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这,绝不可能
秦淮街道。
十多名锦衣卫行走在道路中央,周围行人见之急忙避开。
稍微懂点的都能看出,为首的锦衣卫头领,那一身斗牛服威慑无双。
大明初,洪武年间,锦衣卫是朱元璋的侍卫亲军和仪仗队。
由于具有仪仗队的职能,所以锦衣卫的服饰异常华美。
其中顶尖的锦衣卫,便会被赏赐飞鱼服,斗牛服。
大明中后期,甚至能被赏赐蟒服。
“卑职便是从这茶楼买来的早点。”
一行人由陈知领路,很快就到了平安茶楼这里,陈知连忙说道。
当宋忠等人走到茶楼门口的时候,迎客小厮连忙过来说道:“几位爷,真是抱歉,今日的早点已然卖光了。”
小厮有些紧张,他没想到早点的事,连锦衣卫都惊动了。
在京师,锦衣卫的名头极为凶残,尤其受到胡惟庸案的影响,动辄抄家灭族。
“废什么话,这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宋忠宋大人,还不赶紧让你东家出来迎接。”
跟随而来的千户,直接开口喝道。
他们来的目的,可不仅仅因为这单纯的早点,更多的是制作这个早点的人。
小厮被吓得一抖,连忙转身小跑进去汇报。
茶楼大堂里的诸多品茶的客人,见到锦衣卫上门,心中胆颤,一个个迅速离开。
不过短短十多个呼吸,整个茶楼就清清静静。
这等情况,就连围观热闹的人群都没有。
只有一些按耐不住心中好奇的人,远远的躲着观看。
楼上,朱英很快就知道了楼下发生的事情。
“锦衣卫来我茶楼干嘛?难不成是有人想找事?”
朱英眉头微皱,思索后便对张伯说道:“你先下去应付他们,看看是何情况。”
张伯点点头,直接下楼去。
朱英耳朵微动,这等木质结构隔音极差,在楼上他也能听到下面的动静。
此刻锦衣卫一行人已然是坐在大堂,掌柜也招呼小厮们迅速送上茶水,然后就在一旁陪着笑脸。
张伯径直走了下来,笑着问道:“诸位大人光顾本茶楼,真是让茶楼蓬荜生辉呀。”
“不知道诸位大人是来喝茶的,还是想尝下早点。”
说完后,张伯对着小厮们训斥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赶忙去安排厨子里,立即再赶制早点出来。”
听到张伯的吩咐,数个小厮急忙朝着后厨去传递消息。
宋忠看着张伯,笑着问道:“你便是这茶楼的东家?”
“正是小民,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小人必然全力以赴,不敢让大人失望。”张伯堆着笑脸说道。
宋忠却是没有回答,本来面带笑容的脸庞瞬间阴沉,更是冷哼一声说道:
“你当本使是瞎子不成,什么时候女真族还会做我汉族早点。”
宋忠的声音很冷,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怒气。
他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对面前的张伯有些怀疑,咋上一咋。
如果这女真人正是这茶楼掌柜,宋忠也认为,这背后的厨子绝对是汉人。
张伯顿时有些尴尬,他没想到竟然不认他。
只是这锦衣卫在南京城里权势滔天,一下子张伯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不过没等张伯烦恼多久,很快楼梯那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朱英直接下来了,他知道这等情况下,张伯已然是搞不定了。
虽说是锦衣卫,但朱英也没什么很担心。
不说茶楼生意对他不算太重要,且这茶楼目前还在燕王朱棣名下。
“倒是让诸位笑话了。”
朱英的身影还未完全的出现,声音就已经传了下来。
其中语气不卑不亢,镇定自若,仿佛这等被揭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这次的宋忠,却是真的有些不愉了。
这是真的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啊。
欺瞒锦衣卫这等事情,是一个卑贱的商贾敢做的?
他锦衣卫衙门,哪怕一个小小的校尉出去,常人见之都要毕恭毕敬。
他宋忠是谁?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从四品官,掌诏狱,有巡察缉捕之权。
陛下直属衙门,别说有罪,便是没罪都能给你弄出罪来。
哪怕是六部尚书,勋贵功臣见了,都得小心对待着。
一个商人,还是个坐商。
是谁给他的底气?
不过宋忠为人,小心谨慎。
现在早点的事情,已然是被他忘却了。
他倒是想搞清楚,这商人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安敢如此轻视锦衣卫。
宋忠不说话,可不代表旁人的千户,百户不说。
“好个小子,真就这般猖狂,连我等锦衣卫衙门都不放在眼中。”
“你可知道,故意欺瞒锦衣卫,可是犯了何等罪行嘛。”
“一介商贾,见之官员轻视,少说都是不敬之罪。”
宋忠旁边,厉喝者,训斥者,阴阳怪气者皆有。
也并不是要给朱英什么压力。
作为锦衣卫,像这般小小的商人,便是手下一个校尉,都能给治得死死的,还轮不到他们这些上官来出面。
说这等话,只是因为零头上司在这,充当前锋的角色,只能自己上了。
宋忠面色冷漠,只是冷冷的看着朱英从楼下走下来。
只是随着朱英的面容渐渐出现在宋忠的眼前。
他的冷漠瞬间退去,在那眼底的深处,一抹骇然顿时浮现。
“这,这,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当看到朱英的侧脸,宋忠整个人都开始懵了,甚至于,有点慌。
作为锦衣卫北镇抚使,可不是天天待在衙门里,或者说只在京师里兜兜转转。
朱元璋对于太监及其不信任,唯有少数一两个在身边伺候着。
就连传旨的事情,也是由锦衣卫上官负责。
如锦衣卫同知,佥事,分别为从三品,正四品的官员。
其中贴身侍卫,更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
大部分时间,锦衣卫衙门里,只有南,北镇抚使两人镇守。
其中锦衣卫明面上共有五千人,两千多人便是在皇宫守候陛下安危。
皇宫里有什么大事,如祭祀之类的,便是宋忠也须带人前去。
所以宋忠对于太子朱标,可不算陌生。
也是少数有资格能贴身守卫太子殿下的人。
虽还未见到朱英正脸,单单这极度相似的侧脸,就已经足够让宋忠惊骇了。
第十六章:朱英画像
“你这小子,见到...”
啪!
待朱英下楼后,宋忠旁边站立的一名百户,手指朱英,就准备再度训斥一番。
这时候的宋忠,已然是回过神来。
当他听到旁边的声音,站起来转身就是一巴掌过去。
那名百户,整个人都傻了,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宋镇抚使会打他。
但是作为属下,他不敢有任何多话,只是默默的站着。
旁边的锦衣卫上官见此,顿时一下子就熄了火,安静的待着。
“这位公子,不知道如何称呼,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宋忠,这番过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未等朱英说话,宋忠立刻热情的说道。
这话一出,顿时场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锦衣卫,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朱英微微一愣,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本来还准备拿出朱棣当挡箭牌,没想到这锦衣卫头子一下子就变了味道。
难不成,他都知道了?
朱英转念一想,顿时对京师的锦衣卫感受有些悚然。
自己到京师不过短短八天时间,初步的底细就已经被锦衣卫查到了。
明初的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
“宋镇抚使过奖了,在下姓朱,单名一个英字,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宋镇抚使见谅。”
听到朱英姓朱,宋忠的眸子微微闪动一下,便笑着说道:“某兄弟到朱公子这买了早点,这味道简直绝了。”
“宋某只是尝了一口,就已经无法忘记,这才特别过来想要多买上一些。”
“只是可惜已然卖光了,倒是白跑一趟了。”
朱英闻言笑着说道:“这倒不是问题,在下立刻让厨子们再做上一份,只需稍等片刻即可。”
宋忠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行,茶楼自有茶楼的规矩,若是因为我等坏了规矩,这日后的生意自然就不好做了。”
“便是这般唐突过来,多有打扰,宋某这边也是公务缠身,便就不多留了。”
宋忠说完,也不等朱英说几句挽留的话,竟就是这般直接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剩下的锦衣卫相互对视一眼,立即跟上。
朱英看着宋忠离开,也未过多挽留。
只是等锦衣卫都不见后,这才对张伯感叹道:“京师锦衣卫,果真是厉害,连我等刚入城的行踪,就已经掌控得如此清晰。”
张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
“头儿,那朱公子什么来头,怎就这般离开了。”一名宋忠的心腹手下,不由问道。
周边一共行走的锦衣卫们,都不由竖起耳朵倾听。
“不该你们知道的,就不要多问,小心肩膀上的家伙换了地。”宋忠冷声训斥道,顿时让众人不敢说话。
回了锦衣卫衙门,宋忠对刚才被打到千户说道:“张千户,随本官过来。”
被点名的张千户后背一凉,顿时感觉不妙,连忙跟上。
到了屋里,宋忠示意张千户关上门,而后说道:“本官记得,张千户精通丹青之术,没错吧。”
张千户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忙道:“卑职对丹青却是颇为喜爱,苦研多年。”
这话倒不是他吹,能够坐上这千户的位置,这手丹青帮了大忙。
凡是他见过之人,都能直接绘画出来。
便是如此,立下不少功劳,这才被提为锦衣卫千户。
宋忠点点头,而后说道:“刚才茶楼东家朱公子,你可是能现在绘画出来。”
“自然可以。”张千户自信的说道,
而后又听到即便回了衙门,宋忠都客气的称呼刚才的东家为朱公子,有些奇怪的多问了一句:
“那朱公子到底是何来历,让头儿如此重视。”
宋忠闻言,眼睛一瞪,呵斥道:“你是把本官刚才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本官警告你,若是这外面传出任何风言风语,便是拿你是问。”
“若是想保上尔项上人头,对于朱公子的事,就当从未听过。尔可明白?”
听到这般训斥,张千户忙道:“卑职明白。”
“好了,让人准备笔墨,立即将朱公子的画像画出,在本官这里画。”宋忠吩咐道。
“卑职领命。”
张千户不敢耽搁,迅速准备好笔墨后,便是在房里快速画了起来。
旁边宋忠就一直看着。
这张千户果然还是有几分本领,不过是寥寥几笔,就将朱公子的神态跃于纸上。
随着后续的不断完善,很快整张画像就全部完成。
“不错,很不错。”
宋忠仔细观察画像,果真是有九分相似。
而后对张千户叮嘱道:“本官先前说的话,记在心里。莫等到后面出了事,那就后悔莫及了。”
“卑职明白。”
张千户小心的离开,心中犹自后怕不已。
待张千户离开后,宋忠看着墨迹未干的画像,整个人都有些震撼。
‘这朱英到底是谁,怎会太子殿下如此相像。’
‘莫不是太子殿下早年在外的私生子?’
宋忠看了看天色,心中思索:
‘蒋指挥使差不多就要回来了,这等大事只能由蒋指挥使定夺方可。’
........
