己不行。
“老四,你呢。”朱元璋再次问道。
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朱棣。
和朱棡不同,朱棣现在可谓是藩王中的焦点人物。
这是在此之前,唯一敢于奉天殿上,朝堂之中,质疑过父皇关于储君人选的藩王。
且目前来说,在行军打仗这块,也算是目前的朱棣,有过大功劳在身。
藩王们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多少都有些听闻。
现在朱棣跟太孙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很多藩王乐得看笑话。
不患寡而患不均。
朱棣太优秀了,很多藩王虽然不说,但心中妒忌的情绪都有的。
别人不谈,朱棡就是最为先锋者了。
“启禀父皇,儿臣已经加派人手,调查关于倭国附近,有关飓风的情况,目前已有多路小船出使。”
“有前元之鉴,儿臣希望能抓捕一些倭国精通海运百姓,且看能不能避开飓风。”
“有关海船,事关将士生死,儿臣也是派有亲信严格把关,务必不得出丝毫差错。”
“麾下儿郎,也都是在加强操练,多多熟悉水性,尤其是在晕船方面,许多将士并不习惯,倘若贸然出海,极有可能战力大失。”
一条条方案,一条条计策,在朱棣的口中娓娓道来。
朱棣在打仗这块,对于细节特别讲究,包括情报之类。
战前,更是会做好诸多准备,预防可能出现的情况。
单单就问话而言,朱棣的优秀,明显在于朱棡之上。
朱元璋的目光,也是露出赞许和满意。
唯有朱棡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在军事天赋,包括才能方面,朱棡并不比朱棣差到哪里去,但在统筹布局这块,相差还是有的。
其实朱棣说的这些,朱棡多少也有些准备,只是讲述方面,就要差很多了。
让朱棡感到有些不解的是,朱棣为什么会在这次家宴中,如此的表现自己。
因为目前大多数人,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想要先行探明太孙的想法,和后续对于藩王的安排事宜。
朱棣如此锋芒毕露,显然有所图谋。
朱英听着,眼神中也认真起来。
朱棣讲述的这些,其实说出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像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能够落到实地上,才是真正的本事。
很显然,朱棣说的,都已经是落到了实处了。
“大孙,关于你四叔说的这些,你可是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朱元璋转头对朱英问道。
朱英起身作揖行礼,而后道:“四皇叔有先见之明,对于倭国事宜,自胸有成竹,孙儿并不太多补充。”
“倭国岛屿众多,在行军,尤其是海上行军,须在乎飓风外,还得掌控方向。”
“自前元典籍记载,当初蒙元大军两次征伐倭国时,就有不少大船偏离航向,驶入茫茫大海,不知所踪。”
“且对于倭国,并不仅仅作为征伐,于我大明之军力征伐倭国,不算太大的难事,关键是后续于倭国管辖。”
“众做周知,倭国并不富裕,地方更是荒芜,现如今的有银山在倭国境内被发现。这便是此次征伐倭国之重点。”
听到太孙的话,朱棣眼中微光一闪。
很明显得能感觉到,朱英正是在压制他。
本来之前他和三哥朱棡间,体现出了很大的差距,可现在朱英把事情又转到了治理上。
话外之意,征伐倭国的胜利,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后续才是重点。
把他刚才的表现,一下子冲淡了。
朱棡嘴角微微翘起。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
藩王们心思各异,像是朱樉,好似没有听出来一般,自顾自的听着。
在父皇,太孙,四弟谈话间,大家也不可能去享受美食。
众人觉得朱棣会有些恼羞成怒,让人意外的是,朱棣起身行礼说道:“皇侄说得是,是我对此有些疏忽大意了。”
这番话一出,别说藩王了,就连朱元璋的目光,都有些了些许的变化。
第367章:迷茫的朱棣
服软了?
亦或是想要隐藏得更深了?
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算是知根知底,朱棣的性格,从来就没有简单过。
亦或是说,除了朱橚外,前面的几个藩王,性格本就不是很好,即便是朱橚,其实在某些方面,性格算不得温和,只是喜欢花草而已。
这话从朱棣的口中说出来,让大家多少都有些惊讶。
朱英看了朱棣良久,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别有所图吗。
朱元璋看了看,稍稍迟疑,便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在他看来,这算是一个很好的征兆,因为老四从来没有这般过,或者说曾经,也只有对老大的时候,才有这般。
想起老大,朱元璋心中有些伤感。
那是他最疼爱的大儿,去年正旦,还陪在自己的身边。
转头看了看大孙,这才稍稍减缓。
“饮酒!”
朱元璋喝了一声,共同举杯。
这个的家宴,让很多藩王们都非常的意外,因为真的就跟平常吃饭一般。
他们之前臆想的什么摔杯为号,杯酒释兵权之类的,全都没有。
唯一有点矛盾体现,就是在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之间。
太孙和朱棣间的,就比较微妙了。
谁也不知道燕王怎么想,太孙怎么想。
甚至宴会散场后,重皇子们都有些迷迷糊糊。
就这么结束了?
来的时候,有些藩王甚至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解除兵权什么。
现在就是吃了一顿饭,然后回去了。
“老四,你留下来,晚点走。”朱元璋开口说道。
朱棣心中一喜,作揖回礼。
朱英也没有什么意外,因为在此前不久,老爷子就跟他说过这个事情。
包括这事是宁妃提出来的,也没瞒着。
冬季的夜幕,总是要来得更快一些。
宴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天空就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月黑风高,寒风呼啸,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乾清宫的书房内。
架着数个火盆,暖烘烘的。
烛火也很是明亮。
朱元璋,朱英,朱棣,三人共坐一堂。
“老四,这些年,倒是苦了你了,北平那边战事繁多,多亏有你,才能将异族挡在大明疆域之外。”
朱元璋首先开头说道。
第一句话,就是夸赞朱棣的功绩,认可其功劳还有苦劳。
“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朱棣赶忙回道,心里头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朱元璋下一句,就让朱棣心中震动。
“你是咱的儿子,咱也知晓你的能力,在众多皇子中,便就是你,长得跟咱最为相似,性格上,也是如此。”
“可老四呀,你是藩王。咱们今天,就给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古往今来,藩王跟朝堂,向来都是一个坎,大孙现在年岁尚幼,或许不能服众,可他是你大兄长子,这大明的未来,也注定由他来掌控。”
说到这里,朱元璋转头看向朱英,同时伸出手,仅仅握住大孙的手掌。
朱棣瞳孔一缩,这个言下之意,非常的明显了。
“儿臣对父皇,对大明,对太孙,向来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便是一切安排,儿臣都能接受。”
“无论是海外封国,亦或是镇守辽东,请父皇放心,绝不会有叔侄阋墙之事发生。”
朱棣沉声说道,语气也是非常的坚毅。
这番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几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
尤其是镇守辽东这句话,朱棣隐晦的表达出自己想要去辽东的心事。
朱元璋和朱英。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
这话中之话,当然清楚明白。
老狐狸看向小狐狸,小狐狸稍稍迟疑后,眼神闪动,老狐狸就清楚了。
“辽东之事,事关大明之根基,不仅是大明之门户,更是往后大明粮库。”
“倘若在征伐倭国后,老四你还想继续呆在辽东,那么只能去掉藩地,领将军之衔,亲王之名。”
这就是朱元璋和朱英商量后的结果。
朱棣去辽东,可以。
但不能有藩地了。
东北黑土在往后的日子里,肯定是大明重要的粮食产地,对于整个北方的影响,非常重大。
其中粮食储备,运输,肯定只能是大明朝廷这边的人来安排,没有可能交到任何人的手上。
像是朱棣这等,在行军打仗,地方治理上都有功劳功绩的藩王,多数是要海外封国。
现在这个难题,直接给朱棣踢了回去。
也就是说,想要去辽东,就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将军,专门从事打仗之事,不可能去触碰到粮食这块的管辖。
听到这个话,朱棣迟疑了,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良久,才牙齿一咬,回道:“儿臣愿意镇守辽东。”
朱元璋和朱英再次对视一眼,稍稍有些放下心来。
这是因为朱棣的迟疑。
若是朱棣没哟半分迟疑,那肯定就暗藏不轨之心。
说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既然四叔已经想好,那侄儿也就明白了,不过伐倭之战,还是需要四叔先行前往,打开局面。”
“辽东之事,非是一两年就能处置的,待倭国平稳,届时便再请四叔镇守辽东。”
朱英开口道。
其实在朱英的心中,将朱棣安置在海外,是最优选。
可现在的情况是,在老爷子这边,心里头十分纠结,显然老爷子更看好朱棣镇守辽东。
这份是源自于父子间的信任。
朱英也可强行要求,老爷子当然会同意,可这亦是会让老爷子心里头含带愧疚。
老爷子多次提及朱棣,其实这个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在众多皇子,除了太子外,老爷子最为看重的,就是朱棣了。
这一点,朱英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
对于朱棣的忌惮,多是来源于后世永乐大帝的风采名声,放在如今这个情况,从任何方面来讲,都没有翻盘的可能。
这样都能翻盘,那只能说明他朱棣是老天眷顾,注定的帝王。
虽答应了朱棣前往辽东,但在安排上,朱英还是留了一手。
辽东伐倭并行。
等伐倭搞定后,辽东那边的划分归属,也基本上差不多了,再把朱棣空降过去,就没那般容易触及兵权。
且作为重点的东北黑土,暗中的多番布局,肯定会提前定下。
届时朱棣老老实实干个将军,自然没有问题。
若是萌生反意,那就不好意思了。
便就了解一下什么叫四面楚歌,八面埋伏。
朱棣算是满意的离开了。
朱棣走后,朱元璋问道;“大孙就不要以老四之能力,即便是迟些时候,也可掌控辽东吗。”
“届时兵强马壮,不愁粮食。若强行割据一方,所耗极大。”
朱英笑着回道:“孙儿提前一年布局,效仿当年之高丽,明上暗下,亦如京师之锦衣卫,若这般都能输了,哪还有什么好赢的。”
“再者说了,孙儿相信四叔,并非是那般人,无论是燕王妃,世子,孙儿都是见过。”
“炽弟为人温和,平善。”
“待四叔年老后,便就请来京师,安心过好晚年。”
朱英自信比朱棣活得更久。
只要自己还在,朱棣就不可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而这段话,也就是说当朱棣年纪大了,提不动刀,骑不了马的时候,就卸去将军衔,到京师稳定生活。
三个儿子中。
朱高炽肯定不会继续待在辽东,这句世子的意思也很明显。
至于朱高煦,朱高燧。
那都是嫡次子了,只能是个没有藩地的郡王。
这两人比起朱棣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足为虑。
对于这样的安排,朱元璋还算是满意的。
即减少了割据地方的后顾之忧,也妥善的安排了自家人的关系。
这也是在朱元璋心中最想看到的局面。
“早些歇息吧,明日清晨,便是去拜祭你父亲,奶奶了。”
朱元璋轻叹一声道。
听到父亲和奶奶,朱英面色也沉重起来,重重点头。
......
燕王府中。
徐仪华翘首以盼,终于盼得朱棣归来。
一些宫廷的膳食,分给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包括下人们,也能得些饭食品尝。
而后朱棣便就与徐仪华一同进了里屋。
“妾身见王爷面色有些犹豫,是否宴会后有所变故。”徐仪华关心问道。
朱棣轻轻点头,道:“宴会过后,父皇让我留下,与太孙一同密谈。”
“辽东之事虽已应允,但藩王之权,也将失去。”
随后朱棣便把中间的一些详细,讲述出来。
徐仪华听到朱棣答应的时候,眉头一皱,急忙追问后续太孙的回答。
听到具体言辞后,这才放下心来。
“多亏是王爷心中犹豫了,若是直接答应下来,怕也就是祸事来了。”徐仪华心有余悸的说道。
听到这话,朱棣稍一琢磨,顿时就感到一股后怕。
当时那叫身在局中,没想那般多,现在回味起来,才知道躲过一劫。
若是答应得太爽快。
怕到了倭国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日子了。
甚至于即便在倭国,连藩地都不曾有。
因为答应了回辽东,那么肯定就会被收回封国之权,到了那个时候,进退两难,于流放无异。
“幸是爱妃提醒,不然以父皇的脾性,后续真就不好说了。”
朱棣感慨道。
这个问题,绝不是说就刚才的那番话就算结束,后续父皇还有太孙那边,还会有诸多试探。
如果没有想到这茬,后续的试探出了问题,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徐仪华这个时候,眉头皱得起来。
认真的看了看朱棣,而后沉声道:“王爷可否能跟妾身交个底,往后到底是如何作想。”
“真要说起来,倭国虽荒芜偏远,更是在海外,但到了那边,无人管束,以王爷之能,定可大展身手。”
“反而是辽东这边,虽说黑土肥沃,粮食不缺,可也不是什么繁华之地,战事极多,草原上的部族,远比倭人更加凶残狠辣。”
“如此相较下来,妾身反而觉得,去倭国那边,更加舒心。”
这是现在徐仪华的真实想法。
大明目前可谓是一片平稳,但在自家夫君燕王这里,藩王之身,就显得很是尴尬了。
陛下现在的想法,明显是要趁着有生之年,帮助太孙把藩王的事情给了解。
而且太孙对于藩王这边,显然不像是曾经的太子一般,不想有威胁到朝堂的存在。
这些天里,徐仪华也没闲着,去了几趟徐府。
一则是探望娘家,然后也同时打探一些关于太孙朱英的消息。
徐辉祖,徐达长子,袭爵魏国公。
更是徐仪华的弟弟。
姐弟的关系还是很要好的。
旁敲侧击下,徐仪华也知晓了很多关于太孙朱英的事情。
尤其是在朝堂上,对于民生,军事的举措。
这些是长期待在北平的徐仪华所不了解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徐仪华明白太孙有多么厉害,很多手段,看似简单,实则极有深意。
在和弟弟徐辉祖的聊天中,徐仪华也发现弟弟对于太孙的敬佩。
要知道弟弟徐辉祖,身高八尺五寸,英俊潇洒还有才气,在勋卫署左军都督府做事。
父亲的旧部,几乎都在弟弟的掌控之中。
那些陈年老将,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
弟弟本身的军事能力,虽不及父亲百战百胜,但也于陕西、北平、山东、河南多次练兵,表现优异,未堕父亲威名。
而徐辉祖之所以对朱英有敬佩。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在于朱英亲手所制定的将士退伍制度。
因为在徐辉祖这边,有太多的老将,都是曾经跟随父亲一路过来的。
伤势过重退伍的很多,有些老兵,伤势累积难以痊愈,得到的赏钱,尽皆买了药材。
而在朱英提出的退伍制度中,除了退休转业,还有一条特别关键的地方。
那便是凡因沙场负伤而退,其中医治所需所有费用,一切皆由大明一力承担。
便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条,让从来没有跟太孙单独接触过的徐辉祖。
对于朱英那是深深的认可。
徐府并不算富裕,因为并不经营,都是靠爵位俸禄。
心善的徐辉祖,每年还出大额开支,颐养生活不如意的旧部老兵。
也就更加清楚,太孙的这个举措,是多少为大明流过血的老兵,他们的福音。
因为还有更多的其他老兵,生活之艰难,当真是难以言说。
第368章:孝陵祭奠
徐仪华的问话,让朱棣一下子回答不上来。
留在辽东,他当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辽东离北平很近,他在北平经营了这么多年,麾下势力盘根错节,范围很广。
虽然之前很多都是由道衍在负责,但大部分的关键,也都是知晓的,现在即便没有道衍,也能运转自如。
比如说类似于京师锦衣卫的暗中机构,朱棣就有打造。
包括更多的其他方面,那些不支持他的文臣,基本上都以贪官的名义,给处死了。
倘若去了倭国,那真的就是一切从新开始,十二年的苦心经营,便就毁于一旦。
那么正如徐仪华所说,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辽东经营势力,兵强马壮,割据一方?
听调不听宣?
朱棣有些迷茫了。
他这些日子来,一直在追求留在辽东的事,现在基本上有了希望,但被这么一问,好像这让他激动的希望,变得如鸡肋一般。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姚广孝不间断的述说,早就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目前种子并没有发芽,但已经有了很大的影响。
“仪华,你说我们到底该如何选择。”
良久,朱棣叹气问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了。
听到这个回答,徐仪华也沉默了。
本来是她在问燕王,现在燕王又问了回来。
未来的选择很多,可在这个转角,没有人能知道怎么去选。
“若是道衍在便就好了。”
朱棣感叹道。
失去道衍后,朱棣感觉自己很多方面,都不知道如何走了,从前道衍在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什么问题,都能立即想出法子来。
或许现在道衍还在,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的事情吧,哪怕是太孙那里,也能有很好的安排。
徐仪华心中迟疑了一番后,道:“如今我听说,道衍法师在高丽当了国师,统领数十万大军,将配合大明征伐倭国。”
“王爷何不书信一封过去,询问道衍法师的意思呢,想来法师肯定有不同的想法。”
听到这话,朱棣眼前一亮。
不过很快就熄灭下来。
摇头道:“道衍自然不会拒绝,可信没那般容易送出去。”
“高丽那边的情况,我也有有所耳闻,整个高丽几乎被太孙的商会势力所渗透,道衍过去后所率领的大军,是整合了太孙多年的经营。”
“即是说目前道衍法师身边的人,都是归属于太孙麾下,送信过去,不但让道衍难做,一旦被察觉到,咱们这边更加危险。”
“好不容易让太孙还有父皇微微放开一点,届时当大祸临头,哪怕是太孙殿下不明说,暗中也会下狠手相对。”
听到朱棣的分析,徐仪华也知道刚才的想法有些想当然了。
不过朱棣转而道:“爱妃这番话,倒也是提醒了我。”
“书信不好送,到时相见,便就好说了。都得是征伐倭国,我相信以道衍的能力,定能一举大溃倭国兵士。”
“那个时候,我便与道衍在倭国会面。”
朱棣说到这里,原本有些颓废的精神,顿时就变得抖擞起来。
和道衍相处多年,他知晓道衍的脾性。
现在道衍选择投靠太孙,其实就朱棣看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太孙针对道衍,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不然就只有老死在天界寺中。
道衍很熟悉朱棣,朱棣也同样熟悉道衍。
他已经都这般年纪了,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但他相信,这十年来的相处,道衍也绝不会辜负自己。
当思路清晰了,朱棣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变。
徐仪华见到,心里头也舒服了下来。
她最担忧的,并不是往后的生活,而是夫君自身。
......
