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也吹得太过了
院试,岑卿一定会原形毕露!
正聊着,参加酒席的人回来了。
卢广平笑着大声问:“他四叔,岑家的饭菜有剩的没?”
被称四叔的人因为喝酒,方形脸红扑扑的,透着酒晕:“没,没剩!岂止没剩,简直连口菜汤都没剩!”
另一参加酒席的人笑着附和:“菜盘子舔得那叫一个干净,就跟洗过一样!”
他还在回味沁人的酒香和唇齿留香的佳肴,根本没留意卢广平眼中的得意与鄙夷,更不知道卢广平对于没剩下菜的理解跟他完全不一样。
卢广平得意地望望四周,对众人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以岑家现在只剩一具空壳的情况,备的饭菜怎么可能够吃?”
“空壳?不够吃?”四叔觉察出他的话意似乎有问题,问道。
“是啊,”卢广平还在得意洋洋,“不是你亲口说,岑家连口菜汤都没剩吗?”
四叔与另一人相视一眼,似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笑什么?难道不是?”
“四叔!”岑卿卿追着跑过来,手里捧着四个鲜美的大蜜桃。
“四叔,你们走得可真快,来,甘甜味美的水蜜桃,每人两个。”
岑卿卿将水蜜桃分给他们:“不是什么值钱之物,给大家尝尝鲜,我先走了,还要给别人送。”
岑卿卿风一般跑来,又风一般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四个水蜜桃上,这么大这么水灵的桃子,他们真是见所未见。原来年画上的寿桃是真的……
“岑卿这是去哪儿买的桃子,我去阳平县城,从没见过个头这么大的桃子。”
四叔得意地傲视一圈,成功看到众人眼中的艳羡:“果然不一样,咱们这里产的桃子又干又瘪,还硬得咯牙。
岑卿刚才说这桃子叫水蜜桃,听名字就又水又甜又好吃!”
卢广平见不得他得意,酸讽道:“这是知道没好好招待你们,害你们没吃饱,用桃子来充数?
这么大的两个桃子吃下去,饭量小的估计还真能吃个半饱。”
“没吃饱?”四叔再次哈哈大笑,夸张到眼泪都笑出来,“差点没撑破肚皮!从小到大,从没吃这么饱过,连晚饭都一块省了,这两个桃子只能留到明天尝滋味了。”
众人疑惑地望着他:“不是说饭菜不够吃吗?”
“啊?哈哈哈……”四叔大笑,“原来你们说的菜没剩,是指菜不够吃啊!
还好刚才没当着岑卿的面说,不然我都没脸听!
咱没见过皇帝吃什么,但岑家这次摆的酒席,大气!”四叔竖起大拇指,“不客气地说,知府吃得都估计没法比。”
同来之人附和:“是啊,你们没去,真能让你们后悔一辈子!酒菜实在太香,以致我们不舍得浪费半点儿,把汤都给喝了。”
众人自然是不信:“你们是被岑卿收买了?这也吹得太过了!”
“没过没过!”四叔眉飞色舞地说,“我只恨自己没长两张嘴、两个肚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没共同语言
“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都吃了个遍!”
同来之人同样一脸餍足与回味:“我最喜欢那道油焖大虾和拔丝地瓜,你呢?”
四叔咂巴咂巴嘴,只觉得口水又要流下来:“我最爱吃党参炖乳鸽,还有糖醋排骨。明明撑得坐都坐不下,怎么还想吃……”
众人听着,都直了眼。
卢广平嗤笑:“什么油焖大虾、拔丝地瓜,听都没听过!岑卿用两个桃就收买了你们,这么卖力为她吹嘘。”
四叔轻蔑地瞄了一眼,不想与他多说,与另一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言谈间,全是中午吃的山珍海味和美酒。
“切,这是被我戳破谎言,逃了。”卢广平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刚才的拔丝地瓜好甜好好吃啊!”稚嫩的童声传来,大家看过去,是两个小孩子打闹着跑过来,每人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水蜜桃。
“是呀,好甜好甜,可惜我才抢到两块。那些大人真讨厌,这么大的人了,还跟我们小孩子抢吃的,羞羞羞!”
“爹爹说,只要好好读书学习,以后就能天天吃到。岑哥哥就是因为读书,才住上县城的大宅子,还能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所以,从明天起,我就不跟你一起玩了。我要好好读书!”
“我也要读书!”另一个孩子抢着回答,“挣好多好多钱,买好多好多拔丝地瓜!”
一名村民拦住两个孩子:“拔丝地瓜是什么?”
小男孩仰起头:“就是夹起一块,会拉出好长好长的丝,往水里一蘸,丝就断了。特别特别好吃!
那么多大鱼大肉,还有你们大人最喜欢喝的酒,你怎么没去啊?”
众人看向卢广平,四叔可能说谎,但这两个小孩子总不能是在说谎吧!
“春阳,别乱跑!”
小男孩的父亲与人说笑着过来,顺口喊了春阳一声。
“爹!”春阳跑过去,“爹爹,几位大伯正问我拔丝地瓜是什么呢!”
春阳爹看向众人,对众人友好地点点头:“拔丝地瓜是把最上等的白糖熬成浆,包裹住切好的地瓜块,放油里炸的。
具体怎么做,咱也不知道。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不枉此生了!”
“快说说怎么不枉此生?”
“今天吃的菜,不光色香味俱全,而且没几道我认识的,更别提吃过了。还有那酒,”提起酒,春阳爹眼中放光,“好喝、够劲!
喝过岑家的酒,我只觉得以前的酒白喝了!以前喝的那能叫酒吗,马尿还差不多!”