奉天门外,蒋瓛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大步先前,身后数十属下跟随,威风八面,气势如潮。
路上朝中大臣见之,或是停下让其先走,或是避开脚步放缓,没有人愿意和他有任何交际。
甚至有不少大臣,看到蒋瓛都有些惊惧。
蒋瓛对此早就习惯,他是陛下的刀,自然不能和任何党派有所往来。
只是上一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的死,让现在的蒋瓛依旧心有余悸。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步入毛骧的后尘。
为此他大力改革锦衣卫,严格约束法纪,有任何违法者严惩不贷。
就近些时日来,锦衣卫在外的风气好了很多,甚至得到了陛下的奖赏。
虽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但蒋瓛也不可能时刻守候在陛下身边。
他主要还是负责白班。
和大臣们下班的时间差不多,只是蒋瓛这个时候还要去锦衣卫衙门,了解今天的情报。
都指挥使可不是这么好当的,每天大量的情报都要熟记于心,一旦陛下有什么想问的人和事,一定要能对答如流才行。
过了端门,千步廊西侧便是锦衣卫衙门所在。
蒋瓛看了眼对面的吏、户、礼、兵、工五部,便直接转身走入自己的地盘中。
刚刚进入,蒋瓛便看到宋忠迎来。
“蒋指挥使,卑职有要事禀告!事关重大,还请指挥使随卑职进屋详谈。”
第十七章:朱棣密谋
洪武二十五年,即今年,朱元璋在承天门与端门的城台之上各修建了五间城楼建筑。
承天门前广场修建了左右千步廊。
广场东侧为吏、户、礼、兵、工五部,西侧为五军都督府,锦衣卫衙门。
至于刑部则在皇城之北的太平门外。
现如今的锦衣卫衙门,便是数月过去,还能闻道一股淡淡的漆味。
现在的大明,对于这些,当然没什么太大的讲究。
蒋瓛本来应该直接入内,而后便是南,北镇抚使汇报今日京师诸多情报。
但见宋忠的模样,显然有极为私密之事。
他摆摆手,后方跟随的锦衣卫麾下们立即散去,而后蒋瓛便随同宋忠入了屋内。
“有什么事情,还要单独汇报。”
蒋瓛直接问道,宋忠的行为让他有些迷惑,锦衣卫里秘密很多,但一般来说两镇抚使都属于他的心腹,不必刻意隐瞒。
“蒋指挥使请看。”宋忠也不迟疑,立即将背对墙壁的画像转了过来。
蒋瓛看去,只是一眼就觉得画像上的人极为熟悉。
定睛一看,顿时就认了出来。
而后转头呵斥道:“宋忠,你好大的胆子,敢私底下摹刻太子殿下画像,你可知这是杀头之罪。”
天子,太子,及诸多皇子皇孙,甚至于勋贵大臣们的画像。
在未经得同意前,私自摹刻,便是犯有不敬之罪。
这大概相当于后世的侵犯肖像权了。
古代随便画他人的头像,可不是一件好事,有侮辱的成分意思。
常规的画像只有两种,要么就是留作传承,供后人祭奠思念。
要么就是通缉犯的海捕文书了。
显然张千户画的这个头像,按照他以往的工作习惯,咋一眼看上去便是跟通缉犯头像一般无二。
这便是蒋瓛怒声训斥的原因。
“蒋指挥使息怒,卑职自然清楚这等忌讳,可关键是,画上此人,并非太子殿下啊。”宋忠连忙解释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蒋瓛微微皱眉问道。
“这画像上的人,是早前卑职在秦淮河畔一茶楼遇见,乃是那茶楼东家。”
“卑职当时一见,顿时是惊为天人,此子年岁不大,约莫二十左右,却和太殿下,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极为相像。”
“卑职心中惶恐,所幸当时衙门内的张千户也在。”
“张千户精通丹青,卑职便是让张千户将此子相貌描绘出来。”
“便是这了。”
宋忠条理清楚的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对于这个事情,他目前也不知道该是如何处理。
“果真?”
“果真。”
蒋瓛二次确定后,眉头紧锁,走到画像面前仔细观摩。
这般细看之下,果然画像上的人儿和太子殿下很是有一些不同。
张千户的丹青造诣显然不低,便是这画中人的气质都表现了出来。
只不过蒋瓛越看越是心惊。
这般两人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
要说这画中人跟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
“此人姓朱,名英。卑职目前不敢私自调查,便是等蒋指挥使回来后定夺。”
宋忠在一旁小心的说道。
这便是他能够做到如今位置的聪明之处。
像这等和皇家有所干系的事,一个不好,便是陷入漩涡之中。
在锦衣卫衙门这等地方混生活,明哲保身是基础之道。
蒋瓛微微点头说道:“不可妄自调查,便是随你同去之人也得吩咐仔细了。”
“这等事情干系太大,尤其是如今太子薨去。陛下早朝定下太孙即位。”
“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这般人儿来。”
“若是有何等阴谋险恶,你我便是坠入万丈深渊无法挣脱。”
听到蒋瓛的话,宋忠深以为然,如今外面风声鹤唳,虽然蒋瓛没有明说,但宋忠也心中明白。
陛下日益暴躁,情绪不稳,极其容易癫狂。
假若真是有人借此机会,设下惊天阴谋,那事情可不容小觑了。
甚至有可能干系到整个大明帝国的安稳。
“派人去查一下,这茶楼地契目前在谁名下,其他的就不要过多探究了。”
“即是卖早点的,明日清晨,本官先随你一同去见见此人,而后再交由圣上裁定。”
蒋瓛沉吟一番说道。
“卑职明白。”宋忠应声道。
........
南京城内燕王府。
“大师你果然说得没错,父皇他终究是选择了本王那年幼的侄儿。”
朱棣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
在他看来,自己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怎么就能选择朱允炆那小子呢。
“便是陛下想要选择殿下,也会受到群臣的阻扰。”姚广孝开口说道。
“此话何意?”
朱棣一口喝完杯中酒,对姚广孝问道。
“前两日贫僧从好友那里得知,陛下于太子薨后,曾召集一批重臣于东阁门商讨储君之事。”
“当时陛下就提出立燕王殿下为储,可却遭到刘三吾的强烈反对。”
姚广孝缓缓说道,话到这里,便是微微一顿。
“这个刘三吾,为什么要反对本王,凭什么反对本王。”朱棣恨声喝道。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父皇心中是想过立自己为太子的。
只是被这些该死的文臣,给阻挡了下来。
“殿下重武轻文,他们自然是要反对殿下。”姚广孝简单的述说道。
朱棣神色狠辣,冷声道:“这些个文臣,巧舌如簧,搬弄是非,挑拨本王与父皇之间,日后若有机会,本王必将他们全都处死!”
姚广孝闻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燕王朱棣在北平杀的官员可不少,其中有些确实犯了罪过,也有一小部分,是朱棣清除异己所为。
便是如此,整个北平才被朱棣经营得铁通一块。
半晌后,朱棣怒气平复,这才问道:“朱英那小子最近如何。”
“殿下所送茶楼,今日清晨已然开业,据说生意极为火爆,只是大半天的时间,便已然是轰动南京。”姚广孝笑着说道。
他不关心茶楼利润,茶楼的火爆生意,更加方便他的安排。
“这小子竟是还有这等本事。”朱棣说道。
“朱英此子确实本事不小,不过其中操纵起来,也更加方便呢。”姚广孝轻笑一声说道。
“此事要尽快安排,越快越好,”
“必须在本王那侄儿被册封前,将此事办妥。”朱棣沉声说道。
“正当如此。”姚广孝附和道。
第十八章:车船店脚牙
次日清晨,朱英从燕王府出来,到茶楼安排一番,便准备去找朱高炽。
在京师买个院子,若是没有关系帮忙,他一个商贾,连资格都没有。
看似朱高炽并非很起眼,但实际上在京师的面子可不小。
作为燕王朱棣的王长子,及冠便是世子,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孙身份。
茶楼门口早就被排队的人群围堵了个水泄不通,旁边预留的小道,还有跑路的小厮。
他们手里提着食盒,不断进出,这便是给各个勋贵家送外卖。
朱英巡查了一下茶楼的情况,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他没发现的是,在茶楼的斜对面,两名男子伪装坐在小摊上吃着阳春面。
“蒋爷,刚才那人,便是朱英。”
坐在蒋瓛对面的宋忠,低着头小声的介绍的。
只是对面的蒋瓛,加面的筷子都掉桌面上了,虽是有些距离,但以他的目力,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像,太像了,便是这气质,都有种如出一辙的感受。”
“即使真是亲生父子,也难得有这般相象。”
“真让人难以置信。”
蒋瓛目光落在朱英的背影上,喃喃说道。便是连背影都有数分相似。
半晌后,蒋瓛才回过神来,问道:“大致的情况,都已经调查出来了吧。”
宋忠点头道:“昨夜卑职派人去户部查询,朱英此子为商籍,最近的路引是从北平到京师。”
“卑职让人查了这茶楼的地契,便是在燕王名下。”
“其中路引所记载的时间,便是和燕王同一天抵达京师。”
蒋瓛闻言眉头深锁,燕王作为皇室成员,自然不存在路引记载。
但一介行商,自北平出发到京师,最快也需要月余的时间。
这般能很轻易的猜出,朱英必然是跟随燕王通过驿站快速过来。
只是这长相气质酷似太子殿下的朱英,为何会和燕王搅合在一起。
对于蒋瓛来说,这个问题就相当重要了。
身为四皇子的燕王,绝不可能察觉不到朱英的长相。
想起近些日子,关于立储的风波。
蒋瓛就感觉到一股惊天阴谋铺面而来。
“蒋爷,咱们这是暗中先调查,还是先请示陛下再作决定。”宋忠迟疑了下,便向蒋瓛询问道。
“去衙门带上画卷,本官即刻面见圣上。”
蒋瓛沉声说完,起身就走。
对于皇室成员的调查,锦衣卫可是没有资格,必须要经过陛下的同意。
尤其还涉及到燕王朱棣。
燕王如今的名头,于整个大明可谓是风头正盛,牵扯到燕王的身上,蒋瓛可没这个胆子去独自调查。
不管查出来是什么结果,这等事情都不是蒋瓛能够兜得住的。
锦衣卫衙门和入宫同一条路上,便是不用绕路。
到衙门拿了朱英的画像,蒋瓛便直接朝大内而去。
只是此刻,朱元璋还在早朝时分。
蒋瓛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正三品的官员,当然也是有上朝的资格。
不过这等事情,怎能拿到朝会上去说。
这点轻重,蒋瓛当然还是明白的。
无奈下,蒋瓛便只能等候着早朝的结束,而后再向陛下私下里汇报。
......
“英哥儿,是府里住不习惯嘛,还特意来买个院子。”
“要是府里有什么仆从不长眼,惹恼了英哥儿,直管说出来,我定要狠狠的教训一番。”
朱高炽大包大揽的说道,似乎对于朱英要搬出去住的行为,有些错误的意会。
“大王子误会了,府里好着呢,只是我这般茶楼生意如此红火,来来去去总是有些不方便。”
“所以才寻思着在外面买个院子,不敢过多的打扰燕王殿下。”
“只不过我一介商贾,想要买个院子,怕是没这般能力。所以才拉着大王子出来陪同。”
“这个忙,大王子可一定要帮我。”
朱英笑着说道,对于朱高炽的言下之意,他自然能听出来。
听着似乎是热情挽留,实则只是礼节上的客气。
朱高炽闻言,立即拍着胸脯表示,在京师这个地界,他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便是只要朱英看上了哪家院子,都能帮忙搞定。
哪怕是院子有了主,他都能周旋一下,给朱英腾出来。
朱高炽作为皇孙,虽不是嫡孙系列,但也是亲孙。
皇孙的气度还是有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大明,就是他家的。
一个院子而已,哪怕是某个叔伯家的,他朱高炽出面,还担心求不到么。
如若是重臣勋贵家,想点办法,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至于普通的大户人家。
不搬?呵呵...
听到这话,朱英笑着作揖感谢后,便带着朱高炽一同往牙行走去。
牙人,便是后世的中介。
大明有官牙和私牙的区分。
正经的牙行便是属于官牙。
按大明律,便是私牙,也必须持有官府颁发的牙贴,才能从事这门生意。
不过私牙门槛低,赚取的利润比较黑。
便是很多官牙,持贴私牙,也会暗地里玩一手手脚,那些无贴私牙就更不用多说了。
尤其是在人贩子这块,一般都是私牙从事。
对于人贩子,大明律严惩不贷,但凡抓到,证据确凿之下,无论年岁大小,都是死罪。
罪轻者择日杀头,罪重着凌迟处死。
大明京师的牙行很大,也很热闹。
牙行可不仅仅只做房屋买卖,从后世的角度上来看,大明的牙行,更像是个中介综合所兼人才市场。
这里买卖房屋,租凭店铺,地契的登记和更换。
还有那些找活干的,招人的。
如商铺里的店小二,大户人家的婢女,管家,账房,仆从。
甚至包括护卫,车马买卖,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在这里办成。
穷苦人家也不存在请人搞个画像什么的。
想要找活干,就得在这等着。
哪个大户人家缺人使唤了,便是经过牙人的介绍,直接跟随牙人现场挑选。
由于供求关系的不同,找口饭吃的显然要比缺人的更多。
现在的牙人对于这些有需求的平民,可是如同大人般的存在。
没有牙人的介绍,想找份工作,可就太难了。
其中的一些猫腻事,便是多了去了。
一些黑心牙人,甚至把人直接贩卖的也有不少。
便是那句。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虽说其中也有好人,但恶人更多,能够传到后世,显然有一定的道理所在。
朱高炽作为皇孙,日后的燕王世子,出门自当有侍卫随同。
刚到牙行大门前,便马上有官吏上来迎接。
走大门直入,到牙行里办理相关事宜。
这个时候,大明皇宫奉天殿里。
随着司礼监太监的一声悠长的:“退朝!”