冬季的清晨,天空黑漆漆一片。
三更灯火五更鸡。
今日的皇宫,已然四处都点燃了烛火。
并非是早朝的缘故,现在的早朝,基本上可以称作午朝了,无须天未亮就摸黑起来。
而是今天,是去孝陵祭奠的日子。
朱樉,朱棡,朱棣,朱橚等众多藩王,包括众多的皇子皇孙皇女,都得去。
且今年的祭奠,又有些不同。
因为这是今年,给太子的第一次祭奠。
乾清宫外。
众多皇家子嗣齐聚一堂,安安静静的站在。
雪花纷飞,落在他们肩头,没有人去拍散。
一片肃穆,寂静无声。
半晌,乾清宫大门打开。
朱元璋在朱英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出来。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所有人皆是一身黑衣,以示庄重。
朱元璋看了看这些子女们,而后慢慢走入风雪中。
旁边的刘和,撑着油纸伞,为陛下遮挡风雪。
朱元璋稍稍迟疑下,并没有喝令拿开。
因为大孙,也在他的身边。
朱英目光转动,在人群的前方,有一个容貌上佳的女子。
她站在朱允炆的身边,毫无疑问,这便是那位从未见过的吕氏。
此刻,吕氏精致的面容上,充满悲伤。
朱英知道,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的哀思。
在对太子这块,或许吕氏才是最为伤心的那个人。
因为,那是她朝夕相处的夫君。
人的一生之中,陪伴最长者,不是父母,亦不是子女。
唯有爱人,才是每日清晨醒来,陪在身边的人。
太子除了巡视地方,在最近十年,并未再纳妃子。
每日的早晨,是吕氏为其穿衣。
每日的深夜,是吕氏为其点灯添油。
十年,如一日。
吕氏的一颗心,早就已经全部系在了太子朱标的身上。
在这个年代,没人会去在意她的感受。
也不知道,在太子朱标逝去的最初那些日子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朱元璋顺着大孙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个曾经大儿的妻子。
对于吕氏,其实朱元璋还是很满意的,不然也不会让其成为继妻,得太子妃之位。
不过就现在来说,大孙不去东宫,或许跟吕氏有关。
对于这些,朱元璋也没多想,任凭大孙安排便是了。
孝陵所在,便就是皇宫后山。
离得不算远,天微微亮的时候,便也到了。
再临孝陵,朱英心中感慨万千。
说实话,其实不管是对马皇后,亦或是太子朱标,说有多么的悲伤,还真就谈不上来。
人呀,都是跟着自己的感情来的。
朱英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接触,也没有以往的记忆。
多的来说,现在朱英的情绪,或许跟老爷子相关更多一点。
这里所在,是皇家,或者说老朱家全员都到位了。
是整个大明,最为高贵的这些人。
锦衣卫,孝陵卫,全员出动。
孝陵外十里地内,严格把守,但凡有任何人擅自接触,先杀后奏。
“大妹子,今日咱带着大孙,来看你了。”
朱元璋哽咽道。
在大妹子的面前,他就是最初的那个朱重八。
哪有丝毫威严,唯有满身悲伤落寞。
往日和大妹子相处的一幕幕,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
回过神来,已是泪流满面。
“孙儿朱雄英,拜见奶奶。”
朱英跪地磕首,认真的说道。
虽然谈不上悲伤,但对于马皇后,这个自己身体的奶奶。
朱英还是非常的敬佩的。
那句:凡我大明女子无论贫穷富贱,嫁为人妇时皆可穿皇室服装,凤冠霞帔。
即便到了后世,也一直都是源远流传。
对于整个大明,这个汉人最后的王朝,马皇后的贡献,哪怕正史中记载不多。
可现在能接触到的朱英,心中当然知晓。
在此之前,也唯有马皇后,能够阻止老爷子的暴躁杀戮。
在朱英祭拜过后,便是按照长幼顺序,一一祭拜。
朱英默默的看着。
在众多子女中,祭奠马皇后最为伤心的,并非是朱樉,朱棡这些儿子。
而是已经嫁作人妇的大明长公主,宁国公主。
还有嫡女安庆公主。
数两女哭得最为撕心裂肺。
对于这两位姑姑,朱英也还是第一次见。
因为早些年就已经嫁了出去,昨日的皇家私宴上,并没有公主的席位。
像是公主驸马能够参加的大宴,一般都排到正月初七往后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哪怕是皇家女子,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概念,不过天生贵胄的身份,自然和寻常家的女子多有不同。
长相不算特别出色,长公主宁国公主较为端庄,二公主安庆公主看上去更加贤惠。
在气质这块,老朱家的子女们,一向都很优秀。
在马皇后这里,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
主要还是因为朱元璋的怀念。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包括朱英。
哪怕等到天黑,也得候着。
而庙后,神宫监的官宦们,也悄咪咪的议论起来。
“那就是太孙殿下吗,好面熟。”
“废话,殿下前几个月还来过,你忘记了,当初还是我接待的呢。”
“到底是公公慧眼,早知道太孙身份不同寻常,我还记得那次太孙殿下离开后,公公就特意嘱咐了。”
“别说,太孙殿下还真的跟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呢。”
几个月前,朱英便就来过孝陵,还曾经祭拜过自己。
自然也是到马皇后这边陵寝来过。
当时神宫监负责的老太监,便就对朱英有些认出来了。
后来朱英的事情流传出来,整个神宫监也都知晓。
自从那次过后,朱英还是第二次前来。
离开马皇后陵寝时,朱元璋还是有些念念不舍。
现在的朱元璋,哪有什么雄心壮志,他更想往后余生,都守在这里。
“大妹子呀,你在下面不要太着急,原本打算早些来见你的,现在不行了。”
“大孙回来了,咱得守着他,帮着他,把这大明给治理好咯。”
“现在这朝野上下,很多人对大孙还不服气,没有咱的帮衬,大孙可不是很好做。”
“咱们大孙可有出息了,真就跟当年你说的那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咱都还要优秀呢。”
“等大孙把一切都掌控起来,咱就下来陪你。”
屋子里,唯有朱元璋在,说完这些心里话,他才缓步离开。
一行人,很快便去了孝陵东侧。
那里,便是太子朱标所在。
太子朱标,号称古今王朝有史以来,最稳之太子,没有之一。
诸王臣服,无有二心。
若是说朱标不死,朱棣哪有什么谋反的可能。
长兄如父,在这些藩王弟弟中,朱标的威仪,有时候甚至比朱元璋都要来得高些。
这也是朱元璋,几乎灌注了所有心血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有着最为豪华的文臣武将辅佐。
也即是说,倘若朱标还在的话,蓝玉淮西一系武将,亦是要服服帖帖。
比现在的朱英,更加的服帖。
蓝玉和朱标的关系,更为亲密。
从一开始,蓝玉便就是以朱标心腹的地位存在着。
这也是为什么蓝玉于朱标在世的时候,可以在大明这般辉煌,哪怕是少许出言不逊,朱元璋也只是一笑而过。
就算是犯了大罪,朱元璋也没有下掉蓝玉凉国公的爵位,顶多是将‘梁’改成‘凉’,以示训诫。
后世有戏言,倘若是朱标谋反,怕朱元璋会直接准备退位诏书,甚至为儿子披上龙袍。
若是兵力不够,还会亲自派兵支援。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个戏言。
戏言的表达,正是朱元璋对于朱标浓烈的爱护。
也体会出朱元璋的期待。
像是朱标的班底,全部都是由开国元勋兼任。
李善长、徐达、常遇春等都曾任命为东宫辅佐。
这样做朱元璋可谓是煞费苦心,意在儿子朱标提前跟开国元勋们建立起亲密的私人关系,为其以后登基铺路。
其实对于太子而言,或者说在皇帝的角度来看,这样做对于太子的权力,是有些限制的。
因为这些人严格来说不是太子党,而是朱元璋的老部下。
当然朱元璋也知道这样做不太合适,所以特意义正言辞的解释了一番:
“咱于东宫不别设府僚,而以卿等兼领者,盖军旅未息,咱若有事于外,必太子监国。
若设府僚,卿等在内,事当启闻。太子或听断不明,与卿等意见不合,卿等必调府僚导之,嫌隙易生。
又所以特置宾客、谕德等官者,欲辅成太子德性,且选名儒为之,职此故也。”
造反这戏言,也就后世说说。
真要在现世大明,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儿子造老子的反,哪有什么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过对于朱标的逝世,朱元璋唯一能够依偎的,也就只剩下大孙了。
东陵这边,朱元璋的手紧握大孙,一直没有松过。
第369章:来自文人的反抗
文臣们也没闲着。
严格来说,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因为大量的锦衣卫,都去了孝陵,京师对于百官的监察自然要松懈许多。
文臣,他们最初的身份,就是文人。
每一个文臣,从来就没有脱离过文人的圈子。
虽然正旦才过初三,但实际上很多灯谜早已经开始了。
接着文人聚会的名义,很多宗族之间,开始聚集在一起。
“太孙殿下如何敢与天下文人作对,难道他就不知道,这天下的治理,只有我们才你能做吗。”
“没有文人的帮衬,这天下要烂成什么样子,税赋谁来收?百姓谁来治理?”
一个名不经传的老头,喝下一杯酒,打开了话题。
这老头在大明或许名声不显,但在地方上,可是族长级别的人物。
宗族的族长,尤其是大姓,哪怕是正五品的官员都要忌惮许多,谁知道后面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某后院中,大概有二十多人。
前院更是有歌舞丝竹之声传来,很是沸腾热闹。
能到这后院来的,每一个简单人物。
像这样的聚首,一般很难,只有过年才会有这样的盛况。
而正五品往上的官员,是不会参加这样的文人的聚会的。
这并不是因为身份,而是一种保护的安排。
能够在京师抵达正五品往上的官职,其中可不仅仅是个人的努力就能达到的,更多是大量的人脉资源的堆积。
像是现在的吏部尚书詹徽,仕途可谓是一帆顺水,平步青云。
看似是朱元璋的提携和爱护,但暗中,多少詹家族人,付出了巨大心血。
稍微一点点的瑕疵,都会有人自愿背锅。
涨名声的好事,定会落在詹徽头上,坏事就一点关系没有。
还有宗族花费大量钱财,帮忙宣传名声。
加上詹徽本身的能力,才会升得如此之快。
而作为吏部尚书,给予宗族的反馈,自然是非常之大的。
这就是人情往来。
纵观古今,谁也不能避免。
詹徽只是一个代表,其他的或许没有詹徽这般高的官职,但每一个,都用了大量的宗族资源。
能够爬到高位,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闪失。
所以这样的聚会,不能有超过五品官职往上的官员参与。
就算出事,也牵扯不到他们的身上。
大明如今的连坐,族灭,也是基于此。
现在大家讨论的问题,便就是因为刘三吾那封广泛传开的书信。
那封书信,极为清晰的点明了现在的局势,这才让多数有身份地位的文人,开始商讨对策。
把握的时日,也是皇室孝陵祭奠的这天。
“太孙殿下,这是要挖大家的根,此事坚决不能进行下去。”
另一文人,坦言开口道。
一名看上去有些干瘦的老头,此刻站了出来。
看到这老头,场面上顿时就安静了许多。
因为他是江南郑家代表人。
虽不是族长,但也是族老级别。
江南郑家是什么概念?
那是洪武十八年,朱元璋御赐的‘江南第一家’。
“一门尚义,九世同居”。
郑氏家族从南宋开始同居,到明初已经几百年没有分家,几千人同财共食,和睦相处。
当时,郑氏义门的孝义闻名天下,为了表彰义门代代相传的孝义家风,朱元璋在洪武十八年亲赐“江南第一家”予以旌表。
郑氏从南宋开始不论风云如何变幻,不论是战争乱世还是太平盛世,他们总是始终如一,家族的日子还是过得有条不紊。
不论谁当权,他们都按照自己的规则,治理好家族事务,处理好跟邻里关系。
不管在什么条件下都起着忠节义孝的表率作用。所以在宋元明三朝都受到朝廷的旌表。
这是一个,从南宋就开始存在的世家。
可以说是仅存的千年世家了,在江南,甚至说整个文人圈子里,那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在蒙元清洗下,还能存活的大世家,其中生存之道,极为精深。
可在遇到这个学堂问题的时候,他们还是参与了进来。
在很多人眼中,看似不以为意的学堂问题,实则是一场千年未有之大变,如科举的出现,将会彻底的改变社会阶层。
有眼光的人,总是不差的。
所以他们还阻止。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是洪武年间,换了任何一个年代,哪怕是朱棣永乐期间,都没有完成的可能。
也只有洪武大帝朱元璋,才会让这些家族之人,这般忌惮。
因为一旦朱元璋铁了心的贯彻下去,没有人可以阻止,没有人胆敢阻止。
陛下那人,那是真的敢杀啊!
遍数天下读书人,约莫不过百万之数,这其中甚至包括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
依照陛下那脾性。
真要来一场文武之变。
怕是屠个三十万读书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这就是朱元璋的威慑力。
无人不怕,无人不惧。
“郑老,此事还许你来说个章程,咱们这些人一盘散沙,琢磨了许久,也没个良策。”
一富态老头,作揖恭敬说道。
被称呼被郑老的那人,看似干瘦,弱不禁风,但眼神没有丝毫老人的浑浊,反而精光闪烁。
“老夫既然今日过来了,那便就简单说上两句。”
郑老开始讲述,众人洗耳恭听。
“太孙殿下的想法,当然是好的,陛下的想法,自然也是好的,这样的事情,虽说得罪了大家,但究其根本,还是为了咱们大明。”
这番话要是别人说出来,早就被众人围攻了,但郑老说出来,无人反驳,静心等待。
郑老继续道:“然如今大明天下,外患不断,朝堂兴兵倭国,辽东奴儿干又有肥沃黑土,时局变化,瞬息万化,更有陕西反贼,声势滔天。”
“只能说这些法子,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大伙也都清楚明白,这番事情下来,整个大明,都会有动荡不安之势,如今距前元覆灭,不到三十年,何以兴这虎狼之事。”
一番话说开,所有人精神状态完全不同。
现在大家反对太孙开办的学堂,但一直没有个具体名义。
总不能扯起大旗说,太孙你这触及到了咱们的根基,不能让那些底层百姓读书识字吧。
这番说话,于理不合。
所以文人欠缺的,一直就是一个大义的名头。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习惯了站在光里。
这也是为什么在太孙定下京师学堂后,虽有反抗,但意义不是很大。
除了动用关系,让那些文人们撤走,就没其他举动了。
连官员在朝堂上,都不敢开口。
开口那人,即使被陛下直接问斩,也落不下个好名声。
学堂根本不愁没老师,因为多的是连饭都吃不起的读书人。
且因为除名的关系,已经没有人敢撤离学堂了。
现在有了这番说辞。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有人觉得,这番说辞,并不是直接阻止,而是拖。
拖个几年后,不是还得办吗?
假若有人提出这个话题,那么他就没资格在这后院中。
因为只要有借口把现在延缓,后面多的是各种借口。
一直拖到这件事,再不被提起为止。
“妙啊,大妙!之前咱们总是迷迷糊糊的,看不清个中局势,现在郑老一说,便就极为清晰明了。”
“咱们读书,为的就是忠君报国,为陛下分忧。”
“如此影响大明国祚之事,绝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施行,即便要做,依我所见,至少是十年往后的事情了。”
一人提出,马上多人附议。
后院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开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番说词,即便是在朝堂之上,也绝对是站得住根脚的。
郑老在说完之后,整个人就缩进了人群中,好似一个普通老头。
郑家在对任何有跟皇室相关的事情上,绝不会为先锋,甚至不会跟从。
他们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郑老小眼睛半眯着,看着喧闹热切的众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轻蔑。
若不是为了家族利益,他又怎会参加这般聚会。
也就是打探到皇室孝陵祭奠,才会过来。
在幕后推波助澜也就行了,真正行事,郑家绝不参与分毫。
.......
京师城郊。
叶月清带着数十缇骑前来。
目前叶月清在京师的近卫,也便是玄甲卫了。
按照朱英的吩咐,在京师外城行事,至少得有三十六骑相随,才可出行。
这是对叶月清下达的令旨,也是保护。
叶月清来的这里,正是西欧过来的工匠住所。
大门口,自有官员迎接。
“太孙殿下所嘱咐的配方,现在进行得如何了,大致还有多久能做出来。”
叶月清直接了当的问道。
接待的官员连忙回道:“回大人,现在铺路的水泥,已经有三种符合,唯有太孙殿下所交代的用于主梁的三合土,还有些相差。”
叶月清点点头道:“带我去看看。”
在官员的带领下,叶月清很快来到了类似于研究中心的地方。
这里数十个头发各异的西欧老人正在喋喋不休的讨论。
叽哩哇啦的,也没几个能听懂。
叶月清的到来,并没有被他们所注意,年轻官员想上千喝止,却被叶月清拦了下来。
“把那人叫来。”
叶月清指着一个中间一个年轻人说道。
随即那人便被喊了过来。
“你说什么名字,可懂汉话。”叶月清问道。
“鄙人赖特威尔,见过大人。”
威尔右手抚胸,弯腰行礼道。
赖特是姓,威尔是名。
按照西欧那边,他应该叫威尔赖特。
但学了汉话后,威尔每次都要解释很久,后来干脆就入乡随俗,自我介绍的时候为赖特威尔了。
“他们在讨论什么。”叶月清听到威尔的汉话,还算满意,随后就问道。
威尔目前多少有些震撼。
因为这是一位女大人,还是非常漂亮的女大人。
看着后面整齐的护卫,威尔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回禀大人,我们都是在讨论怎样才能让做出来的柱子,更加的牢固,可以撑起三层楼那么高。”
“其实现在的配方,已经足够做起来,但谁也不知道,能用多少年,如果经历久了,会不会坍塌下来。”
“所以我们要让柱子更加的有韧性,就算是要倒,也是先弯着,而不是像琉璃般,突然就碎裂开来。”
“住在里面的人,就可以察觉到,及时的跑出来,而不会被压在里面。”
叶月清听完后,轻轻点头,同时也瞪了一眼那接待的官员。
因为官员根本没有清楚这些西欧人目前的进度,反而显得有些迷糊。
官员战战兢兢,膝盖发软,就想磕首求饶。
不过叶月清转头就跟威尔继续讨论去了,没在搭理他。
经过一段了解后,叶月清明白。
西欧人在水泥这块的配比,基本上已经完成,包括太孙殿下所说的建高楼,也能达到了。
而且因为得到了大明三合土配方,在建楼上似乎有了更多的想法。
这也算是中西思想碰撞产生的火花吧。
叶月清注意到的是,在他和威尔聊天的时候,不知不觉中,那些西欧出色的工匠们,竟然停止了下来。
“看来你在这里的地位不低,倒是我看走眼了。”
叶月清很快就想明白,笑着说道。
威尔也不藏着,直言道:“我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出色的工匠,我继承了他的手艺,所以比较出色。”
叶月清眉头一挑。
这也算是西欧特色,不怎么谦虚,却让大明这边的感觉很有股子自傲的味道。
“即是如此,那便在近几天开始筹备吧,把你们所说的高楼开始建造起来。”
“包括这里的路面,全部用水泥做好。”
“三十天内,我要看到成效。”
“这次的建造,便是以你为主,若是能够做到,我便带你去面见太孙殿下。”
“若是做不到,自有惩罚。”
叶月清淡淡的说道。
不管这些西欧人怎么说,东西出来才是真实的。
关于牢固的问题,那就先让他们自己住着吧。
真要坍塌,先行尝试就行。
对于这批西欧人,虽说看重,但该如何还是要如何。
年后,自然还会有更多的西欧人,被不断的接引过来。
第370章:冒牌太孙
朱元璋因为祭奠的缘故,自从孝陵回来后,心情都一直不是很好。
整个人也显得非常的颓废。
之前有政务可以去办,现在大过年的,奏章几乎没有,且少许一些,也都是由大孙处置了。
在这种情况下,越发伤感了起来。
朱英这几天,便就大部分事情都没去管,专心陪在老爷子的身边。
下棋,读书,批阅奏章,钓鱼等等。
享受这般天伦之乐,几日过后,朱元璋总算是缓了过来,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
然而今日,蒋瓛的一则禀告,让朱元璋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这是想要干嘛,谋逆嘛,这些商人,是当咱年纪大了,提不动刀了,要来欺负咱爷孙俩吗!!!”