村民半信半疑:“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半点不夸张。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酒喝完,我把酒杯舔了一遍,菜汤更不必说,大家争着喝。已经顾不顾面子不面子了,哈哈。
我只能说,你们今天没去岑家吃酒席,真是人生憾事。”
春阳爹摆摆手:“不跟你们说了,那些菜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没共同语言。”
他扭头跟同行之人继续说道:“那道清蒸黄花鱼真对我的胃口……”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后一滴皇室血脉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渐行渐远……
卢广平脸色黑沉难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不走做什么,等着别人取笑吗?
岑家这次置办的酒席,肯定是岑卿两个舅子出的钱。她这两个舅子还真是人傻钱多,用听都没听过的山珍海味款待这些山里人,将来能得到什么好处?
只不过是满足他们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岑卿也不聪明,没人会白白为他人花银子,将来肯定还要还。
牛车又运了两趟,才算是把略微值点钱的东西搬完。
岑卿卿将院门一关,与祖父岑风、三姐岑霜作为最后一批人坐上牛车,往阳平县而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小山村,岑风心中感慨万千。当初为了保命,他携带着父皇的嘱托与厚望,狼狈逃至此地。
一路上,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亲卫为了掩护他而倒在血泊之中。
国破家亡,他背负了这血海深仇实在太多年。看着儿子岑复云、孙子岑卿,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没人能懂他心中的伤痛。
两年前,岑卿抱着幼小的婴儿从平章书院回到卢家村时,他彻底对岑卿失望,凉至彻底的心锥心刺骨地疼。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还好,他至少保住了云国的最后一滴皇室血脉。否则,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没想到,峰回路转,在他以为复国无望之时,岑卿卿大脑突然开窍了,但愿岑卿卿不要负他所望。
希望他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岑卿卿在东旭王朝的官场之内站稳脚根,只有这样才能徐徐图之……
“阿卿,院试有信心吗?”
“还行吧。”岑卿卿敷衍了一句。岑风能和她聊的,似乎也只有科举这一件事了。对于她哪来的钱买宅子、宅子的大小位置,岑风似乎都丝毫不感兴趣。
岑霜撇了下嘴,一抬头,便看见同村的邻居卢二嫂挎着竹篮、与丈夫迎面走来,他们前进的方向与她相反,正是卢家村。
岑霜打了声招呼:“二嫂,你这是去县城了?”
见岑霜打招呼,卢山将牛车停了下来。
“是啊!”卢二嫂老远就已认出赶牛车的卢山,“买了点日用品。”卢家村的人穷,坐牛车的钱能省则省。再说牛车慢慢悠悠的,比人两条腿也快不了多少。
卢二嫂说完,便没再说话。
岑霜笑笑:“二嫂,我搬去县城住,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一想到少了你这个邻居,还怪不适应的。”
这卢二嫂就住在她的隔壁,有时指桑骂槐地讥讽她扫把星,不就欺负她是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女人?当然,她也知道另一层原因,卢二嫂怕卢二哥的魂被她勾搭走。
卢二嫂将卢二哥看得很严,有次卢二哥只不过顺手帮她把木柴抱进院里,被卢二嫂看到,回去好一阵抱怨和数落。隔着院墙,卢二嫂尖酸的声音传来,句句难听,明显是名义上数落卢二哥、实则在故意骂给她听。
呵,类似的事情多了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也觉得我尖酸刻薄?
对此,她就只是嗤笑一声,便回屋做自己的事情。卢二嫂把卢二哥当成宝,可以理解,但没必要以为全世界都要抢卢二哥吧?
在她眼中,卢二哥就只是一个憨厚老实、心肠又好的邻居哥哥,再无其他。
自从卢二嫂知道她要搬去县城住,就一直酸溜溜的。既然如此,她就多加点醋,酸死她!
“唉,去新宅住,人生地不熟,还好我们全家住在一起,不然挺孤单的。
我认床,也不知道换个地方能不能睡着。”
卢二嫂脸色有些暗:“这简单,把你的床搬过去不就行了?不过新宅旧床,可能不太搭。”
岑霜惊讶:“呀,二嫂真是神机妙算,我确实把床搬去了。不过,我那床可不旧,可见咱们住这么近,二嫂都没进过我屋。
我那床是用上好的松木做的,才睡了两年。搬去新宅,倒也不违和。
二嫂,你去城里怎么也没雇辆车,去还好,空着手不算累。回来又是背竹篓又是挎竹篮,很累吧?”
卢二嫂挤着笑说道:“不累。咱们山里人走山路都不怕,这条路这么好走,哪还会嫌累?”
“虽然如此说,但毕竟一岁年纪一岁身体。二嫂年纪大了,自己不心疼,我看着还心疼呢!
二嫂多多注意身体。”
岑风微寒着脸催促:“卢山,走吧,再晚你回来天都要黑了,路上不安全。”
“好。”卢山应了声,一鞭子甩在牛屁股上,牛车慢慢行驶。
岑霜冲卢二嫂挥挥手,嘴角浮上一抹坏笑:“卢二嫂,你多注意保养身体。
卢二哥,有空来城里时,来家里吃饭,我让娘给你做好吃的。”
牛车走远,卢二嫂狠狠瞪了岑霜的方向一眼:“狐狸精!”说完,又瞪了卢二哥几眼。
岑霜则在牛车上掩着嘴,憋笑憋得肩头抖动不已。
“阿霜!”一道略为严厉的声音,岑风说道,“刚刚你成何体统!”
