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高仙芝回京
刑部大牢。
王鉷身穿囚服，盘腿坐在一堆稻草上，双目空洞的凝望着虚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王鉷勐地抬起头，只见牢房外站着一名双眼狭长的中年文士，正冷冷盯着自己。
“怎么是你？”王鉷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化作泡影。
卢铉眯着眼道：“除了我，大概不会有人再来看你了。自从你下狱后，你从相爷那里骗来的四部死士都被羽林军给剿灭了，你提拔的那些幕僚也都抓得抓，逃的逃！”
王鉷恨声道：“他们为何不把你抓起来？”
“当然是因为我提供的那些罪状了！”卢铉笑的很开心：“不然仅凭刑宰那蠢货的一纸废文，怎能给你定罪？”
王鉷爬到围栏口，双手抓着两根木栏，怒吼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自从你投靠以来，我可曾亏待于你？”
卢铉蹲下身子，一张阴冷的面孔几乎要贴在王鉷脸上，一字字道：“你不要搞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效忠过你。是相爷让我假装投靠你，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王鉷竟不敢直视他眼睛，身子忍不住朝后一靠，惊惶道：“他……他不是我杀的，你应该知道的呀！”
卢铉站起身，澹澹道：“我当然知道，你只不过被人家当做了替罪羊！不过如果不是你背叛了相爷，我们又怎会一败涂地？”
王鉷顿时怒火中烧，道：“我怎么背叛了？圣人已经让我当中书令了，可老家伙却让我帮他守着，以后还要我还给他？是你的话，你能忍吗？”
卢铉厉声道：“若非相爷举荐，中书令怎轮得到你？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也不想想凭自己的猪脑子，能斗得过李亨吗？”
王鉷正要分辨两句，忽然想到此刻处境，顿时有些意兴阑珊，靠在脏兮兮的狱墙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这般害我，自己又能落到甚么好处？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你吗？”
卢铉澹澹道：“你这个将死之人，就不必操心那么多了！对了，我给狱卒塞了两缗钱，让他们在你死前不给你送饭吃。到时你就饿着肚子，在忏悔中迎接死亡吧！”
王鉷凄厉地呼喊道：“你不得好死！”
卢铉头也不回的走了，似乎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
这一日，李羽下衙回到小院，只见艾琳和小尖正在屋子里下棋。
艾琳瞥了他一眼，哼道：“终于回来了，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婢女了，连看孩子的事也交给我，要不是看在小尖妹妹可爱的份上，看我答不答应你！”
小尖听到前面两句，表情变得忐忑不安，听到后面艾琳夸赞自己，又恢复了笑脸，乖巧地道：“李叔回来了，我去做饭。艾琳姐姐，我们这局待会再下。”
一骨碌从椅子上滑下来，便要去厨房。
李羽忙拉住她，道：“你是客人，哪用得着你做饭？我从董家酒楼订了饭菜，等会就送过来了。”
小尖“哦”了一声，又坐了回去，和艾琳继续下了起来。
李羽走到两人身边观战了一会，见小尖年纪小小，下的竟然还不错，常常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棋路，让艾琳思考半天。
不过毕竟学棋时间太短，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她朝李羽笑道：“李叔，你和艾琳姐姐下，我下不过她。”
艾琳毫不客气道：“他哪是我对手？还是和你下有趣一些，咱们再来一局！”
小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李羽表情，见他并未生气，这才答应一声，又开了一局。
李羽一边看着，一边说道：“艾姑娘，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出事了？”
艾琳随口答道：“我朋友多了，你说的是哪个朋友？”
“就是那个小公爷，和汉中王是死对头的那个！”
艾琳撇嘴道：“你说他呀，我早就不和他来往了，他出没出事关我什么事？”
李羽奇道：“你们之前不是玩的很好吗？怎么突然不走动了？”
艾琳没好气道：“那家伙满口都是谎话，我一开始对你们唐朝情况不了解，被他给骗了。我又不傻，后来听了他作诗，感觉不对劲，找人一问，才知他就是个蠢蛋！”
李羽暗暗好笑，以艾琳的精明，竟然被刑宰骗了这么久，也难怪她生气了。
这时，小尖小声问道：“李叔，伍叔还要在衙门住多久啊？”
李羽摸了摸她头，笑道：“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住这里，想家了？”
小尖先是摇头，又用力点了点头，道：“我很喜欢住这里，可以天天和艾琳姐姐一起玩！因为艾琳姐姐答应后天带我去芙蓉园玩，我担心自己住不到那天！”
李羽笑道：“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可以帮你和伍兄说！”
小尖欢呼一声，两只小腿兴奋的晃来晃去。
李羽奇怪的看了艾琳一眼，道：“你不是都不和刑宰走动了，怎么还有办法去芙蓉园？”
艾琳昂着精致的下巴，得意道：“本姑娘最近又加入一个舞会，参会之人也都是些权贵子弟，进入芙蓉园还不是简简单单？”
嘁，不愧是大食叛军公主，走到哪都能混入贵族圈子，果然是同贵相吸吗？
董家酒楼将晚饭送过来时，李春恰好回来了，他一般在国子监住两三天，然后回来一次，主动让李羽考较他学问。
饭后，李羽按照惯例，将李春叫到书房，在播友帮助下，考较了一下他的功课，发现他长进不小，学问已经超过自己了！
亥时左右，李羽正要安寝时，院子外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敲门的是广平王的侍卫队长木北。
李羽心中暗暗警惕，笑道：“不知木队长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夜色下，木北面色显得十分凝重，递过一个竹筒，道：“李街使，这是广平王殿下让我转交给你的，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不做任何停留，转身便走了。
李羽关上门，回到屋中，坐在床檐上，打开竹筒一看。
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辞官归隐”四个俊秀挺拔的大字。
李羽暗叹一口气，这应该是广平王最后提醒自己了。
等这次的计划施展后，不论成功失败，两人都将成为敌人。
……
四日时间转瞬即逝，王忠嗣还未到京，高仙芝先一步秘密回到长安。
高府在长安北郊的一座庄园内，高仙芝瞪着女儿，沉着脸道：“你真是湖涂，如此大事，为何不先与我商量，就擅自做主了？”
高华比他眼睛瞪的更大，脸色也更阴沉，道：“那您的意思是任由太子逼宫了？”
高仙芝因长期在外领兵，对女儿多有亏欠，实在硬不下心肠骂她，叹了口气道：“当然不能任由太子胡来，但也不该参与前太子的密谋！”
高华冷笑道：“爹爹，若不是李羽将此事告诉我们，只怕在您睡觉的功夫，朝廷就变了天！您与太子并无私交，他得了皇位，能重用您吗？”
高仙芝沉吟了一会，皱眉道：“你是不知政斗凶险，倘若一个不小心，我们高家就要满门灭族！”
高华挑眉道：“那您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将真相告诉圣人，让圣人处置太子！”
高华冷笑道：“李羽好心好意告知我们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却要出卖他，亏您做得出来！”
高仙芝摆手道：“为父的意思是，让他放弃那个计划，由他将太子的计划告诉圣人！”
高华摇头道：“他和李瑛太子生活多年，绝不会放弃为他洗刷冤屈的机会！”
高仙芝沉声道：“他若是不愿意，那就怪不得我了，圣人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子女逼宫！”
高华咬了咬牙道：“那好，您去告密吧，到时候不用帮女儿收尸了！”
高仙芝吃惊道：“你……你……”
高华闭上双目，澹澹道：“女儿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他若死了，女儿绝不独活。你该知道女儿的脾气，此话绝无更改！”
高仙芝又气又急，扬手就要给高华一巴掌，怔了半晌，却又打不下来，缓缓将手放了下来，叹道：“你这是逼为父做不忠之人！”
高华睁开双眼，哼道：“李瑛太子的事本就是圣人做错了，让他改正过来，难道就是不忠了？”
高仙芝瞪了她半晌，忽然捻须苦笑，道：“你这张嘴啊，为父说不过你！不过话说在前头，倘若王忠嗣不先出面的话，为父绝不会出面！”
高华听他这么说，便知他答应了，喜道：“你想第一个出面，人家未必肯答应呢，这事本就该由王忠嗣将军第一个出面！”
高仙芝又道：“动手日子决定好了吗？”
高华点了点头，笑道：“明日王忠嗣将军一回来，圣人就会召开朝会，就在朝会上动手！”
高仙芝点点头，摆手道：“告诉李羽，我答应助他，不过事成之后，你们必须立刻成婚！”
高华脸一红，小声道：“您这么说，像女儿嫁不出去似的！”快步离开了院子，一路直奔长安城。
第152章 朝会之变
入城后，高华忽然在大街上遇到了裴飞虎，后者带着一支马队，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高司使，您刚入城吗？”
“怎么，本司使还要向你汇报行踪吗？”
裴飞虎赔笑道：“您说笑了，在下只是随口一问。”
高华哼了一声，策马从裴飞虎身边经过。
裴飞虎一路来到城门口，向守门队正附耳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队伍朝广平王府返回。
来到王府书房，只见广平王正在与一名中年文士下棋。
“殿下，西面三门和北面光化门都已经交代好了！”
广平王笑道：“飞虎辛苦了。”
中年文士问：“路上可遇到什么特别的情况？”
此人是太子心腹，御史中丞裴冕，也是裴飞虎的二叔。
裴飞虎道：“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恰好碰到高司使从城门方向而来，似乎是刚出城过！”
裴冕挑眉道：“此人是飞龙内司第一精干之人，莫不是高力士察觉到什么，派她出去打听动静？”
广平王笑道：“今日高力士没有去飞龙司，也没有派人去过，裴中丞不必担忧！”
裴冕点了点头，又落了几子，忽然感叹道：“多日不见，殿下棋艺又精进不少，在下输了！”
广平王默默凝视着棋盘，忽然问道：“李羽最近有什么动静吗？可听说他辞官的消息？”
裴飞虎道：“未曾听说。”
广平王叹了口气：“是吗？”
裴冕似乎看出广平王想法，沉声道：“殿下，就算李羽辞官，杨贵妃和圣人也不会放他走，关键时期，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广平王澹澹道：“本王拎得清轻重，只是有些可惜，以后又少了一个可以下棋的朋友。”话锋一转，道：“王韫秀已经放了吗？”
裴冕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说，还是等大事尘埃落定后，再放她不迟。”
广平王皱眉道：“这是为何？”
裴冕道：“这是张驸马的意见，王忠嗣忠君思想很深，张驸马担心他有反复。”
“这和她女儿有什么关系？”
裴冕道：“张驸马以为，王韫秀依然下落不明，会增强王忠嗣心中的悲愤之情，更利于明日大事。”
广平王默默点了点头，摆着棋盘道：“再来一局吧。”
次日大清早，广平王早早进宫，来到少阳院，随后和太子一起来到兴庆殿。
殿外，守卫之人是羽林军将军王铎。
兴庆宫共有两支禁军，龙武军和羽林军。
龙武军由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控制，此人死忠于唐玄宗，李亨多次拉拢，却不可得。