华盖殿中,朱元璋的咆哮声响彻内外。
朱英连忙去拿过卷宗,查看起来。
看了之后,这才知晓,难怪老爷子这么激动了。
这上面记载的消息,是在除开京师周边,或者说应天府外的地域。
大量的谣传开始四处传播。
谣传的信息很多,第一条,就是质疑朱英皇长孙的身份。
里面详细的记载了朱雄英在洪武十五年,因为先天心症,药石无用,从而早夭。
更有百官徒步送葬于孝陵钟山之上。
其死亡时,已超七日。
是以现在的皇长孙,实际上是一个冒牌货。
这里面最狠的便是,把朱棣也牵扯了进来。
说是朱棣勾结域外,以假乱真,企图夺取皇位,更甚的是,连太子朱标的死,似乎跟朱棣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好生生的一个太子,怎么去了一趟陕西,回来就病逝了呢,还是偶感风寒这样的小病。
恰巧陕西现在造反,情报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是朱棣暗中和反贼勾结,谋算太子。
其中让朱英眼神一凝的,便是关于整个群英商会的背景调查了。
说群英商会在域外时,便就是一伙强盗商帮,屠戮无数,夺人钱财性命,比外族更加可恶。
多少大明商帮,都死在了群英商会手中,更有数千骑兵,为恶一方。
更是在秋冬季节,侵犯大明边疆。
朱英仔细的看着,里面关于群英商会的一些背景,算是半真半假,显然这幕后之人,花费了不少功夫。
“蒋瓛,可是查出来这背后是何人主使!”
朱元璋强压怒意喝问道。
蒋瓛身子一抖,单膝下跪道:“臣无能,此卷宗乃是最新送来,于各地发起,目前还未查明幕后主使。”
朱元璋眼睛一瞪,道:“查,往死里查,但凡有牵扯者,九族尽诛!!!”
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在如今的大明,竟然还有人敢这么挑衅皇家威严,简直大胆妄为。
朱英眉头紧皱。
他心中明白,这次的事情,能够在同一个时间,波及如此之广,绝对是筹备已久。
若是没猜错的话,跟上次阻碍他帮姚广孝联合各部的人,是同一批人。
能够把域外的事情查清楚,这个幕后的能量,不可小瞧。
按理来说,在大明现在这个年代,不应当有某个势力,有如此之大的能量。
不管是大明内外的周边势力,群英商会都是有接触合作,不可能突然出现。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在自己入宫后,一些顶尖的势力,相互之间联合了起来。
一个个名字从朱英的脑海中闪过,许久不见的狠厉,再次从朱英的眼底里浓郁。
这一次,宁杀错,勿放过!
蒋瓛走后,朱元璋问道:“这些暗中谋划之人,大孙可是心里头清楚。”
朱英点头道:“大致便就是边疆那些商帮宗族了,他们本身就跟草原诸部有所勾结,陕西反贼突然起势,大约也是跟其有很大的关系。”
“这件事,应该是准备已久了,恰好便是前段时间宣布辽东黑土之事,让他们嗅到了机会。”
“倭国,辽东,陕西三地,在他们看来,将会牵扯我大明多数精力,若是孙儿猜错的话,此刻草原诸多部族,也当秣马厉兵。”
“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乱我大明。”
朱英眉头紧皱。
目前整个事情变得有些麻烦起来。
摆明了在开春之后,整个大明的局势都会变得动荡。
敌人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就此错过。
治大国,真就不是那么容易。
现在文人反对学堂办成。
更有商帮趁机搅乱风云。
外有倭国,内有辽东,陕西。
从整体的局势上来看,开春之后的大明,似乎有些举步难艰。
多数事情,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像是征伐倭国,牵扯高丽道衍。
辽东肯定要有将士前往,不然那些蒙古女真人,就有了歪心思。
陕西反贼,也得快速清理干净。
包括学堂之事,定不能向文人妥协。
而商帮之事,事关皇家威严,只能从严办理。
“看来今年的大明,将会是一个多事之年。”
朱元璋轻声念叨。
原本有些弯着的腰,慢慢的直了起来。
他朱元璋,什么时候害怕过?
再大的风浪,都已经扛过来了,当初陈友谅,张士诚,更有蒙古残余,情况比现在更加危急。
也是照样的过来了。
如今大明雄兵百万余众,更有半数为战场老兵。
当为最为巅峰之际。
亦是钱财不缺,国库充盈。
想到这里,朱元璋握住大孙的手,冷声道:“得让他们瞧瞧,咱们大明可不是好惹的!”
朱英的眼神也变得凌冽起来,重重点头。
......
“可恶!混蛋!这些畜生,本王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燕王府中,朱棣发出惊天的咆哮之声,连火盆上的火焰,都在抖动不已。
朱棣拿着刚才接到的情报。
这是锦衣卫特地送过来的,自然是有父皇的授意。
最初看的时候,朱棣还因为朱英的狼狈名声,心中有些暗自高兴。
待看到说自己谋害大兄朱标的时候,整个人就懵了。
而后面说,勾结陕西反贼,以妖法谋害大兄,更让朱棣整个人都在颤抖。
是恐惧,是害怕,更是胆战心惊。
倘若父皇真被这些小人之言蛊惑了,那么他以后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吗。
自己立下功劳,父皇曾经多次表示,自己类他。
可若涉及大兄朱标,朱棣不敢想象,父皇会如何对待自己。
什么藩王之位,亲王之爵,海外封国,尽皆是梦幻泡影。
在京师被幽禁终生,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朱棣整个人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旁边的徐仪华见此,连忙拿过朱棣手中的卷宗,一目十行开始翻看起来。
而在看的同时,眼中的震骇,也是表露无疑。
迅速看完后,徐仪华开始极速琢磨。
没多久,徐仪华就赶忙说道;“王爷,先别急,此事不见得陛下就一定会信任。”
“妾身看来,很大可能,陛下不会相信这卷宗上所言之事。”
朱棣回过神来,问道:“爱妃此话怎讲。”
徐仪华分析道:“这卷宗之上,最为关键的地方,不在于王爷,更不在于太子伤寒薨逝,主要关键,便是在太孙殿下。”
“若妾身猜测没错的话,太孙殿下之事,才是这些背后之人想要针对的。”
“王爷这边,应当只是被牵连到了。”
听着这话,朱棣也从惶恐中回过神来。
主要是这个卷宗,由锦衣卫送来。
朱棣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父皇了,这是从小就有的阴影,不管多少次战场得胜,也无法摆脱。
所以在牵扯到大兄薨逝上面的时候,朱棣整个人就陷入了极度紧张害怕中。
现在再听徐仪华这么一说,也马上明白过来。
不过担忧还是有的。
“以父皇的性子,即便是空穴来风,也大致会查个明白,不过我这边的事情,怎就被传得如此清楚?”
朱棣有些疑惑。
上面很多事情,当然都是虚构的,勾结陕西反贼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
但是里面有关于自己跟朱英的那些暗中之事,卷宗上面却有讲述,虽然不至于很清楚,可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唯一知晓的,便只有自己,还有....道衍。
不可能是道衍。
朱棣心中即刻否定。
假若是道衍的话,绝对会更加的清晰,而且没这么捕风捉影的感觉。
再说现在道衍归属于太孙,远在高丽,统帅二十万大军,筹备伐倭之事,自不会参与过来。
突然,朱棣心中想起一个事情。
当初,道衍的两个徒弟,被安置去了西域。
是他们吗?
朱棣感觉极有可能。
也只有他们,才会这么一知半解。
“这般小瞧本王,当真是不将本王放在眼中,难不成他们觉得只有太孙,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吗。”
“本王得让他们知晓,招惹本王,将要付出多大代价。”
这番话,几乎是从朱棣的牙齿缝中蹦跶出来。
徐仪华稍稍迟疑一下,道:“如今此事,或许王爷当以不变应万变,关乎太子之事,陛下难免猜疑,在这个时候王爷再行出手,或许....”
朱棣摆手,打断了徐仪华想要说的话。
冷声道:“爱妃不懂,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动手,且要大动干戈。”
“若是连污蔑至此,本王都忍着,才只会让父皇更加的怀疑于我。”
“再者说了,大兄自小待我极好,前几日刚去孝陵祭奠过大兄,他们竟敢拿大兄作此文章,就由不得本王大开杀戒了。”
......
有关于朱英之事,迅速在整个京师蔓延开来。
当然,这仅仅是限于高官重臣,皇室之间。
普通人当然没知晓这个消息的路子。
之所以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如此之快,这也少不了朱元璋刻意的缘故。
瞒是不可能的瞒住的,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展开。
且在京师,关于这些事情更加方便的调查,一些躲在暗中有关之人,一旦浮出水面,能轻易查出。
“他们走了吗。”
“回禀老爷,都走了。”
“真是些疯子,在这个关头,还敢参与此事,真嫌自己不够命长吗。”
某宅院中,刘三吾对管家感叹道。
就在刚才不久,张信,白信蹈两人一同过来拜访。
刘三吾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事情,马上就通知管家,谢绝见客。
“我让你带得话,给他们带到了吗。”
刘三吾随即问道。
管家点头道:“已经带到了。”
刘三吾闻言,便就转身回屋。
院外,
张信和白信蹈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小火盆,驱散寒意。
“白先生,三吾先生让我们莫要惹祸上身,是个什么意思。”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呀,太孙身份被人质疑,趁此机会,学堂之事,自然不成首要,理应往后推延。”
“加上之前,族中传信来的说法,我认为成事不难。”
张信琢磨着说道。
白信蹈闻言,却是摇头道:“张翰林只看到了时机,却忘记了太孙之事,将会给陛下带来多大的震怒。”
“不管是信或不信,陛下大怒是绝对的,三吾先生明白,在这个时候,任何事情撞上去,都会让陛下更为火大。”
“触怒陛下的结果,只会是白白送死。”
听到这话,张信打了个寒颤。
这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此刻张信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刘三吾,还有白信蹈之间的差距。
远远不是只因为学识。
东宫。
黄子澄和朱允炆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方才不久前,关于太孙之事,黄子澄将详细讲述了出来。
这让朱允炆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而黄子澄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面对这个事情,难免朱允炆的心中,又莫名的升起了一丝微光。
可这微光,说不得。
黄子澄当然自然也不能说,所以就这么两个人一直沉默着。
良久,黄子澄起身作揖道:“殿下,老臣告退。”
朱允炆喉咙动了懂,并没有说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目送黄子澄离开。
大殿的门开关中,一股子寒风进来,让朱允炆有些迷糊的脑子,稍稍清醒了许多。
这个时候,屏风后面传来响动。
朱允炆转头看去,是娘亲走了出来。
“娘。”
朱允炆轻轻呼唤一声。
吕氏走到朱允炆旁边,道:“静观其变。”
第371章:重启蓝玉
良机,天赐良机!
和其他人所不同的是,蓝玉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初时愣了一下,而后整个人兴奋得都要跳起来。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啊。
最近蓝玉的日子,虽然看着还算舒心,但时间一长,心里头也就渐渐的想明白了。
太孙殿下虽然信任他,可兵权的交出,这代表着往后想上战场,已经很难。
像从前那样统帅几十万大军作战,基本上是不可能。
这让蓝玉一度借酒消愁,却又无可奈何。
然此事一出,蓝玉顿时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多时,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东筦伯何荣,纷纷接连而至。
不无意外,个个眼中冒光。
曹震语气中带着激动道:“大哥,我们的机会来了。”
蓝玉此刻已经镇定下来,笑着点头道:“安心静待就好,想来不需要多久,宫里头就有消息传来。”
听到蓝玉这般说,本来还有些忐忑的众人,心里头更加兴奋了。
其实自从太孙正式册封后,蓝玉一系的淮西勋贵武将们,看似地位水涨船高,实则有苦自知。
不仅仅是蓝玉,其他勋贵武将手中的兵权,也是在无形之中被削弱。
大量的精锐将士,都被直接抽走,进入到以太孙玄甲卫为首的掌控中,这让他们手中实力大减。
且不少从玄甲卫出来的精锐将士,也穿插到他们的兵卒之中。
这些有着类似太孙门生光环的将士,让他们开始变得束缚起来。
要知道从玄甲卫出来到卫所之中,最次都是百户级别了,很容易就形成掣肘。
可以说淮西武将们的兵权,正在一点点的被太孙蚕食,且无可奈何。
再过个三年五载的,不用多想,大伙都得被架空。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们曾经立下的功劳,是对大明,也是对陛下的,可并不是对太孙的。
然现在,机会来了。
各地谣言四起,不用多想,陛下必定雷霆大怒。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
这都直接动到了太孙这里,其后果可想而知。
大明律中,有十恶不赦之罪。
其中一罪,为大不敬。
血雨腥风,就在眼前。
蓝玉真的想好好的‘感谢’这些传播谣言之人,是他们给了立大功的机会啊。
果然,就在蓝玉等人商议没多久,门外就有宦官前来。
“太孙殿下令旨,召凉国公蓝玉入宫觐见!”
“臣遵令旨。”
蓝玉接令旨后起身,满面春风。
宫廷中。
压力给到了锦衣卫这边。
现在的锦衣卫和历史上朱棣重建的锦衣卫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如今锦衣卫的职责,多是在京师城内,以监察百官为己任。
于其他地方,虽有行事之权,但人数不多,并没大幅度的扩散开来。
这等事情,并不是在明,而是在暗,需要的就是像锦衣卫这样去打探情报。
朱元璋爷孙俩一番商议过后。
一道谕旨下达。
“着锦衣卫联治安司,行监察天下之职,于大明各地设立卫所,所需所用,由内帑负责。”
终于是提前走到了这一步。
本来在朱英的想法中,是慢慢用退伍军士,各地治安所,逐渐在各地替代锦衣卫的职责。
现在这情况,只能是锦衣卫跟治安所一起干了。
在打探情报这块,那些军中的糙汉子们,干不来这么细腻的活,常年熟悉这道的锦衣卫,才是最佳人选。
蒋瓛狂喜,这意味着锦衣卫的权力,往后将不会被限制在京师以内,而是辐射天下。
“果然是晋商在后面搞事吗。”
坤宁宫中,朱英冷声问道。
叶月清点点头,表示确定。
在谣言传播开来的第一时间,群英商会所有人,不管是在京师的,还是在各个地方的,就开始用本身资源,大力搜寻来源。
现在群英商会的人员,谁还能不知道,自家商会的老大,就是当今太孙殿下,未来大明皇帝。
出了这种事情,都不用等京师的传令,自发就开始全力搜查起来。
这个消息,本来就是通过商帮渠道进行传播,群英商会目前,开了很多小商会马甲用来打探消息。
一番溯本追源后,很快就发现,这些所有的消息,主要就是从晋地出来。
大明如今的晋地,便就是指山西一带。
知道是晋商们搞的事情,朱英也就不意外了。
陕西山西相邻,想都不用想,陕西反贼跟晋商们肯定有着极为紧密的勾结。
随着群英商会携带着官府的力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朝堂所认可的官商勾结。
一个商会,当他有了官府的助力下,会变得如何强大?
在现如今的大明中,群英商会的势力,膨胀之快,超乎所有商人的想象。
尤其是各种买卖,群英商会百无禁忌,全都参与。
其中最为主要的是,利用官方驿站的便利,从而使得货物的运输价格变得极为低廉,所以群英商会的货物买卖,往往要比其他商会低上很多。
如此内卷之下,很多商会也只能是跟着降价处理,从而导致利润变低。
那些囤货居奇的商人,就更加不用说了。
比如西北某地缺粮,商人们哄抬粮价,然而不出半个月,就会有群英商会的大宗货物抵达。
以平价粮出售,那可是源源不断的粮食供给。
那些囤了不少粮食的奸商,本想趁此捞上一笔,结果亏的那叫一个血本无归。
这样的事情,在整个大明各地发生,因为收购力度大,粮食的运输变得更为低廉,很多小灾荒,根本不会出现大面积饿死的情况。
并且在当地官府没有钱财购买的粮食的时候,群英商会还可以提供给官府无息借贷,渡过难关。
更因为群英商会乃是太孙麾下,有半官方的背景,即便有些地方长官,想要有其他的小心思,也不敢真的去实行,只能是乖乖的处置饥荒。
而随着番薯,土豆,玉米等作物的大面积传播,显而易见的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大明将不会出现严重缺粮的可能。
那么整体的粮价,都是在呈现平稳下跌的征兆,很难有涨幅。
这便是朱英目前所采用的以商治商,在这个时代效果显著。
这也是为什么在历史上洪武三十年才会造反的陕西地区,足足提前了五年,就开始反了。
因为再不反,就没机会了。
等到百姓们个个都能吃饱喝足的时候,谁还跟着你造反呢。
哪怕你白莲教再是蛊惑人心,大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谁特么跟你去干把脑袋别裤腰带的差事。
晋商们底蕴很强。
蒙元之乱,使得整个大明一片荒芜景象,可长期跟草原打交道的晋商们,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蒙元百年,分诸等级。
汉人也被分为北人,南人。
被打击得惨烈的汉人,多是指南方汉人。
这些晋商们,却在日益壮大。
虽然没有满清时期,八大皇商那么高的声势,可整体而言,财力都是在上涨阶段,许多晋商,更是随着蒙古人入主中原一波暴富。
“咱们在晋地的商会,可是有消息传来。”
朱英沉思片刻问道。
叶月清摇头道:“各地皆有传信,唯独晋地一点消息也无,不仅仅是商会分会,包括其他的小商会,也无消息传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晋商们联合起来,将其他商会几乎是一网打尽。
可见这其中,已经将所年多攒下的人脉资源,全都爆发了出来。
即便是晋地各官府长官,也被以利诱之。
陕西反了,看这情况,山西很快就会联动起来。
“看来有些人,吃硬不吃软呀。”
朱英冷声说道。
他一直在尽量避免大规模流血事件的发生,因为在朱英看来,每一个大明子民,都是极为珍贵的。
可是有些人,虽然领着大明户籍,可从心底里,就不觉得自己是大明人。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必要去说什么善待呢?
暴力不是最好的手段,但在解决事情的时候,却是最为快捷有效的。
恰逢此时,官宦来报:“凉国公蓝玉求见。”
来得正是时候。
朱英道:“召。”
很快,蓝玉一身武将打扮,入了宫来。
“臣蓝玉,拜见太孙殿下。”
蓝玉表情肃穆,神色坚毅,更是以军中之礼单膝下跪,抱拳作揖。
“凉国公请起。”朱英抬手道。
蓝玉恭敬起身。
“外界谣传之事,凉国公应该知晓了吧。”朱英淡淡的问道。
第372章:清洗开始
“主辱臣死!”
起身没多久的蓝玉,听到这话,再次单膝下跪,沉声说道。
朱英闻言,顿时满脸笑意。
起身几步过去,扶起蓝玉,道:“舅爷不必如此,只是这些商帮之人,过于嚣张,据消息传来,整个晋地,怕已经跟陕西反贼沆瀣一气,意图乱我大明。”
“如今开春在即,势必要让这些反贼俯首。舅爷征战多年,我本意是想让舅爷好生歇息一番,现在怕是还需劳烦舅爷呀。”
蓝玉听到这等话,整个面部都舒展开来。
作为一辈子都在战场中成长的他,似乎除了打仗,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干了。
其实对于很多将士来说,打了一辈子的仗,当清闲下来的时候,就想着那纵横沙场的感觉。
哪怕是没有功劳可言,又想去大战一场。
蓝玉十来岁就跟着姐夫常遇春在帐下效力,转眼便是三十余年,正当巅峰时期,哪里舍得离开沙场。
听到这话,蓝玉立即表示道:“请殿下放心,某必将其彻底击碎,任何胆敢对殿下不敬者,某要将他们头颅砍下,悬挂于城门之上,以示效尤!”