岑霜止住笑,有点不服气地看向岑风:“我怎么了?我跟卢二嫂打声招呼都不行?”
“你那是单纯打招呼?尖酸刻薄、尽显小家子气,毫无淑女形象!”
岑霜生气了:“呵,尖酸刻薄?我哪尖酸、哪刻薄了?
我一个寡妇,被人奚落讥讽时,怎么不见阿公出来指责他们尖酸刻薄?我不过是还击两句,就刻薄了?合着我就该任人数落谩骂?
而且,我一个山里寡妇,讲究什么淑女什么形象?阿公以为我们家是什么名门望族,我是出入有丫鬟伺候的大家闺秀吗?”
岑风黑沉着脸色,不再言语。但周身散发的怒意,在告诉别人他很生气。
岑霜也很生气,她挪挪位置,离岑风远了些。
岑卿卿来回看看两人,岑霜对上她的目光,立刻气呼呼地问:“阿卿,你也觉得我尖酸刻薄?”
“不,没有!”岑卿卿给她一个很肯定的眼神,“三姐姐这两年过的什么日子,虽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也时常能体会一二。”
她不也时常被人讥讽在平章书院度过的一年时光?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秀才梦
她不也经常被人取笑名落孙山?咳,当然,那主要是原主经历的体验。
岑霜似找到同盟一般,瞅了岑风一眼,又对岑卿卿很欣慰地点点头:“没错,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觉得我已经很善良了!”
岑卿卿半是感慨地说:“三姐姐很坚强!”也幸亏三姐性格上偏开朗泼辣些,才能扛得住村里的流言蜚语。
忽然,岑风的怒意消散去,望着远处的景色,似在思念什么,半是感慨地重复了一遍:“不经他人苦……”
他闭了闭眼,这世间怕是没有人比他背负的苦更沉重了吧!
国破家亡,只剩下一个飘零的他……
他周身散发出浓浓的孤寂感,令岑霜也安静下来。她与岑卿卿默契对视一眼,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
岑卿卿买的宅院,因为新主人的到来,热闹了起来。
男女老少,加起来足足住了十一人。
因为岑风在岑卿卿身上看到希望,所以对小恨生的学习抓得没那么紧了,毕竟他再聪明,也才只有两岁多。小恨生有了玩伴,也渐渐淘气起来。
后院一角拦了起来,卢月芳在那里放养了几只鸡。岑卿卿想养的猪没养成,原因是萧隽璟觉得猪圈又脏又臭,坚决不允许。
十一个人,就是十一张嘴吃饭。不算萧隽璟与季玄瑾,也有九口人的生活开销。
岑复云人高力壮,在城中一家酒楼到了份活计,专门负责做需要出力的活。
一位官员告老还乡,携着家眷回到阳平县定居。正在招人,岑霜去给那家小小姐做了丫鬟。
卢月芳和岑雪在家轮流看孩子、做家务,闲暇之余接点绣活儿,日子倒比在卢家村时滋润了许多。
岑卿卿在萧隽璟和季玄瑾的点拨辅导下、闭门苦读数日后,再次踏上去平川郡的路程,准备参加考秀才的最后一项——院试。
只不过这次,马车里多了一个人,萧隽璟则骑马跟随。
马车里,岑卿卿托着腮、望着坐在她对面的白发老人,很是想不通。虽然岑风身子硬朗,但毕竟年已七旬。
这古代又不像现代有轿车可以坐,这马车晃晃悠悠、颠颠簸簸,行得又慢,她一个年轻人都坐得身累加心累,岑风非要跟着去做什么?
这糟老头子嫌日子太悠闲、骨头太硬朗了?
岑卿卿半开玩笑地问:“阿公,你陪我大老远儿去考试,是不是想圆一下你的秀才梦?”
“秀才梦?”岑风笑容古怪,“区区一个小秀才而已,在我眼里,跟普通百姓几无区别。我年轻时,连状元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岑卿卿好奇:“连状元都怎样?”他不会是要说,连状元都不配给他提鞋吧?她倒不知道,岑风竟然会吹牛……
这是虚荣心在作祟吗?
“无事!”岑风的神色忽变得有些郑重,语重心长地说,“阿卿,依你县试和府试成绩,通过这次院试毫无悬念。
但你若仅把目标放在通过考试上,那未免就太局限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作官是唯一的出路
“阿公是何意?”
岑风摸着白胡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把目光放长远些,这次院试务必取得案首。
若作的文章足够优秀,就有被举荐到国子监读书的可能。若是能到那种地方,只要不自我放弃,几乎等于半步官场,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
国子监是朝廷出资建立,无论师资、人脉,都是其他书院不可比拟的,而且还是在天子脚下的繁华京城。
阿卿也想去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吧?”若有可能,谁都愿意去那温柔富贵乡,有谁会甘愿呆在这穷乡僻壤、整日为衣食奔波。
“国子监?”作为现代人,岑卿卿虽了解不多,但也曾耳闻过。虽然每个朝代略有不同,但也大同小异,肯定都是读书的地方。
别人穿越到古代是享福当王妃,只有她是苦读的命?再说,她去官场做什么?在这重男轻女的古代世界,哪有女子作官的?一旦被发现女儿身,那就是砍头的大罪吧!
“阿公,我觉得考个秀才就挺好。”
“是吗?”岑风已沉了脸,“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靠什么生活?难道还要回卢家村打一辈子猎?
先不说打猎更多看的是运气,你看卢家村的人祖祖辈辈打猎捕鱼,有几个发家致富的?甚至有时还要饿肚子!