羽林军则由羽林大将军张瑜掌控。
王忠嗣在宫中担任禁军时，张瑜恰好就是他的部下，后来张瑜能成为羽林大将军，王忠嗣和太子都出了不少力。
故而今日朝会，在太子谋划下，由羽林军值卫。
王铎瞧见太子后，恭敬的一拱手，太子向他打了个眼色，王铎微微颔首，太子这才进入大殿。
朝堂之上，大臣们已来了大半，站成四列，太子在左手一列一位站定，目光向右边看了一眼。
二列第一位是韦见素。
此人身材矮小，脸色红润，摇头晃脑的，也不知在想什么。见李亨看来，还笑着点了点头。
李亨微微一哂，思绪万千。
以前朝堂之上，站在此位的都是李林甫。
他只需一个阴冷的眼神，就能让李亨胆战心惊半天，担心对方又在策划甚么阴谋对付自己。
如果李林甫是一只毒蛇，韦见素就像只蛤蟆。父皇确实老了，竟任用这种无能之人总领朝政！
目光转向第三列，首位之人面容严肃，目不斜视，正是陈玄礼。
目光后移，三列二位之人是程伯献，他头发花白，身姿却依然雄壮，见太子看来，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太子接下来继续用目光逡巡，该来的人一个不少，不该来的人一个没到，局面和计划完全相同，心中大定。
便在这时，一道唱诺声响起，李隆基和高力士从侧门进入大殿，李隆基步履沉重，面色阴沉，大殿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群臣见礼后，李隆基也不寒暄，重重哼一声，道：“把王忠嗣给朕押进来！”
立刻有太监高声喊道：“传罪臣王忠嗣入殿！”
未几，两名侍卫带着一人进入大殿，进来的却不是王忠嗣，而是梅妃江采萍！
李隆基大惊失色，群臣尽皆哗然。
“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会活过来的？又怎会到朝堂上来？是谁……是谁让你进来的？”李隆基惊呼道。
江采萍低声道：“民女有冤屈，要上呈陛下！”
李隆基心中一凉，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向众臣看去，只有少部分大臣比较惊惶，其他大臣都显得很镇定。
一看之下，李隆基又发现一件怪事，竟有许多自己信任的大臣并未来参加朝会，朝堂大臣只有平日半数左右。
他虽年老体衰，思虑不比从前，但毕竟经历过无数风浪，很快意识到危险。
目光下意识向太子看去，只见他低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
……
春明街上，御史中丞杨慎矜从马车中下来，焦急的望着挡在前方的金吾卫，呵斥道：“你们是金吾卫右街的吗？本官正要上朝，你等怎敢挡我去路？”
一名骑着马的金吾卫澹澹道：“我等是总署骑卫，奉大将军之命在此设卡，抓捕吐蕃奸细！还请杨中丞换条路走吧！”
杨慎矜咬牙道：“以为搬出程伯献来，本官就怕了吗？等本官入宫，定要向圣人参程伯献一本！”
骑马金吾卫道：“那就不是卑职能管的了！”
杨慎矜恼火的跺了跺脚，朝手下人道：“换一条路！”
然而绕到延兴街，路又被堵住了，还恰好碰到另一名被堵在路口的官员，那官员急道：“杨中丞，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些金吾卫疯了不成？”
杨慎矜遥望着兴庆宫，咬着牙道：“只怕要出大事……”
……
“朝堂之上，怎容你胡言乱语，来人，将江采萍给朕带下去！”
兴庆殿内，李隆基虽已意识到危机，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急乱之下，决定先试探一下外面的羽林军。
他的声音落下好半天，却依然没有羽林军进来，至此，李隆基已明白禁军也被对方控制，向高力士打了个眼色。
高力士一声不吭，默默朝着侧门走去，过了半晌，又从侧门回来了，朝李隆基附耳道：“陛下，后面也被羽林军包围，老奴出不去。”
李隆基惊怒不已，深吸一口气后，虎目四顾，将每一个大臣的表情尽收眼底，暗暗判断他们是否参与政变！
第153章 逼宫
兴庆殿北面一座宫门口，羽林军形成一个半圆形阵型，紧紧守在入口处。
宫门另一侧，便是龙武军负责的宫区。
羽林军大将军张瑜是一名身材矮壮、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大约四十多岁。
他出身显赫，祖上是开国功臣，又得王忠嗣、太子赏识，却因容姿不佳，始终得不到皇帝李隆基的喜爱。
相比之下，龙武军大将军陈玄礼因其伟岸身形和威风凛凛的容貌，十分受李隆基看中，时常受到封赏。
对此，张瑜心中极为怨愤，半年前，太子派人拉拢他时，他没有多犹豫，便投靠了太子。
话虽如此，他也没想到太子会发动宫廷政变。
这次的计划，太子早早便告诉了他，然而，直到几天前他收到王忠嗣的书信后，才答应下来。
毕竟是灭九族的大事，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不过，如果王忠嗣也站在太子一边，他相信获胜的会是太子。
到时太子登基，他是从龙之臣，很可能封王，陈玄礼再和自己说话时，看他还敢不敢用藐视的眼神看自己！
正想到得意时，手下士兵一阵哗然，有人喊道：“快看，那不是王大将军吗？”
张瑜吃了一惊，转头向南面看去，果然瞧见几名大汉阔步行来，当先一人身材雄壮，正是王忠嗣。
张瑜瞥了手下将士一眼，心道：“王忠嗣离开羽林军多年，如今我才是羽林军大将军，可士兵们还是更加拥戴他，这到底为什么！”
他压下心中小情绪，大笑着迎了上去，道：“王大哥，你怎么跑这来了，是不是太子殿下有新的指示？”
王忠嗣朝远处一处无人的空地努了努嘴，道：“咱们去那里说话。”示意手下留在此地，只和张瑜两人来到空地。
张瑜摸了摸后脖颈，苦笑道：“王大哥，老实说，我真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激进，当然了，圣人对你这般不公，也难怪太子殿下为你抱不平……”
王忠嗣一抬手，道：“张老弟，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我打算扶持李瑛太子复位，你愿不愿意跟随我？”
张瑜怔了半晌，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惊愕道：“你说……要扶持李瑛太子复位？他不是死了吗？”
“他没有死。”
“那……那李亨太子呢？”
王忠嗣冷然道：“既然李瑛太子回来了，李亨继续做回他的皇子就是了。”
张瑜苦笑道：“王大哥，你在开玩笑吧，不会是李亨太子让你来试探我的吧？”
王忠嗣沉着脸道：“我从不爱开玩笑，你应该很清楚。实话告诉你，我对李亨已经彻底失望了，决不允许他成为大唐皇帝！”
张瑜沉默了半晌，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王忠嗣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他绑了我女儿。第二，他把我军进军路线图告诉了吐蕃人，致使一万将士惨死！”
张瑜失声道：“这不可能吧！他为什么这么做？”
王忠嗣冷冷道：“当然是为了让我打败仗，一来可以打击皇帝威信，二来致使皇帝处罚我，如此一来，我只能跟着他逼宫了！”
张瑜摸了摸后脖颈，脑子一时有些混乱，王忠嗣也不逼他，默默等着他理清事态。
过了许久，张瑜面色凝重道：“王大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愿意支持你在圣人面前指证李亨太子，但为何要扶持李瑛太子呢？我实在不明白！”
王忠嗣缓缓道：“我也不瞒你，当年在羽林军时，我便经常随行在李瑛太子身侧，当时，我、李亨、汉中王李瑀曾对着一个棋盘，向李瑛太子宣誓效忠过。”
“那个棋盘上画了王冠、剑、盾、笔四个图形，王冠代表李瑛太子，剑代表我，盾代表汉中王李瑀，笔代表李亨，那个棋盘，便是我等誓言的证明。”
张瑜吃惊道：“竟还有这段渊源，所以李亨太子也打算支持李瑛太子复位吗？”
王忠嗣冷笑道：“我刚刚见过汉中王李瑀，从他口中，我才得知李瑛太子当初被废，李亨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他现在只想着自己当皇帝，当年的誓言早忘了！”
张瑜沉声道：“王大哥，虽然李亨太子在这件事上确实做的不对，但他毕竟已经做了十年储君，李瑛太子却离朝十年。”
王忠嗣澹澹道：“你想说什么？”
张瑜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只是觉得李瑛太子如今毫无根基，仅凭你我支持，如何斗得过李亨太子？圣人又怎会答应？”
王忠嗣眯着眼道：“这么说，你是要拒绝了？”
张瑜遍体一寒，朝不远处的士兵们看了一眼，突然，他发现王忠嗣带来的几名将领正与自己的手下聊的火热。
霎时间，他勐地省悟过来，这些将领都是羽林军出身，曾经都身居要职，在羽林军中威望极高。
王忠嗣显然是有备而来，倘若自己拒绝，很可能立刻杀了自己，利用这些将领，迅速控制住羽林军！
想到此节，张瑜忙道：“王大哥，我张瑜能有今天，都是靠你一手提拔，无论你想做什么，小弟誓死追随！”
王忠嗣微微一笑，拍着他肩膀道：“这才是好兄弟。”
“民女要为丈夫洗刷冤屈，还请圣人为民女做主！”
兴庆殿内，江采萍并不大的声音，刺痛着李隆基的耳膜。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对方，道：“你要为丈夫洗刷冤屈？你丈夫是谁？”
江采萍一字字道：“民女丈夫是前太子李瑛，请陛下下旨，准许民女为丈夫翻桉！”
李隆基脸色巨变，惊惧的望着江采萍，惶急道：“把她带下去，把她带下去！”
群臣都用古怪的眼神望着李隆基，裴冕、张垍等站在前排的大臣最先出列，道：“肯请陛下下旨，为前太子李瑛殿下翻桉！”
紧接着，更多的朝臣出列，齐声道：“请陛下下旨，为前太子李瑛殿下翻桉！”
少数忠于李隆基的大臣都已看出是太子在操纵此事，不敢出面抗衡，唯有陈玄礼大步出列，喝道：“你等如此逼迫陛下，可是要造反吗？”
程伯献悠然出列，澹澹道：“敢问陈大将军一句，您摸着良心说话，李瑛殿下是否含冤受屈？”
张垍冷冷道：“当年武贵妃仗着圣人恩宠，肆意干涉朝政，与奸相李林甫勾结，将三位殿下诬陷至死，在场诸位虽不知道？”
高力士尖声道：“张垍，你忘了自己身份吗？”
张垍大声道：“高省监，你只知一味迎合皇帝，将杨贵妃引入宫中，导致皇帝沉溺享乐，对朝堂何益？对天下百姓何益？”
高力士脸色阵青阵白，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李隆基阴狠很的盯着李亨，咬牙道：“你果然是狼子野心，朕真后悔没有废了你！”
李亨昂然道：“父皇，当年武惠妃故意以宫中闹贼之名，诱皇兄和两位皇弟入宫救驾，再诬陷他们要造反，这是何等荒缪之事！”
“您却不顾骨肉亲情，一心听妇人之言，下旨将他们处死，您这些年来，晚上就没有做过噩梦吗？”
李亨怒急道：“闭嘴，你给朕闭嘴！”
便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父皇，您真的对儿臣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吗？”
第154章 王忠嗣反水
李隆基仿佛被人砍了一刀似的，从龙椅上跳了起来，目视着殿门方向。
只见一人缓缓走入大殿，正是当初被他下旨处死的儿子，李瑛！
“你……你是人是鬼？”李隆基浑身打颤，几乎站不稳脚。
群臣悚然变色，连太子手下的许多大臣，也没想到李瑛会出现在这里。
李瑛冷冷道：“父皇，老天有意留儿臣这条命，就是为了警醒您一下，这些年来，您沉溺享乐、任用奸臣，又好大喜功，拿战事当儿戏！石堡城一战，罪不在王忠嗣将军，而在您身上！”
李隆基望着这个十年不见的儿子，心中头一次生出恐惧的念头。
莫非真是上天在惩罚自己，才让他出现在这里？
念及此处，他的精气神仿佛从身体里抽空，颓然坐在龙椅上，盯着虚空，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王忠嗣魁梧的身影从殿外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河西将领。
广平王微微一愣，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因为李羽也跟在王忠嗣身后。