“好!”朱英应了一声,随后道:“现在大雪封山,不宜兵戈,不过京师城中,有宵小无数,此事便就拜托舅爷领治安司,严肃处置。”
“便是锦衣卫,也须听从舅爷号令,一切不轨者,舅爷有先斩后奏之权。”
听太孙如此信任自己,蓝玉的身躯都有些微微颤动,这是因为过于兴奋导致。
“某定不让殿下失望。”
蓝玉的语气中,透露出欣喜还有渴望。
朱英点点头,而后一番简单的嘱咐后,便就让蓝玉回去立即行动。
看着蓝玉远走的背影,叶月清在一旁不由说道:“殿下,淮西勋贵们会随同凉国公协力吗。”
朱英轻轻点头,道:“会的,哪怕他们知道自己成为一把刀,也依然会欣然前往。”
“不要小瞧了任何人,尤其是这些从战场上,摸爬滚打才活下来的武将,他们更加懂得如此生存,现在摆在他们的路,也只有这一条了。”
方才,朱英一句锦衣卫听舅爷号令,其实就已经表达出了这次的心意。
他要让以蓝玉为首的淮西勋贵们,彻底的站在文臣的对立面。
甚至朱英非常清楚,这次的事情,不少文臣也会跟着遭殃。
不过具体的都基本在朱英掌控中,群英商会自然会把一消息,直接传递到蓝玉这里。
......
治安司,锦衣卫,很快就在整个京师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也没让他们失望,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已经开始冒出来了。
京师某酒楼中,两名商人打扮的魁梧男子走了进去。
点了几个小菜,酒水,就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起初没人在乎。
突然,其中一个声音加大:“什么,你说太孙殿下,是别人假冒的?”
这话一出,整个酒楼大堂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那人连忙捂住嘴巴,不再述说。
周围人见着,也没上前搭话,涉及到皇家这种事情,少打听。
只是在这之后,很明显整个酒楼大堂的声音都小了许多,都是竖起耳朵,想听下文。
这大过年的,谁还没点八卦之心呢。
许是没忍住,两人又开始说了起来,不过声音很小,听着比较零碎。
“皇长孙十年前就先天心症死了,现在这个活蹦乱跳的,怎么看都是假的。”
“燕王勾结陕西白莲教反贼,用妖法害死了太子。”
“陛下那是被迷了魂儿,比较年纪大了。”
短短几句,一句比一句劲爆,大堂里的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的震撼是免不了的。
那两商人对视一番,眼神交流,轻轻点头。
而后马上起身,喊小二结账。
而那座子上的菜肴,几乎没怎么动过。
这已经是两人抵达的第三家的酒楼了。
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
就在两人要出酒楼时,外面传来喧闹声,两人看去,只见数十位锦衣卫朝着这边围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朝着后厨跑去,显然想从后门溜走。
嘭!
就在这时,后门一下紧闭,原来是小厮,强行将门关闭,人也躲在门后。
认两人如何敲打,也不开门。
“官爷,就是他们。”
锦衣卫一拥而入,掌柜毫不犹豫的指认。
两人随即被逮捕。
其中一名锦衣卫留下,看了看酒楼大堂食客,掌柜,小厮。
冷声道:“妄议上位者为大不敬,十恶不赦,可诛九族,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离去。
整个酒楼,顿时变得安安静静,只有吃饭的声音。
待锦衣卫离开见不着身影。
小二之声此起彼伏。
纷纷结账走人,不敢久留。
掌柜欲哭无泪,满嘴苦涩。
于此同时,京师各大小码头上,将士云集,锦衣卫,治安司联合出动。
更有户部官员配合。
“一个个查过去,但凡户籍是山西地区,尽皆先行抓到牢里,审讯一番再说。”
为首者冷冷说道。
随后便是一番抓捕行动的开始。
这些人中,稍有反抗,便就是就地格杀,丝毫情面都不讲。
码头上,蓝玉看着不断有人被抓捕到位,嘴角冷笑。
“大哥,咱今天也调了三千人过来,应该是够抓的了,就是抓这么多人,治安司的大牢里装得下吗。”
旁边的曹震笑着说道。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因为太孙殿下的意思很明显,做好这一波,到时候打陕西反贼,应该就有他们的份。
能够继续立功,那概念就完全不同了,说明太孙已经开始在重用他们了。
蓝玉笑道:“送什么治安司,人太多了,到时候抓一些到你军营里去,严刑拷打。”
“商会那边的张伯,跟我说过,现在但凡是晋地来的,十个中九个有问题,这些个山西行商,勾结外族,意图颠覆我大明,死不足惜。”
“不过这些嘛,都是些小喽啰,等明日商会那边把名单送过来,你便跟着我,去抓几条大鱼去。”
曹震一听,更加兴奋了。
蓝玉口中的大鱼,绝对是朝堂上的官员,曹震平日里,最看不得就是这些道貌岸然的文臣。
哪怕知道太孙殿下在拿他们当刀使,也是极为乐意。
名声什么的,谁在乎呢。
实话说,就淮西勋贵武将这批人,真正说起来,没几个名声好的。
往前去看,开平王常遇春还经常屠城呢。
况且这次,连锦衣卫都要听凉国公的安排,想想就得劲。
“大哥,那么这些人,我就在军营里好生招呼了。”
蓝玉点点头道:“不忙着全部处死,但凡跟谣言有关者,先留着,到时候若是出军山西,指不定有什么奇效。”
第373章:谣言案
大明洪武如今,和其他朝代完全不同,上下通行非常高效。
朱元璋可谓是真正的把控整个大明,谕旨是真正的能够落到实处,即便有些勋贵贪污腐败,但还没有形成巨大势力,至少没有和皇室去对抗的心思。
这次的谣言事件,始作俑者,便就是西北方向。
本身大明对于整个西北方的统治力相比南方就要弱上很多,再就是经过数百年的异族统治,如今大明建国区区二十五载。
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势力胆敢抗衡,但背地里敢搞小心思多得很。
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或者说数代人的教化后,才能彻底的收复人心。
这也是为什么晋商们胆敢如此挑衅朝堂,甚至去坏太孙名声,污蔑朱棣,离间皇家。
能够想出这样的计策,一则是说明晋商的人脉资源很大很广,不仅是涉及到京师朝堂,包括草原诸地,也是有着紧密联系。
其二,在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出谋划策的军师人才,离间皇家这样的计策,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更别提去实行了。
然而在朱英这里,他们却犯了一个巨大错误。
那就是把整个山西商帮,除了晋商之外,几乎全都封锁,亦或是赶尽杀绝。
这就让朱英麾下不管是群英商会,还是那些其他披着马甲的小商会,都一点消息没有传出。
顿时朱英的目光,就锁定在了山西。
即便是他们在四处散播这个谣言,但根源之所在,已经被彻底发现。
知道是晋商搞鬼,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年头,不管是行商,亦或是出入个个关隘,都需要路引,户籍。
到了这个地步,朱英哪里还会管那么多清白不清白,些许冤案,已经没办法去顾及了。
晋商的商帮,本就是联系性非常的紧密,不管是大姓,小姓,在外行商的时候,都犹如兄弟一般。
这是整个晋商的风气使然。
也就是说,杀一千个晋商,都不见得有一个错误的,这种千分之一的概率,在如今这个时代,够了。
整个京师,开始大规模的搜查晋地户籍。
只要你的户籍,是山西,那就不管如何,先抓起来再说。
哪怕是你已经在京师居住数年,十数年,也照样抓捕,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暗通款曲。
晋地商人,进兵马司大牢,亦或是直接抓捕到军营之中。
晋地百姓,进治安司大牢。
晋地官员,进锦衣卫诏狱。
不到两天时间,数以万计的山西人,全部都被抓捕。
整个京师,闻‘晋’色变。
啪!啪!啪!啪!
锦衣卫诏狱中,一男子正在遭受鞭刑,前胸后背,血淋淋一片。
锦衣卫的鞭子,都是特质的藤条,这些藤条,都是经过了盐水浸煮,富含盐分,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的同时,盐分也会随着进入,刺激疼痛。
鞭刑其实因为杀伤过大,在隋唐后于明面上就已经被禁止了,但这不包括锦衣卫诏狱这样特殊的审理机构。
“曹子兴,户部郎中,正五品。在洪武十七年的时候,曾经担任山西盐课提举司知事三年。”
“说说吧,这次有关于谣言太孙之事,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详细的交代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在咱们锦衣卫诏狱,这鞭刑只是最为入门的,后面还有各式各样的,本官看你也不是很想品尝吧。”
宋忠看着面前的曹子兴,冷笑着说道。
此刻的曹子兴,在经历了一个上午的鞭打后,早就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火辣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剧烈的喘息,艰难出声:“水,水...”
宋忠闻言,朝着旁边的百户一个眼神,百户立即端来水瓢,朝着曹子兴的嘴里灌入。
连喝几大口后,稍稍恢复了一下,曹子兴嘶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自中举后,为官十三载,不曾贪污,从无行贿,亦未有勾结朋党之事,尔等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无任何证据。”
“仅仅就因为我是晋地户籍,就将我抓入诏狱,严刑拷打....你们...”
宋忠冷笑一声,打算了曹子兴的话。
“得了吧,这些话骗鬼都没用,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晋地户籍的官员,单单就你可以享受本官亲自审问吗。”
“那是因为在所有山西户籍的朝堂官员中,也就是你曹子兴的品级,为最高的了。”
“本官询问你的是什么?是太孙谣言之事,污蔑皇家,这可是十恶不赦大不敬之罪,然而你却答非所问。去将什么贪污行贿,真是搞笑,忽悠傻子呢。”
“呵,也幸亏你如此,不然本官查你卷宗,还真以为你一生清白,是个好官。”
听到这话,曹子兴微微低头,不管和宋忠对视,眼底深处,更是闪过一丝慌乱惶恐。
诏狱的地牢很是阴暗,曹子兴的心中,更加冰冷。
他没想到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被面前的锦衣卫给抓住了把柄。
想要解释,可此刻的曹子兴的也明白,已经暴露出来的问题,不管怎么去解释,面前的人都不会选择相信。
十几年的隐藏,因为一句话出了问题,他不甘心!!!
宋忠冷眼看着面前的曹子兴,能够从一个锦衣卫小旗,摸爬滚打到如今镇抚使级别,这其中的付出,是一般人根本难以想象的。
别的不说,在察言观色,分析言辞这块,宋忠可谓是已经将天赋点满。
这么明显的漏洞,怎能察觉不出来。
之所以一直没有对曹子兴用重刑,仅仅是鞭打,便就是因为目前没有任何的证据,无法证明曹子兴跟晋商有任何的勾结。
卷宗上的记载,非常的干净,哪怕是为盐官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贪污的现象。
反而一些细微记载中,有被同僚排挤的迹象。
咋一看,曹子兴虽户籍山西,但跟晋商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往来。
而宋忠之所以敢在曹子兴抓进来的时候就动用鞭刑,完全是因为群英商会给提供的消息。
只是因为,曹子兴姓曹,且户籍地和晋商曹家,所离不过十数里地。
单单这一条,就非常值得怀疑。
因为北方被异族统治的缘故,所以在科举,或说四书五经的考试上,所有北方才子比起南方才子来,差距不只是一个档次。
这也导致目前山西户籍在京师的官员,曹子兴这个正五品,便是最高的了。
他的履历,看似干净,实则还有很多嫌疑之处。
一个家境贫寒的穷苦书生,在试图上却叫一帆风顺,比不得勋贵阶层,可升官上极为稳健,没有任何波折。
宋忠在来之前,可谓是早就做好了功课,卷宗山的记载,已经能够详细的背诵下来。
一阵挣扎迟疑后,曹子兴终究还是没开口。
宋忠轻声道:“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不交代,以我们的锦衣卫的能力,给你办成铁案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证据这东西,完全可以伪造的吗。”
“谣言案,震动朝野,不死几个官员,怎么可能平息陛下及太孙殿下的怒火,别说本官已经知晓你有问题。”
“咱们锦衣卫平日里没事,你知道最喜欢去哪吗,便就是在茶楼听书。”
“这故事听多了,咱们也能编几个了。”
曹子兴听完,冷笑道:“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的,进了你这诏狱,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过,有本事的,给老子一个痛快。”
宋忠笑了,哈哈大笑起来,笑了足足半晌,这才停下。
对曹子兴说道:“给你个痛快,行啊,这事本官做主了,没问题。”
“不过嘛,你这里倒是痛快了,可你想过自己的妻女没有。”
“据我所知,你好像是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尚未出嫁的闺女吧,也不知道长得水灵不水灵。”
“前些日子,教坊司那边还在抱怨,说是这几个月以来,都没有新人了,许久勋贵都说有些腻了,想必曹大人的妻女,应当能让不少人开心起来吧。”
曹子兴闻言,眼神通红,瞪着宋忠恶狠狠的说道:“卑鄙,无耻,下流!!!”
听到这话,宋忠感觉有些没意思。
这文人骂街,太没水准了,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
对于这愤怒吃人的眼神,宋忠没有半点在乎,旁边的百户见此,啪的一下,一个巴掌直接就送上去了。
噗呲!
曹子兴一口鲜血喷出,顺带还有几颗牙被打掉。
锦衣卫百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上的,哪怕在军中,也是精锐将士。
这巴掌的力气,都算是有所收敛,不然像是曹子兴这样的文官,极有可能一巴掌活生生拍死。
“曹大人真是想好的,只顾自己痛快,不顾家人凄惨。”
“不过话说回来,以曹大人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享受这些,作为晋商在京师隐藏最深的棋子,曹大人的待遇,肯定要高上很多。”
“我等锦衣卫,一定会给曹大人,好好的编纂一套故事,怎么说也能帮曹大人争取一个诛九族的名额不是。”
宋忠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此之事在他的嘴里,就好像平常的聊天一般。
曹子兴听到诛九族,身子一僵。
明面上来说,他是没有儿子的,然而实际上,他有两个儿子。
而这两个儿子,是在他参加科举之前,就已经有的。
不过在二胎的时候,他原配妻子难产而死,因为一些特殊的关系,在去科举之前,他的两个儿子被过继给了家中堂弟。
那个时候,大明开国也不算久,村里把这个事情,给瞒了下来。
官府这边清查户籍的时候,自然也没记录上去。
宋忠对于这些并不知晓。
可不妨碍诛九族,也一起包括在里面。
“我若说了,可否只杀我一人,放过我妻女。”
良久,就好像是认栽了一样,曹子兴缓缓说道。
可听到这话的宋忠,并没有什么兴奋开心,反而的眉头皱起。
不对劲。
常年接触审讯,宋忠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曹子兴的妥协,太过于突然了。
不过宋忠自然也没可能一下子就猜到这其中的缘由。
稍稍沉思了一下道:“曹大人是无法活走出这诏狱了,若是曹大人交代的事情,能够有些许功劳,或许亲眷也能留个性命。”
“自然,若是曹大人的交代有大用,能有大功劳,有关妻女之事,本官倒是可以给太孙殿下说上两句。”
“太孙殿下仁慈心善,想必曹大人也是知晓的。”
听到这话,曹子兴心里的石头落下,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妻女的生死存亡,亦或是被送至教坊司,曹子兴顶多是愤怒,但要他妥协,是绝不可能的。
唯有两个儿子,才是他的命根子。
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大明如今的世道,便就是如此。
再者说了,他的妻子,本也不是山西人,乃是科举后结实的富家女子。
此时,一直紧紧盯着曹子兴面部神态的宋忠,心中一动。
他察觉到了刚才的情况。
曹子兴在乎的,似乎是族中某个人。
自己并没说他的妻女能够脱离教坊司,但曹子兴反而不在这上面追究了。
那么回想刚才,让曹子兴改口妥协的,是因为诛九族这句。
其实不管是谁,人都是自私的。
满门抄斩和诛九族,在许多犯人看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旁人觉得很惨,多是用来震慑宗族。
反正都已经香火断绝了,族人的生死,可没那么在乎。
这才是大多数人的真实想法。
然而曹子兴的表现却是相反,这就不对劲了。
宋忠敏锐的察觉到,曹子兴的亲族中,绝对有人被他很在乎,非常在乎。
卷宗的一些详细,在宋忠的脑海中闪过。
曹子兴并不是很近女色,除了京师的妻子外,并没有什么侧室,小妾。
生了两个女儿后,最近几年也没啥动静,似乎没有继续生的想法。
自古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没有男丁的曹子兴,好像不是很着急。
这有违常理。
除非,他已经有儿子了,只是不被人所知晓。
想到这里,宋忠眼光一闪,心里头就有底了。
只要知道了犯人的弱点所在,就不怕他不老老实实全部招供出来。
第374章:谋逆大案
曹子兴招了,似乎招的不是那么的完整。
然而仅仅是这冰山一角的记录,都让宋忠的心在颤抖。
晋商们是怎么让像曹子兴这样的人物,一步步走到京师的殿堂之上。
从一开始,曹子兴就是晋商所培养出来的,而且他的过往,都被当地的居民给隐藏起来。
像曹子兴这样的人,并不是唯一,而是有许多,他们都是晋商的大姓家族里,挑选出来比较会读书的那一批。
只是曹子兴特别优秀,所以才能走到今天。
这些人,是真正的钉子,他们在仕途上的时候,不需要给晋商们任何的助力,一生清名。
唯一要做的便是,某些消息悄悄的提供帮助就好了。
他们的家人,需要花费的地方,全都由晋商供给,甚至和族内的族人都不会有太过密切的往来,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
也就是说,关于谣言案,晋商们之所以能够得到京师这么准确的消息,这跟曹子兴是分不开的。
些许花费的钱财,根本是无伤大雅。
“好深厚的布局。”
宋忠听完后,整个人都在惊叹。
这是要什么样的家族,才是想出这样的办法,在这只言片语中,宋忠能够感觉到,不仅仅是曹姓,晋商其他的大姓,一直在如此的操作进行中。
不断蚕食在朝堂中的权力,为晋商们做着铺垫。
其实宋忠若是知晓在明末清初,广为人知的满清八大皇商,也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跟女真,或者说蒙古等外族长期勾结,买卖铁器,私盐,这可不是几年的交钱,而是足足数百年的交情啊!
比大明的国祚都要长。
为什么能有这么久,而没有遭遇到清理。
最大的原因,就是像曹子兴这些潜伏在朝堂,默默努力掩盖的山西官员。
还有不惜花费大量钱财,笼络的官员。
才让这么一个巨大的毒瘤,不断成长,同时也让草原各族,有足够的铁器,私盐,慢慢的壮大。
一直到后来,满清入主中原。
造成华夏史上,古往今来,第二次遭受到异族统治。
不过女真文化,比之蒙古人更加的薄弱,入主中原后,除了一些习俗被带了过来,其余皆被汉文化给融合了。
心惊的同时,宋忠也意识到,曹子兴还有许多关键之处,并没有交代出来。
“曹大人倒是爽快,可是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宋某人想请曹大人好好说说,这京师之中,还有多少曹大人的同堂,亦是在这其中,还要那些官员,帮助过晋商商帮,接受过他们的好处。”
“作为晋人在朝堂上品级最高的官员,我想曹大人总不可能说对这些一无所知吧。”
宋忠回过神来后,上前为曹子兴松绑,还让人拿来凳子,酒水,菜肴。
请曹子兴坐下后,微笑着说道。
这微笑,在曹子兴的眼中,如同恶鬼一般,这是要将他彻底的吞噬呀。
稍稍迟疑下,曹子兴辩驳道:“宋大人有所不知,方才所言已经是在下全部所知晓的了,因为顾忌到京师这边可能出现问题,所以其他情况,在下并不知晓。”
“便是朝堂上其他同乡官员,平日里也很少接触,这些宋大人稍作打探,便就明白。”
“在下传递情报之事,皆有家中管家负责,他传至哪里,又与何人对接,在下真是一无所知。”
听着这番条理分明的话,宋忠并没有什么动静,而是朝着旁边的锦衣卫百户问道:“曹大人家的管家,现关押何处,让他过来一起坐坐,聊聊。”
锦衣卫百户闻言,面色有些难看的回道:“头儿,曹大人家的管家,在我们前往的时候,就已经服毒自尽了。”
宋忠‘哦’了一声,没有太大的反应。
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盯着曹子兴。
曹子兴听到这话,微微低头,心里头也是松了口气。
然宋忠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入冰窖,浑身颤栗。
“曹大人,莫要怪本官言而无信,就方才曹大人交代的这些,确实是很不错,也很有用,算是有个小功劳吧。”
“但是!”