为了填饱肚子,他们寒冬、酷暑依然不得休息。
若是靠你的秀才身份当个教书先生,那同样只会穷困潦倒。要不然秀才怎么会被人骂穷酸?
当今之世,只有作官才是唯一的出路。”
岑卿卿一扭头:“我还可以经商,我手头也有点银子,做个小本买卖,等将来生意慢慢做大,雇点人做事,我在家里躺着数钱不好吗?”
“呵!”岑风只觉可笑,“如今商人的赋税是最重的。而且我听村正说,新帝登基发现国库空虚,刚刚又加了一层赋税,商人尤重!”
“啊?”岑卿卿讶异。依她看古装剧的经验,新帝登基为了收拢民心,不都是大赦天下、减免几年赋税吗?这皇帝怎么反其道而行?
“你也不想将来恨生跟着你受苦吧?你现在无大志,是因为没有见识过富人的生活和京城的繁华。
他们要吃什么、喝什么,只需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就有下人做好送到他们面前。想去哪里,长距离有马车坐,短距离有轿子、有步撵,根本不用脚沾地。”
有些人,一生下来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注定享受荣华富贵;有些人却要奔波劳碌一辈子。而还有些人则像他,从锦衣玉食变为食不裹腹。潦倒半生,却不能为复国做出任何有效之事。
岑风的目光中多了几丝沉重:“阿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回去好好想想。
那两位萧公子,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人家出身,你可以去问问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阿公跟你说这么多,也是为你好。阿公已是快入土的人,将来你当了大官,阿公怕是也没命享你的福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光看过,她还睡过
马车晃晃悠悠,来到平川郡。考试地点依然是上次的地点,客栈也依然是上次住过的客栈。
不同的只是岑卿卿的房间由人字五号房变更为人字三号房,岑风住进隔壁四号房。
将行李放下,岑风先去三楼参观了萧隽璟的天字房,回来后便直接进了岑卿卿的三号房。
“阿卿,你去天字房看过没有?”
“嗯,看过。”不光看过,她还睡过。想到上次与萧隽璟阴差阳错睡到同一张床,她便有些后怕。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发现女儿身了。
岑风点了下头,郑重道:“地位不同,连住客栈的差别与待遇都如此之大,更遑论其他。
阿卿,一定要好好考,考试的名次很重要。”
岑卿卿在心头叹了口气。在现代高考时,家人都是不断宽慰她,想尽法子让她放松,生怕她给自己太大压力。到了岑风这里,则生怕她压力不够,再给她加点……
“我自然是努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阿公,我想来参加院试的每一个人,都想金榜题名。但案首只有一人,就看谁作的文章比较对学政的口味了。”
岑风拧着眉点了点头:“你别出去了,晚饭我给你捎回来。你现在就心无旁骛地学习,不要想其它事。”
岑风出门,还贴心地帮岑卿卿将房门关上,以防受人打扰。
他出去转了一圈,傍晚回来,端着两盘包子进屋:“学得怎么样,先吃饭。”
岑卿卿敷衍地点点头,将书放下,去洗手。她看似在学习,其实早进入空间,去摆弄自己种的蔬菜水果。
明天就要考试了,这会儿看书也看不进去什么。再说,又不像现代考填空,多背几道就可能考到。
院试主要还是考查考生的文章、观点、论述等能力,这些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多看一下午书,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再说,她早已将季玄瑾出的题目、作的文章等背得滚瓜烂熟,到时只要能考到季玄瑾划的考试范围,她必定没问题。若是考不到,她就只能靠自己的临场发挥了。
“我出去打听了一下,这次的学政是李进忠李大人,此人刚正不阿,喜欢的文风亦是正统观点。你明日考试时注意一下。”
“嗯。”岑卿卿吃着包子,胡乱应道。李进忠其人,季玄瑾早已分析过,还用他说?
“还有,我听他们说,今年国子监的贡生举荐名额正轮到咱们平川郡。这次所有来应考的童生都憋着口气,在埋头苦读,你可不能输了去。”
“嗯。”岑卿卿又胡乱应了一声,好想来个什么人,把岑风叫走。她和他什么时候有那么多话了?
“阿公,天色不早,你回去早睡。”
岑风没有要走的意思:“太阳刚落山,时间还早。”
岑卿卿左手拿着一个包子,右手打开书:“我要学习了,阿公在这里会分散我的注意力。”
果然这句话有效,岑风立刻站起,没有觉得失礼,反而还隐隐有着欣慰与欢喜:“那阿公就不打扰你用功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两耳不闻窗外事
熟睡中的岑卿卿被一阵震天的拍门声惊醒,她睁开惺忪的眼睛,趿着鞋子迷迷糊糊、摸索着走到门前:“谁啊?”
“开门!”是岑风的声音。
岑卿卿望望漆黑的窗外,没开门:“有事吗?”
门外传来岑风不悦的声音:“马上要进考场了,还不起来?”
岑卿卿蹙蹙眉,不禁自我怀疑。离考场这么近她都没听到头炮响,难道她睡得太死?可外面也不至于这么黑吧,阴天?
“稍等!”
岑卿卿摸到烛台,点了灯,穿好衣服才打开门,一开门,人还没看清,她便被岑风给一把拽出去。
岑风脸色略显阴沉,一副怒其不争、却又强行咽下怒气的样子:“阿卿,你看看这一排客房,还有哪间是熄着灯的?”
岑卿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只见忽明忽暗的烛光从各个糊了薄薄窗纸的窗子透了出来,偶尔还飘来几句低低的读书声……
就这?