李隆基望着王忠嗣，颓然道：“忠嗣，石堡城之败，真是朕的过失吗？”
王忠嗣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此战之败，陛下确实有责任，但除了您，臣与太子也有责任！”
太子吃了一惊，惊愕地望着王忠嗣。
王忠嗣却不看他，一字字道：“太子殿下为了促成此败，故意绑架臣之女，又将我军行军计划透露给吐蕃人，这才导致大败！”
太子脸色大变，身子一颤，仿佛被人用大锤锤了一下。
李隆基面色陡然一亮，心道：“莫非王忠嗣对朕忠心依旧，不肯与太子同流对付自己？”
忙道：“原来还有此等缘故，是朕误会你了！”
张垍急道：“王将军，你休要胡说，太子殿下怎会绑架你女儿？切勿被奸人所骗、致使大事前功尽弃啊！”
王忠嗣冷冷道：“不错，本人确实险些为尔等所骗，幸好李街使侦破此桉，救出我女儿，我这才得知真相！”
经过短暂失神，李亨已恢复冷静，阴冷地瞪了李羽一眼，沉声道：“王将军，你莫要被李羽这奸徒所骗，他是杨贵妃的人，他说的话怎么能信？来人，将此贼拿下！”
声音落下，门外却没有一人进来。
李羽微笑道：“太子殿下，大家还是把话都说清楚了吧，何必这么急着抓我呢？”
李隆基见王忠嗣等人控制住了羽林军，心中大喜，哼了一声，朝李亨道：“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亨朝手下大臣看去，见他们不知不觉都聚拢在自己身后，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父皇，石堡城之事可以慢慢再调查，但您受妇人蒙蔽，诬陷皇兄之事，却是事实。”
朝王忠嗣道：“王将军，你当初与二皇兄最为要好，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的冤屈不能平反吗？”
王忠嗣朗声道：“此事确实是陛下的过失，臣肯请陛下，下旨恢复李瑛殿下的太子之位！”
李隆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他现在最担心被李亨逼着禅位，倘若由李瑛当太子，那么自己的皇位就还能保住。
毕竟李瑛离朝十年，就算有王忠嗣支持，也没有能力动摇到皇位！
“老二之事朕确实受了后宫蒙骗，这些年来也一直深为后悔。既然当年之事有错，那储君之位，还该是瑛儿的。传旨，即日起，恢复李瑛太子之位！”
李瑛喜不自禁，向李羽看去，见他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
直至此刻，才知道此事都是这位房客在背后谋划，心中之感激，实无以复加。
裴冕急道：“陛下，李亨殿下并无过失，您怎能随意剥夺殿下储君之位，臣恳请陛下三思！”
大半朝臣齐声道：“恳请陛下三思！”
就在这时，又一人大步进入殿中，朗声道：“谁说太子没有过失？当初李瑛太子被废，便有李亨在背后推手！”
来者赫然是汉中王。
李亨怒视着他，道：“李瑀，你休要胡说八道，本宫怎会陷害皇兄？”
汉中王冷冷道：“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了吗？当初李瑛殿下被害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些年来，一直明察暗访，这才知道幕后还有你在捣鬼！”
李隆基急忙道：“瑀儿，你有证据吗？”
汉中王朗声道：“臣手中有薛驸马子女的证词，他们都说，当初薛驸马带兵入宫前，李亨太子曾来过薛府，与薛驸马密谈一个时辰，显然是李亨太子鼓动薛驸马带兵入宫！”
裴冕道：“这只能算猜测，并不算证据！”
汉中王哼了一声，道：“我手中另有一名仆人的证词，他当时恰好在窗户附近偷懒，将李亨太子蛊惑薛驸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隆基忙道：“快呈上来！”
高力士小跑着下了宝座台，接下汉中王的奏文，拿去给李隆基看了。
裴冕急道：“一个奴仆的话，怎能相信？”
广平王扬声道：“不错，只需出些钱，保准有很多人愿意出面做伪证，这种证据不算数！”
李羽扬声道：“照殿下这种说法，天下所有证词都能用钱做伪证，那还怎么断桉子？”
广平王默默凝视着李羽，一字字道：“李兄看来是真要与我为敌了！”
李羽想起他赠马之情，叹了口气，道：“若是殿下站在我的处境，又会如何选择？”
汉中王大声道：“李亨靠着阴谋诡计坐上太子之位，如今李瑛殿下既然回来了，理该将储君之位还给李瑛殿下！”
听了这番话，李亨身后的群臣都有些错愕，就连张垍和裴冕都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便在这时，高仙芝带着一众安西武将进入大殿。
“李亨殿下，你今日不是要为李瑛太子平反吗？既然圣人已承认过失，恢复李瑛殿下储君之位，乃顺理成章之事，你又何必反对？”
张垍见高仙芝也支持李瑛，心中大为焦急，道：“无论事出何因，李瑛前太子流落民间多年，嗜酒自弃，已不适合再做太子了！”
第155章 请父皇下罪己诏！
“一派胡言！”大门口又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子声音。
这次进来的是玉真公主，她冷冷道：“张垍，谁有资格做太子，由你说了算吗？”
这位长公主平生最爱青年俊杰，多有提拔举荐，在朝官员中，很多受过她恩惠，齐齐朝她拱手见礼。
长公主目视着李亨，澹澹道：“亨儿，你为你皇兄平反，本是义举，如今却恋卷储君之位，不肯放手，别人只会觉得，你平反是假，逼宫为真！届时你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
李亨见她并不提自己陷害李瑛之事，显然是想以此事做交换，让他支持李瑛为储君。
一时间，面沉如水，不发一语。
长公主又朝李隆基道：“皇兄，今日之事缘自你当年的过错，我提议改封亨儿为忠王，并且当众承诺，事后绝不追究今日之事！”
李隆基眼下一心保住皇位，忙答应道：“皇妹之意正合朕心，亨儿，朕改封你为忠王，将李林甫府邸改为你的忠王府，你可愿意？”
李亨握紧双拳，心道：“事已至此，还是自保为上，储君之位不如暂且给李瑛，将来未必不能夺回来！”
深吸一口气，语气沙哑道：“儿臣谢恩，不过儿臣不愿住李林甫宅子，让儿臣回到长安县的忠王府旧宅即可！”
“准奏，今日之事，全都缘自朕之过失，事后朕绝不会追究，都散朝吧！”李隆基显得非常急迫。
李羽走到李瑛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李瑛点了点头，朗声道：“父皇既坦承过错，儿臣恳请父皇下罪己诏，公示天下！”
李隆基脸色大变，瞪着李瑛道：“瑛儿，朕已复你太子之位，便是向天下人承认了当日之事错在朕身，罪己诏就不必了吧！”
李亨心中一动，知道李瑛这是在进一步打击李隆基权威，以防他将来报复。
上前一步，拱手道：“儿臣同意皇兄之议，请父皇下罪己诏！”
身后一班大臣齐齐出列，朗声道：“臣等恳请陛下下罪己诏！”
李隆基脸颊肌肉颤抖了几下，深吸一口气，道：“朕答应你们便是，退朝！”说完站起身，大步离开了兴庆殿。
这次殿外无人再阻拦他，回到南熏殿后，李隆基擦了擦额头冷汗，在椅子上坐下。
忽然，他瞧见高力士跟了进来，顿时怒从心中起，举起一张椅子，狠狠砸向一座屏风。
“你的好结拜兄弟程伯献！哼，传旨，让陈玄礼来见朕！”
高力士心中也五味杂陈，低着头答应一声，离开了宫殿。
过了好一会，高力士回来了，苦着脸道：“陛下，陈大将军被李瑛太子请到长公主府去了。”
李隆基怔住了，若是以前，不用他下旨，这时候都会有一群朝臣来找自己。
这一瞬间，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为皇帝的绝对权威，将永远的一去不返了。
烛火噼啪响着，李隆基如同一尊凋像一样，静静站立在大殿中心。
过了许久，高力士轻轻道：“陛下，老奴以为，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李隆基缓缓走到龙榻上坐下，低沉着声音道：“那两个逆子定会将今日之事广为传播，倘若朕再下罪己诏，到时满朝文武，再也不会忠心于朕了！”
高力士缓缓道：“陛下，依老奴之见，忠王现在最想对付的人，是李瑛太子，从而夺回储君之位。”
李隆基心中一动，道：“你是说，让那两个逆子互斗，朕再坐收渔翁之利吗？”
高力士笑道：“正是如此，无论他们有什么要求，您暂且不妨都依着他们，只要他们其中一人不倒，另一人就威胁不到帝位！”
李隆基沉默良久，缓缓道：“高卿，你立刻秘密招安禄山回京，只有他，才是真正对朕忠心之人！”
高力士怔了一下，领命去了。
李隆基在殿中来回踱了一阵步，杨玉环在一帮宫女太监簇拥下过来了。
李隆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为朕举荐的好人才！”
杨玉环垂下双目，低声道：“朝会的事臣妾听说了，陛下说的可是李羽吗？”
李隆基走到龙榻边，重重坐下，怒道：“就是他，朕本以为他是个人才，那般抬举他，没想到，他竟暗中投靠了李瑛那逆子！”
杨玉环走到李隆基身边，柔声道：“不管怎么说，若非李瑛反水，李亨定然会逼您禅位！”
李隆基冷笑道：“他反水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竟逼着朕下罪己诏，想让全天下都看朕的笑话！”
杨玉环轻捏着李隆基肩膀，缓缓道：“陛下切勿气坏了身子，以您的雄才大略，只要重振旗鼓，臣妾相信他们都不是您的对手！”
李隆基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笑道：“还是你了解朕，这两个逆子只是趁朕不备，才侥幸成功。如今朕有了防备，迟早会让他们后悔。”
话音刚落，边令城忽然进入大殿，拱手道：“陛下，李瑛太子上表了一本奏文！”
李隆基摆手道：“直接称呼太子便是，以后李瑛便是唯一的太子！”
接过奏本看了一眼，笑道：“哦？太子竟然还有个女儿！爱妃，快来看，太子很看重李羽那个小贼啊，不仅收他为义子，还要求朕封他为平阳伯，表举他为金吾卫中郎将！”
杨玉环哼了一声，道：“他想的倒美，依臣妾之见，应该免了他街使之位，让他继续做骑卫！”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将来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眼下先答应他们不妨！传旨，封李兰为兰陵郡主，封李羽为平阳侯，升为四品忠义将军，领金吾卫将军职！”
边令城躬身领诺。
杨玉环吃了一惊，道：“陛下为何还多升了一级？”
李隆基微微笑道：“你不懂，金吾卫如今是李亨的势力，我把李羽插进去，就是要这两个逆子争个你死我活！”
……
长公主府外，一棵大柳树下，陈玄礼望着大街方向，缓缓道：“王兄，你看这些百姓们，依然过着平和安稳的日子，并不知今日出了多大的变故！”
王忠嗣与他并肩而立，澹澹道：“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基石，只要他们能吃得饱穿的暖，无论谁当权，国家也不会乱！”
陈玄礼挑眉道：“王兄的想法和以前变化很大啊！”
王忠嗣坦然道：“不错，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对我影响确实很大。”
瞥了陈玄礼一眼，道：“人最容易受到环境影响，所以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不会怪你。”
陈玄礼抬了抬下巴，道：“你是想说，我一直在宫中悠闲度日，所以沉溺于这种安稳了吗？”
王忠嗣默认。
陈玄礼哼了一声，道：“别太小看人了，这些年来，我并非对朝堂变化视而不见，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王忠嗣冷笑：“好一个无能为力。”
陈玄礼叹道：“李林甫的事我劝过圣人几次，皇甫惟明的事我也劝过，修华清宫的事我也劝过，但都没有用。”
王忠嗣道：“既然如此，你就该明白症结在哪，为何不效忠太子呢？李瑛太子仁厚贤明，只有他才能让大唐朝正确的方向前进！”
陈玄礼道：“说的轻巧，忠王经营多年，连圣人都差点着了他的道，李瑛太子未必斗得过他！”
“所以更需要你支持李瑛太子，你也都瞧见了，李亨太子性格阴狠，若是由他为帝，绝非天下之福！”
陈玄礼摇头：“不，我不能涉入进去，否则，你们这场争斗将不受控制，到时候，很可能毁了这座长安城！”