早朝也终于结束了。
蒋瓛立即就从侧门,往奉天殿后的华盖殿而去。
朱元璋下朝后,一般还要在华盖殿和一些重臣共同处理一些政务。
蒋瓛要做的,便是在陛下自奉天殿到华盖殿这段路上。
向陛下汇报朱英的事。
第十九章:蒋瓛的坚持
朱元璋的心情不是太好。
刚刚在早朝上,他便让朱允炆接触处理政务。
这算是朱允炆第一次参政。
所谓文武百官,这是一个虚指,并不仅仅真的只有百来个人。
金銮殿下,便是有着六百多的官员。
这么多的官员参加例行的朝会,当然要得益于朱元璋的政策。
在他的规定下,凡是在京师的官员,有品级在身者,都必须参加早朝。
所以南京城里,上午的各个衙门中,主官都是上朝去了。
哪怕是外地官员回京师述职,也是必须参加早朝。
迟到者廷仗十五,未到者廷仗三十。
三十大板,足可以打得屁股开花了。
即便如此,第二天你还得来。
按朱元璋的意思便是,咱身为皇帝都这么勤奋了,你一个官员有什么资格懒惰。
既然是懒惰,肯定就是尸位素餐,那必须要狠狠治下。
便是这般原因,朱元璋在位期间的早朝,每次都是少则五六百,多则七八百。
至于为什么有这般大的变化。
原因很简单。
贪污的官吏,基本上都被朱元璋处死了。
京官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地方官员了。
同样就是连坐死一片。
长期能出现一个衙门的主官,都被判处了死刑。
毕竟贪污这种事情,很少只有一个会贪,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贪就一起贪,死也就一起死了。
朱元璋反贪几乎把官员都杀光了,官府里没人办事了怎么办?
为了维持地方官府的运转,朱元璋只能发明出戴死罪,徒流罪。
有些贪污大案,牵扯的地方官员达数百之多,直接被朱元璋一口气全部判了死刑,一个都不放过。
其中包括一些候补的官员,副官也在其中。
一次性全杀了,那整个地方都没官员了。
那就死刑,流放都延迟。
镣铐照带,案件照办,等后面的官员来赴任接替了,便也该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了。
下班后也不是回家,而是回到大牢里待着。
也别想着死前我疯狂走一波,案子乱办。
要是查出来乱搞,呵,这就是想多了。
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连九族。
就看你敢不敢对着干了。
香火都给断了。
在古代,香火传承,那是比身家性命都要重要。
许多犯了戴死罪、徒流罪的官员,在这个时候办案,反而比之前更加用心了。
就是怕牵扯到家族。
总的来说,在朱元璋洪武年间当官,可不是个好差事。
尤其最近朱元璋还死了儿子,心情就更差了。
朱允炆如今,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突然被立为太孙,跟随上朝。
面对数百官员,难免有些紧张。
这一紧张,自然就是脑海里一片空白,往日学的治国言论,好像一下子全都忘记了般。
喉咙滚动半晌,也说不出个囫囵吞枣的话来。
朱元璋难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慰着朱允炆说道:
“这等场面,日后多来几次,便是习惯了就好。”
朱允炆心中此刻有些后悔,为刚才早朝的表现不佳而愧疚,面对朱元璋的安慰,说道:
“孙儿无用,让皇爷爷失望了。日后定当努力学习,争取早日肩负起大明的重任。”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有了少许欣慰,道:“好,咱身子骨还能撑上几年,有这几年的时间,想必孙儿也能习惯了。”
“皇爷爷莫要这般说,在孙儿看来,皇爷爷必定能长命百岁呢。”朱允炆认真的说道。
“长命百岁就不用了,咱身子咱自己知道,能活几年,便是几年吧。”
朱元璋坦然一笑,对于死亡这等事情毫不避讳。
只是他心中念叨:咱大妹子和大孙,还有咱儿子,还等着咱下去团聚呢。
可也不能让他们等久了,尤其是大孙和大妹子。
都等了十年了。
想必都有些不耐烦了。
朱元璋的眼里,说不出的洒脱神色。
朱允炆见到,便是认为最自己的肯定,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让皇爷爷失望。
便是这个时候,走廊的尽头,蒋瓛等候多时。
“禀告陛下,臣有要事向陛下汇报。”蒋瓛单膝跪地说道。
明朝的礼节中,一般只需作揖鞠躬。
叩拜只有在祭祀期间才会有。
而蒋瓛以军中礼仪拦路汇报,显然事情不一般。
朱元璋眉头微皱,道:“起来吧,跟咱去华盖殿里说去。”
然而,听到这话的蒋瓛,并未抬头起身,而是目光微微转向朱允炆,然后头颅低得更深了。
朱元璋见此,并未发怒,只是眉头紧锁。
蒋瓛能够作为朱元璋的贴身侍卫,便也是朱元璋的心腹,一些极为机密的事情,便是蒋瓛去处理探查。
蒋瓛的意思,朱元璋当然能够知道,沉思一番后,便对朱允炆说道:
“孙儿先去周边玩玩,咱先处理一些事情。”
“是,皇爷爷。”
朱允炆脆声应道,语气自然,只是临走看向蒋瓛的眼神中,带着诸多不满。
朱元璋也不多话,大步朝着华盖殿进入。
蒋瓛也起身跟随。
入殿后,诸多宫女太监退下,在蒋瓛的示意下,门口也有锦衣卫把守,禁止任何人靠近。
站在大殿中的朱元璋冷声道:“说吧,什么事情连咱的孙儿都不能听了,咱倒要看看你所为何事。”
很显然,本来现在脾性就不好的朱元璋,已然心中不爽。
这等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蒋瓛坏了规矩。
不是说私密汇报不准,而是当着朱允炆的面这般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然是对朱允炆储君的颜面有些影响。
若是蒋瓛不说出个什么值得如此的大事来,想来朱元璋对蒋瓛也不会轻饶。
蒋瓛对于这些当然清楚,不过在他看来,燕王朱棣和朱英的事情,显然极为重要。
其中涉及到太孙殿下,蒋瓛行此举也是迫于无奈。
当陛下问起,蒋瓛便从怀中小心拿出画卷,双手奉上。
“陛下,请看此人。”
朱元璋淡淡的看了一眼蒋瓛,接过画卷打开查看。
只是一眼,朱元璋便是神色惊变。
随后细看之下,更是透露出震撼,骇然之色。
下一刻,朱元璋勃然大怒,一把抓住蒋瓛衣襟,厉声质问道:
“说,这画像从何而来!!!”
第二十章:激动的朱元璋
后世史记:《明太祖实录》:
洪武七年冬十月己未,皇嫡长孙雄英生。
洪武十五年五月己酉朔,皇嫡长孙雄英薨。上感悼辍朝,葬钟山,侍臣皆素服,徒步送葬,追封虞王,谥曰怀。
或许他人看到画像,第一感觉就是和太子朱标很像。
但朱元璋不是。
嫡长孙朱雄英出生,因为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第一个大孙子。
这种隔代亲的溺爱无与伦比。
哪怕是生母常氏和亲子朱雄英之间共睡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皇宫自有奶娘,此事大明已建国七年,趋于稳定,朱标也已然成长起来,可独当一面。
朱元璋和马皇后的日子相对来说要清闲一点。
便是过上了天天带娃的生活。
每天朱雄英睡觉,便是夹在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中间。
甚至于朱元璋睡觉打呼噜,吵到了大孙朱雄英,半夜起来哇哇直叫。
被马皇后直接轰出寝宫不知多少次。
然而朱元璋依旧乐此不疲。
唯有带过娃的人,才能体会到这其中的快乐。
为了怕朱雄英被朱元璋睡觉的时候压到,每天都有数个宫女太监侍寝。
作为嫡长孙的朱雄英,从小不是挂在朱元璋身上,便是在马皇后怀里。
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朱标长相类母,朱雄英类父。
或许是谁带大像谁的缘故,朱雄英似乎更像马皇后。
便到了四五岁的时候,有小国使臣来访朝贡。
见到朱雄英和马皇后,还以为是马皇后的亲子。
这可把马皇后乐得喜笑颜开。
太子朱标出生的时候,恰逢战火连天,便是当时的朱元璋也是局势不稳。
虽是喜欢,但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所以对于朱标之间的亲近要少了许多。
但朱雄英就完全不一样了,朱元璋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陪伴。
自洪武七年到洪武十五年这八年的时间。
可以说是朱元璋这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日子。
老婆,孩子,孙子都在身边,家国稳定,逢战必胜,大明帝国蒸蒸日上。
好像这一切都向着美好而去。
而洪武十五年三月初,朱雄英突然病重。
太医院诸多大医,御医会诊,然无济于事。
马皇后日日以泪洗面,悲痛不已,越发憔悴。
自四月初,马皇后悲伤忧郁过度,病重在床。
五月初,皇嫡长孙雄英薨。
马皇后于病床上,悲痛欲绝,日夜思念。
是以心病药石无用,于八月份,马皇后驾崩。
恰逢此时,空印案爆发。
而这个时候,正是朱元璋最为癫狂之际。
于是他下令将各地执印主事全部处死,副手杖刑一百,充军流放,受此案牵连之人一时间多达数百人。
看似数百人不多,实则要明白,这数百人可都是执印主官,相当于地方长官级别。
显然空印案是一桩彻彻底底的冤案,毕竟无论是杀头的官员还是流放的官员,他们其实都没有贪污受贿。
后来朱元璋也反应过来,但并没有解除。
很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牵扯到一桩宫廷秘闻。
《明史》卷一百三十九《郑士利传》记载:“会星变求言。士利曰‘可矣’”。
后世著名明史学家吴晗的《朱元璋传》第七章一:“朱元璋假托有星变,应杀大臣应灾。”
其中内容不是重点,重点是星变。
通过这两处可以得知,在大明洪武十五年,发生过星变之事。
星变,便是星辰移位。这在古代,尤其是帝王看来,可不是小事,相当重视。
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星变这一天的时间,是发生在洪武十五年,五月初二夜。
这一夜,便是嫡长孙朱雄英下葬次夜。
而当时,更是发生了一件不记录于世的秘闻。
这一天的夜里,钟山孝陵地龙翻滚,嫡长孙陵寝塌陷地底。
又恰逢星变,朱元璋唤来钦天监监正询问。
钦天监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
更是掌调壶漏,测中星,相阴阳,以卜营建。
对风水神鬼之说,多有研究。
其中钦天监成员不对外招募,家族传世。
朱元璋的规定:钦天监永世不许迁动,子孙只习学天文历算,不许习他业,其不习学者南海充军。
钦天监监正面对此刻朱元璋的询问,沉默良久后方才说道:
“臣恐是长孙殿下早夭,心有不甘,怨气上涌,冲天致以星辰移位,不甘致以地龙翻滚。”
监正的意思,朱元璋听得明白。
正常来说,大孙朱雄英是天定的皇位继承人,却早夭身死,所以怨气极大。
朱元璋泪水如泉,想起此刻马皇后病重在床,哽咽问道:“该当如何,方可令吾孙安息。”
监正跪地,伏身长拜道:“唯有以祭祀之。”
朱元璋默然良久,遂下令,查孝陵卫守卫陵寝失责,赐一千五百精锐甲士殉葬,以安长孙怨气。
而后更如记载所言,以星变为由,杀大臣以应灾。
孝陵卫,可是他从最信任的老家,周、李两个家族中,亲自挑选的五千六百名精锐皇家卫兵组成。
每一个都是绝对的精锐,其中战力犹在锦衣卫之上,也是大明最为神秘强大的卫队。
按钦天监监正的意思,只有这等勇士祭祀,才能安抚长孙怨气,安息长眠。
当然,殉葬不仅这些人,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宫女太监,基本上也一并去了。
包括提出祭祀的钦天监监正,以及知晓其中细节的部分钦天监主官,无一幸免,尽皆殉葬。
一转眼,这件事便是过去了十年。
便是认为这件事再也不会有人提起的时候。
他没想到,蒋瓛竟是献上一张画像。
带娃八年,朱元璋一下子就认出来,画像上的人,便是自己的嫡长孙朱雄英。
他惶恐,不安,惊骇,抓着蒋瓛衣襟厉声质问。
不等蒋瓛回答,朱元璋又瘫软在座椅上。
嘴里喃喃的念道:“大孙,是你回来了吗,你是不是怪爷爷没有照顾好你,所以现在要来带爷爷走吗。”
说着说着,朱元璋失声痛哭起来。
蒋瓛心中大震。
这怕是陛下因为思念太子殿下,所以精神有些错乱,胡言乱语起来。
蒋瓛自去年,毛骧被赐死后才就任锦衣卫都指挥使。
对于十年前的宫廷秘闻自然不清楚。
见陛下如此,蒋瓛连忙说道:“陛下,画像中人此刻正在京师。”
“臣见其长相酷似太子殿下,特此上报。”
哭声戛然而止。
朱元璋转过身来幽幽问道:“你是说,画像上的人还活着,而且就在京师之中?”