古人都这么拼吗,休息不好能有好精神应对考试?岑卿卿打了个哈欠,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岑风一副恨其不争的压抑样子:“看别人多勤奋,再看看你?你虚度这么多年的时光,再不努力,拿什么跟别人争?
刚刚我拍门拍那么大声,也只有一个书生出来看了看,别人为什么听不到?因为他们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岑卿卿困得不行,垂着眼,听着他在那里念叨,在心中叹了口气。原主因为女扮男装的事,原本就逆反,岑风又翻来覆去总是这些话,难怪更加逆反不学习。
“赶紧去读书,等考完了,你睡三天三夜都没人管你!”
“哦。”岑卿卿敷衍地应了一句,就打算关门再趴着睡会儿。
怎料岑风后脚就跟了进去:“老夫监督你,别想偷懒!都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响头炮了!”
岑卿卿翻个白眼,他也知道还没响头炮?
懒得跟他理论:“阿公,有人在旁边,我不能专心。”
岑风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是想偷懒吧?”
岑卿卿拿起书:“我都被你喊起来了,再躺回去能睡多大会儿?”
“好好学!”
岑风扔下一句话,将门带上。
岑卿卿刚要将门栓插上,一只手伸进来:“阿卿,读书不需要关门!”
岑卿卿握了握双拳,将火气压下去:“嗯,我是怕有人打扰。”
“放心,阿公在门外守着,不会让人进来打搅你。”
岑卿卿瞅了他一眼,她是不是还要谢谢他?
有岑风在门外,随时可以推门进来,岑卿卿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趴床上。倒不是怕他,而是实在不想听他唠叨。
岑卿卿坐在桌前,打开书卷,单手支着眯上眼睛……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岑卿卿被突如其来的炮声吵得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了。
就在这一瞬间,岑风推门而入,看到岑卿卿坐在桌前,桌上摊着打开的书,很是满意:“洗漱一下,把该带的物品都准备好,然后再看书。”
“嗯。”岑卿卿合上书……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不是公子吗
“阿公,洗漱不用监督吧?”
岑风瞪她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我刚才是监督吗?我那最多算督促!
用词不当,老夫真担心你一会儿考试时的发挥。”
岑卿卿似笑非笑道:“阿公,有个问题,我一直百思不解。
既然你这么热衷科举,为什么不亲自下场去考?这么多年浪费在我身上的时间,你完全可以考好几次了。”
“老夫自然是有必不得已的原因,待时机成熟,老夫自然会告诉你。”
“呵,”岑卿卿笑望他一眼,戏谑道,“阿公是怕不能金榜题名、丢不起这个人吧?”
岑风并因她的玩笑而笑,也并未恼羞成怒,反而隐隐透出一种落寞与孤寂:“在国家大义面前,面子一文不值!”
他转身就走:“这里离考场近,洗漱收拾好后,记得再看会儿书。”
岑卿卿望着他透着苍凉的背景,蹙眉,刚刚岑风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谈到国家大义了?
迅速收拾整理好,岑卿卿抓紧时间又支着脑袋眯了会儿。直到第二次炮声吵醒她,才醒了醒神站起。
萧隽璟推门进来:“岑老爷子非等炮声响,才许我进来。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能学到什么?
考场几步就到,我们不急,先吃点东西。”
岑卿卿跟着萧隽璟去了一楼雅间,岑风和季玄瑾已经在了。
岑风招呼:“阿卿,多吃点,等下有精力应对考试。”
萧隽璟将一双筷子递给她:“本公子就勉为其难,陪你去考场。”
岑卿卿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麻烦萧二公子,我已经是成年人,考个试而已,不需要人陪。”
岑风呵呵一笑:“三场考试中,这场院试最为重要,直接决定着你能不能成为秀才。
老夫没什么事,又有耐性,我陪你去,就在考试院外面等着。”
季玄瑾淡淡道:“我也送你进考场。”
“不可以!”萧隽璟立刻脱口而出,因为说得太急太快,引得三人望过来。
萧隽璟解释:“我送便可,我刚刚只是逗逗岑卿,你们还当真了?”
季玄瑾淡淡点了下头:“那我们一起。”
“你不可以去!”
岑卿卿好奇地问:“为什么?萧大哥在那里,会让我比较踏实,考试更有信心。”
萧隽璟意味深长地望了季玄瑾一眼,季玄瑾隐约猜到原因,说道:“没必要太多人陪,人多空气不好。
让萧璟陪你过去。”
*
岑卿卿来到考场外时,前面已经站了二三十人、
“这不是岑卿岑公子吗?各位同窗,这位便是我们阳平县最有才华的人,县试、府试双第一。
听岑公子已夸下海口,这次院试榜首,必定是你囊中之物?”
第一百六十章 胸‘有’点墨
说话者,是冯治身边的一位书生黄才俊。
他的话,成功引来所有人的注视。虽然天色刚朦朦亮,但考院前悬挂着一个个大红灯笼,将这一片照得分明。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目光各异地打量岑卿卿。黄才俊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冲她挑衅地扬扬眉。
岑卿卿云淡风轻地回他一个笑容,一脸无害地说:“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从哪儿道听途说此话,但今天来参加院试的人,谁敢说心中没有一个榜首梦?
难道这位公子不想做榜首?”
黄才俊一甩衣袖:“我有自知之明!”
“哦——!”岑卿卿轻笑,“原来这位公子腹中空空,是靠运气进入院试的!不过,公子这运气真令人羡慕,这样的好运可不是谁都有呢!”
黄才俊气得脸一阵红一阵黄:“强词夺理,我那是谦虚之词,哪里就没半点学问了?
我能进院试,靠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哪里靠运气了?”