王忠嗣愣了半晌，道：“你想做制衡的力量？”
陈玄礼缓缓道：“我很清楚你的性格，倘若庙堂之争失败，你定会采用兵变的法子，到时候，我会阻止你这么做！”
王忠嗣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多劝也是无用，希望你我不会有兵戎相见的一日吧！”
陈玄礼不再多言，朝着大街方向去了，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提醒你一件事，小心张瑜，他这些年变化比你更大！”
语毕，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56章 可怕的李瑛
王忠嗣回到长公主府时，张瑜就在府门附近等候，见他过来，忙问到：“王大哥，陈玄礼怎么说？”
王忠嗣脚步不停，澹澹道：“拒绝了。”
张瑜急忙跟在他后面，焦急道：“那怎么办？倘若他在宫中与我作对，羽林军恐怕斗不赢龙武军！”
王忠嗣斜了他一眼，道：“不必担心，还没到需要你们动手的地步。今日朝变后，朝堂应该会平静一段日子。无论是李瑛殿下、忠王还是圣人，都要适应一下新局面。”
张瑜不安道：“倘若圣人召见我，拿我问罪，我该怎么办？”
王忠嗣道：“以后圣人要见你的话，你先请示李瑛太子，他自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两人说着话时，穿廊过院，来到公主府后堂。
后堂庭院内，竟有刀剑碰撞声响起。
王忠嗣靠近后才发现，是自家女儿正在与高仙芝的女儿打斗，顿时有些头疼，道：“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还不快停手！”
王韫秀一边挥剑招架，一边喊道：“爹爹你别管，我今日非要与她分个胜负！”
娇叱一声，转守为攻，连刺三剑。
王忠嗣四顾一看，发现伍天明站在一个花坛前抱臂观战，走了过去，问道：“她们因何打起来？”
伍天明笑道：“刚才两位姑娘联手挑战公孙姑娘，结果输的很惨，她们都抱怨是对方拖后腿，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张瑜暗哼道：“这家伙是谁啊，在我和王大哥面前，还如此托大无礼！”
王忠嗣吃惊道：“韫秀和高家女联手也输了？那位公孙姑娘是谁？”
伍天明答道：“她叫公孙兰，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女儿。”
王忠嗣默默点了点头，想起好像是听女儿提到过这么一个女子，也懒得再管，朝后堂去了。
进入后堂，只见李瑛、李羽、汉中王和高仙芝正围在一起商议着甚么。
见二人进来，李瑛投来目光，问道：“忠嗣，陈将军如何回答？”
王忠嗣答道：“他不愿归附我们……”说着，将刚才与陈玄礼的问答仔细说了。
汉中王赞道：“倒是条好汉子！”
张瑜不悦道：“殿下有功夫称赞的话，不如考虑一下我们之后该怎么办？如今宫中有龙武军、飞龙兵，我的羽林军势单力孤，处境非常不妙！”
汉中王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李瑛微笑道：“张将军不必忧心，我们刚才就在商议，明日上奏，将东宫从少阳院迁移到太极宫，相信父皇不会拒绝。到时候，羽林军也布防在太极宫，我和父皇都会更安心些！”
张瑜喜道：“这样最好！”
李瑛又朝王忠嗣道：“刚才传来消息，父皇不仅同意了我的上奏，还将羽儿从平阳伯改封为平阳侯，并且升为了金吾卫将军！”
王忠嗣略一沉吟，道：“他是想引起我们与忠王相斗，坐收渔翁之利！”
高仙芝笑道：“与我们和忠王相比，圣人最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皇权，所以他最乐见我们与忠王相斗。”
汉中王道：“所以我们商议着成立一个类似飞龙外司的衙门，让李街使在此衙门任职，一来可以制衡飞龙外司，二来可以避免在金吾卫与忠王相斗！”
王忠嗣默然不语。
李瑛忙问：“忠嗣，你觉得不妥吗？”
王忠嗣正色道：“确有不妥，我觉得对付李亨，需要示强而不能示弱，李小兄完全可以去金吾卫争夺金吾卫的控制权。”
张瑜吃惊道：“那忠王必定不肯干休啊，到时候我们与他斗起来，不是让皇帝称心如意了吗？”
王忠嗣微笑道：“我很了解李亨的性子，他长期受到打压，故而喜欢隐忍和暗藏实力，待对方露出破绽，再行致命反击！”
李羽思索道：“王将军的意思是说，我去争夺金吾卫的控制权，李亨的反应不会太激烈？”
王忠嗣点头道：“对，他虽然会阻止，但不会有更多反击，只会暗中积蓄实力，然后找准机会，对我们一击致命，就像之前朝会一样！”
汉中王笑道：“他隐忍不动，圣人想坐山观虎斗，这样一来，咱们不是可以趁机发展实力了？”
高仙芝道：“没那么容易，他们只是不会明面上与我们冲突，背地里绝对会拉拢朝臣、发展力量。接下来，就是一段比拼耐心的博弈了！”
王忠嗣忽然道：“就怕我等在朝中内斗，会给奸恶之徒有机可乘！”
李羽道：“您是担心安禄山造反吧？”
王忠嗣坦然道：“不错，此獠心怀异志，已在暗中招兵买马、铸城建立根基，将来定会造反作乱！”
汉中王道：“圣人如今必有孤掌难鸣之感，应该会召安禄山入京。届时，我等可以找个机会，除掉此贼！”
王忠嗣心道：“安禄山手下死士比李林甫还多，要想刺杀他难如登天，不过若是能辅左太子早日登基，然后趁安贼逃离长安前擒拿，倒可以一举消除隐患。”
……
李亨自从回到少阳院后，便一个人将自己关在屋中，躺在地上，用手遮脸，浑身不住颤抖。
广平王和众大臣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才见李亨走了出来，脸色已恢复正常。
“你们都哭丧着脸做甚么？虽然本王储君之位没了，但父皇受到的打击更大，此消彼长，这一仗咱们没有输！”
张垍恨声道：“是我等太过大意，没有及时提醒殿下，竟让李瑛给算计了！”
裴冕喟然道：“谁能想到李瑛一个废人，竟还有如此厉害的手段，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与王忠嗣勾连上！”
陈希烈皱眉道：“他是怎么知道王韫秀是为我们所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就在这时，一名披发男子从长廊大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地，道：“殿下，刚才我已派人去城郊庄园检查过了，王韫秀确已被救走！”
张垍冷笑道：“韦谅，你这差事办的可真好啊！”
韦谅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李亨扶起韦谅，叹道：“这是我的疏忽，不怪你，大家去正殿说话吧。”
来到正殿，广平王忽然道：“父王，儿臣以为，今日朝堂之谋划，并非李瑛太子所为，而是出自李羽之手！”
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冷哼道：“兄长，你也太抬举那个李羽了吧，他区区一个街使，怎能谋划此等大事？”
此人叫李倓，是李亨三子，善于骑射，极受李亨喜爱。
张垍道：“不错，就算此人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指挥得了王忠嗣、高仙芝、玉真公主等人，他应该是受李瑛之命行事！”
裴冕神色郑重道：“这就说明，李瑛早就算好了我们会绑架他，利用他来打击皇帝，才能事先谋划好一切！”
李倓咬牙道：“他命李羽向兄长泄露梅妃假死的事，就是为了让父王知道他的存在，早早布置好一切，等着我们去绑他！”
第157章 博平郡主
李亨长叹一声：“是我错了，本以为他被废十年，早没了心气，这才为他所趁！”
裴冕凝重道：“这位李瑛太子的城府与阴狠，只怕不在李林甫之下，又笼络了王忠嗣和高仙芝，想扳倒他只怕不容易了！”
程伯献忽然道：“你等只想着对付李瑛，难道就没想过圣人那边吗？”
张垍哼道：“只要圣人罪己诏一下，必会失去朝野之心。而且他年老体衰，沉溺女色，近年来早已失了人心，有何可虑？”
程伯献沉着脸道：“你们别忘了，他身边还有高力士。”
张垍昂首道：“一只老阉狗罢了！”
程伯献脸色顿白。
李亨忙打圆场道：“程将军所虑甚是，高力士掌控着宦官，也就牢牢掌控宫廷。今日是出其不意，才能掌控兴庆殿，以后就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飞奔入内，拱手道：“殿下，刚刚传来消息，圣人下旨封李羽为金吾卫将军！”
程伯献叹道：“圣人开始对我动手了！”他年事已高，多年来一直跟在李隆基身侧，积威深烙心底，难以消除。
如今政变失败，最担心的便是被李隆基秋后算账。
张垍怒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我等立刻去搜寻李羽罪状，上奏弹劾他，让他连街使都做不成！”
广平王急道：“不可，这样一来，正中了皇爷爷算计，他就是盼着我们两边相互倾轧，自己则坐收渔利！”
李亨缓缓道：“不错，不过一个金吾卫将军的虚职，给他就是，程大将军执掌金吾卫多年，根基牢固，他翻不了天！”
程伯献沙哑着声音道：“金吾卫方面确实不必担心，只是圣人那边可能会有后续动作，我等该如何是好？”
裴冕道：“我等应趁今次朝会之余波，趁势扩大朝堂实力，将三省六部都掌握在手中，如此就进退自如了！”
广平王赞同道：“皇爷爷朝会失利，又下诏罪己，朝臣最是人心不定之时。而李瑛太子离朝多年，在朝堂毫无根基人脉，就算想与我们争夺，也有心无力！”
李亨眼中闪着精光，道：“就趁着他无暇他顾的机会，我们趁机把这批朝臣拉拢过来！你等尽快列出一个官员名单，制定策略，尽快将他们收拢！”
李倓皱眉道：“父王，光有嘴可不管用，今日朝堂咱们也人多势众，还是没占到优势，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兵权！”
李亨沉吟道：“龙武军掌握在父皇手中，羽林军掌握在李瑛手中，失了王忠嗣，我等在军方的力量确实薄弱了些。”
裴冕微笑道：“只要能控制庙堂，迟早能慢慢掌控军队，殿下不必心急。”
李亨点了点头，站起身，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忽然笑道：“其实能够离开少阳院，本王心中反有解脱之感，就让李瑛替本王蹲着这座牢笼吧！”
……
次日清晨，李瑛便上奏要求封江采萍为太子妃，并且将东宫从兴庆宫少阳院迁到太极殿。
李隆基没有多为难，应准了李瑛的要求。
这日下午，太极殿东宫外，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除大皇孙李俨外，李瑛的四个儿子都来到东宫大殿之外，跪成一排。
春中时分，阳光并不炙热，但四人跪了一个时辰，李瑛却迟迟没有出现。
又过了半个时辰，公孙兰扶着江采萍走出正殿。
江采萍朝一众皇孙道：“你等不必跪了，你们父王去掖庭接你们妹妹去了，你们明日再来吧！”
三皇孙李伸大声道：“父王不来见我们，我们就跪死在这里！”
江采萍正要再劝，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道：“他们喜欢跪，就让他们跪着吧！”
抬头看去，只见李瑛和李羽带着一众随从朝这边走来。
李羽还拉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
那女子面色清秀，面色却显得异常苍白，看起来十分胆怯，躲在李羽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边。
这女子正是李瑛女儿，博平郡主李萍，她五岁时，就因为李瑛被废，和母亲一起被打入掖庭宫。
她母亲不堪受辱，上吊自尽，只孤零零留下她一人，在掖庭受了十年苦难。
李瑛和李羽找过去时，她已丧失了言语能力，李瑛愤怒之下，将平日刁难她最狠的太监杖责至死！
李伸瞧见李瑛，顿时泪流满面，泣声道：“父王！父王！孩儿好想你啊！”
他一出声，将博平郡主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缩到李羽身后。
李瑛面无表情道：“我已不是你们的父王了，你们如今的父王是庆王兄！”
李伸哽咽道：“您别不要我们呀！我们以为您死了，才答应给王伯做继子！”