“这么核算下来,曹大人的最过,可就比之前更大了,这可不仅仅是牵扯到谣言案中,这分明是有谋逆之心啊!”
“这么大的罪过,往常也就落个满门抄斩,可现在陛下正怒火中烧,龙颜大怒时。”
“卷宗按照现在的情况交上去,别的不说,宋某人可担保,最次都是个九族尽诛,流放都没可能。”
宋忠感慨着叹气说道。
好像他想为曹子兴帮忙,可刚才交代的事情,反而是帮了倒忙。
曹子兴哪还有心思去饮酒吃食,顾不上腹中饥饿,忙道:“宋大人,你方才可不是这般说的,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的。”
宋忠满脸无奈道:“宋某可不知道曹大人的罪过这么大,现在都已经记载于卷宗之上了,哪还有什么办法呢,看来,曹大人九族难保啊!”
曹子兴顿时就慌了,因为没有手链脚铐的缘故,就想动手去抢夺旁边锦衣卫作的记载。
“放肆!!!”
宋忠一直盯着曹子兴,虽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但宋忠的身手,哪里是曹子兴这么一个文官可以比拟的。
啪!
顺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呼在曹子兴的面门上,将其打飞倒地,还给翻了个跟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是什么地,胆敢如此放肆。”
“我看你是不仅想要九族尽诛,自己也要试试凌迟处死,剥皮充草的滋味吧。”
宋忠一边呵骂,一边起身,一脚踩在曹子兴的脑门上。
方才还有把酒言欢味道的宋忠,刹那间翻脸无情。
“宋..大人..帮..帮帮我,你想知道什么,我..我说...”
曹子兴艰难的说道,此刻的他,早已经是六神无主,脑袋空白。
一番争取,反而定下了诛九族的罪过,此刻他肠子都给悔青了。
宋忠松开脚,对旁边的锦衣卫百户道;“还冷着作甚,赶紧给曹大人扶起来呀,咱们弟兄们的功劳,都全在曹大人身上了。”
宋忠此刻,算是心里头很是爽快。
按照曹子兴现在所言,这可是一个大案啊,比之涉及太孙殿下的谣言案,都要来得更为猛烈。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谋逆。
而自己审问出来,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功,别的不说,至少往后的日子,可算是真正的稳了。
前途无量。
“宋大人,我若全部交代出来,可否不至于罪及九族。”曹子兴有些迟疑的问道。
宋忠哈哈一笑,拍了拍曹子兴的肩膀道:“曹大人直管把心放肚子里去,这锦衣卫上下,谁不知道我宋某人最讲诚信。”
“只要曹大人交代得足够详细,宋某在这里给你打个包票,保准顶天就是个满门抄斩,绝不会祸及九族。”
曹子兴想到老家两个尚未及冠的亲子,牙齿一咬,狠狠点头道:“宋大人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好,我说,我全都说。”
顿了顿,又道:“恳请宋大人在此之后,给在下一个痛快。”
宋忠笑眯着眼睛道:“曹大人尽管放心,宋某人说到做到。”
曹子兴再度点点头,然后开始讲述起在之前,没有涉及的部分。
其中更是包括朝堂上的那些同党。
不仅仅是晋地的,包括一些其他同党,也一五一十的讲述起来。
还有包括晋商那边的一些策划,配合等诸多事务,也告知了出来。
名单这块,按照锦衣卫内部的规矩,反复述说三次,且无错漏差错后,便就算无误了。
卷宗到手,宋忠嘴角不自主的上扬起来。
而交代了一切的曹子兴,语气中带着哀求喊了声:“宋大人。”
宋忠已然起身准备离去,他要把这份卷宗,亲手交到陛下或者太孙手中。
听到曹子兴的声音,转头道:“曹大人放心。”
同时交代道;“曹大人这般配合咱们的差事,待会刑罚就免了,好酒好菜给曹大人备好,算是给曹大人送最后一程。”
说完后再不迟疑,急冲冲转身离去。
看着宋忠的背影,还有方才的嘱咐,曹子兴感觉一身轻松。
暗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诸位可不要怪我。
出了诏狱,宋忠旁边的锦衣卫百户有些疑惑的问道:“头儿,咱们真的要帮这个曹子兴吗。”
宋忠紧抓卷宗,不屑的看了一眼这百户道:“你脑子进水了吧,曹子兴的罪怎么判,跟咱们锦衣卫有什么关系,最后还不得看上位的意思。”
“为了这么个大明的叛徒去得罪陛下,你怕是喝多了假酒吧。”
锦衣卫百户被训得低着头,嘴里嘀咕道:“那还不是刚才,头儿你演得太逼真,我都给信了。”
宋忠转过来一瞪眼,百户便就不敢多说了。
他此刻心情极佳,懒得计较,直奔宫廷而去。
......
蓝玉这边,怒气冲冲。
带着几个兄弟直奔锦衣卫衙门而去。
旁边的几人,不是候,就是伯,便是曹震等人。
在两个时辰前,蓝玉从码头上抓人回来,这才从手下这里知晓。
锦衣卫宋忠带着人,把隶属于山西的官员,抓了一批去诏狱。
刚开始蓝玉还没有多想,在曹震的提示下,恍然大悟。
这是要抢功啊!
这些晋地商帮算个什么,都已经弄死千来号人,目前都没什么太过于有用的消息。
一些严刑拷打出来的事情,都已经是被知晓了的,真正有价值,有功劳的情报,目前还没个音讯。
这就让蓝玉有些烦躁。
就指望着这次立下功劳,待开春后再去战场杀敌,那时也能多些信任。
别的不说,若能讨得太孙殿下的欢喜,火药司那边新研制出的火器,自然会多上一批。
最初火绳枪的时候,蓝玉可是参与过其中的。
常年带兵打仗的蓝玉了解,火器在这其中所带来的巨大杀伤,尤其是火绳枪,那真就是杀敌利器。
只要这新型的火铳配备足够,那大功岂不是手到擒来。
锦衣卫衙门前。
“宋忠人呢,让他速速出来见本公。”
蓝玉随手逮住一名锦衣卫,呵斥着说道。
凉国公的大明,整个锦衣卫如雷贯耳,谁能不认识,不知道。
那锦衣卫小旗官哪敢反抗,忙道:“回禀凉国公,宋镇抚此刻应该在诏狱审讯犯人。”
倒不是这个小旗官瞎说,只是宋忠方才出去得太急,他才刚过来,也不知道消息。
再说一个小旗,自然也不可能去打听锦衣卫镇抚使,所以才就造成这样的误会。
实际的情况是,宋忠才出门不到半炷香,若是蓝玉此刻去追,还真有可能在奉天门前追到。
就在蓝玉和小旗官对话的时候。
大门侧边,之前跟着宋忠的百户悄咪咪的躲藏着。
凉国公这般大张旗鼓,兴师动众过来锦衣卫衙门,目的可想而知。
听到那小旗官的话,才算是放下了提着的心。
蓝玉也没多想,他不认为一个锦衣卫小旗胆敢蒙骗自己,也没想过宋忠的审讯这么快速。
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人抢走,抓到治安司的地牢去。
看着凉国公一行人直奔诏狱而去,那锦衣卫百户转头就开跑起来。
宋忠的脚步虽快,但过端门,奉天门,按照正常的审查流程,都是要耽误一会的。
不过锦衣卫,包括一些衙门,都是有紧急特权,可以在侍卫的看管下,迅速抵达宫廷。
端门前。
宋忠正在等候。
虽然他是锦衣卫镇抚使,但是也不可能想进就进。
即便是端门守卫,也不是想放就放。
在非朝会,或者规定时间内,进入宫廷,是要得到批文的,或者陛下,太孙口谕,才能被允许进入。
现在就是宦官进去通报去了。
锦衣卫百户看着前面熟悉的身影,连忙快跑过去。
听到响声,宋忠转头也看到了百户。
抵达身边,百户憋着气快速道:“头儿,凉国公带着人到衙门来了,现在正去诏狱找你。”
宋忠身子一震,顿时明白了过来。
递给百户一个眼神,快速对守卫说道:“涉谋逆大案,锦衣卫镇抚使宋忠,须立即面见陛下。”
守卫闻言,相互对视一眼,也不追究刚才为什么不说,马上进门通传。
随后一列十二禁卫出现。
宋忠连忙上前,十二禁卫将其围住,而后一同迅速奔跑起来。
锦衣卫百户看到城门大关,终于是松了气,大口喘息着。
顺口对着方才的护卫道:“谢了兄弟。”
护卫没有搭话,只是点点头,便就再度守护在门前。
而此时。
已经抵达诏狱的蓝玉,知晓了方才宋忠拿着卷宗,已经入宫去了。
知道才出去不久,蓝玉一声大喝:“追!!!”
第375章:尽诛九族!(大章求保底月票)
终究是迟了一步。
间隔数百米外,蓝玉等人,眼睁睁的看着宋忠在宫廷禁卫的护送下,直接进入。
他知道,让宫廷禁卫护送进入,绝对是大案。
“大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曹震喘着粗气问道。
蓝玉闻言,心中开始琢磨起来。
他能够确定的,便就是出动宫廷禁卫,避开禀告的时间,那案子肯定小不了。
关键是现在,到底这案子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蓝玉直言道:“走,去锦衣卫诏狱。”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明白,迅速转身离去。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诏狱。
其实按照规矩来说,凉国公是没有资格来锦衣卫这里的。
奈何最近朱英这里下了令旨,让锦衣卫和治安司,包括兵马司联合办事。
所以蓝玉就有了借口。
在锦衣卫这里,宋忠不在的情况下,也没人胆敢去阻拦。
诏狱中,蓝玉威压下,锦衣卫的狱卒也不敢隐瞒,只好说出之前宋忠在审讯曹子兴的事情。
曹子兴,再度被提审出来。
“罪臣曹子兴,拜见凉国公。”
曹子兴一身血污作揖道。
“说吧,方才之前你跟宋忠交代了什么,再跟本公复述一遍。”
蓝玉可没什么好语气,直接就是命令道。
曹子兴闻言,行礼后就站在那里,当作没听见的模样。
文臣武将,天生对头,曹子兴才懒得再去讲述一遍,况且自己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蓝玉皱眉。
轰!!
旁边曹震,哪还有本分迟疑,直接一脚狠狠的踹在曹子兴的胸口。
巨大的力量,直接贯穿曹子兴身躯,狠狠的砸在了诏狱的墙面上。
大口鲜血从曹子兴的嘴中不断冒出来,数个时辰的鞭打让曹子兴感受到的是痛苦,但曹震这一脚,几乎直接要了他半条命。
“敢在我等面前装模作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曹震呵斥道。
曹子兴想要起身,却没了力气,干脆就躺在地上,裂开满是血污的口,笑道:“进了这诏狱,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曹震闻言冷笑一声:“你是死定了,可得罪咱们兄弟,你当你族人还有活路?”
“待某一封书信传至山西卫,屠你全族!”
“某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曹子兴差点没被一口血给噎死,原本故作清高的神情,也变得欲哭无泪。
什么鬼啊,怎么一个个来,动不动就是族灭,就不能给点活路吗。
他可不敢赌,同时也相信面前这货,是肯定能干出这事的。
淮西武将勋贵们,在大明是出了名的,连陛下都晓得是个刺头,屠城灭族这事,可没少干。
真要对比起来,比锦衣卫狠多了。
曹子兴也算是知晓自己撞南墙上去了,只能是将事情,再度交代一遍。
“呸,怂货!”
交代前,曹震还骂了一口,真当这家伙有什么骨气呢。
而交代后,包括蓝玉在内,面色都变了。
“这小子,难怪跑那么快,这等功劳,竟然被他给夺走了。”
曹震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的打量着曹子兴,吓得曹子兴蜷缩在角落里,埋着头不敢动弹。
他倒是不怕被打死,就是怕惹怒了曹震这等人,自己死了,儿子还给陪葬。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希望,若是在这个时候被毁,下了九泉都无法瞑目。
自然,那些同党名单,也老实交代了出来。
“大哥,要不咱们提前一步,把这些人都给抓了去。”曹震提议道。
蓝玉皱眉道:“不可,事已成定局,咱们兄弟本就不缺这些功劳,不过是为了入太孙的眼,若是因为抢夺功劳之事恶了太孙殿下,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对于功劳,像是蓝玉这等人,早就不怎么在乎了。
想要的,直接在战场上拿就是了,现在的关键,还是要得到太孙的信任。
“那大哥,咱们现在怎么说。”曹震再次问道。
蓝玉看了看曹子兴,道:“既然知晓了这些阴谋,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干好咱们的本职,继续抓晋商商帮,该杀的杀,该审的审。”
现在的蓝玉,其实别无所求,就是想着能够给太孙立下足够的功劳,得到充分的信任。
只有为太孙出生入死一番,往后才能稳住自身的权势。
现在伐倭,镇辽,平反,多处局势动荡,他们这些将军们,也算是再次有了用武之地。
在蓝玉的心里,比起陛下来,他更加忌惮太孙。
陛下那边,好歹是跟着干了几十年,功劳苦劳都不少。
可太孙这边,他算是领教了,真就是无形之中,就给入了套。
一套套下来,杀人不见血,莫名其妙自己的兵权就全部被收走了,包括弟兄们的权势,也是大大削弱。
且军中人人歌颂,大伙也没个脾气能发出来。
这手段,身在局中不知觉,过了后再回想起来,后背都得湿透了。
蓝玉等人离开后,锦衣卫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现在的锦衣卫,反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强势了。
若是以前,别说是凉国公了,即便是藩王,哪里敢私闯。
只是目前太孙在位,局势有些不明朗,谁也不知道,太孙殿下将会倾心于哪个衙门。
锦衣卫之所以这么强势,还不都是因为陛下信任。
....
宫廷中,此刻朱元璋和朱英正在谈关于春节后的安排。
“你说的这个邸报,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咱觉得效果甚微,倒是以铜制字这个法子,确挺不错。”
朱元璋听完大孙讲述的想法后,开口说道。
方才,朱英跟老爷子透露出,想要办一个民间邸报,相当于半官方的那种。
除了部分朝堂中可以公开的信息,其余像是一些风土人情的介绍,还有一些新鲜趣事,都可以刊登在上。
自然会有人员,严格把控上面的详细内容。
其中为了更好的印刷邸报,或者说扩展邸报的销路,朱英提出改革活字印刷术。
自从汉朝蔡伦改良纸的生产以后,书写材料比起过去用的甲骨、简牍、金石和缣帛要轻便、经济,但是抄写书籍还是非常费工的,远远不能适应社会的需要。
到东汉末年的熹平年间,出现了摹印和拓印石碑的方法。
北宋庆历间毕昇发明的泥活字,标志着活字印刷术的诞生。
元代王祯成功创制木活字,又发明了转轮排字。
现在便就是朱英提出铜活字,可以更加持久方便的使用。
目前大明所盛行的大多都是木活字,唯一的缺点就是经常浸泡在墨水中,普通的木材容易受到腐蚀,损坏,需要经常性的更换。
好用的木材,成本过于高昂。
如若采用铜制,在持久耐用这块,强上太多。
听到老爷子对于邸报没多大兴趣,朱英瘪瘪嘴。
其实就目前的市场来说,邸报的作用确实不算大。
一则是读书识字的毕竟是少数,受众过于局限,八九成的大明人,几乎都不识字,哪怕是朱元璋已经开办了义务教育,但真正能够读书的少之又少。
吃饭都是个问题,谁还管读书识字呢,先活着吧。
加上蒙元文化的侵袭,对于绝大多数世家的毁灭,汉文化都要形成断层了,在北方那边,甚至懂蒙文的跟懂汉文的差不了多少。
还一个原因就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朱元璋也不例外。
对舆论控制很严,虽然没有搞什么文字狱,但因言获罪的,可不在少数。
至少胡惟庸案中,因言获罪的大把,平时锦衣卫抓捕文臣,主要的罪行也是这个。
是以朱元璋对于大肆发展邸报,兴趣不大。
好在是大孙来提,朱元璋也就没提出明确的反对。
“爷爷,其实邸报最大的好处,就是控制舆论,有着官方的背书,民间邸报上的内容,多数百姓,都肯定会选择相信。”
“对于朝堂的宣传,民心的把控,都是一个大的利器。”
“虽然现在百姓识字的不多,但孙儿打算在大办学堂的同时,也可安排一些人,如评书般,专职讲述邸报内容。”
“自古百姓于兵役,畏之如虎,往往需要强征才行。而咱们完全可以在邸报上,大肆宣扬军人荣耀,比如一些忠君报国的英雄人物,为他们展开宣传。”
“如此之下,征兵这块自然要比从前轻松不少,且兵士了入了伍,更加容易培养出信念,忠诚。”
“百姓们唯一可以知晓的国家大事,都只能是从邸报上面获得,自然也能更加的深入人心。”
在朱英的心中,这邸报控制舆论,绝对是个非常好的东西。
就目前的情况,邸报自然是唯一官办,而后大量印刷,以低廉的价格,迅速传递至大江南北。
从前为什么有说什么皇权不下乡的言辞,就是因为百姓们不识字,朝堂的昭告,根本看不懂,加上一般来说很少离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这也就导致那些乡绅地主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邸报就不同了,首先上面肯定都是满满的正能量,以宣扬忠君爱国为主,彻底的激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概念。
在加上打造英雄人设,什么舍己报国,为兄弟挡刀,独上草原,杀敌千里。
这些的小故事不断产生,日积月累下,对于民心有很大塑造的效果。
可不要小看这些英雄人设,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这英雄人设的产生的影响力,对于百姓的影响,尤其是青壮年,非常巨大。
那些身上有着一把子力气,想要搏出个未来,有想法的。
从军,成为大明的英雄,就是最好的选择。
朱元璋起初还不是很在意,但是听着听着,就越发认真了起来。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蒙元的溃散,和他们对汉人的暴虐,还有不断压制的愤怒,有着离不开的干系。
朱元璋曾经打着重开日月大宋天的名义,也是号召天下百姓的跟从。
从大孙这里,他看到了不一样的角度,那就是以邸报为引,大面积操控天下舆论,或者说:民心。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朱元璋自然非常清楚。
也就是为什么他要定下儒家思想为主流,大力宣扬忠君爱国思想。
一个大一统的国家,不仅仅是在形式制度上,包括思想,也非常的重要。
目前大明的四书五经,儒家思想,很多都是经过朱元璋的亲自修订,像是什么民为贵,君为轻的,早就被移除了。
在科举考试的内容限定死了的情况下,读书考科举就是主动去迎合思想统一,不去迎合,就一辈子做人下人吧。
相对的,所有的官学、私学,全部也都只教授儒家的“四书五经”。
这就是八股取士带来的效果。
朱英另辟的科举之路,其实在原则上,也没有撼动八股取士。
因为朱英给予的,主要是以吏为主,以生活,技艺为主。
俸禄丰厚,但没什么权力可言,真正从官,还是得去学目前正统儒家学说。
而朱元璋意识到,现在大孙所提出的低廉邸报,就是从更加深入化的角度,去控制整个大明百姓的思想。
不仅仅针对于读书人,哪怕是普通百姓,也能有很大的影响。
这个中的关键,就是售价。
大孙方才提出的邸报售价,仅仅只有三文钱一张。
这个价格,哪怕是地主家的长短工,甚至包括佃农,都是能够买得起的。
仔细想去,这些邸报作为书籍,甚至很有可能为更多的百姓,带来识字的可能。
目前大明想要识字,书籍是不可避免需要购置的,但一本书的价格,往往非常昂贵。
哪怕是最为启蒙的书籍,也是以贯钞计算。
这就导致哪怕想要识字的百姓,也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因为他们连看到字的几率都不大。
邸报一出,这个概念就不同了。
首先是邸报的上的内容,在百姓们去学习的过程中,无疑会被一直深化,影响。
后世有言,当一句话天天都被提及的时候,就会生生的刻在脑子里。
这些因为邸报学习而有识字能力的百姓,他们对于整个大明的忠诚,将会变得非常之坚固。
并且在往后不管是招收更方面人才的时候,培养起来也更为方便迅速。
“办,必须要办,且不能小办,得大办,咱看呐,邸报这块,得形成章程,任何人都不得阻碍邸报的传播,要让这邸报,哪怕是身处边疆的百姓,都能拿到。”
朱元璋想明白了,想清楚后,大声说道。
这其中的一些东西,琢磨起来,完全是在不断的稳固整个大明江山,比之科举,更加重要。
这也就意味着极有可能,当大明有难时,振臂一呼,四方响应,八面云从。
如此民心,可堪大用。
“大孙,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古往今来,天资聪慧者如过江之鲫,浩瀚无垠,可却从来没有谁,提出过真正的把控民心,而是防之又防。”
“到了大孙这里,都玩出了这般花样。”
朱元璋赞赏道。
邸报很早就有了,在宋朝时候,就比较流行,但从来没有谁说利用邸报去影响民心。
这样的思维角度,属实新奇。
朱英笑了笑。
这就是格局眼光的不同,在后世因为时代的推进,民智的开放,对于宣传极为重视。
大明无独有偶,宋朝国弱,政策不行,底层百姓犹如牛羊,苦不堪言,即便有所影响也没多大用处。
甚至皇帝的谕旨,连汴京都很难出去。
且那个时候虽有活字印刷,但不受重视,包括现在大明的邸报,都不是印刷,而是以手抄为主。
这就造成了价格的相差,只能在乡绅官员,勋贵大户之间流行起来。
而蒙元,就更不用说了。
入主中原,向来是以武力镇压为主,百姓们想什么,那些蒙古贵族会有人在乎?