“哦!”岑卿卿恍然大悟,“原来公子也胸‘有’点墨啊。不过,我就要多说两句了。
男子汉大丈夫,要胸中有大抱负、大追求才行。连院试榜首的梦都不敢做,将来还有什么前途?
你费时费力费钱苦读和考试,难道就这么点志向?”
黄才俊欲要跟她争论,又觉得真跟她你一句我一句争辩起来,那跟后院的女人有什么区别?有辱斯文!
最终铁青着脸一拂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冯治开口:“黄兄不过是听人说了那么一句话,来找你验证一下。
没说过便没说过,岑公子又何必借题发挥、咄咄逼人?”
岑卿卿翘了翘唇,友好一笑:“其实我也听过这句话,不过夸海口的不是我,而是冯公子。
正想着也找冯公子求证一下呢,没想到倒被这位公子抢了先。
冯公子,你真的说过榜首是你囊中之物吗?
若是冯公子真说过,那冯公子的自信真令人佩服,这种自信正是我想拥有的。我这人,就是太缺乏自信了。”
冯治冷着脸:“冯某未曾言过,不知岑公子听何人所说?”
“这倒问住我了,我是喝茶时,听茶楼里几个客人说的。不知刚才这位公子是在哪里听说的?”
黄才俊侧了身,索性不再搭理她。
岑卿卿幽幽叹了口气:“看来跟我一样,八成也是在茶楼酒馆听说的。
不过,我确实做梦都想成榜首,不知能不能美梦成真……”
“自然可以!”萧隽璟看着岑卿卿呛得冯治两人说不出话,眼中不禁浮现出几丝笑意。
他斩钉截铁道:“传话的人很有眼光,榜首必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岑卿卿张张嘴,真想狠狠咬他一口出气。她刚把这茬糊弄过去,这家伙就来捣乱,是嫌她树敌不够多?
黄才俊轻蔑地哼了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认同。
众人也纷纷望着几人,各有所思。
萧隽璟似丝毫没有察觉他人的目光:“岑兄,这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你确有这个实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请客,他们付钱?”
“本公子备好上等的酒席,等你榜首归来!”
“呵,哪来的阿猫阿狗,才见过几座山,太过自大!”人群中一名蓝色直缀公子嗤笑。
“身为读书人,要懂得谦虚。当然,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了头,那就是狂妄自大了。”
黄才俊哼道:“多说无益,等院试成绩出来,自然会知晓一切。
岑公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发挥,莫要辜负这位公子对你的期望啊!”
岑卿卿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这位公子也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一会儿一定要好好发挥。
对了,还有冯兄!”
“肃静!”正说着,一队官兵簇拥着一顶轿子过来,来到考院门口停下,知府亲自上前打轿帘。
“这几天要辛苦李大人了,请进!”
本次院试的学政李进忠踩着干干净净的祥云靴,从轿子中走出来,略带威严的目光环视一圈跪地的众人,才收视线,在知府的引领下进入考院。
岑卿卿起身,发现刚才还在的萧隽璟不知何时不见了……
*
经过院试与覆试,在岑风焦灼的期盼下,院试的最终成绩正式张贴出来。
张榜当天,岑风天不亮就守在公告栏前,占据了最佳位置。
大红的榜单一贴出来,岑风第一时间向榜首的位置看去,当他看到红纸黑字写着岑卿卿时,顿时满面红光,笑就没从嘴角落下去过。
他喜滋滋回到客栈,一张嘴咧得合都合不上:“阿卿,你猜考得如何?”
萧隽璟正好也在,他漫不经心地说:“院试榜首而已,有什么稀奇?”
岑风斜了他一眼,再次看向岑卿卿,兴奋道:“阿卿,考了第一,第一名、榜首!
我在公告栏前,看到了人们眼中的嫉妒!”
当事人岑卿卿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榜首又如何,结果都一样,都是秀才。”
“不一样!”岑风纠正,“秀才也有高低之分,以后你会明白。
这是大喜事,两位萧公子,咱们一起出去喝顿酒、庆贺庆贺?”
岑卿卿毫不留情拆穿:“你请客,他们付钱?”
岑风讪讪笑两声:“都是恨生的叔叔,什么你啊我的。钱又不多。将来你有了出息,再请回来就是。”
*
季玄瑾出现时,岑卿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似乎季玄瑾心事重重的。
岑卿卿围着他转了一圈,没看出个所以然,好奇地问:“有什么心事吗?”
季玄瑾淡淡一笑:“没事。听说你是院试案首,恭喜!”
“谢谢。”岑卿卿灿烂一笑,开玩笑道,“别人恭喜我也就罢了,若是你也恭喜我,那还不如恭喜你自己。
我能考案首,全是你的功劳。”
季玄瑾噙着淡淡的笑:“若你不够聪明,仅用这么短的时间也考不到案首的位置。
所以,还是你自己的功劳。”
萧隽璟端了一杯茶给季玄瑾:“你们不要推来推去,都是我的功劳,可以吧?
若我没有好好教岑卿识字写字,这会儿她去哪儿参加院试?”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没有想起什么
岑风捧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过来:“阿卿,好好穿戴一下,一会儿要去拜谢学政和知府大人,晚上还要参加酒宴。”
他端详一下这个“孙子”,对岑卿卿的相貌很满意。虽然略显阴柔,但美男子一枚是无可质疑的。
虽然各位大人更注重才学,但长得好看总能给人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唯一的遗憾就是个子矮些。
他也不知这个“孙子”的个头是遗传了谁,他们岑氏一族男子的个子都很高大。当年他的父皇、他的兄弟们,都很挺拔魁梧。
岑风将衣服交给岑卿卿,转头对萧隽璟说:“就麻烦两位萧公子送阿卿去府衙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就不过去了。”
萧隽璟刚要答话,就见季玄瑾身体晃了晃,眉头深深皱起。
岑卿卿连忙问:“萧大哥怎么了?”