“臣不敢欺瞒陛下,便是今日清晨,臣亲眼所见。”
听闻此言,朱元璋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或是兴奋,或是不安。
片刻后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立即带咱过去相见!”
“臣遵旨!”
蒋瓛话音刚落,朱元璋就已经推开门大步离去。
蒋瓛来不及多说,只能连忙跟上。
第二十一章:爷孙俩的第一次见面
从大内出发自秦淮河畔,哪怕是马车也需两炷香的时间。
“蒋瓛,你给咱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经过最初的激动后,朱元璋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他有些疑惑,当时那么多太医都确定过了,自己也验证过了。
怎么突然就活了过来呢。
况且便是真的活了过来,一个八岁的孩子,有怎么可能从棺椁里出来。
大明皇室的殡葬,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棺材下葬就完事了。
尸身经过擦拭处理后,先是放置在一个珍贵木料所制成的小棺材里面。
这是木棺,完全封闭间隙后。
在木棺的外层,还有石椁。
统称棺椁。
石椁的外层缝隙,也同样会进行密封处理,而后更是打上镇棺钉。
别说一个小孩,哪怕是成年人,甚至于勇士,都不可能从里面爬出来。
再者说了,即便是能爬出来。
当年地龙翻滚,陵寝塌陷,早就被深埋地底了。
朱元璋当然安排人进行过挖掘,可惜陷入太深,根本见不到尽头,这才停止。
此刻正在路上的朱元璋,心情却是极为复杂。
蒋瓛听到陛下的问话,说道:“早先是被镇抚使宋忠发现,大为震惊,便暗中留下画像。”
“臣见之不敢定论,今日清晨特意到茶楼证实,果真如此。”
“这才像陛下汇报。”
微微停顿了会后,蒋瓛迟疑了下,接着说道:“臣简单调查,发现此子是和燕王殿下一同入京。”
“老四?你是说他是和老四一起来的京师?”朱元璋立即问道。
“臣不敢妄议,在其路引上,确实是从北平出发,而后和燕王殿下同一天抵达京师。”
“此子乃是商籍,自北平到京师,所用不过十一天抵达,想来便是通过驿站。”
蒋瓛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件事情涉及到燕王朱棣和太子朱标,他在说话用词上尤为小心。
这等皇家之事,但凡卷入进去,一般来说都没什么好下场。
但是蒋瓛若是隐瞒不报,哪天被陛下发现,只能是死得更惨。
朱元璋闻言,便是沉默没有回答,脸色有些阴沉。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秦淮河畔。
下车后,蒋瓛让众多手下避开,独自带领陛下到平安茶楼。
在路上马车里,朱元璋换了常服,一身简单平民装扮。
“陛下,便是这里。”蒋瓛指着平安茶楼说道。
随后解释道:“早上臣在此观察时,此子已然出门,此时不知是否回来。”
“没事,咱等着便是。”朱元璋说完,便直接朝着茶楼过去。
茶楼口颇为热闹,便是这个时候,显然茶楼的早点已经是卖光了。
在茶楼的大厅里,不少客人喝茶聊天,台上还有说书人说书。
“两位是要喝茶听书吗,早点已经卖完了。”
蒋瓛和朱元璋进门后,立即就有迎客小厮上来客气的说道。
“你们东家在哪里。我家爷有事找他。”蒋瓛转头看了眼四处展望并未说话的陛下,懂趣的问道。
“我们东家早上便出门去了,这时还未回来。”迎客小厮恭敬的说道,能够直接说要见东家的,显然在这京师里都是了不得的存在。
一旁的掌柜见此,连忙小步过来接话道:“两位客官不知找东家有什么事情,假若东家回家,我便帮忙转达。”
“不必了,安排个位置,我和爷等你们东家回来。”蒋瓛说道,他也明白陛下见不到朱英,是不可能回去的。
同时心中也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派人跟踪朱英。
不过现在私自调查这等事情,没有陛下的首肯,他也不敢。
蒋瓛为人谨慎,但凡和皇室扯上关系的事物,他都会第一时间汇报陛下。
“这...”掌柜闻言有些犹豫,他仔细看了看两人,一老年,一中年。
似乎也不像是有恩怨的,貌似也不像是盯着早点而来。
微微迟疑片刻,早就注视到这里的张伯走了过来说道:“两位客人,楼下吵闹,不若去楼上雅间等候。”
张伯虽是野人女真,但在汉文化上钻研颇深,只是通过内衬的衣裳,他便知道这两人的来历恐怕不简单。
不管来人是好是坏,怠慢了总归不是件好事。
朱元璋点点头,便随着上楼雅间等候。
便是今日,他一定要看到那画像上,和他大孙几乎完全一样的人。
......
“今日的事情,多谢大王子了。”
牙行门口,朱英抱拳说道。
能够直接把院子定下,而且似乎价格还非常不错,显然官牙这边就是卖了朱高炽的面子。
“英哥儿哪里话,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
朱高炽连忙摆手说道。
说完后,有悄声道:“只是那兵仗局的事情,可能要晚上几天了。”
朱英面带疑惑道:“难不成大王子也无法进去?”
朱英的疑惑表情很明显,显然是想激发朱高炽说出其中缘由。
“倒也不是,只是最近父王的心情不好,好像是在朝廷上被皇爷爷训斥了。”
“兵仗局,尤其是火药司那等地方,没有手令便是我也无法进去。”
朱高炽苦笑着说道。
来之前,对于这个事情,朱高炽还是比较乐观。
只是进去看看,作为皇孙,这大明天下都是他家的,哪个地方还不能去?
结果一接触,发现这兵仗局还有办法可想,但驻地在南京城外的火药司,没有手令,确是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里戒备森严不说,便是父王燕王朱棣想要入内,都得要皇爷爷的批准才行。
朱英点点头,对此等情况并不意外。
火药司里存放着大量火药,稍不注意就是一场大爆炸。
朱高炽不能入内,倒不是当今陛下防着自家人,而是怕这些年幼的皇子皇孙瞎搞,一不小心把火药司给炸了。
“这真是有些可惜了。”朱英脸上的失落神色,极为明显,似乎对朱高炽不能带他一起进入的事情,非常的意外。
朱高炽似乎被激发了好胜心,毕竟十几岁的孩子,还是皇孙,最好颜面。
“英哥儿你放心,等几日父王心情好了,我便亲自去求。”
“如若...如若父王不肯,我便直接去求皇爷爷。”
说道后面,朱高炽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坚定的说道。
“我相信大王子肯定能成,若是能看到,我想其中的奥妙,足以让你我探讨很久了。”
朱英语气对朱高炽极其相信,似乎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感受到这股信任,朱高炽显然更加坚定了。
简单聊几句后,两人便是在路口分开。
朱英独自回了茶楼,他要招呼手下们安排搬迁事宜。
刚进茶楼,张伯立即上来汇报道:
“东家,有两位贵客找你,正在楼上雅间等候。”
朱英有些惊讶,谁会来找自己?
这京师他也没啥熟人啊。
莫不是之前的锦衣卫?
没过多犹豫,便直接上了楼梯。
茶楼的二楼,被朱英分割了成两个区域。
一边是对于身份地位比较高的客人设置的雅间。
另一半则是朱英独享的类似于后世的办公室架构。
雅间并非完全的封闭,是半开放的形式,不过也可以拉上布帘遮挡。
朱英一上楼,就看到最近的雅间,一位老爷子安静的坐在那里。
旁边一位精悍的中年人站立守护,显然是护卫一流。
似乎感应到了朱英的目光,那位老爷子原本看向窗外双眼,顿时转了过来。
正好和朱英对视。
第二十二章:朱元璋不信
朱元璋坐在雅间的窗边,等了很久。
对现在的他来说,在这里的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好几次转头看向楼梯,都是空荡荡的。
有些失落。
同时也有些害怕。
怕看到的,不是他想的那样。
理智告诉他,大孙绝对不可能复活。
但那张画像,给了他无限的希望。
终于,楼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他再次转头看去。
已然六十多岁的朱元璋,视力上有些模糊了,看得不是很清晰。
便是那模糊的面容和身形,让他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止住了。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视野也越来越清晰,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朱英走上楼,看到雅间的两人,有些奇怪过来找自己的原因。
走过去正准备询问,突然间,那老人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朱英的旁边,一把拉住,声音哽咽的说道:
“大孙,真的是你,爷爷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朱英一脸懵逼,也不好扯开老人家,只好安慰道:“这位老爷子,你看是不是认错人了。”
“咱怎么可能认错,你就是咱的大孙呐,咱亲手把你带大。”
朱元璋激动的说道,而后又有些惶恐:“大孙,你怎么了,你怎么连爷爷都不认识了,是不是有人逼着你。”
朱英眉头微皱,本来他苏醒的时候,就是在这南京城外,很多现象足可以证明,他应该就是南京城里的某个富贵人家子孙。
难不成,这老爷子,还真是自己的爷爷?
“老爷子,你先别激动,咱们坐下来慢慢聊可好。”
朱英性格谨慎,当然不会因为这两句话就给暴露自己的情况,而是安慰着老爷子情绪。
同时朱英把视线转向老爷子旁边的护卫,也就是蒋瓛。
示意他劝一下有些激动疯癫的老爷子。
蒋瓛感受到朱英的目光,却没有任何动静。
蒋瓛心中腹诽:疯了吧,要我去了劝陛下。
就这情况,回宫估摸着直接处死都算是轻的。
一个不好,指不定诛个三族九族啥的。
别说陛下现在只是激动,倘若便是真的疯了,我也得陪着他一起疯。
看到一点动静都没有,目不斜视的护卫。
朱英也是无奈,只好搀扶着这情绪有些失控的老爷子,在雅间的座位上做好。
“大孙,你怎么忘记爷爷了,咱是爷爷呀,你仔细看看,有印象没。”
朱元璋当然没疯,他这是激动过头了。
什么鬼理智,滚一边去。
只是一眼,朱元璋就认为,这绝对就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大孙。
别说是过了十年,哪怕是化成灰了,他也认得。
唯一让朱元璋有些惶恐的是,为什么大孙看见自己,却不认识了。
当年大孙离开的时候,可是八岁了呀。
已然是到了懂事记事的年纪。
“老爷子,你先别急,深呼吸,咱们可以慢慢聊。”
朱英没有去扯开老爷子的手,因为他觉得,这老爷子说不准,还真就是自己爷爷。
毕竟这情绪作态,也不像是假的,若说是演的,只能给个奥斯卡。
而且看这护卫的样子,想必来头也不小。
虽说老爷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显得很是华贵,四处还有不少的补丁。
好像并不是富裕的家庭。
但离得近了,朱英能够发现,老爷子的外套虽然很一般,但里面的以上,绝对是绸缎所制。
这可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
绫罗绸缎,没一个便宜的。
朱元璋紧紧抓住大孙的衣袖,怎么说也不放开。
这种手上衣裳所带来的真实感,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并非在做梦。
半晌,朱元璋的情绪,终于是渐渐的稳定下来。
朱英见此,率先说道:“老爷子,不知道你孙儿是个什么情况,能跟我说说吗,他是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吗。”
“大概是多大的年纪失踪的呢。”
朱英试探着问道,这一刻他已然认为,自己是老爷子孙儿的可能性,很大。
从老爷子的话语中,朱英不难猜到自己和老爷子的大孙很像。
而且听这意思,似乎也是失踪了很多年。
和自己的情况,基本上是非常符合的。
长得又这般像,假若也是在差不多年纪失踪的话,大概就不会错了。
然而朱元璋听到这句话,朱元璋一下子就顿住了。
喉咙动了动,半晌都没出声。
就在朱英有些奇怪的时候,老爷子这才说道:“咱的大孙,便是在十年前早夭了。”
咦?