不听话,鞭打便是。
奴隶还能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对主人的不敬。
直到大明,现在高产粮出,国库充盈,前有朱元璋义务教育的开办,现在朱英学堂的出现。
加上活字印刷技艺的成熟,造纸业的兴盛,低廉的纸张价格。
最后还得加上明代小说的兴盛,一大批以此为业的说书人出现,对于加强宣传的助力。
等等一系列的条件极为具备,所以才能达成此事。
换作往前任何一个朝代,都是难以办到。
朱英做的,只是在合适的时机,提出了合适的安排。
“爷爷,大明的威严,在于强军,邸报只是辅助,所谓弱国无外交,想要大明长盛久治,以孙儿看来,还需是武力守护。”
“因此邸报上的主流内容,孙儿当以为要宣传军人,传递保家卫国之理念。”
朱英顺势说道。
对于打压武人,在朱英的心中一直都是持反对的。
自然从源头上来说,朱元璋的打压武人,并不是指整体军人,而是说大明的武将勋贵,兵权这些。
朱英要做的是,塑造出真正的大明强军,有着自己思想的强军。
无时无刻以守护大明安危为己任,哪怕是他们的将军,想要带头造反,也会被手下绑起来的那种。
朱英现在创办的军事学堂,就是要大量的培养出中层军官,将大明将士的骨架支撑起来,削弱统帅的影响力。
目前来说,效果还是很好的。
地方上不说,至少京师周边,玄甲卫这里出去的将士,不断进入各个卫所,蚕食往前老将们的兵权。
他们的进入,就好像一颗钉子,深深的埋了进去。
若有卫所的指挥使,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念头,势必难以达成。
“保家卫国,好一个保家卫国!!!”
朱元璋眼睛一亮,大声称赞道。
在现在的大明,或者说包括从前,是没有保家卫国这个词的。
听到老爷子的称赞,朱英也是一愣。
这个在后世几乎是人人皆知的成语,在大明竟然没有吗?
这倒是朱英不学无术了,保家卫国这个成语,出自后世著名诗人冰心,而非自古有之。
就在朱英借此机会,想要跟老爷子好好唠唠关于强军,增加军饷,完善军人保障制度的时候。
门外宦官来报:“启禀陛下,锦衣卫镇抚使宋忠,有紧急之事求见。”
朱元璋有些不悦。
这寒冬腊月的,爷孙俩在这里聊得热闹呢,还是事关大明未来之大事。
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宋忠这家伙,印象分大减。
“让他进来。”
“遵旨。”
宋忠进来,看到陛下和太孙殿下都在,心中一喜,行礼道:“臣拜见陛下,太孙殿下。”
朱元璋点点头,淡淡的说道:“起来说话,这次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宋忠连忙正色道:“回禀陛下,臣按令抓捕山西户籍,户部郎中曹子兴入诏狱审问,发现晋商谋逆大罪。”
简单述说一下,宋忠连忙呈上卷宗。
刘和上前接过卷宗,而后递给陛下查看。
朱元璋本就心头有些不爽,待看到卷宗内的详细后,整个人直接就炸了。
“谋逆!谋逆!这是要窃咱大明根基,毁大明国祚。”
“里通外族,内藏京师,好大的局。这些晋商,当一个个尽诛九族!!!”
朱元璋没想到,谣言案竟是牵扯出一个惊天大阴谋。
晋商的布局,太过深远,本就偏离京师,皇权难达,还大量售卖铁器至草原上。
更甚者,是整个山西的官员,几乎都被收买,往前彻查贪污案,山西那边少有发生,朱元璋还觉得不错,政治清明。
现在看来,分别是蛇鼠一窝,连京师这边,都有布局。
刹那间,朱元璋顿时觉得这手法有些熟悉,仔细想来,这跟大孙布局高丽的手段,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片刻,朱元璋的愤怒就消散开来,半眯着的眼睛,煞气溢出。
在遇到大事时,愤怒没有任何用处,其实大多数时候,朱元璋的愤怒,都是给别人看的。
作为开国之皇帝,冷静的对待处理任何事情,是朱元璋早就有的习惯。
而深思之下,朱元璋心头开始冷漠。
若是任其长久发展,说不定未来的大明,很有可能因这些晋商而灭。
这种猜测,是基于大孙之前的一些手段。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大明末期,这些晋商们操控权势,大肆吞并九边军饷,尤其是山西一带更甚,朝廷去多少银子,就吃多少银子,跟无底洞一般。
满清的崛起,正是因为跟晋商们的大量交易。
中原王朝于外族,最大的优势在于军备领先。
而晋商们大肆出售军备,让满清战力暴涨,加上大明那个时候多灾多难,便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是李自成农民起义取缔的大明,但实际上,满清牵扯了大明多少兵力。
九边重镇,囤积了大明最有战力的将士。
若真只有李自成,造反这事,难说。
朱元璋在想明白后,并没有立即表态,反而是摆摆手,让宋忠离开。
陛下的反应,出乎了宋忠的意料,不过经常和陛下打交道的他明白,这件事怕是会掀起惊天巨浪。
“大孙也看看吧。”
朱元璋将卷宗交给朱英说道。
朱英接过卷宗浏览起来。
好家伙。
朱英从前知晓晋商跟草原部族有些交易,但没想到这才大明初啊,就已经这么夸张了。
毕竟很多边疆的商人,包括北平,西域地带,多少都是有走私交易的。
巨大的利润,让许多人愿意铤而走险,只能加强抑制,想要杜绝很难。
只是没想到,这些晋商,从明初就开始布局了。
京师有人很正常,但是有这么多人,那就不正常了。
卷宗上附带的名单,牵扯其中的,足足有三百余人啊!
看似不多,品级也不算太高,但这些人,个个都是朝廷要员,分散于六部之中,尤其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官。
难怪大明近三百年,山西这些晋商们一直在暗中不断的累积财富,而没有被察觉到。
直到实力足够,有了足以倾国之力。
这关系上下星罗密布,且还是只有曹子兴一人泄露出来的名单,肯定还有其他隐藏着的。
“这山西跟反了没啥区别,且比明面上造反,还要来得更为阴险,多少官员去了山西,怕不是都被蚕食进去了。”
“看来山西此地,当要好生的清洗一番,将这些污垢,须洗得干干净净。”
朱元璋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喜怒。
倘若马皇后还在,亦或是太子朱标还在的话,听到这个声音,就能明白,这是朱元璋愤怒到极致的一种体现。
往前的三大案初始,无一不是这般。
朱英虽然没见识过,不过这感觉也是很强烈的。
稍作思索后道;“爷爷,看来开春第一件事,便就是大军平反,顺带将山西也彻底清理干净了。”
朱元璋颔首。
......
这两天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谕旨发出,但早朝的时候,很多官员发现,自己的身边突然多了许多空位。
奉天殿内,文武官员约莫接近五百之数。
仅仅一天过去,就有上百文臣被抓走。
这么明显的事情,大臣们自然是知晓了,但没一人敢去问是个什么情况。
朝堂上一切正常,只是在往后的官员中,稍显空荡。
而京师城内,对比朝堂,那叫一个风云变幻。
锦衣卫抓的文臣还好,对于百姓们几乎没有影响。
但蓝玉这边,顺藤摸瓜,先是逮着晋商商帮的成员抓,而后审讯之下,但凡有所涉及的,也都抓捕归案。
治安司和兵马司的牢房,早就满员了,连地牢都已经关不下了。
现在抓的人,全部都是往军营里送。
而随着抓捕人员的同时,大量的货物,钱财,也被当做脏物,一并给收了回来。
“大哥,这也...太多了吧。”
看着面前的部分收缴钱财,曹震咽了口口水,艰难的说道。
历史性的一刻
大家懂的,今晚极有可能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无心码字
诸君与我,静待....
若是...
明日必万以庆祝....
呜呼哀哉!
明天日万。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码大明孙。
第376章:军中思想的变化
正值年关,这个点选择到京师来商人们,当然都是准备了足够的本钱的。
晋商,可不是指他们只在陕西这些地方从商,向来是哪里富裕哪里跑。
而京师的春节,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最为热闹的地方,也是消费最高的地方,同时是大部分商人们最为赚钱的时候。
哪怕是因为群英商会,鲸吞了大部分商会的利益,但即便是吃了肉留下的汤,也是足够很多人吃饱了。
而蓝玉这些人,肯定不能只抓人的,抄没家产便是顺带。
“统筹出来,总计有多少。”蓝玉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对副官问道。
副官道:“回禀凉国公,目前各类货物折合统筹,约莫在两百万贯宝钞左右,余下还有些没统筹进入的,估计大约有三十万贯宝钞上下。”
听到这话,蓝玉和曹震两人,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良久,曹震挥挥手让副官出去。
大帐内唯有蓝玉和曹震两人。
“这些个商人,是真他娘的有钱呐,随便都是两百万贯,这可是多少将士的军饷。”
“大哥,你看这么冷的天气,弟兄们也累得够呛,即便是休沐的,也都回来了。”
“要不然,咱们也给兄弟们分润一点吧,那么一小点就行了。”
曹震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搓动,如点宝钞一般。
若是换做之前,都不需太久,哪怕是半年前。
蓝玉都会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口。
因为在军队里,像是这样的缴获,本身就有一个潜规则,那便是弟兄们多少都有份。
而这些缴获,自然是他们这些将军的大头。
往日里,最次也是截取一半了,有些狠的,甚至达到六成,七成,余下的才会上缴朝廷。
然而这次,蓝玉迟疑了。
迟疑的原因自然不用多说,很大程度的受到了太孙朱英的影响。
朱英很蓝玉谈过很多次,尤其是在军队的管理上面。
非常明确的提出,将会大幅度的提升将士待遇,但与此同时,有些陋习也要改掉。
如今地方上的将士们暂且不提,但京师的卫所,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玄甲卫的不断渗透,所有京师周边卫所们将士们个人素质,都在不断的提升。
至少再也不会出现像是从前,敌人丢一些金银财宝出来,就会大肆抢夺,不顾军纪的情况。
这个时候蓝玉敏锐的意识到,这个时候对于自己,亦或者说所有的弟兄们来说,都是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
首先,贪墨的情况,是绝对会被太孙知晓的,这个毋容置疑。
不说这里是京师,就算是那些从玄甲卫出来的中层将士们,他们也绝对会通风报信。
这事瞒不住。
看到大哥蓝玉面露迟疑的神色,曹震不由催道:“大哥,这怎么分,你倒是说句话呀。”
“不过这里是京师,有些事情做得太过也是不好,照我看来,不如就截留四成吧。”
曹震也在琢磨着,可他的琢磨和蓝玉不同。
曹震是安徽凤阳人,随同朱元璋骑兵,得益于老乡的面子上,也有着自身的猛勇军功,累官至指挥使。
曾经就是常遇春麾下大将。
要说本身有多高的文化素养,这个指定是没有的。
在练兵上,打仗这么多年,自然也有了不少章程,不过综合来说,还是得益于局势。
思想上也保留着曾经的做派,虽说跟蓝玉非常近,也隶属于太孙麾下,但其实跟太孙的接触几乎没有,所以想法上也有很多不同。
看着蓝玉犹豫,还以为是在想截留多少的问题,便就开口说道。
蓝玉听到这话,轻轻摇头。
还未说话,曹震就抢先道:“不然大哥咱们就留三成吧,这次的钱财确实比较多,三成也够了。”
蓝玉闻言,继续摇头。
“要不两成?两成也行呀,大过年的,多少算是个心意。”
蓝玉摇头。
曹震哭丧着个脸,最后道:“难不成咱们就留一成呀,二三万贯,这有点少了吧,给弟兄们分了,咱们这里也没多少了。”
蓝玉终于开口道:“吩咐下去,此次缴获,分文不取,任何人敢于贪墨一文,军法伺候。”
曹震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怎么能行。
一文钱都不给留,还不准贪墨分毫。
曹震想都不用想,就目前上报统筹上来的时候,估摸着已经有不少弟兄,把某些值钱的东西,偷摸往兜里装了。
从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大哥这意思,是要大伙把已经装进兜里的钱财,再给吐出来。
“大哥,这,不太合适吧。”
半晌,曹震呐呐的说道。
蓝玉起身,身材健硕,魁梧的他,比之曹震还要高出半个头。
沉静如水的眸子中,尽皆是压制,曹震对上忍不住微微低头避开。
“并非是某,要绝了兄弟们的财路,而是当今这世道,一些曾经的习惯,必须要得到改变。”
“太孙殿下所想看到的军队,将士,是不能去贪墨这样的钱财。这就是为什么,殿下会给将士们退伍后的保障。”
“某听殿下所言,在今年春后,更会有一系列的措施,来保障退伍将士们的生活。”
“哪怕是因伤残而退伍的将士,也会有很大的照顾。”
“这些,是贪墨再多钱财,也得不到的东西。若是因为贪墨,从而使得将士们错失这样的机会,你我,皆是弟兄们的罪人。”
蓝玉语重心长的说道。
而曹震一边听着,一边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在他的心中,大哥蓝玉是个怎样的人?
那是在行事风格上,跟他的姐夫常遇春,几乎是完全效仿着来的。
对敌人残暴,对自己更为残暴,真正意义上的凶猛,哪怕是在打仗的时候,经常也是冲在第一线上。
这才过了多久,三个月吧。
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般。
常言道:近朱则赤,近墨者黑。
太孙殿下对于大哥的影响,就真的有这么大吗。
许是看到曹震眼中的惊讶,蓝玉语气带着唏嘘和感叹,道:“曹兄,这世道变了呀,太孙殿下你接触得少,很多东西不怎么明白,往后便就清楚了,我是不会害了弟兄们的。”
“若是咱们还要按照以往的路子去走,哪怕是立下再多的功劳,也会逐渐被太孙殿下边缘化。”
“什么时候哟空闲,我建议曹兄去玄甲卫的军营去看看,就知道往后的路子,应该是怎么走了。”
曹震的年纪,其实比蓝玉还要大上一些,资历也比蓝玉高,但是论起背景,那就相差太大了。
所以在称呼上,一直是叫着大哥。自然,大哥和大兄,在现在的大明,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而蓝玉一般也以兄弟相称。
蓝玉是个聪明人。
不是聪明人,也成不了如今的一代名将。
名将和大将之间,可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即使是政治智慧,蓝玉也不必朝堂上任何一个大臣来得低。
历史上之所以被杀,首先是他没有想到朱元璋真的可以做事这么绝,这么狠。
再有即便是他想反抗,也没有任何的机会可言。
在老朱这里,想要弄死的人,只能是个死。
朱英在跟蓝玉的沟通中,因有着血缘关系的牵连,很多话也算是说得比较的直接,并没有暗示来暗示去,让你自己去体会。
像是贪墨钱财这样的事情,就是摆明了告诉蓝玉,我看不惯,也看不得,以后不要去做了。
加上玄甲卫现在的情况,几乎是成了一个标杆,蓝玉也是曾经去看过的。
所以才会有这样思想的转变。
曹震听着,喉咙滚动了数下,但也不知道怎么去说,总不能说去反对太孙殿下吧。
只是脸上的可惜,非常明显。
想了良久,还是说道;“大哥,不然那些已经拿了点的弟兄们,他们就算了吧。”
“现在正值春节,也让弟兄们稍微富裕一点。”
蓝玉坚定的摇了摇头,道:“这般更是不行,他们拿了,底下的弟兄们不拿,那像什么话,说了不拿,那就都不拿。”
曹震听着这话,只好尴尬的点点头。
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颇有些不舍。
那可是上千贯宝钞呢,感情也得交出来。
恰逢此时,大帐外有属官来报:“启禀大将军,外面百户陈兴和百户张建打起来了。”
蓝玉眉头一皱,喝问道:“何事引发纷争。”
属官回道:“两人因钱财之故,因此双方产生争执,目前正在大打出手。”
曹震怒喝道:“放肆,竟敢无视军纪,军纪官何在!”