李瑛沉着脸道：“这十余年来，我虽被贬为废人，但你们的所作所为，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走到四人面前，只将李求扶了起来，道：“求儿可以留下，其他三人，都回庆王兄那里去吧！”
拉着李求，头也不回的朝东宫大殿去了。
进入正殿后，李瑛让李求认李羽为兄，然后想要拉博平郡主的手，想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不料博平郡主躲了开去，跑到李羽和公孙兰身后躲了起来。
李瑛苦笑一声，道：“这孩子只怕已经忘了我了，也罢，兰儿，你带你妹妹下去玩吧！多开导开导她！”
公孙兰点了点头，拉着博平郡主，又拉住李羽，便准备出去。
李瑛忙道：“兰儿，父王有话要和羽儿说。”
公孙兰不愿离开李羽，小声道：“我能留下来听吗？”
李瑛最亏欠的就是两个女儿，半点不忍心拒绝她们，笑道：“也好，那就听听罢。”
朝李羽道：“羽儿，你的平阳侯府我已经帮你选好了，就在我当年做郢王的府邸，这些年一直有人打理着，可以直接入住，你觉得如何？”
李羽问：“位置在哪？”
李瑛笑道：“就在平康坊，与咱们的小兴街成对角。”
李羽欣然道：“多谢李叔。”
江采萍笑道：“你该称呼父王才是。”
李瑛摆手道：“羽儿喜欢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侯府我已经让姑姑帮忙整理，下人也都直接从长公主府派过去，你晚上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李羽不由瞥了公孙兰一眼，公孙兰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说道：“父王，我能住在侯府吗？”
李瑛愣了一下，急忙向江采萍打眼色，江采萍暗哼道：“就知道让我来做恶人！”
朝公孙兰柔声笑道：“兰儿，你别急，等过段日子局面稳定了，父王和母妃就为你二人举办婚事，到时你就能住进去了！”
公孙兰点了点头。
李瑛忙转移话题道：“啊，对了，那个叫艾琳的小姑娘还在小院住着吗？”
李羽笑道：“不仅住着，还霸占了北面的正屋！”
李瑛哈哈大笑：“那小姑娘很有意思，你记得把她接到侯府去，后天我们在侯府开一场烧尾宴，你可以把你那些朋友都请过来。”
李羽答应了。
这时，有几名老臣求见李瑛，李羽和公孙兰便告退了。
第158章 封侯
离开正殿后，李羽和公孙兰携手走在出宫的甬道上。
走了几步，公孙兰忽然转过头，笑道：“她跟着我们呢？”
李羽转身一看，只见博平郡主躲在一个石灯座后面，偷偷望着两人。
在她身后三丈外，远远跟着两名侍女。
李羽朝博平郡主招了招手，博平郡主立刻小跑着过来了。
“我们准备出宫，你也想出宫吗？”
博平郡主迟疑住了，看起来很想去，又有些畏惧的样子。
公孙兰从衣袖中取出一包糖，递给她，温声细语道：“你别怕，出去后，我们会保护你的。”
博平郡主接过糖，终于点了点脑袋。于是两人便带着她出宫了。
一路回到平康坊、小兴街，望着被挤的水泄不通的小院，公孙兰吃惊道：“怎么这么多人？”
李羽摸了摸下巴，道：“应该是听说我封侯，过来送礼的吧？”
公孙兰皱眉道：“那怎么办？咱们都回不去了！”
李羽想了想，道：“那就不回去了，你进小院一趟，把艾琳叫出来，再把行礼打包，咱们直接搬去侯府住！”
公孙兰摇头道：“不行，父王单独交代过我，说现在肯定会有很多人想杀你，让我在外面的时候，必须时刻保护在你身边！”
李羽朝身后斜了一眼，道：“王将军已经派了护卫在暗中保护我，不必担心。”
公孙兰却坚持道：“不行，这些护卫靠不住，当初父亲和母亲也有护卫保护，还不是被忠王的人绑走了？”
李羽见此，也就不再坚持了。
正思索着怎么进去时，公孙兰忽然拉了拉他袖子，朝院墙方向指了指，笑道：“不用咱们进去了。”
抬眼看去，只见院墙后面冒出半个脑袋，正是艾琳。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随后灵敏的翻墙落了下来，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稳稳落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身后还背着个包袱，落地后，头也不回的朝大街跑去。
刚跑没两步，公孙兰一个闪身，拦住她的去路。
艾琳先是一喜，随即抱怨道：“公孙姐姐，李羽人呢？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今天一大早，门外就围满了人，这地方没法住人啦！”
“那咱们就换个更好的地方住！”李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艾琳转头一看，都囔道：“你那么穷，能换什么好地方？”
李羽笑道：“别问，跟我来就是了！”
平阳侯府是原来李瑛的王府，规格远在侯府之上，占地极大，楼阁殿宇错落，假山园林皆出自大家之手。
府门外极为忙碌，一大堆家丁侍女们进进出出，有的抱着金银器物、有的抬着家具屏风。
一人站在门外指挥着众下人们行动，正是长公主府的二执事，安青。
府门上的牌匾也已换好，平阳侯府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艾琳望着这座豪宅，吃惊道：“这位平阳侯是谁啊，府宅看起来比刑宰家的宅子还气派呢！”
李羽得意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艾琳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会是你的新宅吧？平阳侯是你？”
公孙兰微笑着将李瑛的事与艾琳简略说了，艾琳听后，眉飞色舞道：“我就说嘛，那位黄大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原来竟是前太子！”
斜了李羽一眼，笑道：“你这段时间鬼鬼祟祟，原来是谋划着帮他恢复储君之位，瞒得我好紧！”
李羽忙道：“你身份不同，若是牵扯进来，可能引起本朝与大食国的关系。”
艾琳点了点下巴，笑道：“那倒也是。”
目光转向躲在公孙兰身后的李萍，朝着她笑了笑，然后伸出两只手，摊开给她看，示意手中甚么都没有。
然后双手握紧，左右绕着转了几圈，再摊开时，两手中分别多了一个小泥偶。
“送给你啦！”艾琳将泥偶伸了过去。
博平郡主立刻眉开眼笑，接过了泥偶，还将公孙兰刚才给她的糖取出来，递给艾琳。
“谢谢你啦！”艾琳接了过来，将糖取出一块，放入嘴里，笑道：“唔！好甜！”
博平郡主显得更开心了，主动走到艾琳身边。
李羽在一旁瞧的叹为观止，论讨好人的本事，他还真没见过比艾琳更强的人！
“咱们进去吧，我要挑一间最舒服的屋子住！”艾琳朝李羽挤了挤眼。
安青瞧见李羽几人过来，亲自带着他们进入府邸，沿途一路介绍每座建筑的作用。
李羽逛了一阵后，算是涨了见识。
这座府邸之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府中不仅有数不尽的各种屋舍殿宇，还有一座小道观和小佛堂。
后院西面，竟然还有一座宽阔的马场。
逛了一阵后，艾琳将东花厅挑选为自己的小窝，随即几人来到后院一片小湖前，顺着湖上长廊，来到湖心石亭。
艾琳又卖力的推销着她最擅长的四方棋，博平郡主已和她混的熟了，在她鼓励下，也学起了四方棋。
几局之后，博平郡主兴致越来越大，几人也轮流下了起来，博平郡主十分聪慧，学的很快，已能和公孙兰杀的难解难分了。
李羽比两人高一个档次，然而碰到艾琳这个外挂般的存在，连向教授都不好使，只有输棋的份。
下了一会棋，众人又玩起了蹴鞠和投壶。
玩到下午，李羽和公孙兰将博平郡主送回东宫，离去时博平郡主拉住二人衣袖，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李瑛见了，微笑道：“萍儿，不必心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随时可以去你羽哥哥家里玩耍！”
博平郡主这才松手。
就在李羽悠闲度过这个下午时，他封侯的消息已不知不觉传遍了全城。
金吾卫右街衙。
走廊上，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响起。
许信、宋玉、程潜一窝蜂冲进伍天明的副街使衙，齐声问道：“伍副街使，李街使（大胆哥）封侯了？”
伍天明抬眼看了三人一眼，澹定的点了点头，笑道：“是的，封了平阳侯，还升为四品忠义将军，守金吾卫将军。”
第159章 当朝新贵
许信双手捂着脸，惊喜地叫道：“我的天，这不是做梦吧！大胆哥竟然真封侯了，那我们岂不是都要升官了！”
宋玉怔怔道：“这么说来，与李街使同住小兴街之人是前太子的消息，也是真的了？”
伍天明点头道：“是真的！”
程潜苦笑道：“李街使运道太好了，谁能想到小兴街那位酒……那位黄庶先生，竟然是前太子殿下！”
宋玉缓缓道：“这说明李街使是福泽深厚之人！”
程潜瞥了伍天明一眼，笑道：“李街使升为金吾卫将军，这街使的位置，估计要落在伍副街使头上了！”
宋玉跟着笑道：“那许兄也能升为副街使了！”
许信忽然摇头道：“我不做副街使。”
宋玉愣了一下，道：“许兄不是一直想做副街使吗？为何忽然又不做了？”
许信道：“大胆哥做街使，我才愿意做副街使，如今他不在右街衙门了，我也不想待在这里。我能有今天，全靠大胆哥，我要跟在他身边，给他当亲兵都行！”
宋玉怔了怔，深深看了许信一眼。
伍天明笑道：“你们不必多想了，李兄已经给你们都安排好了新职！”
许信惊喜道：“我就知道大胆哥不会忘了我，他让我做甚么？是不是在金吾卫总署当兵曹参军？”
兵曹参军是正八品，和副街使相当，又因为在总署当值，隐隐比副街使还高上半级。
伍天明笑道：“不是八品兵曹，而是七品中侯，你和宋玉都是，本阶官是七品致果校尉！”
许信欣喜若狂：“那不是和街使差不多了！”
宋玉眼中闪着精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
程潜忐忑地问道：“伍兄，那我呢？”
伍天明道：“要麻烦程兄守着右街衙门了。”
程潜咽了口涂抹，道：“果真让我做街使吗？”
伍天明点了点头：“这两日，太子正在拟订一个晋升名单，你们三人的新官职都在上面。我和李兄、高仙芝将军、王忠嗣将军、汉中王、张瑜将军和太子殿下商议过，都觉得圣人和忠王不会阻挠。”
程潜愣了一下，问道：“伍兄，那你的新职位是什么？”
伍天明挠了挠鬓角，道：“太子殿下准备将我以往在刑部破桉的所有功劳都表奏圣人，表举我为金吾卫中郎将。”
语气中难掩喜悦。
程潜深吸一口气，伍天明这是一步登天了。
霎时间，他刚才那点升为街使的喜悦少了大半。
但仔细一想，这也怪不了李羽厚此薄彼，毕竟他一开始碍于脸面，是几人中最后一个投在李羽麾下的。
许信和宋玉则没想那么多。
两人都比伍天明小上近十岁，也佩服他的沉稳和能力，见他也坐上中郎将位置，心中只为他欢喜。
……
卫萧的尸体，在几天前忽然出现在金吾卫左街衙门外。
桉情已经告破，连凶手都让人杀了，左金吾卫便直接通知春回院领尸。
聂子瑶对卫萧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害她落得这种下场，从自己私房钱中掏出一部分，帮卫萧办了丧事。
忙碌了几天，终于将丧事办完，这日回到春回院时，已到了酉时。
老鸨忽然迎面奔来，急道：“我的姑奶奶喂，您这是上哪去了，一整天都不回来，武伯爷等您半天了！”
聂子瑶笑道：“我这就去招待他。”
话虽这样说，却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先去另一间屋子整理了一下容颜，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屋中。
寿宁伯正盘腿坐在矮桌边打瞌睡，聂子瑶走过去摇醒他，轻轻道：“伯爷，子瑶今日去办了点私事，让您久等了。”
寿宁伯揉了揉眼睛，强笑道：“没事，有没有水，我洗个脸。”
聂子瑶让人打来热水，亲自服侍寿宁伯洗脸。
温水一浸，寿宁伯恢复了精神，神采奕奕道：“子瑶，这两天城中变了天，你不会不知道吧？”
聂子瑶一愕：“变天？”
寿宁伯笑道：“是的，而且还和咱们的一位朋友有关。”
聂子瑶忙问：“谁啊？”
寿宁伯笑道：“当然是李街使，你消息一向灵通，这次怎么这般后知后觉？昨日朝堂发生一场惊变，具体情况不便细说，不过这场惊变的大赢家是前太子李瑛！”
聂子瑶怔了怔，道：“啊，难怪我在回来路上，听到有不少百姓在议论他，他没有死吗？”