这情况好些有些不对劲。
朱英微微皱眉,又问道:“那早夭后,是不是尸身失踪了,或是被人偷了还是如何?”
朱元璋看了眼朱英,微微摇头道:“这倒是没有,七日后,便安葬了。”
在古代有种说法,早夭的孩子怨气大,是不能入帝陵的。
便是朱元璋和马皇后太过于喜爱大孙了,强行安葬在钟山孝陵。
所以后面星变,地龙翻滚。当钦天监监正说大孙怨气不甘的时候,朱元璋才会痛下杀手,至孝陵卫精锐活人祭祀以殉葬。
朱英听完,微微沉默。
若是他从墓里爬出来的,那便是不用说了。
可他却是养父从江边捡到的,明显便是被人给沉江了。
片刻后,朱英还是问道:“不知道老爷子所葬孙儿是在何地呢。”
朱元璋微微犹豫了下,便说道:“灵谷寺附近。”
朱英闻言微微一顿。
这灵谷寺位于紫金山东南坡下,离大明皇室的陵寝,不过数里之遥。
便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
能够将孙儿安葬在附近,这说明老爷子的身份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只是这个时候,朱英的心中,或是有股淡淡的失落。
自灵谷寺到他被捡起的江边,少数也是数十里路程。
这委实是相差太远了。
微微迟疑了下,朱英还是问道:“恕晚辈不敬,试问老爷子的大孙墓地,是否被人挖开过?”
“谁敢!!!”朱元璋闻言,便是一声大喝。
朱英心中微微唏嘘,看来自己和这老爷子,大概便不是爷孙了。
只是为何又和老爷子的孙儿,长得这般相像呢?
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确实和老爷子有着某种血缘关系,只是亲爷孙的可能性没了。
便是后代中,远方堂兄弟长得相似,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朱英便说道:“晚辈洪武五年生人,不知老爷子孙儿却是生辰几何。”
“这,这怎么可能,大孙你是不是记错了,你怎么可能是洪武五年出生。”
朱元璋面色急切的问道。
要知道,朱雄英可是洪武七年生。
这里面,可是足足相差了两年。
不管长相再是如何相似,两年的相差,自然不管如何说,都不可能是同一人。
然而,朱元璋却是看向朱英。
不管朱英如何述说,他的直觉告诉他。
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大孙,如假包换,确凿无疑。
第二十三章:朱元璋的智慧
朱元璋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从开局一个碗,成长到如今大明帝国皇帝。
朱元璋明锐的直觉,相当的重要。
自始皇后,纵观古今五百多位帝王,唯一能够和朱元璋媲美的,也就是汉高祖刘邦了。
如果非要深究一下,刘邦当时还是大秦的亭长。
而朱元璋却是连父母都会被饿死,吃不上饭的黔首。
后世有称:自古以来得位最正的皇帝。
哪怕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但朱元璋没有丝毫老人的呆愣,思维依旧敏捷。
只是微微沉思,朱元璋就立即发现了刚才朱英问题中的不对劲。
“晚辈朱英,敢问老爷子如何称呼。”
朱元璋沉思间,朱英的声音响起。
朱元璋迟疑一下,便坦然笑道:“咱也姓朱,朱国瑞。”
朱国瑞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却真就是朱元璋的曾用名。
只不过比起朱重八和朱元璋这两个名字来,只在小范围内传播。
朱重八算不得大名,只是小名。
在朱元璋小有成就的时候,就给自己起了个朱兴宗,字国瑞的名字。
不过这个名字并没有多久,知道的人也不多。
尤其是朱元璋的一些老朋友,要么就是称呼其当时的职位名称。
亲近的也是喊着重八兄弟。
朱兴宗,字国瑞这个称呼,没过多久。他就没用了。
便是直接取名朱元璋。
在现在的大明,说朱国瑞的这个称呼,哪怕是朱元璋的皇子们,大臣们。
也都是陌生的很。
唯有胡惟庸,李善长,周德兴,刘伯温,汤和,徐达,常遇春等等这些老年兄弟有所耳闻。
不过大部分都去世了,剩下的也不多。
何况对陛下称呼曾用名,也是属于一种大不敬的行为。
这个曾用名之所以流传到后世,还是因为朱元璋自己编撰的一些文献中记载。
这才流传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在后世朱兴宗,朱国瑞这等称呼。
听到后自然是无法联系到朱元璋的身上的。
至于‘咱’这个自称。
那就更不用说了。
朱元璋安徽凤阳人,‘咱’是属于淮西方言。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现在的南京城里,不少富户都是朱元璋从淮西那边移民过来的老乡。
便是整个淮西武将集团,也是拖家带口的在这里。
若是听到自称‘咱’的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就认为是朱元璋的话。
那么白日里去南京城街道上走一走。
便是能够认下五百个朱元璋出来。
大量淮西人士在南京,还地位高贵,不是勋贵就是大户人家。
甚至于很多其他地方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模仿淮西方言说话。
尤其是朱元璋,哪怕在早朝的时候,也是一口浓烈的淮西话。
下方的淮西官员,也是用淮西话跟陛下交流。
这便导致对大明现在来说,淮西话某种意义上,便是官话。
不懂几句官话没问题,自称‘咱’总会吧。
十多天前,朱英刚到来南京城的时候,就自然是发现了这个事情。
路上咱来咱去的,还有各种淮西方言。
所以对面的老爷子自称咱,朱英也不可能产生很丰富的联想。
朱元璋当了皇帝后,就目前而言,对于老乡都还是很不错的。
即是姓朱,又自称咱。
朱英自然猜道,在自己面前的老爷子,身份地位就整个南京城而言,恐怕都不会过低。
“老爷子,看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
朱英客气的说道,倒不是说什么攀附权贵。
若真是想攀上老爷子这条线,他还是有很多办法可想的。
哪怕将自己身份来个不清不楚,恐怕都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只是就现在而言,对朱英来说却是没这个必要。
他自己的基业,已然算得上一个庞然大物,虽然在大明地界不咋行。
但是出了大明疆域,说是个土皇帝也不为过。
到时候搞一下工艺改革,海外建国。
以后世眼光提升商贸。
日后他的国度,绝不会比这南京城会差,只可能更加繁荣。
“是一家人,本来便是一家人。”朱元璋肯定的说道。
经过一番深思后,朱元璋心中已然可以九成确定,面前的朱英就是自己大孙的。
至于为何能够达到九成。
这便是朱英自己的问话告诉他的。
在朱英的问话中,并不是强烈的强调自己不是大孙。
而是在仔细询问大孙的情况。
比如一开始就问,大孙是不是失踪了。
而后续问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看似正常,实则不然。
当然仅凭这里,还不够。
后面听到早夭后,第一反应便是尸体失踪。
然后又问安葬的具体位置。
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深思下,就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从一个角度上看,朱英除了一开始说认错了。
到后面的询问中,却是对大孙情况的好奇,而不是自信的强烈反驳。
朱元璋虽然有些老花眼了,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看得清晰。
在听到安葬位置的时候,大孙眼底里那一抹淡淡的失落,被朱元璋捕捉到了。
直觉告诉朱元璋,朱英的身世,绝对是有问题的。
而朱元璋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直觉。
太多次战役的胜利,便是朱元璋的直觉。
直觉这种事情,听上去有些虚无缥缈,可朱元璋很是坚信,从未怀疑。
加上朱英的长相,气质。
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商人可以有的。
只能说明在八岁时,气质就已经定型了。
现在的朱元璋,便是跳过过程,直接把结果定下。
朱英就是自己的大孙。
虽然这过程肯定是非常的离奇,但他朱元璋,有的是时间进行详细的调查。
随着朱元璋的情绪稳定下来。
朱英也开始述说自己的身世。
什么母亲难产而死,父亲自小带自己行商,而后如何云云。
朱元璋听着,却是面上有些唏嘘。
自己的大孙,贵为皇室贵胄,却是这般过得不容易。
朱英的讲述,听上去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但是朱元璋很快就发现,朱英所讲述的经历,似乎都是十岁之后的事情。
至于十岁之前,尤其是儿时的玩伴这些,却是闭口不谈。
是真的不说,还是说不知道?
朱元璋深深的看了一眼朱英,并未吹毛求疵的去计较。
作为大明帝国的皇帝,他会进行详细的调查的。
“老爷子,若是无聊便多来坐坐,可惜今日晚了些,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可先差人通知一声,我为老爷子准备茶楼的特色早点。”
朱英客气的说道。
在朱英的眼里,面前的老爷子,说不准就是自己的二大爷,三大爷之类的。
便也身份地位足够。
多多结交却是没有坏处。
朱元璋听到,便是点头肯定道:“那自然是要常来的。”
若不是朝廷里还有诸多国事,朱元璋甚至就想天天呆来这茶楼,和大孙在一起了。
离开茶楼后,朱元璋对着旁边的蒋瓛命令道:“传老四过来,让他立即到宫里见咱。”
“臣遵旨!”
第二十四章:调查,暗手
老爷子走后,朱英深思一番,唤来张伯。
“去想办法查一查,这个老爷子是什么来头。”
迟疑了下,朱英继续嘱咐道:“朱国瑞这个名字可能是个假名字。”
“不过朱姓应该是真的,跟随当今陛下来的南京,身份地位如此高,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应当不难查。”
“查清楚后,尽量把老爷子的家庭成员也调查清楚。包括子孙,哪怕是一件死去的子孙,也全部统计起来。”
听到东家的吩咐,张伯点头称是,不过犹豫了下说道:“东家,我们在京师的人手不是很够,恐怕....”
“不要怕花银子,不过你也要小心点,京师这边不比西域,当今陛下最恨贪官污吏,怕是银子也不是那么好使。”
朱英微微沉思后,便继续道:“换成绸缎之类的物品,看情况做得隐蔽些,别把自己人给搭进去了。”
“是,东家。”张伯领命离开。
京师不比西域,那边天高皇帝远,相对来说朱英使点银子,关系网比较方便布局。
但是京师这边,天子脚下不说,尤其是锦衣卫。
据说一些大臣,连晚饭吃了什么,夜里聊了什么,都被锦衣卫监视着。
因为贪污受贿死的大臣特别多,人人都战战兢兢的,上朝都要留个遗书啥的。
便是银子摆在面前,都不见得有胆子收。
一个不好,说不准直接举报了。
行贿罪,也是大罪,就目前来说,一旦确定行贿,处死的几率大概是百分百。
朱英虽然认为老爷子和自己并不是亲爷孙。
不过既然是相貌如此接近,可能血缘关系也不远。
查出老爷子的身份后,想必自己的身世也就浮出水面了。
之前是查起来太难,现在既然有线索,顺藤摸瓜问题却也不大了。
......