“无妨!”季玄瑾单手捏着眉心,扶着桌子坐下,压抑道,“最近头疼愈来愈频繁,过会儿就好。”
岑卿卿蹙眉:“我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萧隽璟口气不怎么友好:“大夫还等你去请?
已经看过大夫,大夫说他脑部凝结的淤血有散开的迹象,给开了方子,等淤血彻底散开,头疼的症状便会慢慢消失。”
“那……”岑卿卿试探地问,“萧大哥,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季玄瑾揉着眉心,似很痛苦,没有说话。
萧隽璟开口:“我扶四哥回他房间,你先换衣服。”
岑卿卿关心地望着季玄瑾:“你照顾萧大哥,我孩子都两岁多了,还用人陪?”
*
岑卿卿换好衣服,开门出来,便见岑风与萧隽璟都在门外。
她有些无奈:“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们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萧隽璟顺手将她束发的钗理了理:“有点歪。”
“哦。”岑卿卿下意识抬手去摸,腕被萧隽璟握住。
“别动!刚给你插好,别再碰了!”
“阿卿,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问话时,你要想好再答。回答问题落落大方,不要孩子气。
不问你时,不要开口,只是听着就好。”岑风不放心地叮嘱。
“我知道。”岑卿卿备感无奈,只想赶紧走,免得岑风越说越啰嗦,“阿公,我走了。”
岑风打量着换上新衣服后、更加意气风发的岑卿卿,满意地点点头:“别让风把发型吹乱。
还有,晚宴能不喝酒就不喝,以免喝醉胡言乱语。”
萧隽璟想到岑卿卿那可怖的酒量,连一向酒量大的他都无法相比,岑风真没有任何担心的必要。
岑卿卿在府衙前下了马车,刚下马车,便听到一人阴阳怪气道:“来府衙拜谢两位大人,岑公子竟然也要人陪?
不知道的,还以为岑公子是犯了什么事,来找人壮胆呢!”
岑卿卿看过去,就看到黄才俊站在冯治身侧,正一脸挑衅地望着他。
这人有病吧?!她跟他很熟吗,三番两次地来找茬。岑卿卿对他翻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黄才俊看到她的白眼,憋了一肚子火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怎么,一个案首就目中无人了?
若是中了状元探花,是不是连两位大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岑卿卿见萧隽璟一副要揍人的样子,笑盈盈开口:“萧璟,你有没有听到有只狗在吠?
你回去照顾萧大哥,我有打狗棒,不怕被狗咬,不用担心。”
萧隽璟微冷着脸低头看了看她,又目光犀利地盯了黄才俊一眼,才进了马车离开。
岑卿卿这才敛了笑容,看向黄才俊:“不知黄公子在府衙前刻意挑拨我与两位大人的关系,是何居心?
我虽是案首,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都是秀才,谁都没有高人一等,也并不会低人一等。”
她目光扫过府衙前的守卫,这些守卫便是知府的耳目,黄才俊故意这么说,一定是想让守卫把话传进知府大人耳中,从而让知府对她有个恃才傲物的印象。
“但凡是考试,就必然有个一二三四,怎么,黄公子是因为刚刚好考了第十名,刚刚好拿到拜谢两位大人的最后一个名额,在我们九人面前觉得自卑吗?
黄公子大可不必,你说些刻意煽动人心的话,别人非但不会误会,反面只会觉得黄公子善妒没有肚量。
毕竟大家都是聪明的读书人,都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不会盲目被你牵着鼻子走。
黄公子,同为读书人,我们应当谦逊友爱。冯公子,你说是不是?”
冯治突然被点到名,他看了岑卿卿一眼,说道:“这是自然。”
岑卿卿笑了:“黄公子有冯兄这样的朋友,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有句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名守卫走出府衙,抱了抱拳:“诸位公子,大人有请!”
岑卿卿等人立刻正色起来,低头跟着守卫进入府衙,来到大堂。学政李进忠坐在最上首的宽大座椅上,知府坐在侧首。
待十人行过礼,李进忠才颔首:“不必多礼,各位请坐。”
岑卿卿等依照考试位次,依次坐下。她能感受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垂首任其打量,须臾,那道颇具压力的视线才移开。
“岑公子的文章,本官已细细读过。本官对于你在文章中提到的观点、建议与设想很感兴趣,也很是赞同。”
岑卿卿急忙起身,垂首躬身道:“学生不才,谢大人抬举,这是学生的荣幸!”
李进忠笑了两声,说道:“平川郡这种地方能有人写出如此豁达、观点又新颖鲜明的文章,实属本官意料之外。
能写出如此文章,岑公子也必是位心胸豁达有丘壑的才子。”
岑卿卿学着电视中的样子,有些惶恐地连忙道:“不敢不敢!文章能入大人的眼,实属学生的荣幸。”
知府陪笑:“岑卿的文章能得学政大人如此高的评价,是她的福气,也是平川郡的福气!”