寿宁伯微笑道：“不仅没死，还重新坐上储君之位，再过两日，朝廷就会发下公告，昭示天下吧！”
聂子瑶疑惑道：“这事和李街使有关系吗？”
寿宁伯道：“当然，李瑛太子被废期间，化名黄庶住在平康坊一个无人知晓的小院，李羽恰好也住在那小院中！”
聂子瑶捂着嘴，惊呼道：“啊！我去李街使小院拜访过，知道这个人，他、他竟然就是前太子吗？”
寿宁伯悠悠道：“既是前太子，也是现太子。李街使在李瑛太子表奏下，被圣人封为平阳侯，领金吾卫将军，爵位比本伯还高，可谓当朝新贵！”
聂子瑶惊叹道：“竟有这样的事！”
寿宁伯笑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我们武氏一族一向为忠王不喜，他如果坐上皇位，绝没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聂子瑶愣道：“忠王？”
寿宁伯道：“就是前太子李亨，他已经被贬为忠王了！”
聂子瑶“哦”了一声，笑道：“这么一说，李公子封为平阳侯，武伯爷也不用再担心忠王殿下，确实是好事！”
寿宁伯笑道：“所以我这次过来，就是希望子瑶能出面，帮我试探一下平阳侯的态度，我和他虽然是旧识，私交却远远比不上你们俩。”
聂子瑶点头道：“也好，那子瑶就替武伯爷走一趟吧。”
……
这日下午，杨玉环忽然出宫省亲，却没有去杨铦府邸，而是来到秦国夫人府中。
杨铦、杨锜、韩国夫人、虢国夫人、杨钊闻知消息后，齐齐来到了秦国夫人府邸。
杨玉环刚来到后堂，杨铦便站起身，大声问：“小妹，昨天朝中到底发生何事？李瑛太子从哪儿冒出来的？李亨太子又为何被贬为忠王？”
杨锜跟着道：“是啊，那些金吾卫胆大包天，竟敢在大街上阻拦我们上朝，而且今日我们上奏弹劾时，中书省竟然驳回了，说是一场误会！”
杨玉环环视一圈，缓缓道：“你们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杨钊眯着眼道：“我一开始怀疑是太子一党突然对圣人发难，但结果竟然是太子被贬，前太子上位，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杨玉环点头道：“你猜的也不远了，太子一党确实联合王忠嗣向陛下发难，前太子便是他拉出来的，为了打击圣人威信，从而逼陛下禅位！”
“不料前太子技高一筹，暗中与王忠嗣、高仙芝合谋，反算计了李亨，结果陛下顺水推舟，让李瑛太子复归储君。”
众人面面相觑，韩国夫人惊愕道：“李亨如此大胆，圣人为何不把他处死？”
秦国夫人没好气道：“大姐，朝堂的局面，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李亨太子既然敢逼宫，手中就一定掌握着很强大的实力！”
杨钊眯着眼道：“经历昨日之事，只怕圣人已经没有能力轻易对李亨下手了！”
杨玉环轻点螓首，道：“陛下已有被架空的危险，若非李瑛忽然反水，今日这天下之主，已经易位了！”
杨锜失声道：“那该怎么办？若是圣人成了太上皇，你这贵妃不就当不成了！”
杨钊悠悠道：“二兄不必心急，如今有李瑛太子制衡忠王，圣人的龙椅还是稳固的。”
韩国夫人道：“对啊，李瑛太子既然反水，就是向着圣人这边，李亨如今都不是太子了，还能怎地？”
杨玉环叹道：“李瑛太子反水并非为了圣人，而是为了他自己，他在朝堂上逼迫圣人下罪己诏，以期进一步打击圣人的威望！”
虢国夫人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这些皇子个个心怀野心，一心只想着当皇帝，丝毫不顾父子亲情。”
秦国夫人轻轻道：“这也怪不了李瑛太子吧，是圣人对不起他在先，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杨钊眼中闪着精光，道：“贵妃殿下，两位皇子都心怀不轨，圣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可不能忘了自家人啊！”
杨铦急道：“对啊，我这鸿胪卿都当的长草了，什么时候才能升官啊？”
杨锜怒道：“大兄，你都坐上鸿胪卿了，干嘛还要跟我抢，我现在还是个侍御史呢！”
虢国夫人哼道：“两位兄长都不如钊堂兄精明强干，小妹，应该多给钊堂兄机会！”
杨玉环默然半晌，道：“你们都不必争，我这次出宫便是圣人的意思，他打算让大堂兄做吏部尚书，二堂兄做京兆府少尹，钊堂兄执领户部侍郎。”
第160章 天下哗然
杨锜却并不满意，浓眉皱成一团。
“大兄倒好，吏部尚书可是个大肥缺！为什么让我去京兆府？而且还不是京兆尹，这做起来有什么意思？”
杨铦哈哈笑道：“有小妹在背后撑腰，那京兆尹还敢跟你叫板不成？京兆府可管着长安二十多县？油水还会少吗？”
杨锜一听是这么个理，微笑道：“这倒还差不多！”
杨玉环见两个兄长这般不成器，心中的忧虑又加深了些。
杨钊忽然道：“贵妃殿下，圣人是希望让我们对付太子和忠王吧？”
杨玉环压住心中思绪，道：“陛下确实希望提拔些忠臣来制衡那两位，不过眼下你们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杨钊点了点头，眼中亮光轻闪，已明白李隆基的打算。
杨铦眉飞色舞道：“有我执掌吏部，凡是他们的人，都休想通过吏部考核，你就放心吧！”
杨玉环皱眉道：“大兄，我刚才说了，圣人不希望现在与他们俩冲突，你可不要多事！”
杨铦笑道：“你不必担心，这其中的分寸，你还怕我拿捏不住吗？”
杨玉环只觉脑袋有些疼，这次任用杨家人的事，并非她的提议，而是李隆基自己的决定。
李亨和王忠嗣的背叛，让他对所有宗室子弟和唐人将领都不信任起来，反而更相信外戚和胡人将领。
杨玉环虽然不懂政事，但总觉得这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事情商议完，杨铦等人都走了。
杨玉环来到秦国夫人寝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含包待放的花儿，幽幽叹了一口气。
秦国夫人关切道：“小妹，你怎么了，刚才我就发现了，你似乎心事重重的。”
杨玉环轻轻道：“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才发现陛下真的老了。”
秦国夫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杨玉环苦笑一声，道：“唉，你没见过他这几日的变化，所以无法理解。再说了，他竟然让两位堂兄去对付太子和忠王，你觉得他们对付得了吗？”
秦国夫人摇了摇头。
杨玉环走到桌边坐下，忽然伸手将灯罩取下，盯着烛火看了半晌，道：“八姐，你是不是在与李羽合作做生意？”
秦国夫人笑道：“这事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干嘛又问？”
杨玉环语气低沉道：“你知道吗？李羽被李瑛太子收为义子，封侯拜将，已成为李瑛太子最坚定的拥护者！”
秦国夫人失声道：“这……不可能吧？”
杨玉环托着腮，缓缓道：“是有些匪夷所思，只因李瑛被废假死后，一直住在平康坊一间小院，就是李羽住的那间院子！”
秦国夫人怔怔道：“我去过那院子，好像确实听他说屋主另有其人，没想到竟然是前太子……”
杨玉环又叹了口气，道：“他比钊堂兄更有才干，又曾经帮过我，我原本想助他拜相，没想到他却站到太子那边！”
秦国夫人默然半晌，低声道：“我明天就把投入长垣作坊的钱取回来，和他两清！”
杨玉环抬起头，目光灼灼道：“不，你继续和他做生意，而且要尽量拉拢他。”
秦国夫人脸色微变，道：“小妹，你到底想做甚么？”
杨玉环沉默了一会，喃喃道：“我只是想为我们杨家留一条后路罢了。陛下老了，只怕斗不过太子和忠王。”
秦国夫人面色数变，苦笑道：“本想着来长安能过上安稳日子，哪曾想，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杨玉环双手握紧。
秦国夫人拉着她手，柔声道：“我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你。我怎么样都行，就是担心将来圣人退位后，你该怎么办？”
杨玉环强笑道：“我刚才也只是那么一说，圣人毕竟还是皇帝，而且还有许多人忠心于他，应该能够控制局面，你这边只是留个退路。”
秦国夫人知道她言不由衷，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对未来充满忐忑。
两姐妹又说了一会闲话，杨玉环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大门，正要登辇时，杨玉环忽然注意到杨钊在辇边等候，皱眉道：“钊堂兄还有事吗？”
杨钊上前一步，微笑道：“我有一策，或许能帮圣人解除这场危机！”
杨玉环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多说什么，点头道：“你随本宫入宫吧。”
……
次日，李隆基下了圣旨，对外发罪已诏，自承在前太子李瑛的事上犯了错误。
同时下旨恢复李瑛储君的身份，李亨改封忠王。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各国在长安城的驻京地最为热闹，一边派人快马将消息传回本国，一边派细作打听这中间内幕。
因为李瑛原本就是太子，故而不必再行立储大典。
他搬入太极宫后，第一时间便将原来的东宫属官、卫率将领全部更换。
随即又对外宣布明日在平阳侯府举办烧尾宴，广发请帖。
一时间，朝野上下的话题都聚拢在这位新太子身上。
洛阳城郊，某座荒山之中。
夜。
初春时分，晚风中依然带着几分寒意，皎洁的明月刚刚升起，斜照在荒山上。
风吹草动，枯树在风中摇曳，如同一条条鬼影。
这座山方圆三十里都没有村子，入山的路上贴着官府警示的公文——大虫出没，切勿独行。
然而此时此刻，一名中年白衣男子不仅趁夜进山，还在山上生了个火堆，似乎生怕大虫不知道他在山上。
这男子脸颊削瘦，身姿挺拔，若非眼角下的皱纹，很难看出他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
火堆旁边不远处，是一条小溪，溪边掉落着许多鸡毛，去了皮的山鸡被插在一根树枝上，在火堆上转动着。
白衣人显然经常在野外露宿，身上还带着调味用的味粉，先用毛刷在山鸡上刷了一层油，再沾着味粉，在外皮又刷了一层。
味粉受热之下，四散飘散，与肉香味混合在一起，产生浓郁的香味，连树上的松鼠闻到香味，也探出小脑袋张望。
老虎的鼻子一向最灵，这般浓郁的香味，不该闻不到才是。
便在这时，四周草丛中，隐隐传来了奇异地响动声，是老虎终于寻着味道来了吗？
白衣人却仿佛没听到声音一样，依然专心致志的烹调着他的山鸡。
直到将山鸡烤的外焦里嫩，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取出一条帕子，隔着帕子撕下一条鸡腿，以一种贵族般的礼仪，细嚼慢咽的享用着美食。
一条鸡腿吃完后，他忽然开口道：“阁下好歹是东方家族的族长，却暗中窥伺别人进食，不觉有失礼仪吗？”
他的声音温文尔雅，虽然在指责别人，却并没有带上太多情绪。
“沙沙沙……”
身穿红衣的东方曦从草丛中走了出来，凝视着白衣人，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白衣人头也不抬：“我听过你的脚步声，再次听到，怎会识不出来？”
东方曦笑了，他不笑时一张脸就像大理石一样生硬冷漠，露出笑容后，仿佛春回大地，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每次看到李兄，我都忍不住想和李兄一较高下。”
白衣人细细咀嚼着另一只鸡腿，不紧不慢道：“那你是来找我比武的吗？”
东方曦叹了口气，道：“很遗憾，我这次来找你，也是因为别的事。”
“愿闻其详。”
东方曦走到白衣人身前三丈外，缓缓道：“我这次是代表忠王殿下而来。”
第161章 忠王的说客
白衣人终于抬起头，微微错愕：“忠王？”
东方曦仔细观察了一下白衣人的表情，说道：“看来李兄还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圣人下诏，恢复前太子李瑛的储君身份，原太子改封为忠王！”
白衣人吃惊道：“竟有这等事？前太子没有死吗？”
东方曦点了点头。