“殿下,喜事,大喜事啊。”
南京燕王府中,燕王朱棣正在浇花,陶怡情操。
姚广孝直接推门而去,大声说道。
“什么喜事,说来听听。”朱棣笑着说道,同时挥挥手,四周的侍卫仆从躬身退下。
这里是京师,和北平不同。
虽说锦衣卫从不监视皇室子孙,但还是小心一点好。
姚广孝的性子,朱棣十分了解。
张口闭口就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了去,一旦传开。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刻。
让父皇乱想,可就不妙了。
朱棣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现在的父皇,精神上有些疯狂。
真把自己的藩王给收回去,那可就凉凉了。
虽然自己现在的位置,也非常的关键。
但指不定父皇脑子一热。
姚广孝见人都走后,这才走到燕王朱棣旁边,小声说道:
“监视茶楼的人,今天看到锦衣卫都指挥室,很一位老爷子,一同去了茶楼。”
“没过多久,朱英就回去了。”
短短两句,却是让朱棣浇花的手,顿时就停了下来。
立即问道:“你确定那是蒋瓛?”
“确定,在进去后,我又另外使人过去看了,况且当时四周多了一些陌生人盯着茶楼,必然是锦衣卫暗卫。”
姚广孝肯定的说道。
两人的聊天中,并未涉及那位老爷子。
因为他们知道,蒋瓛作为锦衣卫都指挥室,同时也是陛下的贴身侍卫。
只要确定了他的身份,那老爷子必然就是陛下。
“真是天助我也,这等事情,没想到父皇自己发现了。”朱棣笑道。
随后询问姚广孝:“那边的事情,是否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个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若真是被父皇发现,毫无半点干系,对本王来说,可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姚广孝回道:“殿下放心,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应当我的人已然是到了那边。”
“这等事情,不必太过刻意,以陛下的性子,肯定会让锦衣卫彻查。”
“那么我们的安排,就有用了。”
“便是九分真,一分假就足够了,插入太多,反而不美。”
“只需给陛下一个念想,那么事情便是大有可为。”
燕王朱棣点点头,在这个方面的暗手,他和姚广孝反复确定过。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说,作为儿子的朱棣也很了解父皇的性格。
尤其是现在,猜忌,多疑非常的明显。
就在朱棣和姚广孝详谈的时候,门外有侍卫禀告。
“殿下,有锦衣卫来传陛下口令。”
朱棣和姚广孝对视一眼,随后说道:“让他进来。”
锦衣卫进门传道:“陛下口谕,令燕王即刻入宫面圣。”
“儿臣遵旨。”
朱棣微微躬身后,向姚广孝轻轻点头,便随同锦衣卫一同朝皇宫过去。
此时,朱元璋已然和蒋瓛过了奉天门。
走在奉天殿的广场上。
正常的召见和处理事物,朱元璋一般都是在华盖殿,便是奉天殿后。
“关于朱英的事情,一定要彻查,查得仔仔细细,不能有半点疏漏,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遗漏。”
朱元璋沉声对蒋瓛嘱咐道。
蒋瓛躬身道:“臣明白,方才已然查出,朱英户籍淮西,臣已然派出百名校尉,将对朱英公子那边,仔细探查。”
一次性出动上百锦衣卫,显然蒋瓛也是知道其中的重要性。
其实现在调查一个人,对朝廷来说并不算很复杂。
因为户籍限制地的缘故,农民都是不准四处走动。
一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口三十里路。
哪怕是行商,四处走动也有路引记录,个人的踪迹相当好查询。
只要是在大明疆域。
朱英包括其父亲的行商路线,某年某月某日到达了哪里,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直接调卷宗就可以了。
这便是为什么在古代,哪怕通缉犯的头像完全不像,下了海捕文书也能抓到人的缘故。
很容易就可以把搜查的范围缩小,因为人口流动很低。
除非自己一个人住在野外,不与外界沟通,那就另当别论。
便是在朱元璋和蒋瓛聊天的时候。
南京城,神策门所在。
上百锦衣卫骑着骏马,呼啸而去。
他们的目标,便是朱英的老家所在,淮安。
第二十五章:风中凌乱朱允炆
春和殿,东宫所在。
先前这里便是太子朱标的住所。
比如现在的太子妃吕氏,朱允炆,朱允熥,包括另外两个弟弟。
都是在这里出生长大。
当然,曾经的朱雄英不是。
他睡乾清宫,皇帝寝宫,从出生到早夭,一直都是睡那里。
现在太子薨,早前服饰太子的宫女太监也殉葬了。
朱允炆被定位太孙。
便是由他主持东宫。
春和殿共有大量殿,正殿和后殿。
前面是处死政务,学习的地方。
后面便是就寝的居所。
此刻,黄子澄和朱允炆正在交谈。
作为翰林学士,伴读东宫,黄子澄有资格进入,不过也仅仅是在正殿。
若是敢去后殿,家里就可以吃席了。
“黄先生,那蒋瓛真是可恶至极,有何等事情,是我没有资格知晓的,还让皇爷爷将我屏退。”
朱允炆越想越气,定为太孙的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但那蒋瓛这般不给面子,就让他很不开心了。
皇爷爷朝政奏章的事,还让他共同批阅呢。
朱允炆作为太孙,本是可以自称本宫。
不过面对作为自己老师的黄子澄,他用‘我’的称呼,更加显得亲密。
“那等人,殿下不必和他一般见识,或许是有什么肮脏事吧。”
显然黄子澄对于蒋瓛这等人,和其他大臣的看法相同,极为厌恶。
不过黄子澄在言行上,还是比较小心。
毕竟现在太孙还没即位,真要被蒋瓛盯上,也是一件麻烦事。
锦衣卫的名头,尤其在上一任毛骧都指挥使手里,臭名远扬。
被屈打成招,栽赃陷害的大臣可不在少数。
哪怕现在锦衣卫风气有所改善,但这形象已然是根深蒂固。
眼见朱允炆还在生闷气,黄子澄只好安慰道:“殿下,这等小人,足可无视,待殿下登上大宝,自然可随意处置。”
朱允炆闻言,这才心里好受些。不过蒋瓛的名字,显然被他牢记于心了。
这时,有太监过来汇报。
陛下已然回宫,正在华盖殿里。
“殿下过去吧,想必这个时候,陛下应当是忙完了事情。”黄子澄说道。
朱允炆点点头,最近这段时间,皇爷爷曾经交代过,让他随侍朝堂。
早些熟悉处理国事,免得日后手忙脚乱。
黄子澄伴随着朱允炆,一同朝华盖殿的方向过去。
春和殿距离华盖殿不远,便是一炷香的时间,自后左门过,就能到达。
或许是冤家路窄,恰逢此时。
燕王朱棣在受到传召后,自奉天门过来,行至奉天殿中左门。
对门正是后左门。
两门在差不多的时间打开。
朱允炆和朱棣两两对视。
朱允炆本来有些高兴的神色,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朱棣见到前面这个夺走了自己皇位的侄儿,先是眼睛微眯,而后大笑一声坦然的走了过去。
对于朱允炆,朱棣心中也比较复杂。
在朱允炆被定位太孙前,其实朱棣对着大哥的这个儿子,自己的亲侄儿,还算是不错的。
毕竟大哥对他的好,他一直铭记于心,也算是爱屋及乌吧。
只是皇位没了,这就让朱棣有些不开心了。
虽说如果大哥不薨,日后继位的大概也是这个侄儿。
可是先前朱棣已然是有了希望,希望破灭后,心态当然会发生变化了。
而朱允炆,对自己这个四叔,就从未喜欢过。
或者说凡是武夫一流的叔叔们,朱允炆就没一个喜欢的。
深受儒家文焕熏陶的朱允炆,更喜欢和文成们亲近。
朱允炆此时暗道晦气,只是碍于礼数见到皇叔,自然不得避开。
虽说他现在被朱元璋宣布为太孙,但终究还是未正式册封。
大明以孝治天下。
再怎么说,朱棣都是朱允炆的长辈。
“侄儿见过皇叔。”行进约数米开外,朱允炆便不想再靠近了。微微躬身作揖行礼道。
朱棣爽朗一笑,毫不顾忌的直接走了过去,直接搂着朱允炆的肩膀,道:
“皇叔日后可就要仰望皇侄多多照顾了。”
朱棣身材高大威猛,现在的朱允炆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还未完全发育。
因为长期学习儒家文化,更是有一种柔弱书生的感觉。
这般在朱棣的肩膀下,更是对比极为强烈。
在被搂住的那一刻,更是下意识的哆嗦了下。
朱棣的这种行为,在民间算是叔侄亲近。
但放在皇室中,尤其是朱允炆已然被宣布为太孙,日后大明帝国皇位继承人的情况下。
可谓是大不敬。
朱允炆也没有想到朱棣居然敢如此放肆,一时不知所措,有些慌乱,竟是任由朱棣这般搂着,朝着华盖殿一同过去。
黄子澄见此,连忙喝道:“燕王殿下,这与礼不合啊!”