属官不敢搭话,这是在自家营寨,因为自家事争执,又不是战时,即便是军纪官,也只能是劝阻为主。
“走吧,去看看。”蓝玉说着,带头起身过去。
此时校场上沸沸扬扬,极为热闹,更是不断传出叫好声,嘘声。
许多将士围成一个圈子,里面正是两名百户在单挑。
不过很显然,年轻的点百户陈兴,一直在压着百户张建打。
蓝玉和曹震的到来,使得将士们一哄而散,两名百户也立马停了下来。
这里是曹震的军营,两名百户自然都是他的属下。
曹震也没啥说的,上去就是一人一脚,骂骂咧咧的道:“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自家人还为了这点钱财争抢,咋滴,好歹都是百户,是没见过宝钞吗。”
听到这骂声,众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气氛显得有些异常。
曹震见此,随手抓来一名将士,让他详细交代个中情况。
原来,并不是两人在争夺贪墨缴获钱财,而是百户张建在私下藏匿钱财的时候,被同为百户的陈兴发现。
然后陈兴要求张建把钱财都给交出来,不准私下贪墨。
恼羞成怒的张建,便就直接动手了。
听到这里,曹震不由转头看了蓝玉一眼,心里头有些震撼。
因为百户张建,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了,这就是或许为什么军纪官没有大力制止,反而视若不见的缘故。
而百户陈兴,是最近才被调到他麾下的。
陈兴的路子,很清晰,前身就是玄甲卫。
立了功劳,但在玄甲卫中没了晋升名额,就被安排了过来。
许多玄甲卫,都是以这种形式,加入到各个卫所之中。
一同来的自然不是陈兴一人,其中单百户便有三人。
不然早就一边倒了。
曹震知晓后,转头看向蓝玉。
蓝玉轻轻点头。
曹震顿时明白,对着张建呵斥道:“军纪如何,你这个百户都不知晓吗,都不知道你这个百户是怎么当上的,竟敢带头触发军纪。”
张建嘀咕着:“那还不是将军你一手提拔的。”
平日里,曹震练兵,都是跟兄弟似的,这些百户,千户,也都是熟悉得很,少的都跟了十多年,长的几十年,一路这么并肩子过来。
是以张建才敢这么说话。
在大哥面前,曹震感觉脸面有些挂不住,呵斥道:“把藏匿的银子都交出来,自个到军法处领二十军棍。”
张建闻言,颇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头儿,军棍没问题,别说二十,三十都成,可这银子...能不能稍微留点。”
曹震眼睛一瞪,道:“放肆!”
“没大没小了是吧,让你交出来就交出来,别给我摸摸索索的,爽快点。”
“左右来人,给我上去搜身,一个铜板都给掏干净了。”
两名亲卫嬉皮笑脸的上去,对那百户张建说道:“建哥儿,可别让兄弟们难做,头儿都发话了。”
另一人道:“是啊,别藏着了。”
这般嬉笑打闹着,三人闹了半晌,不少钱财被搜了出来。
然而,蓝玉面色铁青。
陈兴等玄甲卫出身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曹震也感觉到了这气氛有些不对,只是让他对这些弟兄下狠手,碍于多年情面,他有些不愿,也不想。
“这还是我大明的将士吗!”
一道冷厉之声,从蓝玉这里传出。
所有的嬉笑气氛,顿时被打破。
蓝玉在军中的威望,尤其是淮西勋贵武将们心中,更甚。
这些跟随着曹震的将士们,曾经可谓都当过蓝玉的兵。
当大将军开口,事态就变了。
“百户陈兴!”蓝玉喝道。
“属下在。”陈兴抱拳行礼。
“军棍三十,立即行刑!”
“属下领大将军令。”
陈兴可没什么顾忌,直接走到旁边军法官手里拿来杀威棒,马上有同为玄甲卫的搬来条凳。
陈兴冷艳看着张建。
张建知晓大概是逃不过了,目光转向曹震,曹震侧头避开。
一咬牙,张建就躺了上去,口中仍道:“来呀,爷爷可不怕这些。”
陈兴冷哼一声,待张建躺好后,一棍子狠狠的打下去。
张建忍不住痛哼出声。
这一棍子,可不好受。
平日里的处罚,多少都有些情面,但陈兴刚才与其争打过,哪会留手。
嘭!嘭!嘭!嘭!嘭!
不到十棍子,张建的嘴角,已经开始溢出鲜血。
而接下来,还有二十军棍,这般打下去,不死也残。
军中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起来。
尤其是那些曾经跟随曹震出生入死的老部下,眼睛都红了。
然大将军蓝玉在此,谁敢放肆。
又是十军棍下去,张建此刻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不过这十军棍,可以很明显的看出,陈兴已经开始留手。
许多人看着,内心里竟然有些感激。
玄甲卫出身的百户们,跟这些老兵们平日一直有些不对付。
老兵们看不过这些不过数年的新兵,凭着太孙殿下的关系,就这么上了高位,还和自己平起平坐。
而这些玄甲卫出身的将士们,内心对于这些老兵也有许多不屑。
看不起的地方太多。
除了资历老一点,能有什么?
各种战法不熟,要纪律没纪律的,许多更是带头坏规矩,几个个个都是文盲,大字不识,兵书里的东西,听都没听过。
目前这种情况,在很多卫所里,都是常见之事,而有着太孙背景的玄甲卫,且能熟稔兵书,还会教导战法,很容易就吸收一批跟随者。
陈兴其实平时也没太去计较,主要这次的钱财,在陈兴看来应该归属于太孙殿下。
动太孙殿下的钱财,这件事陈兴就没法忍了。
随着最后的十军棍落下,张建还有半口气吊着。
曹震看向蓝玉,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
蓝玉微微点头,曹震立马大喝:“快,请军中大夫过来。”
一堆人其上,将张建抬着,送往军中大夫那边去。
此时,整个军寨的气氛,已然截然不同,极为严肃起来。
蓝玉走上点将台。
看了看众人后说道:“太孙殿下,体恤我等武人,诸位的军饷,一升再升,退伍制的出现,也让大伙没了后顾之忧。”
“即便是战场伤残,也自有太孙殿下出钱财养着。”
“既是如此,为何尔等,还要贪墨太孙殿下的钱财,还是觉得曾经习惯了,现在无所谓了吗。”
这话一出,大部分将士,都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曾几何时,当太孙殿下的为军中将士增加军饷,更有退伍制保障往后生活的时候,整个军寨中,热歌载舞,为太孙殿下贺。
现在想起来,自己今日这番动作,跟白眼狼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军营之中,从来不缺乏热血男儿,更是最将义气的地方。
当蓝玉的话在这里说完。
突然,人群中响起了钱财掉落在地的声音。
那是某个将士,偷摸拿的值钱玩意。
有了第一人带头,自然多人跟从。
不一会,军营的地面,大量的钱财出现。
看到这一幕,即便是曹震,也极为动容,一咬牙,他从兜里掏出一沓宝钞来,放置在面前的案台上。
蓝玉见此,没在多说什么,只是让军中钱粮官过来进行造册入库。
而在曹震军营所发生的事情,也很快的传入到了宫中。
---
ps:五千字,四舍五入也算一万了吗。
开个玩笑,没写完的明天补上,月票就不敢求了,没脸求,希望明天能涨点脸。
第377章:巡查玄甲卫(七夕快乐)
“蓝玉这小子,没成想还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倒是让咱有些始料不及啊。”
大明皇宫,华盖殿中,朱元璋看着刚才从蒋瓛手中拿来的卷宗记载,笑着对旁边的大孙说道。
朱英闻言,接过卷宗一看,也是很满意的点点头。
军队里纵容将士贪污的风气,由来已久。
别说什么屡禁不止,这是很多底层将士都迫切渴望的,尤其是在战时,更是如此。
朱元璋对于这方面,也有想过一些法子,但效果都不是很好。
多少年来,军队从来都是这样。
要想遏制住这股风气,只能拿更多的军饷去填补,但军饷过大,造成的国库压力也会极大。
前些年大明国库可谓是一直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活,哪里还能考虑这么多事情。
真要强行禁止,很容易发生兵变事故,更容易动摇军心。
作为长期的统军人物,朱元璋明白其中利害,无奈下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这也就导致出现一个很是尴尬的局面。
那就是在文臣中贪污几两银子,就得被处死,而在军中贪污行贿之风盛行。
像是淮西武将勋贵所掌控的军队中,这些百户所,千户所,包括总旗,小旗,他们的任免升职,几乎都快是明码标价了。
很多卫所指挥使,就是靠着这个,赚得一个盆满钵满。
现在因为曹震卫所军营中发生的事情,让朱元璋对于蓝玉的刻板印象,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纵观整个大明,在军事能力上,能够和蓝玉比肩的,只手可数。
本来也是要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甚至在朱元璋的心中,除了加强对边疆外族的抵御,也想立下一些不征之国,让子嗣后代们,好好守住这个家便就行了。
如今,大孙能力优秀,无论军事,治国,皆出朱元璋所望,更兼有雄心壮志。
虽说现在局面多线即将开战,朱元璋并没有觉得是个很难的事情。
陕西,挥手可灭。
倭国,大军镇压,更有巨大银山可供挖掘,若真有大孙说的那么多,对于大明来说,当真是个好事情。
辽东那边,派再多将士,百姓过去开荒,都是值得的,几乎是整个北方的粮仓。
从倭国拿银子,从辽东收粮食。
往后的大明,只会是更加的国富民强,未来可期。
聊完蓝玉的事情后,朱元璋眉头一挑,道:“这些个奸商,到底是藏匿了多少钱财,仅仅在京师这里抓捕了一批了,得钞竟有两百余万贯,简直骇人听闻。”
“山西等地,本就穷困,咱每年都要支出多少钱粮,去赈灾,平荒,换来的是什。”
“这些个奸商,手里头有这么多的钱粮,不思给家乡作协奉献,反而还要勾结外族,坏咱大明,简直是罪该万死!”
山西的晋商有钱,可山西的百姓,过得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就大明目前来说,整个西北地区,都是属于非常穷困的地区,旱灾那是时有的事情。
尤其是水源,非常之缺乏。
真正意义上的穷山恶水,其中马匪,更是整个大西北独有的特色。
朱英更是知道,哪怕到了后世,大西北的整体经济,都是一直处于末端,更不用说如今的大明了。
而现在,抄没出这么多的钱粮,足以看出其中贫富差距,超乎想象。
两百余万贯啊,这可是多少赋税。
朱元璋现在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从大孙出现后,这钱粮,好像来得也太快太轻松了吧。
回想起往年,每次都和户部争银子的场面,朱元璋就忍不住咳嗽两声。
仔细盘算一下,自从大孙入宫以来,进出的宝钞,怕是得有上千万贯。
简直...太爽了。
朱元璋从小就是白手起家,现在竟然有一种啃孙的感觉,难得,难得!
当浮一大白。
案台上没得酒水,那就只能以茶水代替,端起杯来,一口饮尽,爽!!!
“爷爷,近两日孙儿准备带领都督府各都督,同知,佥事,包括京师周边各卫所指挥使,巡查玄甲卫。”
朱英心中思索一会,开口说道。
朱元璋眼神一动,笑问道:“看来大孙是想提前进军陕西,山西两地了。”
大孙的心思,只是一句话,朱元璋就听明白了,在这个时候带着几乎是军部所有长官去看玄甲卫,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一则是跟这次蓝玉的事情有关,显然是要将去除贪污之风,贯彻到所有将士心中。
二则在这个点上,只有进发陕西平反。
因为若是等待完全开春,到那个时候陕西还没有平定下来,那么对于春耕的影响,就非常之大。
这一场战,为今年首站,要打出气势,亦是不能拖沓,必须迅速解决。
朱英点点头,回道:“孙儿想在此前,多多提升将士们心中的士气,调用粮草,出征陕西,等大军行至差不多的时候,刚好临近春季。”
“陕西那边,冬季难熬,现在正是士气衰弱之时,如此当可一举歼灭敌军。”
选择在元宵前后出发,朱英心中也是有了具体的考量。
其中最大的困难,莫过于大军行军了。
田九成造反的地方,是在沔县,也就是汉中一带,并非是深入西北地区,虽属陕西,但因临近四川,并不是大西北那种高原地带。
处于汉中盆地西端,北依秦岭,南垣巴山,居川、陕、甘要冲。
田九成在造反后,并没有去攻打更为富裕的汉中,反而是朝着南京城相反的方向,去打略阳。
这个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割据一方,发展势力,效仿当年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
个中意图也是非常的明显,就是想一直向西北方向发展,然后跟草原勾搭在一起,共同抵抗大明。
“看来大孙是想走水路,运兵至汉中,迅速歼灭这些反贼了。”朱元璋稍稍思索一下道。
朱英点点头,回道:“孙儿正是准备调集大量战船过来,包括一些商船,即可征用作为运兵。”
“直达襄阳后,改道汉江,不足一月,即可抵达汉中,半月内歼灭敌军,正好赶上春耕。”
走水路最为方便的就是后勤了,而且很大程度上,可以节省将士们的体力。
除了必要的停靠补给,其余时日皆可昼夜不停的行军,比单纯的步行要快上太多,而且完全可以避开寒风侵蚀之苦。
最为主要的是,汉江并没有结冰期,船只虽为逆流而上,比寻常要慢些,胜在稳妥。
朱元璋颔首赞同,并没有太多意外之处。
当田九成等人造反的消息传到京师的时候,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走水路的计策。
现在朱元璋询问大孙详细,不过只是一种考验罢了。
显然朱英的这份答卷,让朱元璋感到非常的满意。
其中最为欣赏之处,便就是提前动手,完全可以打这些反贼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是水路行军,更加具有隐秘性,在限制水路商船的情况下,即便是反贼同党想要偷偷传递消息,也绝对没有朝廷的大军快。
且对于从京师至汉中方向的所有关隘,都会进行一定程度的限制,尤其是行商。
反贼们可没有能享受驿站的便利,在这种天气步行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可能把消息提前透露给反贼知晓。
而将士们因为坐船直上,体力得到很好的保持,在抵达的汉中的当天,就可直接发起总攻,强行将反贼扫平干净。
在这一块,朱英并没有太多担忧之处。
历史上,田九成等人声势虽大,但也没翻起什么风浪来。
被耿炳文造反的同年,就给直接镇压。
耿炳文虽说资历老,但就作战而言,在淮西勋贵武将中的排名,还是极为靠后的。
这次,朱英的打算,是以蓝玉为首,朱权为辅,直接横扫过去。
说实话,蓝玉这等大明名将,去打一个农民起义的家伙,说是杀鸡用牛刀都不为过。
这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因为新年第一战,对于整个大明目前的局势来说,都是非常的重要。
镇压田九成,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对于整个陕西,山西,进行一个扫荡和严控,才是朱英最后的目的,像是什么马匪之类的,一路横扫过去,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弄掉。
尤其是高产粮种的发放,将会彻底改变整个大西北的状况,把底层百姓的生活提升起来,不说温饱,至少是个饿不死的状态,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改变了。
山西临近北直隶,也就是后世的河北。
在涉及到辽东,奴儿干战略布局上,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辽东的人口迁移,不可能说从南方调人,只能是就近原则,北直隶为第一考虑。
若是山西不稳,对于北直隶的影响就很大了。
不仅仅关乎辽东,奴儿干,还有来自于草原上的威胁,也是至关重要。
陕西,山西的稳定,和辽东,奴儿干种粮,移民,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管是朱英,还是朱元璋,都非常的清楚一个事情。
那就是在伐倭的过程中,草原上的部族们,绝对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他们会趁着边防空虚,乘机对大明地区进行极为恶劣的抢夺。
这些都是全部要考虑在内的。
稍有差池,对于许多百姓来说,那真就是人间炼狱。
......
五军都督府,虽有极大的权力。
但就京师来说,存在感并不强。
每日的朝会,虽说都会参加,但基本上跟旁听的观众,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的主要行动,多是在大明各地,京师这边,基本上都是朱元璋亲自下谕旨调动了。
京师的卫所,只是名义上归属于五军都督府,实际行动上,根本不可能绕开朱元璋。
像是李景隆,经常就是去溜达一圈,人就不见了。
很多武将勋贵,都是这样。
朱元璋也没管过。
但是今天,这个平日里清闲如养老衙门一样的五军都督府,犹如煮沸的热水一般,极为喧闹起来。
“太孙殿下此举是有何用意。”
“我看太孙殿下是准备让玄甲卫的操练方式,逐渐分布到各个卫所中来。”
“玄甲卫的军饷暂且不提,其中操练所需花费,极为巨大,单我了解,一日三餐,顿顿有肉,若是其他卫所皆是如此,我怕是朝廷难以负担。”
“杞人忧天,也不看看现在弟兄们的军饷,几乎都涨了,不仅是国库充盈,就说内帑,据说宝钞都不知道怎么花了,哪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倒是觉得,即便不会完全向玄甲卫那般,但也会随着这个方向走,这是要走精兵强将的路子呀。”
“到时候便就知晓了,我还没去看过玄甲卫呢,这次真要好好看看,究竟为何被称为大明第一卫。”
“嘿,去了你就知道了,我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个震撼呀,当真是难以言说。”
能够在五军都督府担任都督,同知,佥事的,哪个不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立过功劳。
但玄甲卫,很多人服气,也有很多人不服气。
去见识过的,都说乃是当今天下,最强之卫所,而没去过的,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太孙殿下令旨,明日上午,将会带着所有军中长官,共同巡查玄甲卫。
这个意思就非常明确了。
蓝玉府中。
曹震问道:“大哥,这次太孙殿下突然让所有指挥使们都去观看玄甲卫,是不是跟我昨日的事情呢,有些关联。”
曹震的心中有些惶恐,若是真跟自己有关,怕是在太孙殿下那里,自己已经没了好的印象。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来到了蓝玉这里。
不管怎么说,就军中而言,蓝玉和太孙殿下,毕竟有些血缘关系。
蓝玉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当时我就跟你说过,你还要去偏袒下属。”
曹震绕绕头道:“我这不是很多事情都不知晓吗。”
蓝玉回道:“看吧,太孙殿下大概不会跟你这样的粗人计较,不过这次去了玄甲卫之后,所有卫所的将士们,大概都会有很大程度的改变。”
“如今国库充盈,有了足够的钱粮,有些规矩,将会被重新立起来。”
蓝玉看得透彻,这次的关键,不仅仅是在于操练,更多是对于军中的某些不良风气,进行一个彻底的变化。
第378章:连陛下都起身了
天还未亮的时候,玄甲卫的军营里,已经是整整齐齐的站满了所有的将士。
点将台上,潘荣,吴海,董泉,张佐,曹炳齐肩并立。
五人,便就是玄甲卫主要负责的五个千户。
五人间,并没有谁的地位更高或者更低的说法,全是由朱英直接统帅。
而在五人间,也有一个排名。
从左至右开始算,排行第一的,在五人间的话语权,就要稍微多上一点。
这个排名并非是固定不动的,而是在每个月的月底,都会有一次全军演武,谁率领的队伍,取得第一,自然就能站在最为左边的位置。
目前站在最为左边的,便就是董泉。
这五人,除了曹炳是曹震之子外,其余四人,皆曾经是蓝玉麾下的部将。
在推荐过来后,朱英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直接就收下定为千户,似乎直接就当成了心腹培养。
当然,蓝玉推荐过的这武人,包括曹炳,可都不是说什么关系户,易于之辈。
几乎可以说是在蓝玉的后辈之中,最为优秀的五人了。
不管是军事天赋,还是勇猛作战,都是非常杰出,并非什么纯粹的关系户。
在这一点上个,蓝玉也是有着很强的考究,因为知道和太孙接触过的就能明白,像是太孙那样的人,在他的面前搞什么裙带关系,小伎俩的,只会是自取其辱。
一个白手起家,称雄西域的太孙,没有任何人可以,胆敢随便的糊弄。
即便是曹炳这边确实是有曹震的关系,但在所有淮西勋贵,甚至说大明目前所有武将勋贵的后辈中,曹炳都是个中的佼佼者。
不仅没有任何二代子弟的脾性,反倒是有着很强的军事天赋。
话说曹炳在玄甲卫当千户,曹震却连玄甲卫的情况都不知道,听上去有些奇怪。
实则就是,自从进入玄甲卫后,几乎没人有休沐的资格。
玄甲卫创建三月以来,一直都是采取的封闭式管理,每日都是不断的操练,没有说任何一天的停歇。
但凡无法接受的,将会被直接淘汰出玄甲卫内。
不过能够到玄甲卫这边来的,哪怕是一个最小的兵,那也是在所有的将士中,都是极为优异者,这各种的素质,比之孝陵卫都是相当。
虽然很苦,虽然很难,但就目前为止,没有一人淘汰,只有达到标准,升迁。
所谓的升迁,便就是百户之下将士,直接升迁到其他的卫所去担当百户,不过这在玄甲卫内部成员看来,跟被踢出去没有区别。
因为这个名额,并不是给每个小队中,最为优异的那个,而是只有垫底的,才会出去担任百户。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留下来,去拼命努力着。
“董兄,你来说两句吧,上个月的大比,可就是你的人最为优秀了。”
旁边的吴海笑着说道。
黑夜弥漫,寒风呼啸,周围只有随风摇曳的火把,给出光亮。
下面的将士们,就跟雕塑一般,巍然不动,没有丝毫的声响。
董泉闻言,迟疑了一下,摆摆手道:“不然还是让柄哥儿来说吧,咱们这几个大老粗,可没得柄哥儿学识渊博。”
这话一出,其余两人也是点头赞同。
曹炳虽然在五人中年级小,但自小读书丰富,比起几人在军营长大,自然要好上很多。
曹炳见此,也不推迟,抱拳谢过后,向前一步。
“今日,对于我等玄甲卫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想必大家也听说了,太孙殿下将会带领京师周边三十六卫都指挥使,五军都督府各大将军,观摩咱们今日的军演。”
“玄甲卫建卫至今,已有百日,这百日来,每个弟兄,我都是看在眼里,太孙殿下给了咱们最好的待遇,一日三餐,顿顿有肉,量大管饱。”
“自然,咱们弟兄们,也没一个孬种,哪怕操练到昏倒,也没一人退却过。”
“百日苦训,今日就是到了检验的时候了,能不能给太孙殿下长脸,能不能把所有的操练都体现出来,就看你们今日的成果了。”
“不要让我们失望,亦是不要让太孙殿下失望。”
没有大声的咆哮,没有热切的高呼,更没有什么整齐响亮的口号。
曹炳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五千余人,安安静静,犹如沉睡的雄狮。
倘若仔细听去,便可听到粗气的喘息,仔细看去,一个个将士的眼中,那炽热的目光。
没日没夜的操练,还有每天晚上的读书识字,让这些将士们不仅仅强健无比的情况下,任何一人拿出来,都能独挡一方。
曹炳说完后,目光扫向台下漆黑有些看不清楚的将士们,大手一挥。
轰轰轰轰!!!