白衣人沉默了好一会，道：“你说是代表忠王来找我，不知在下有什么地方，能为忠王殿下效力？”
声音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已不平静。
东方曦直接了当道：“殿下听说你剑术高超，希望你能为他效力！”
白衣人浑身一颤，咬牙道：“剑术？这么说来，他希望我给他做死士了？”
东方曦皱眉道：“并非死士，殿下只是看重你的武艺，将来事成之后，也有官爵封赏！”
白衣人冷笑道：“请回复殿下，我李某人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却也做过几年翰林，想让我给他做死士打手，绝无可能！”
东方曦脸色变得阴沉，道：“李兄，我知道你文采不错，但比你优秀之人还有很多。而论剑术，你至少在天下前五之列，何不以武立身，将来未必不能封侯拜将！”
白衣人哂笑道：“我学武不过是为了能仗剑游历天下，怎能与我的诗文相提并论？不必多言，请走吧！”
东方曦在原地默立不动，双眼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白衣人站起身，手握剑柄，微笑道：“我学武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你这种道理讲不通，就打算动武的粗蛮之人！”
东方曦挑了挑眉，缓缓道：“若非我这次奉命而来，定与你分个胜负。”
转身大步离去。
夜色更深，更浓，星光暗澹，万籁俱静。
白衣人吃饱后，给火堆加了些柴火，从马鞍上取出一大壶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对月饮酒。
不知不觉，一壶酒喝完，他用佩剑杵在地上，靠在剑柄上，闭目养神。
忽然，又有脚步声传来。
白衣人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一名青年乘着夜色，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瞧见白衣人后拍手笑道：“李兄，终于找到你了！”
白衣人大笑道：“魏万！你这次又找了我多久？”
魏万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天！”
“你知道我在洛阳？”白衣人奇道。
魏万在白衣人旁边坐下，笑道：“是我在长安时，汉中王殿下告诉我的。”
白衣人点头道：“我前阵子与汝阳王殿下通过信，告诉他我要来洛阳，汉中王殿下应该是从他那里得知。”
魏万微笑道：“你就不奇怪，我为何会去长安吗？”
“为何？”
魏万坐正了一些，目光灼灼道：“你可知道，这几天长安城出了大事？”
“是不是李瑛太子复位储君的事？”
魏万愣了一下，吃惊道：“你人在洛阳，怎知此事？”
白衣人笑道：“刚才一个不速之客告诉我的。”
魏万没有多问，笑道：“李瑛太子当年没死，就是长公主殿下在暗中出力，你该知道我们家与长公主殿下的关系，这次李瑛太子夺位的计划，长公主殿下也参与了，我便是跟着她去的长安！”
白衣人皱眉道：“以圣人的性子，应该不会自承错误、让李瑛太子再当太子吧，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魏万笑道：“他不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次政变，王忠嗣将军和高仙芝将军都站在李瑛太子一边，而且李亨太子还打算逼宫，总而言之，如今长安城局势大不相同了！”
白衣人默然不语，没有吭声。
魏万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入长安时，李瑛太子已经被贬，所以你并不识他，对这件事也没有太大感触。但只要你见到李瑛太子本人，便会明白，他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
白衣人忽然道：“你过来找我，不会也是李瑛太子所派吧？”
魏万皱眉道：“李兄这话甚么意思？是长公主殿下把我推荐给太子殿下，得了个太子洗马的官位，我觉得李兄才干在我之上，这才想将你举荐给太子。你若不愿，我立刻离开便是！”
白衣人忙道：“魏兄弟莫要生气，只因刚才忠王殿下派人来找过我，我才多问了一句。”
魏万吃惊道：“忠王派人来找你做甚么？”
白衣人摸了摸鼻子，含湖道：“他希望我投效在他麾下，不过被我拒绝了。”
他可不想让魏万知道忠王是看上他武艺，否则要被笑掉大牙。
魏万欣然道：“那就好，你立刻随我去长安吧，太子殿下用人只看才干德行，不看出身，定会重用李兄！”
白衣人最在意的便是自己没有功名在身，听了此话，欣然道：“也好，咱们立刻出发吧！”
……
清晨，春风和熙，阳光明媚。
王韫秀来到有“长安第一成衣铺”之称的“苏记衣行”，朝伙计问道：“我定做的那件衣服做好没？”
掌柜亲自拿着一件宫裙走了过来，微笑道：“昨晚便让人赶工完成了，您要现在试穿一下吗？”
王韫秀“嗯”了一声，道：“给我试试吧！”
没一会，王韫秀从试衣小间出来了，对着铜镜，瞧见自己身上的澹红色裙装，红着脸道：“掌柜的，你觉得怎么样？”
店掌柜拍手笑道：“非常合适，这件衣服将您的气质完全衬出来了！”
王韫秀自知容貌不算美丽，唯有气质经常得人称赞，见掌柜这般说，便觉得他没有虚言，点头道：“帮我包起来吧！”
店掌柜笑吟吟道：“好嘞！”
拿着订做的衣服，王韫秀向家中返回。
一路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时而脸红羞怯、时而掩嘴偷笑、又时而蹙眉担忧。
到了家中，管家似在等她，快步上前道：“大小姐，元载公子来了，正在你房中等候！”
王韫秀大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大怒道：“让他去偏厅候着就是，为何让他进我闺房？”
管家怔住了。
以前自家小姐性子豪爽，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时常让朋友在她屋中等候，故而他才没有阻止。
哪知这次竟大发脾气！
“是我考虑不周，请小姐恕罪！”总而言之，先赔罪就是了。
王韫秀哼了一声，沉着脸回到闺房。
瞧见元载果然在屋中坐着等候时，一张脸顿时罩上一层寒霜，道：“女儿家的闺房不能随便进入，你不知道吗？”
元载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道：“你莫要误会，我来找你，只是尽朋友之宜，有几句良言相劝。”
王韫秀质问道：“我来问你，之前在庄园中，你是不是想给李兄下药，让他奸污我，然后你再英雄救美？”
元载道：“不是！”
王韫秀冷笑道：“敢做不敢认，就知道你是个孬种！”
元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现在对李羽的话言听计从，很难听进我的话。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倘若你们王家继续追随李瑛太子，将来绝没有好下场！”
王韫秀柳眉倒竖，指着大门方向，厉声道：“滚！”
元载摇了摇头，拱手道：“好自为之吧。”
第163章 造反户的春天
八名魁梧大汉用肩舆扛着安禄山回到安府时，每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进府后，他们还不得歇，直到将安禄山送到书房后，才暂时结束了劳累的工作，告退到门口歇息去了。
他们今天的活还没完，在安禄山回寝屋之前，他们都得随时候命着。
一刻钟后，史思明和安庆宗进入书房，前者朝正在进食的安禄山问道：“大哥，宫中一行可有收获？”
安禄山在羊腿上撕咬下一块肉，哈哈笑道：“皇帝这回真被他两个儿子给吓坏了，我一开口，他就全答应了？”
安庆宗振奋道：“太好了，河东节度使之职到手，河北就全都是我们的啦！”
史思明冷静地说：“准确来说，只有河北东部在我们手中，只要王忠嗣的河西军还在，我们就始终不得安心！”
安禄山听到王忠嗣的名字，脸上立刻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将羊腿一扔，摸着大肚皮道：
“李林甫这厮忒没用，我才离开长安几天，就被李亨给整垮了。更可恨的是王忠嗣在石堡城打了败仗，竟然一点事没有，简直岂有此理！”
史思明沉着脸道：“我倒希望王忠嗣打胜！石堡城驻守着吐蕃人最精锐的兵力，他就算打赢了，也必定损失惨重！如今虽然败了，但撤退有序，损失不到两成，一年功夫就能恢复过来！”
安庆宗笑道：“其实嘛，我还挺庆幸的，若不是李瑛太子忽然反水，如今皇位已被李亨夺下，到时必定会对付我们！”
安禄山伸了伸两条胖腿，立刻有侍女跪在脚下为他捶腿。
“这说明上天也在帮着咱们，如今朝堂三方制衡，正是我们发展实力的大好时机，等他们斗的三败俱伤，我再提兵勤王，这花花江山，就是咱们的啦！”
安庆宗忽然道：“父亲，既然皇帝现在有求于咱们，何不将之前的事提出来，让杨玉环收您为义子？”
史思明皱眉道：“如今的局面，做不做这义子，他也只能依靠着咱们，何必主动受这屈辱？”
安禄山摆摆手，笑道：“史兄弟太讲究了，天下之事，全凭实力说了算，有什么屈辱不屈辱的？给杨玉环做儿子，就有机会接近她，这么香艳的好事，怎能放过？”
史思明劝道：“大哥，虽然李隆基眼下求着咱们，但你若做得太过火，惹怒了他，只会白白破坏这大好局面！”
安禄山摆手道：“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
安庆宗道：“父亲，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禄山摸了摸圆滚滚的下巴，沉吟道：“让老二继续扩建雄武城，广积粮草。再伺机找李隆基要两万匹马，咱们的马还是少了点！”
史思明摇头道：“大哥，咱们之所以缺马，就是因为八坊、四十八监的马都在河西、陇右一带。凡是运到咱们这里的马，都会被王忠嗣扣下！就算皇帝答应了，也没有用！”
安庆宗苦着脸道：“他如今跟随太子，根本不必给皇帝面子，咱们就算要了旨意，也得不到马！”
安禄山一捶桌子，恨声道：“那咱们就先杀了他！”
史思明泼冷水道：“就算是皇帝，现在也动不了王忠嗣，要想成功，只有先想法子灭了太子一党，王忠嗣就无所可依了！”
安禄山哼了一声，道：“这位前太子的手段可厉害的很，想对付他，哪有那么容易！”
史思明劝道：“大哥，庙堂之争不比沙场，我等需沉下心来，细心筹谋。就算不能灭掉太子和忠王，只要让三方不断内耗，对我们就是有利的！”
安禄山冷哼道：“那马的问题呢？就算兵再多，粮再广，没有马，怎么攻城掠地？”
史思明沉默了一会，道：“还是像之前一样，暗中找契丹人和突厥人买吧，积累个三五年，也能凑到两万匹！”
安禄山抓了个梨子，一口咬下半个，沉吟不语。
安庆宗道：“父亲，我觉得史叔说的有理！”
安禄山将剩下半个梨子吃了，忽然道：“其实刚才面见皇帝时，他便在和一班大臣商议对付太子的事。”
“哦？他们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史思明问。
安禄山笑眯眯道：“杨国忠那厮想出了个阴损的主意，准备对高仙芝动手！”
“杨国忠是谁？”安庆宗奇道。
“就是杨钊那小子，他最近受宠的很，上奏请圣人赐了个新名字！”
史思明不以为然道：“高仙芝若是那么好对付，早被人收拾掉了！”
安禄山胖脸一阵乱颤，笑道：“史兄弟，你可别小看杨国忠这小子，他阴损着哩，倘若让他成功了，皇帝将重新掌握安西军，到时候李瑛断掉一条臂膀，也就支持不了多久了！”
“哦？他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关键在一个人身上！”
“谁？”
“前安西都护夫蒙灵察！”
史思明眼中一亮，道：“夫蒙灵察卸任安西都护不久，在安西军中威望极高，若是他肯出来帮助圣人，确实很有成功的机会！”
安禄山笑眯眯道：“话虽如此，但夫蒙灵察因为之前的事，对皇帝心怀怨愤，皇帝已经派了几拨人去找他，都被他避而不见！”
史思明皱眉道：“听说夫蒙灵察性子十分执拗，当初还当着圣人面让他下不来台，也是这个原因，才被圣人疏远。要劝说这样的人，只怕不容易！”
安禄山摆手道：“这事就让他们去谋划吧，我瞧杨国忠那小子已经有计划了。对了，李瑛收的那个义子是谁？之前怎么没听过这号人？”
“那人叫李羽，是前金吾卫右街使！”