眼见黄先生帮忙,朱允炆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然而朱棣却是直接呵斥道:“你这酸儒,咱叔侄的事,与尔何干?你莫不是想挑拨本王和侄儿的关系不成。”
对于黄子澄,朱棣自然不放在眼里,直接就是训斥起来。
黄子澄这等书生,一下子就被朱棣的气势给镇住了。
毕竟现在的朱棣,手握重兵,勘称边疆塞王之首,远不是黄子澄这等文弱书生能够抵抗的。
眼见黄子澄都无能为力,朱允炆被朱棣紧紧搂住,眼泪都快出来了。
“老四,你放肆,还不给咱松开。”
蓦然,一声大喝声想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朱棣连忙松手。
转头看去。
华盖殿门口,正是父皇朱元璋。
朱元璋见老四朱棣,如此欺负孙儿,大步过来,逮着朱棣一顿训斥。
朱棣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老爹朱元璋。
见老爹勃然大怒,连忙低头不敢反驳。
然而此时朱允炆的反应却十分耐人寻味。
他不但没有向朱元璋告状,反而帮朱棣说话:“皇爷爷息怒,四叔刚才正是和孙儿亲近呢。”
“四叔远在北平,咱叔侄难得见上一面,这般只是如同普通人家一般,算不得什么大碍。”
听到孙儿的话,朱元璋转头看去。
只见朱允炆眼神真诚,语气自然,面色上也没有丝毫委屈的样子。
此事便也作罢。
只是微微沉思后,却是说道:“允炆你先回宫好好读书,咱有点事要跟你四叔说说。”
说完后,便对着朱棣呵斥道:“逆子,还不赶紧随咱进来。”
话落,便转身朝华盖殿进去,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询问朱棣关于朱英的事情了。
便是孙儿朱允炆,此刻就无法顾得上了。
“儿臣遵旨。”
朱棣紧随其后,跟随途中,微微转头得意的看了一眼朱允炆。
朱允炆有些尴尬,他没想到皇爷爷竟是让他先回宫。
在宫殿门口,他还看到了蒋瓛也在。
这一刻,他独自在风中凌乱。
第二十六章:朱英身世的漏洞
“逆子,还不给咱跪下。”
华盖殿内,朱元璋进门后,朝后挥挥手。
蒋瓛便直接关门,只留朱元璋和朱棣在里面。
还未带朱棣说话,朱元璋便是一口暴喝。
古代的隔音很差,声音直接传了出去。
外面守候在门口的蒋瓛,吓得一哆嗦,双腿一软,差点就给跪了。
周边的几个司礼监的太监,更是毫不犹豫,匍匐在地。
守护的数个锦衣卫侍卫,直接单膝跪地。
蒋瓛摆摆手,在所有人都散开,直接也远离门口十米开外。
皇家的事,听不得。
门内,朱棣一颤,顿时就是双膝跪地。
他如此年纪,三十出头,哪怕沙场搏命,生死相斗都不会皱眉丝毫。
但是面对老爹,他就好像还是曾经那个孩子一般。
“爹,刚刚侄儿也是说了,我那是跟他闹着玩呢。”
朱棣聪慧,此刻只有两人,他连父皇都不叫了,按民间的喊法叫爹。
果然,本来勃然大怒的朱元璋,在听到这等‘爹’后。
一下子就顿住了。
或许是激发了他曾经的回忆,一番良久的沉默后,朱元璋叹息的说道:
“起来吧。”
“谢谢爹。”
朱棣见有效,连忙打蛇随棍上,再次喊了一声,站了起来。
朱元璋转身训斥道:“咱生气,并非你们刚才叔侄间的那点事情。”
“咱问你,朱英那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不是锦衣卫汇报,咱都不知道大孙回来了。”
“还是说,你连你大侄子都不认识?又或者,你想暗地里搞些什么肮脏事出来?”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朱棣微微低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精光。
而后抬头苦笑道:“爹,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大侄子呢,那可是我们大家的心肝儿啊。”
听到这话,朱元璋面色的情绪才稍稍缓和。
朱棣继续说道:“上月在北平,只是一眼,儿臣看到朱英的第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跟大侄子,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啊。”
“可是儿臣知道,大侄子已然是安葬,当时下葬的时候,儿臣也是守候在旁边的,那是眼睁睁的看着下棺,盖椁。”
听到这里,朱元璋点点头。
大孙作为整个大明的嫡长孙,必然是大明帝国继承人。
哪怕民间流传,早夭的孩子不得入帝陵,朱元璋也一力反驳,强行下葬孝陵。
更是把大孙喜爱的所有玩意,玉雕翡翠,黄金珠宝等等,全部陪葬。
便是大孙完全下葬后,朱元璋都是停留了数个时辰才回宫。
在大孙的陵寝,更是有上千的孝陵卫守护。
从任何方面看,哪怕是真的假死,都没有活过来的希望。
“他的身份,你可调查仔细了。跟咱说说。”朱元璋冷静的问道。
虽然一切看似不可能,但只要他回想起朱英,直觉就在告诉他,那就是大孙。
“儿臣自然第一时间派人仔细查探了。通过路引安排手下进行翻查。”
“但是得来的消息,却是大失所望。”
“朱英之父,确实是个行商,他为洪武五年出生,比大侄子还要大上两岁。”
“其母在生育朱英后便难产而死,而后其父带着,一直在外行商。倒是没有其他的遗漏。”
听朱棣说完后,朱元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当然相信老四绝不敢欺瞒自己,毕竟锦衣卫已然出动,要不了多久的时间,更加详细的情报也会过来。
只是这般听上去,朱英跟大孙子,完全是风马牛丝毫不相及。
早出生了两年不说,朱英从小就跟着父亲行商,这个是很好查的,路引上面,都会有证明。
卷宗上,全部都能调查出来。
便是洪武七年到洪武十五年这个时间段。
大孙生活在皇宫中。
朱英却是四处行商。
这般一看,却是完全对不上。
朱元璋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隐约间心中有一股子烦躁。
他看着朱英那模样,自己带大的大孙,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包括那眼神,气质,也不属于一个行商有的。
此时,朱棣的面上,浮现出迟疑的神色。
朱元璋眼尖,立即道:“老四,还有什么是瞒着咱的,快说。”
朱棣的迟疑,当然是给父皇看的,听到这话,好似有些犹豫的说道:
“虽然儿臣查到的信息,和大侄子完全不一样,但是朱英此子,却是让人震撼。”
朱元璋有些好奇的问道:“此话如何?”
“朱英的父亲,在洪武十七年就去逝了,那个时候,朱英不过十二岁的年纪。”
“但就是这般,朱英却是在西域,草原上混得如鱼得水,手下还聚集了一批野人女真部落,以及其他诸国强人,形成一股在我大明边疆的小型势力。”
“前几年,更是从海外番商那里,拿到了雪花盐的路子,想必赚得不少。”
朱棣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震撼。
这般听上去,实在是太过于传奇了。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父亲死后,却是让一批野人女真甘心投效。
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
“你是说,雪花盐是咱大孙弄来的?”朱元璋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雪花盐他当然知道。
这东西自三年前就在整个大明流行起来。
价格极高不谈,便是如同雪花一般晶莹剔透,更是没有丝毫涩味。
当时雪花盐刚送到大明皇宫的时候,朱元璋吃菜都更香了。
随便什么菜,完全在味道上提升了一个档次。
此刻的朱棣,听着朱元璋还在称呼着大孙,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他明白自家父皇的性格,一旦认定,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需要一点点的疑点,就能让整件事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错,雪花盐的渠道,便是一直掌控在朱英手中,我初次见他,便也是因为此事。”朱棣说道。
微微走动沉思,朱元璋停下脚步,又质问道:“这等事情,为何老四你进京不第一时间告诉咱吗,还要等咱自己发现?”
朱棣叫苦道:“爹,当时大哥薨,这个时候这等事情,儿臣实在不敢说啊。”
“若不是知道大哥的脾性,儿臣还以为朱英是大哥在外的私生子呢。”
朱元璋点点头,对于大儿子朱标,他很清楚。
为人仁慈宽厚,敢作敢当。
若是在外有其他女人,只会直接带回来,而不会放任在外,更别说有孩子了。
朱元璋也多次想给大儿子朱标多找个妃子,都被朱标拒绝。
所以私生子是完全不可能。
朱棣见父皇眉头深锁,深思的模样,小声说道:“爹,其实关于朱英,儿臣在调查的时候,还听到一种说法。”
“嗯?”朱元璋转头看向朱棣。
朱棣沉声说道:“据朱英老家村里人说,约莫是洪武十六年,朱英随父回家祭祖,入宗谱的时候。”
“有相熟的老人说,早前的朱英偏黑,类母。”
“而那次回来,变白了不说,长相更是发生很大的变化,他们甚至一下子没认出来。”
“只是当时,朱英与其父已然是五六年没回去了。”
“虽有些奇怪,但少年人变化大,便也没多想。”
朱元璋听到这话,本来刚刚坐下的身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朱棣面前,质问道:“你这话,可为真!”
朱棣躬身低头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第二十七章:姚广孝的安排
新院子里。
朱英正在四处观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动一下。
张伯正在到处指挥仆从下属进行调整,清扫。
这个院子,据说早前是朝廷大员居所。
不过很可惜,因为贪污的罪行,被陛下处死了。
这个院子的地段很好,距离秦淮河畔不过几百步路,还是个五进的大院子。
离茶楼也算是比较近。
要是没有朱高炽的帮忙,以朱英商贾的身份,连院子都看不到。
“张伯,你先在这里忙着,我去趟燕王府,总得跟燕王知会一声。”
“东家放心,这里有我,等你回来,都能清扫干净了。”
和张伯交代一声,朱英便独自离开。
在西域,草原的日子。
朱英身边从来都是数十号人随同,并非是为了排场,而是那等地方,时不时就能来一场血腥搏杀。
不过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的治安,尤其是朱元璋在位期间,那还是相当不错的。
约莫小半个时辰,朱英就来到了燕王府门口。
在数个时辰前,朱英就是从这里离开。
手下们的行李也不多,离开倒是很方便。
只是当时燕王朱棣被召进宫里去了,现在天色已晚,想必该回来了,便是过来感谢朱棣近段时间的收留。
“英公子,你来得正好,适才殿下回府呢。”
王府门口仆从见到朱英,便是笑着说道。
朱英多少还是有着后世人的特质,从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仆从或者谁。
虽然不会刻意的讨好,但王府里的仆从对于这个暂住的英公子,都很热情。
“多谢了,回头请你喝茶。”
“英公子客气。”
由于燕王一家都姓朱,在京师这边,显然称呼上更为讲究,便是以名代姓的称呼。
进了院子,没走几步,朱英便看到前方正是一身黑衣的姚广孝。
“道衍大师,稍等。”
朱英喊了一声,姚广孝闻言转过身来,看到朱英,便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怎么,在王府待不习惯,搬出去了。”
姚广孝看样子也是回来没多久,不过对于姚广孝的早出晚归,朱英已然是习惯了。
“手下粗手粗脚的,我生怕哪天坏了王府的规矩,到时候难做,还是搬出去安心些。”
朱英随口解释道。
姚广孝也没多问,寒暄几句,便带着朱英一同去王府大堂。
大堂上,朱棣正坐着喝茶,显然是在等待姚广孝。
看到朱英,有些微微惊讶,而后笑道:“若是在外遇到什么事情,尽管跟本王说,这京师本王还是有几分颜面的。”
“多谢燕王殿下,在下这般过来,便是特意感谢燕王。不知燕王今日可有空闲,在下备了酒菜,以谢燕王。”
朱英客气的说道,作为商人,他当然知道燕王是一条大腿。
燕王的名头,不单单北平,在整个大明都极为好使。
现在他的商队,估摸着不久也要到达京师了。
到时候做些买卖,有着燕王这一层关系在,自然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事。
至于燕王为什么对他这般念念不忘,他也懒得想了。
反正目前看来,算不得坏事。
朱棣没想到朱英会请他赴宴,不过稍一犹豫后,他还是拒绝了:
“本王自宫中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你的心意本王领了,便是改日本王再回请过来吧。”
朱英闻言,微微一愣。
朱棣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这番客气话,可不像是一个藩王对商贾的感觉。
便是早前在北平,也没见燕王如此客气。
心中虽是有些奇怪,却也不可能多问。
眼看姚广孝在一旁,显然有事要聊,朱英客气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这一趟过来,看上去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首先便是礼法和态度的问题。
所谓礼多人不怪。
在西域,草原那等混乱野蛮的地方,朱英能混得开。
在大明京师这等文明之地,他更加的如鱼得水。
或者说,他对于这种文明的交流,要比野蛮来的熟悉习惯得多。
姚广孝和朱棣沉默的看着朱英离开后。
朱棣示意周围的侍卫仆从关门退开。
而后才等姚广孝说道:“你说的这个法子,今日本王已然跟父皇说了出来,但是在这其中,你可要把握好。”
“京师的锦衣卫,本王想你也是明白,任何一点点的异常,都容易被他们捕捉到。”
姚广孝微微躬身道:“殿下只管放心,贫僧的安排,绝对是锦衣卫不能查出丝毫的异样。”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姚广孝说完前段,便念了一首唐代贺知章的诗,而后继续道:
“别说五六载,便是两三年不见,都会换了模样,更何况朱英离家不过几岁的年纪。”
“又是自小走南闯北,乡音都有莫大变化,便是这般,谁能说得清楚。”
“只需把这点告诉陛下,以陛下多疑的性子,自然会深信不疑。”
姚广孝换换说道,言语中极为自信。
朱棣见此,很是满意的点头。
当初在和姚广孝商量,如何给朱英的身份制造疑点的时候。
便是姚广孝提出,借用朱英在外行商,极少回家的事情上做文章。
而且此等手法,非常的自然,符合人生长的自然规律。
只需要稍稍加以引导,便能给朱英的身份,制造迷雾疑云。
最主要的是,看不出暗手影子。
对别人没用,但对父皇,朱棣深深明白,极为奏效。
到时候真真假假,父皇就只能凭借自己心中的感受来选择了。
朱棣非常清楚父皇对于曾经嫡长孙朱雄英是多么的溺爱。
那是连大哥朱标都比拟不上。
如果父皇真的....那么....
想到这里,朱棣转头问姚广孝:“关于后续的事情,现在可有回信,是否安排妥当了。”
“后续的这一切,可是关键中的关键,不可有丝毫马虎。”
姚广孝闻言,郑重的说道:“殿下放心,说好也巧,贫僧仔细查看路引卷宗,洪武十五年,朱英其父曾经自汉中出发,来京师行商。”
“朱英小名狗蛋,贫僧已然在汉中郊外,设下一小墓地,找了年岁差不多的小孩尸骸,埋了过去。”
说到小孩尸骸,和尚兼职道士的姚广孝语气自然。
朱棣点头,随后嘱咐道:“汉中墓地的事情,弄好后就不要再去插手,以锦衣卫的能力,查出不难。”
说完后,朱棣有些迟疑的问道:“你那几个徒弟....”