所有将士的脚步声开始响彻起来,按照往常的操练,分成五队,开始操练,或者说:热身。
此刻宫廷中。
“爷爷,这般冷的天气,你就不用去了吧。”朱英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之前提出带着所有指挥使们去看玄甲卫军演,可没想到今日,老爷子也要跟着去。
“怎么,咱还不能去看了。”朱元璋笑呵呵说道。
朱英只能回道:“爷爷自然去看得,只是这城郊外,又是现在这种天气,孙儿怕爷爷受寒。”
朱元璋拍了拍大孙的肩膀道:“咱知道你孝顺,可咱也不是什么迈不动腿的老家伙,身子骨硬着呢,这些风寒,算得了什么。”
“再者说了,咱总是听着锦衣卫说你的玄甲卫多么厉害,这次好歹也跟着开开眼界,亲眼看看咱大孙一手操练的将士们,到底是个怎样的雄壮模样。”
听到这话,朱英自然不可能还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不过转而问道:“那早朝。”
朱元璋道;“本来咱是打算下一道谕旨直达端门,让他们也跟着咱去你的玄甲卫看看,不过心中这么一想,这些文臣里的老家伙,身子骨比咱差远了。”
“真要把人都弄过去,明日一批躺在床上下不来,那就没必要了,便也算了吧。”
朱英闻言,心里头有些微微诧异。
因为这很不朱元璋。
什么时候,老爷子也会关心文臣的死活了。
其实朱元璋这样的转变,和朱英有着很大的关系。
曾经的暴虐,杀人,是诸多方面引起的。
最开始的三大案,像是胡惟庸案,那是必然发生的结果,因为宰相的权力太大,隐约已经压过了皇权。
像是朱元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如此局面,自然是大杀特杀。
至于空印案,那是中层官员对于皇权的挑衅,朱元璋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郭桓案那就不用多说了,之所以牵连这么广,是朱元璋趁机扫荡大明全国贪污官员。
到了朱英这里,该杀的,其实已经杀得差不多了,该处理的,也基本上处理干净了。
只不过因为早前马皇后驾崩,太孙暴毙,所以这些年来,因为思念过度,导致性格比较极端,易怒,易爆。
加之政务之事,让精神时刻紧绷着,真就是一点就着。
又碰到太子朱标薨逝,可谓是中年丧妻,丧孙,老年又丧子。
朱英的出现,对于朱元璋来说,那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最为疼爱的嫡长孙回来了,还这么优秀,处理政务,整治军事,充盈国库,方方面面都是非常之优秀,尤其是在国富这块,比自身都要强上太多。
这就让朱元璋原本紧绷的心神,逐渐开始放松下来,并且心里头有了新的寄托。
毫无疑问,朱元璋本身的身体底子,是非常足的。
历史上,哪怕是到了那样的程度,依然是活到了洪武三十一年,享年七十一岁。
在大明这个年代,都是极为高寿了。
现在的朱元璋,在朱英的细心照顾下,加上精神状态的改变,身体自然更加的健康起来。
就前几天,后宫那边还传来消息,美人张玄妙,怀上了龙种。
今年十月,朱英再将添一个小叔叔,亦或者是小姑姑。
心性平和了,自然朱元璋就没那么严厉的心思,加上大孙对大臣们的体贴,端门早膳的举办,朱元璋也就因此有了些转变。
此时端门中,当听到陛下怜悯大臣体弱,无须跟随前去观看军演时。
许多老臣感激涕零,大呼谢陛下隆恩。
这些大臣们,许多都是经历过洪武朝堂的黑暗时期,在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的黑暗后,这么一缕曙光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真正的感动。
龙撵出行,内有木炭火盆,极为暖和。
朱英抬手打开窗口玉帘,看了看外面骑马跟随的诸多都督,同知,佥事,还有那些卫所指挥使们,眼神闪动。
“大孙这是在咱们大明将军们的风采吗。”朱元璋笑问道。
朱英摇头道:“孙儿看到的,是诸位将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体现。”
朱元璋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
旁边的刘和,整个身子一抖,心慌得很,赶忙给火盆里添加些许木炭。
皇家的木炭,都是由特别的树木制成,在燃烧时不仅没有异味,还有着淡淡如香薰般好闻的气味,有着凝神静气的功效。
尤其是最初燃烧的时候,香气尤为浓烈。
刘和自然不敢去打扰插嘴,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下些功夫了。
主要是太孙殿下的话,太骇人了。
这话的意思,说是那些将军们,都老了,干不动了。
可那些将军们,可是和陛下同一个时代的,当陛下眉头一皱的时候,刘和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岂不是含沙射影说陛下老了吗。
像陛下这般雄才大略的人,怎么可能服老,这是大忌讳啊。
朱英的有感而发,似乎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危机,然而这危机在朱元璋一笑之下,荡然无存。
若是别人,自然是剥皮充草,若是大孙嘛,当然是呵呵一笑啦。
“大孙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朱元璋没有丝毫在乎的问道。
朱英坦然回道:“孙儿觉得,军队想要保持高效的作战能力,主要的方向,还是要往年轻化去发展。”
“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人的体能,在四十多岁的巅峰值后,便就会开始逐渐的后退,即便是作战经验丰富,但个人的体力已经难以维持。”
“而将军们在年纪大了之后,最为主要的,便就是宝贵的战场经验,孙儿的军学堂,至今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所以想着,便让这些年岁稍大的将军们,以半退伍的形式,不再劳累奔波,而是将毕生经验,通过教学的方式,去传递给新一代的将士们。”
“如此一来,咱们大明的将士,更替传承,长久不衰,即能保持高效的战力,也能有着丰富的经验。”
三大学堂,成立已久。
然实则一直没有真正的去发展过,就像只有一个名义。
像是农学堂,几乎就是朱橚一个人在撑着,匠学堂就更不用说了,都是在弄火绳枪有关事宜。
军学堂只在玄甲卫这边有所进展,算是正在不断的完善体系。
而这次,朱英也是想着借着这个机会,一来是给更多年轻的将士们提供新的上升渠道。
勋贵们占据高位,几乎堵死了中下层的晋升渠道,这是不健康的,很多将士们心里头没了动力。
二来,就像方才所言,年轻化的将士,在有着足够学习下,可以更加快速的成长,成为大明新生一代的顶梁柱。
“好一个武将传承。”朱元璋哈哈一笑说道。
“自古以来,于兵事之上,难以持续,多是时势造英雄,大孙此法,可护佑咱大明军力旺盛,无惧外族侵犯。”
在当今世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对于兵家是很不友好的。
现在的将军们,除了那些将门虎子,真正得到培养的非常少,纵观整个大明,也没什么培养的地方。
常规来说,就是军户子嗣,然后通过战场博取功劳,得到武官之位,这也是唯一的来源。
朱英所提出的,便就是把整个军队的,形成如同文人一般,传承有序的概念。
这一次玄甲卫军演过后,朱英就会趁此机会,把这些都督,同知,佥事,包括许多年岁偏大的都指挥使们,全部网罗到军学堂里去。
犹如国子监般,为大明源源不断的输出优质中层军官。
军学堂或者不能再叫为军学堂,应当更名为军事学院,这院长人选,自然非老爷子莫属。
“咱老了,这学院的院长,便就让大孙担任吧。”
这一路上,朱英和朱元璋不断聊着关于军事学院的时候,听到让自己担任院长后,朱元璋笑着说道。
他更想让大孙,来承受这般荣耀。
朱英回道:“爷爷,这怎么能行,孙儿才多大,哪有什么资历可言,且对于学院来说,爷爷担任才是最好的。”
“孙儿年幼,不足以服众。再者说了,若是爷爷担任院长,这些指挥使,各将军都督们,哪个不是挤破头了想往里头钻呢。”
听这番有些恭维的话,朱元璋笑哈哈的应了下来。
龙撵的旁边,是锦衣卫的守护,再就是蓝玉,曹震,冯胜,傅友德等公侯骑马跟随了。
听到里面传来陛下和太孙殿下的欢声笑语,虽然听不清是在聊什么事情,但蓝玉,曹震等人,也很是兴奋。
天微亮时,一行数百人,抵达了玄甲卫军营外。
众将军纷纷下马,龙撵则是畅通无阻一路行至点将台旁。
当朱英从龙撵中走出来时,众多早已等候多时,如雕塑般的玄甲卫将士们轰然单膝下跪,高呼:
“拜见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英闻言,眼神一动,不由看了眼在旁边同样抱拳,单膝下跪的曹炳。
大明如今这个时候,可不流行喊千岁什么的。
虽然类似于千岁,万岁这样的喊法,在唐朝武周时期,就已经开始流行。
只是因为多朝代皇帝和储君微妙关系,所以千岁这个词,很少会提起。
如今整这么一出,一般人可想不到,这玄甲卫五个千户里,也只有曹炳了。
曹炳单膝跪地,低着的头看不到面容,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有多么的紧张。
这确实是他自作主张提出,也得到了其他千户的认可。
曹炳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他非常明白太孙殿下对于陛下,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在五个玄甲卫千户中,因为年岁的关系,曹炳的表现一直都是非常的努力,他知道自己能得到玄甲卫千户这个职位,少不了父亲还有凉国公裙带关系。
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另辟蹊径,希望能得到太孙殿下的重视和垂青。
至少,在往后的改革中,他不会被踢出太孙殿下的核心。
不得不说,在得到众多将士这等高呼千岁,朱英的心情还是非常美丽的。
顺手拍了一下曹炳的肩膀,朱英便就去接老爷子下龙撵了。
感受到肩膀上的轻轻一拍,曹炳心中大喜,稳了。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朱元璋出来,众将士再次高呼。
“众将士平身!”
“谢陛下!”
从龙撵下来后,朱英便就搀扶着老爷子,向着点将台上去。
玄甲卫军营这边的点将台,和其他军营的区别很大,因为太孙殿下的缘故,所以还算是比较豪华。
首先是三面都有遮挡,如同一个木屋般,高度也有三丈。
上面更是配有案台,椅子。
上去后,便就可以坐着观看,一览无遗。周边早有火盆升起,驱寒取暖。
相比之下,其他人自然就只能站着观看了。
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没有让文臣前来,一般人还真就承受不住。
随着鼓点的响起,军演正式开始。
玄甲卫的军演和其他卫所,自然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五个千户,分为五队,分别占据五个区域。
在他们的区域后方,有着各赤橙黄绿蓝五面旗帜。
军演的最终,就是守住己方区域,抢夺他人旗帜。
武器自然都是木刀,木盾为主。
而拼杀,也是极为真实的。
在演练场地的周围,是数百名早就准备好的大夫,更有大量金疮药,正骨大师,时刻准备着。
单单这个开局,就把所有的将军们,全部都给震撼到了。
这是要真打啊。
原来,这就是玄甲卫的军演操练吗。
在这等操练的环境下,几乎相当于不断搏斗成长,这样的将士,难怪如此优秀。
“好,大孙这个安排,当真是让咱大开眼界。”
只是一眼,朱元璋就看出了其中的关窍。
正规军和杂牌军最大的区别,在冷兵器为主的年代,无非就是士气和章法了。
士气这个东西,极为玄乎,受到诸多方面因素的影响。
但无疑优秀的军队,士气是绝对非常高昂的。
如果保持高的士气,对于一名优秀的将军来说,是经常需要考虑到的问题。
而在玄甲卫这里,士气被操练化了。
这样的军演,肯定是经常进行,长期的多人搏斗,便就让所有将士们的士气,随时都能维持一个非常高的临界点。
一旦真正上了战场,人人龙精虎猛,骁勇冲锋,开战时就已经赢了三分。
而目前五方所用章法,或者说军阵。
更是可以让将军更加轻松的指挥,长期以往,将士们对于改变军阵也非常熟稔。
军阵的好处,就是可以将所有将士们的能力,最大的程度的激发出来。
以强击弱,以多打少。
“大哥,你看到没,那是我儿子。”
站在蓝玉身边的曹震,有些激动的说道。
自己麾下卫所的将士,跟玄甲卫比起来,当真就是没有任何的抵抗性。
哪怕是自己卫所五千多人,对上自己儿子手中千余人,赢的几率也是非常的渺茫。
作为大半辈子都在沙场打滚的曹震,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差距。
但那是自己的儿子,曹震的语气,眼神,没有丝毫的妒忌,唯有强烈的自豪。
蓝玉全神贯注的看着,没有去打理旁边的曹震。
作为一代名将的他,自然非常清楚面前的玄甲卫所代表着什么。
这几乎是跟从前以往的将士完全不同,一种全新的操练模式,这样操练的出来精兵,简直是如臂挥使,只需稍稍磨合,爆发出来的战力,难以估量。
本来在军事作战,练兵带兵这块,蓝玉已经成就了一个巅峰,也同时达到了一个瓶颈。
然现在的玄甲卫,刷新了蓝玉一贯以来的理念,格局。
这是来自于后世,对于冷兵器作战的最为巅峰的天花板。
让蓝玉大受启发,犹如重开世界。
于此同时,所有的将军们,不管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佥事,亦或是各个卫所的指挥使们。
在看着玄甲卫准备开始的这个刹那,几乎完全屏住了呼吸,生怕因为过于喘息而有所打扰。
“太孙殿下,当真是...天眷之人。”
冯胜仔细在玄甲卫中查看,嘴里忍不住赞叹感慨。
旁边的傅友德,重重点头。
随着三通鼓响。
所有的玄甲卫将士们,终于动了起来。
杀!!!
五声咆哮传来,旗手挥舞。
极静到极动的转变,看得所有人热血沸腾。
成墙的将士,迎面而上,五方混战,没有一名有丝毫退却,恶狠狠的直接冲撞上去。
木刀崩碎,木盾冲飞。
更有鲜血在空中散开,在一片雪白大地,日光照耀下,尤为显眼。
这哪是什么军演,分明就是一场真正的战役。
即便是混战,也可看出章法非常明朗,没有单打独斗,三五成组,你上我护,他缺我补。
更有甚至,借助队友之力,飞跃横踢,将一人踢飞一丈之遥。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有卫所都指挥使,忍不住发出惊呼。
只因那被踢飞一丈远,更兼撞到数人的将士,倒在地上不过转眼,就爬了起来,咆哮着再次加入己方队伍,再行厮杀。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战场各个角落上演。
五千余众,皆为猛士,抗打击能力超强,如同打不倒一般,持续拼杀,骇人听闻。
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是,在这样的混战情况下。
这些感觉都杀红眼的将士,非常的理智。
长官咆哮,旗手挥舞,军阵切换,没有丝毫生涩,更没有将士脱离。
这是最为难得的,在战况如此激烈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维持军阵变幻,简直是匪夷所思。
在场的许多将军,包括蓝玉,曹震,冯胜,傅友德,还有其他勋贵武将,各都督指挥使。
都在扪心自问。
倘若自家率领的将士,遇上这样的敌军,有取胜的可能吗?
答案是肯定的。
没有哪怕是一分的胜算,那是完全来自于全方面的碾压,犹如壮汉幼儿,天壤之别。
要知道,在座的每个人,都是在战场上取得过功劳的,大部分都是从一名小兵,成长至今。
他们所率领的将士,是整个大明目前最为强盛的精锐。
可在太孙殿下主导操练的玄甲卫面前,真就是如纸糊一般。
“吾闻东汉末年,有军名为陷阵营,所将七百余兵,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
“想来也就是面前模样,然太孙麾下,却有如此将士,五千余众。”
冯胜看着战场上变化莫测的局势,感叹着说道。
旁边蓝玉补充道:“宋国公可别忘记了,玄甲卫所有人,不仅擅长步战,入选之时,便就善于骑射,如孝陵卫般,马上开弓,三中其二方能入选。”
“玄甲卫后营战马数千,自然是少不得骑训,大致是骑战损失过大,才不会被列入军演。”
“且太孙殿下重火器,火绳枪在玄甲卫,定然多有训练。”
“今日我等所见之军演,不过只是玄甲卫冰山一角罢了。而太孙殿下想让我等看到的,并非是将士之强悍,更是纪律之严明。”
此刻蓝玉的神态语气,和平时所见,判若两人。
没有丝毫的桀骜不驯,只有沉静如水的眸子,还有飞速运转的大脑。
能够成就一代名将,气势更超曾经的上官冯胜,岂是虚名之辈。
目前大明军中,能有在这个方面有所交流探讨的,也就是冯胜蓝玉二人了。
冯胜听完,深以为然。
此刻,距离军演开始,已然足足有一个时辰,场上的将士们,也开始逐渐呈现疲软之态。
这已经是来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没有任何一名将军,感受到寒冷,因为他们全身的血液,都受到玄甲卫拼杀的影响而沸腾。
哪怕是朱元璋,此刻也没坐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站起身子,仔细观望。
---
ps:大章求月票,往后尽量多更,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