李进忠开怀一笑:“岑公子不必太过拘礼。依本官所见,岑公子也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自大与目中无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拒绝举荐
岑卿卿笑笑:“让大人见笑了。原本是同窗跟学生开玩笑,旨在让大家消减一下院试的压力。
不知怎得便以讹传讹,说学生高傲自大、目中无人了。
不过学生认为,清者自清,无须与那些庸人费口舌之争。”
李进忠摸着胡须点头,眼中充满赞许之色。
他环视一圈,说道:“今年也是你们运气好,平川郡有一个举荐去国子监修业的拔贡生名额。
你们也都知道,进入国子监,只要成绩中等以上、不犯大错,将来便可不必再经过科举考试,而是直接出任知县等职。”
他话音刚落,大堂内众人或羡慕、或暗含嫉妒的目光纷纷看向岑卿卿。
只有一个拔贡名额,学政又对岑卿卿青睐有加,那么这名额之事自然不言而喻了。
平川郡下设十三个县,阳平县已经连续七年没出过府试第一,更别提院试。这几年没少遭周围几县才子的嘲笑与奚落。
可真奈不住阳平县运气好,这七年的院试第一虽然被别县夺得,却没有被举荐去国子监的机会。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去国子监的拔贡机会,却被平平无奇的阳平县拿下了……
果然,就听李进忠笑眯眯说道:“岑卿,本官意欲举荐你去国子监,你一定要好好准备,去京城后还要与其他被举荐的生员参加最后的选拔。
不过,你也不必给自己施加太大压力。只要你能发挥出这次院试的实力,进入国子监几无任何问题。”
接下来就应该是岑卿卿感恩戴德地跪下感谢了,李进忠端坐在座椅上,笑眯眯等待着。
岑卿卿果然再次站起,然而并没跪地,只是鞠了一躬。
李进忠的笑容减淡了些,不过想到知府提过岑卿卿是山民出身,便也心下了然。看来事后得叮嘱知府对岑卿卿进行专门的礼仪和规矩训练。
在众目睽睽之下,岑卿卿鞠完躬,作揖说道:“学生感念学政大人的抬举,但是……”
她的一句但是,令李进忠脸上的笑容僵住,也令众人眼底充满疑惑。
“但是学生听说今年新皇登基,开了恩科,所以想正常参加科举考试。”什么恩不恩科,她一个高中生哪研究过这个,这都是萧隽璟在马车上告诉她的。
她的话,引来众人或诧异、或惊愕、或鄙夷的目光,黄才俊脸上更是挂了毫不掩饰的嘲笑。
李进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茶,顺带看了知府一眼,那笑容和眼神中多少有点对岑卿卿无知的无可奈何。
知府直接皱起了眉,恨其不争地道:“岑卿,你可知举人有多难考?”语气中有着强烈的责备。
岑卿卿一脸真诚地摇摇头,她真不知道。她只记得初中学过一篇课文叫《范进中举》,好家伙,那范进直到五十多岁才考中举人,得知中举后,整个人直接就喜极而疯……
知府一副他早料到此事的表情,说道:“今年你们阳平县考中秀才者,共有二十六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知府诱惑
“咱们整个平川郡今年十三个县的新秀才加起来,共约四百人。你刚经历过三场考试,应该知道每场有多少人落榜痛哭。
可这比跟举人的考举比例比起来,不值一提。
每次乡试,咱们整个平川郡中举者不过七八个,有时甚至不足五人。用万里挑一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你不要以为在本次府试中得了第一名,乡试便也是第一名。乡试你面对的,可不仅是在座这些人,还有历年历届的秀才。
他们中,有很多人已经参加过十几、二十次乡试,有着丰富的应试经验。你觉得,你在这么多佼佼者中,还能轻松脱颖而出吗?”
岑卿卿听得心中咂舌,她是真没想到,考个举人竟然这么难。十三个县加起来才考中七八个,简直比在现代考清北还要难。难怪范进会疯……
在座的冯治等人也听得一脸凝重,他们没有被举荐去国子监的机会,只能考科举。他们将来的路,还很长。
可是眼前这个岑卿,脑子是不是傻?天上掉金子的事,落到她眼前,竟然还不知道捡。这要是落到他们头上,他们宁愿把家底搬空,全送给学政大人,用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知府见到岑卿卿眼中的震惊之色,满意道:“虽则如此,但考中举人后又会怎样?不过是有了作官的资格。
整个东旭王朝,官员是有一定数量的,哪有那么多空缺?所以,普通举人并无做官机会。
你出身山野,没有门路,只能在连续三次考进士落榜后,才有被选拔为官员的机会,这一等,便最少九年。运气好了,也不过是做个教谕、县丞、主簿,有门路的,顶多做个知县。
但若进了国子监,仕途便算是稳了。将来期满出来,只要成绩尚可,便可从知县做起。若是在国子监内表现足够优秀,会有更锦绣的前程等着你。
你可知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争这国子监的举荐名额?有捷径不走,何苦挤那千难万难的科举独木桥?”
知府说得口干,喝了口茶,才又说道:“是,举人之后还可以参加会试、殿试,但举人都那般难得,更何况进士呢?
若是容易,便也不会有“五十少进士”一说。提起进士,每次考中进士者,莫说咱们平川郡,便是咱们整个鲁平府,都不足十人。
咱们平川郡十年来才出了两名进士,你觉得一个寒门子弟,有那么多的时光和银钱去耗吗?”
知府的一番话,不得不说,若岑卿卿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一准儿意动,感恩戴德地应下。
可她岑卿卿一心只想回现代,对古代做官毫无兴趣……
知府喝了口茶,又补了句:“在国子监修业,国子监会提供你的吃住,不会让你多花一文银子。
吃住的条件……”
知府哈哈一笑:“自然不是你一个山民所能想象到的。
说了这么多,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本官再告诉你该如何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