“殿下尽管放心,贫僧自会安排他们去西域传道。”听到这话,姚广孝快速的说道。
朱棣微微犹豫,喉咙滚动,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理论上来说,自然是要灭口最佳。
不过显然姚广孝还是在乎那几个徒弟的。
姚广孝作为朱棣军师级人物,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留下不愉快的地方。
便也作罢。
第二十八章:怎么就当真了呢
两日后,清晨。
茶楼的生意持续火爆中,朱英也因此赚了不少。
“东家,这京师的生意也太好做了,这来的银子,可真的快。”
张伯有些激动的拿着账房先生的账簿说道。
朱英只是微微的翻看了一下,便就放在身边了。
张伯虽然一直跟随自己,但终究只是在草原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没见过多少你银子。
野人女真在算术这一块,显然也是弱项。
就茶楼这点银子,实际上对于朱英来说,还真就是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别说西域诸国,远销海外的雪花盐了。
但就倒腾茶马那些利润,都足以是茶楼利润的百倍。
只不过朱英从来不让自己麾下的诸多势力相交。
张伯这一部,主要负责的是草原上的买卖。
哪怕对于雪花盐,也只是护送为主,对于其中的利益不甚了解。
而草原上的买卖,多数都是以物换物为主,银子这块,见识太少。
“京师这边的网铺得如何了。”朱英好似随口问道。
张伯闻言,却是有些尴尬,近短时间,他包括一起来的护卫们,都沉醉在银子的欢乐中。
对于朱英早前交代的事情,显然相对来说并没那么卖力。
“东家,这京师的关系,实在是太难打通了,咱们的人,根本渗透不进去,四处碰壁。”张伯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也是最大的因素。
朱英点点头,这番情况基本上在他的意料之中。
现在的大明,尤其是洪武二十五年的大明,着实是太过于稳健了。
南直隶外,他还是能翻起一点小浪花的,但是到了京师,也太难了。
这里的官员,真的很清明。
京师的街道上,根本不可能看见什么强抢民女,或者官欺百姓之类的事情。
哪怕是某个人家丢了鸡鸭,五城兵马司都会费力的帮忙寻找。
至于小偷小盗的,就目前朱英来的这段时间里,还真的就没听过。
由于大明政策是实行,能够到南京城里定居的,基本上家里条件都不错。
不说个个都满腹经纶,但识字的人,却是不在少数。
而且对于大明律的了解,在整个京师,还是非常的彻底。
生活在现在的南京城里,这给朱英一种错觉,很有后世的那种安全感。
当然他知道,这是在朱元璋的强压下,才会形成这样的情况。
“可惜,在这京师,我们也待不了太长的时间。”朱英有些感叹的说道。
“东家,这是为何,我感觉这南京城里挺好的呀,咱做的是正经生意,又这般火爆,离开作甚。”
张伯有些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这里的日子,可是比草原上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朱英眉头微皱,看了眼张伯说道:“若是喜欢你这里,日后便留守京师吧。”
张伯闻言,神情惶恐,单膝跪地道:“誓死守卫东家。”
或是觉得这般不够正式。
张伯双膝跪地,两掌贴地朝上,额头触地道:“属下曾经在先祖面前,萨满见证发下誓言,永生永世追随主人。”
“起来吧,我并未怀疑你的忠诚。还有,这里是大明,不要搞你女真部落那一套。”
朱英见此,神色平静淡淡的说道。
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油然而生,这一刻的朱英,才是那个草原上的霸主,西域的主宰。
而不是一个大明地位低下的商贾。
“谢主人。”张伯额头再次触地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去查一下,我们的商队,还有多久到达京师。”
“是,东家。”
张伯此刻再无废话,领命离去。
张伯离开后,朱英独自一人在二楼沉思。
二楼虽然有一半是作为雅间设计,但实际上并没有对外开放。
这是以后朱英为了一些私密安排,或者单独的接待准备的。
哪怕进一楼大厅,不仔细查找,都看不到楼梯的所在。
“朱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此刻的朱英,想起两天前和朱棣最后的见面,总觉得有股子阴谋的味道。
别说现在的大明,哪怕是后世,从来都只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朱棣的行为,朱英做过太多的设想,却探查不到其真实的目的。
尤其是这两天,朱英已然发现,茶楼附近监视自己的人,都已经完全撤离了。
自从茶楼开业的那天起,朱英就察觉到了有人监视。
拼杀多年,白手起家,这点警惕朱英还是有的。
也不难猜出是朱棣的手下。
只是两日前见面后,那些人就全部消失了。
就像是朱棣突然就放开了。
对于后来朱棣和朱允炆中产生的靖难之役,朱英也没插手的心思。
对于帮助朱允炆这块,朱英从未考虑过。
主要是朱允炆的性格,他并不是很喜欢。
其次朱允炆的身份,也不会让他去真正的相信一个商人。
造反的话,目前大明也没造反的土壤。
海外开国,对于朱英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目前朱英的势力,主要是在大漠,草原上,西域诸国缝隙间。
但其实朱英的主要目标,却是安南。
不管是从位置,还是各个角度去考虑,安南都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安南地处中南半岛的连接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近可制占城、暹罗、真腊诸国,远可控满刺加及半岛附近的苏门答刺、旧港、瓜哇、泞泥等国。
对于朱英的大航海计划,有着很是重要的意义。
只是这般一来,日后朱棣靖难后,待郑和下西洋的时候,难免要与之对上。
只是朱英会怕嘛?
首先不谈朱棣的重心在于草原上的瓦剌部族。
现在洪武二十五年,至史上朱棣靖难成功后,于永乐四年才安排张辅率军深入安南大胜。
距今还有十四年。
十四年的时间,朱英要是还不能发育起来,那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免得丢后世人的颜面。
不过迫于诸多因素的影响,目前安南他并没有插手进去,只是安排暗手收集情报。
虽说安南陈朝,是在建文元年,才由胡季牦废少帝自立为王,建立胡朝。
但现在的安南政权,已然是一片混乱。
最初的计划,朱英便是准备离开北平后,就进发安南。
只是没想到被朱棣给裹挟到京师来了。
当然打动朱英的关键,还是朱高炽关于火器的事情。
就在朱英考虑,如何想办法刺激朱高炽趁早拿到手令,到兵仗局甚至火药司去上一趟的时候。
楼下管家上来汇报:“东家,前几天的老爷子,今日又过来了。”
朱英无语。
上次离开的时候,朱英就对老爷子说过,可以常来坐坐。
只是,
我就是个客气话,他怎么就当真了呢。
第二十九章:朱英的防备
“老爷子,早点吃了没。”
朱英笑着对老爷子问道。
朱元璋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等着吃你家的早点,特意赶过来的。”
朱英无奈道:“老爷子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早点早就卖光了。”
“上次不是说过来的时候,提前安排人通知一声,我好预留呀。”
“要是你喜欢,留个住址也成,我让人给你赶早送去。”
朱元璋闻言,辩解道:“这早点,自然是刚出炉热乎的才好吃,等你的人送过去,都凉了还有什么味道可言。”
朱英微微一顿。
好家伙,
现在就已经有对外卖的认知的么。
随即吩咐管家道:“安排厨子,再去做几样早点来。”
“是,东家。”
朱英交代完后,便对老爷子说道:“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
“没事,咱不急,慢慢等着就好。”
朱元璋的心思,哪里是在这早点。
身为皇帝,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这次过来,完全就是想见见大孙子。自从知道大孙出现后,朱元璋哪怕在夜里就寝的时候,都在念叨着。
若不是因为早前太子病逝,一段时间没上朝,政务堆积。
朱元璋也不需要等两天处理完紧急事务才过来。
现在只是看到大孙,朱元璋就感觉自己浑身的疲惫全部消失,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净。
“老爷子,我看你也挺忙的,估摸着是刚上完早朝出来吧。”
“不知道老爷子在皇宫里,当的是哪个差事呢。”
朱英问道。
在大明,询问他人的官职,并非唐突,而是一种尊敬。
称谓是最基础的礼数,直呼姓名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朱英了解到朱元璋自称朱国瑞。
那么尊称的话,便是朱老爷子。
亲切一点,便是直接称老爷子。
若是喊一声老头。
那便是相当于后世的骂人了。
哪怕是平民老人,也会客气的喊一声老人家才是。
若是有官职爵位在身,便是以官职爵位的称呼。
比如伴读东宫的黄子澄为翰林学士,同僚便称呼为黄翰林,以示尊敬客气。
听到大孙的问话,朱元璋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咱就是个小官,蒙陛下恩典,给了咱一个殿阁大学士的名头。”
听到这话,朱英肃然起敬。
殿阁大学士,正五品的官员,这个品级在京师来说,真不算啥。
但其中的职位内容,可是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帮助皇帝处理政务,地位尊崇。
除了正二品的六部尚书,其他的官员可不是天天能够面见陛下的。
而且殿阁大学士,一般都是从翰林院挑选才华阅历足够的翰林学士担任。
目前在洪武年间,还算是被朱元璋压着,权力不大。
但是在明中后期,朱棣发展成内阁后,几乎就相当于宰相了,可谓是只手遮天。
“倒是晚辈失礼了。”朱英起身,微微躬身作揖道。
朱元璋摆摆手:“咱爷俩没那么多讲究,你这般却是让咱感到有些见外了。”
“好,听老爷子的。”朱英笑着说道,此刻他也感受到老爷子对他的亲近。
虽然可能是因为自己跟他孙儿长得像的缘故。
“咱听说你老家是淮安的?”朱元璋试着问道。
朱英有些警惕起来,他并没有淮西的口音,能这般问,必然是对他的身份做过调查。
“没错,老家淮西人士,只是我从小便随父行商,甚少回家。”
听到朱英的话,朱元璋敏锐的感觉到朱英的敏感。
便是爽朗一笑,直接说道:“你这娃儿,也太过警惕了些,咱确实去衙门调查了一番。”
“便是你跟咱早夭的大孙,委实在过于相像了。”
朱英没想到老爷子这般大气,这等事情也不藏着,当场就说了出来。
本来有些间隙的朱英一下子释然开来,对老爷子的好感度高了不少。
“老爷子请勿见怪,我长期在草原那等野蛮之地生活,刚到京师没多久,性子上可能一下子没改过来。”
朱英坦然说道,既然已经被调查了。关于草原上的事情,肯定是会被知道的。
而且他茶楼里还有女真人。
虽然都是说着汉话,穿着汉衣,甚至入了大明户籍。
但有心人,也很容易察觉出来。
听到这里,朱元璋有些唏嘘。
自己的大孙,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在那草原上拼杀出一番基业。
能够到今天和自己见面,其中的艰辛,难以被外人理解。
朱元璋自己也是苦日子过来的,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其中的困难和苦楚。
尤其还是在豺狼满地的草原上。
草原可不讲究大明的礼义廉耻,完全就是弱肉强食那一套,对此朱元璋深有体会。
“倒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想到这里,朱元璋不由有些泪目的说道。
在他看来,本该是天生贵胄的大孙,流落在外不说,还过得这般苦,想起大孙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回忆,朱元璋的语气都有些哽咽。
朱英听到这话,却是微微皱眉。
他感受到老爷子现在已然是把他当成了大孙子来看待。
然而他却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像是在欺骗老爷子一般。
只是看到老爷子的状态,朱英又感觉到有些不忍。
虽然朱英心中有想借助老爷子的想法,但以欺骗情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是为他所不耻。
今生朱英做过很多前世没有做过的事情。
能够成长到如今一方枭雄的程度,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迄今为止,他还一直坚守着,自己做人的底线和原则。
感受到朱英的沉默,朱元璋也反应了过来。
他的心中有一些失落,现在的朱元璋急需的爷孙亲近的感觉。
但他却感受到了朱英的防备。
“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可莫要嫌弃咱这老人家。”朱元璋感慨的说道。
“老爷子哪里话,我只是怕老爷子会失望。”朱英回道。
朱元璋何等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朱英的意思。
还想说上几句缓解一下。
便是在这个时候,楼下的小厮,正端着早点上来了。
“什么东西,竟是这般香。”
朱元璋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一直忽略了,锦衣卫能找到朱英,最早便是因为这早点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