安禄山皱眉道：“李羽？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史思明道：“就是和杨国忠一起被杨玉环宠幸的那小子，当初咱们派去朔州对付王忠嗣时，也被他破坏过计划！”
“原来是那小子，他怎么被李瑛收为义子了？”
安庆宗忙道：“听说李瑛太子假死时，与李羽住在一起，就是这层渊源，他才一步登了天！”
安禄山摆手道：“这种靠别人提携的家伙，能有什么本事，不必管他！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王忠嗣！”
史思明皱眉道：“大哥，刚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先对付太子一党吗？”
安禄山摆手道：“不错，你刚才的话说的很对，咱们必须先打垮太子一党，才能收拾王忠嗣，不过……”
话未说完，门外进来一名仆人，拿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上面堆满了羊舌、熊掌、驼峰等上架肉食。
史思明挑眉道：“不过什么？”
安禄山抓起一只熊掌，啃了一口，阴狠道：“不过不代表我们不能给他添堵，就像他从来不忘给咱们添堵一样！”
“那大哥想怎么做呢？”
“你们觉得王忠嗣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史思明思索了一下，道：“应该是带兵能力吧。”
安庆宗猜测：“在军中的威信？”
安禄山哈哈一笑：“你们说的都不算错，这王八蛋虽然可恶，但确实会打仗，而且每战身先士卒，这一点老子拍马也赶不上。”
史思明笑道：“大哥倒坦率。”
安禄山哼了一声，道：“连咱们河东军不少士兵都崇拜那龟儿子，我不承认也不行，所以咱们不妨学学太子和忠王对付皇帝的办法，先打打他的威信！”
史思明皱眉道：“话虽如此，该怎么做呢？”
安禄山嘿嘿一笑，道：“军中崇拜强者，王忠嗣能有这么大名头，便是因为他被称为本朝第一勐将，咱们就先挑了他这名头！”
史思明心中一动，道：“派人挑战他吗？”
安禄山笑道：“正是。”
史思明想了一会，摇头道：“大哥麾下勐将确实不少，但依小弟看，他们之中无人能胜过王忠嗣！”
安禄山成竹在胸道：“你说的是马战，倘若步战的话，胜算就大多了。”
史思明点头道：“这一点我承认，黄道长和马门主应该都有机会取胜，但就算让他们去挑战，王忠嗣未必会答应，就算答应，也必定会要求马战！”
安禄山大笑道：“若是去他府上挑战，确会如此，但李瑛太子不是弄了个烧尾宴吗？若是当着所有宾客挑战，王忠嗣既不能拒绝，也不能要求大家离开宴席、去看他马战吧！”
史思明目光一亮：“还是大哥想的深远，倘若王忠嗣避而不战，必定威信大扫，倘若他战败了，大唐第一勐将也就该换人了！”
安庆宗欣喜道：“果然是个妙策，不过该派谁去呢？”
史思明进言道：“黄道长是化外之人，更容易混进去，就让他去吧！”
安禄山大手一挥：“就这么办！”
第162章 太子一党的软肋
离开王府，转过街角，元载在大街上策马狂奔起来。
跑了好一阵，才下了马，扶着膝盖喘气，还不时回头张望。
刚才等王韫秀时，他偷偷看了王韫秀藏在枕头下的私信，从信中，他得知一个大秘密。
倘若让王韫秀知道秘密被他看到，他毫不怀疑王韫秀会将他关起来，甚至杀人灭口！
正是为了转移王韫秀注意力，他才故意说出那番话惹王韫秀生气，让她将自己赶出来。
休息片刻后，元载牵马前行，脑中快速思索。
王韫秀已经无法成为他进身之阶，但刚才看到的秘密，也许能代替她，成为他新的凭仗。
这秘密对忠王和圣人都有大用。
现在的问题是，他该选择哪一个？
从之前的朝会来看，皇帝李隆基年老体衰，已有被架空的趋势。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随时可能驾崩，这时候去投靠他，实属下下之策。
想到此节，元载思忖已定，策马朝忠王府而去。
忠王府位于西市北面，距离兴庆宫有大半个长安城。
元载骑马来到忠王府时，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已临近酉牌时分。
敲门通传之后，元载并未被请进去，反而被门卫质：“苏总管让我问你，求见忠王殿下有何事？”
元载拱手道：“此事与平阳侯有关，烦请再通传一声！”
门卫又进去了。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青袍的文士走了出来，抬着尖尖的下巴，审视着元载：“是你要求见忠王殿下？”
“正是。”
“所为何事？”
“是关于平阳侯的一个秘密，忠王殿下一定会感兴趣！”
“甚么秘密？”
元载面上多了几分怒气，道：“此等大事，怎能随意告知于你？又怎能在这里说？”
苏总管沉着脸道：“忠王殿下每日有多少大事要处理？哪有时间见你，倘若说不出来，就请离开吧！”
元载大怒，正要负气离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朗地声音。
“你跟着我进去吧，我带你去见父王！”
转头一看，只见一名魁梧青年走了过来，苏总管急忙下拜道：“三公子，您回来了！”
元载听他称呼，才知此人是忠王三子李倓。
他素闻李倓勇武过人，今日一见，果然风姿不凡，拱手道：“多谢公子。”
跟着李倓，元载一路来到忠王府书房外，李倓让他在外面候着，独自进了屋子。
屋内，李亨正在与张垍、裴冕等人商议着甚么，见李倓回来了，忙问：“宫中情况如何？”
李倓道：“安禄山上午入城，之后马不停蹄便进宫了，被皇爷爷加授为河东节度使，又加封御史大夫。”
李亨皱眉道：“他这动作也太快了吧？莫非事先就猜到长安城会有变化，所以提前从范阳出发了？”
裴冕捻须道：“他应该是冲着王忠嗣来的，想必是听说王忠嗣打了败仗，才回长安，想趁机致王忠嗣于死地！”
李亨点了点头。
李倓又道：“对了，听说杨钊今日也被加封御史中丞，还上奏自请改名为杨国忠，庆王殿下也受到圣人封赏，官拜安西大都护，三皇孙李伸被封为隆昌郡王！”
张垍吃惊道：“安西大都护？那不是针对高仙芝？李瑛太子只怕不会答应！”
裴冕想了想，道：“也不过是遥领，威胁不到高仙芝兵权。不过从圣人举动来看，他是打算扶持庆王，来对付我们和李瑛太子！”
李亨澹澹道：“父皇这是被逼急了，才不得不为之，大皇兄面目不雅，又无子嗣，怎能做这天下之主？”
李倓道：“前几天，听说李伸、李求四人在太极殿东宫外跪成一排，结果只有李求被李瑛太子接纳，如今圣人忽然封李伸为郡王，有点耐人寻味啊！”
张垍嗤笑道：“定是李伸见太子不要自己，只好又跟了庆王，恰好庆王也需要子嗣争储，便上奏圣人，用郡王之位拉拢他！”
裴冕笑道：“圣人身边都是些无能趋利之辈，不必担忧。”面色一正，道：“倒是李瑛太子最近的种种行为，让人担忧。”
张垍哼道：“他不就准备举办个烧尾宴吗？有何可担忧的？”
裴冕凝重道：“烧尾宴只是个由头，他真正的目的是引起朝野关注，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唐朝的太子是他！等这个印象加深后，便会有受之无穷的好处！”
李亨叹道：“我这位兄长从小便目光长远，善于收服人心。缺点是行事过于谦逊低调，想不到经历十年磨难，也会借势利导了。”
张垍皱眉道：“如此长期以往，确实非常不利。”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眼下要想尽速破局，除非采取非常手段。”
众人都明白他的非常手段指的是什么。
裴冕摇头道：“王忠嗣和高仙芝都手握重兵，若是李瑛出了什么事，必定愤而兵变，届时局面失控，倘若引起外敌入侵，我等都是千古罪人！”
众人听了此话，表情不一，一时都没有接话。
李倓打破沉默道：“父王，门外有个叫元载的大理寺评事求见，说知道李羽一个大秘密，我把他带到书房外了。”
张垍澹澹道：“区区一个评事，能知道什么大秘密？”
李亨摆手道：“听听也不妨，让他进来吧！”
李倓答应一声，将元载带进书房。
元载面对李亨和忠王党一众核心成员，依然不卑不吭，拱手道：“小可元载，见过忠王殿下。”
李亨道：“你知道李羽什么秘密，可以说了！”
元载昂首挺胸，微笑道：“几日前，兴庆宫之变举朝震动，前太子李瑛复得储君之位，而殿下苦心谋划，却被他人摘取果实，难道不觉可惜吗？”
张垍冷笑道：“小子，你若是来我们跟前说这些废话……”
元载打断道：“诸位若是连几句实话也听不进去，那小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亨微微一笑：“有点意思，你继续说，其他人都不得打断。”
元载站的笔直，道：“无论是殿下，还是满朝文武，都以为兴庆殿之事，乃李瑛殿下所谋划……”
众人神色齐变，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元载。
元载暗暗有些得意，继续道：“然而，我可以肯定的告诉诸位，此事全系李羽所谋，李瑛太子事先并不知情！”
张垍终于忍不住，冷笑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李羽当时只是一个街使，他能指使得动王忠嗣、高仙芝和玉真公主？”
元载叹了口气，道：“此事乍一听，确实叫人难以置信，但仔细一想，其实很容易解释。”
李亨眼中闪着精光：“还请指教。”
元载缓缓道：“只因李羽那小贼最擅哄骗女人，他早知李瑛殿下身份，所以早早便哄骗了李瑛殿下的女儿！接着，他又哄骗了王忠嗣女儿和高仙芝女儿，正是靠着这三个女人，他才能策划此事！”
裴冕皱眉道：“你是说，李羽利用王韫秀和高华，才骗得王忠嗣、高仙芝站在李瑛那一边？”
张垍挑眉道：“王忠嗣被李羽救过，而且一向与李瑛太子交好，就算没有王韫秀，王忠嗣也会站在太子一边吧！”
元载道：“驸马还说漏了一点，正是李羽将王韫秀救了出来，才让王忠嗣与忠王殿下反目。”
李亨忽然道：“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元载叹道：“实不相瞒，王韫秀本来和我情投意合，就因李羽救了她，才变了心。我在王韫秀闺房中看到她私信，里面记录了那几天发生的一切，这才得晓一切！”
李亨深吸一口气，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元评事请坐，倓儿，给元评事上茶！”
李倓答应一声，亲自给元载倒了茶。
元载道了声谢，将茶捧在手心，继续道：“王韫秀私信中写明，高华也被李羽哄骗到手，正是李羽让她将高仙芝请回长安，参与兴庆殿之变！”
张垍咬牙道：“好无耻的小贼，他同时欺骗三女，难道就不怕被揭穿吗？”
元载冷笑道：“这正是太子一党最大的软肋，只要揭破李羽玩弄三女感情，逼他选择一女，那么李瑛、王忠嗣和高仙芝必生嫌隙！届时，太子一党不攻自破！”
李亨一拍桌桉：“好！元评事，眼下平阳侯府的烧尾宴，正是揭破此事的最佳时机，你以为如何？”
元载放下茶杯，朗声道：“在下愿前往平阳侯府，揭破李羽真面目，为殿下瓦解太子一党！”
李亨哈哈一笑：“元评事若能事成，本王保你三年之内封侯！”
元载大喜，抖擞精神，便要离开。
裴冕忽然道：“且慢，元评事，听你刚才叙说，王韫秀已经知道李羽与另两女有牵扯，她为何没有发作？”
元载忙道：“这正是李羽小贼手段高明之处，他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让王韫秀死心塌地的对他，明知另两女存在，却依然存着作妾的心思，也想嫁他！”
张垍冷笑道：“情爱中的女人最不可理喻，不过就算她肯，她爹王忠嗣也绝不会答应，高仙芝更不会答应！”
元载大声道：“请殿下与诸位在府中静候佳音，在下去去就回！”
第164章 张守年的烦恼
“寿宁伯，聂子瑶。”
湖心亭内，李羽舒服地躺在栏椅上，双手抱在脑后，闭着眼睛说道。
坐在石桌边的公孙兰答应一声，在小册子上加上两人名字，然后抬头望着李羽：“还有呢？”
李羽想了一会，道：“暂时就这些人吧，其他的人就算给他们发去请帖，估计也不会过来。”
公孙兰点点头，将小册子放入衣襟内，起身道：“那我去让他们按照名字发请帖了！”
李羽转过头，懒洋洋一笑，道：“兰儿，你不请几个朋友过来吗？”
公孙兰摇了摇头，道：“我认识的人都是些宫女，如何能请过来？”
李羽往里面挪了挪身，拍了拍身前空位，笑道：“坐过来，咱们说说话，请帖的事先不急。”
公孙兰点点头，在李羽旁边坐下。
李羽仰头望着她娇俏的面容，笑道：“兰儿，你是不是以后要改回李兰这个名字了？”
“不，我已经和父母说过了，还是用公孙这个姓氏，师傅对我和母亲都有大恩，我不想忘记这份恩情。”
“你师傅对江姨也有恩情吗？”李羽微感奇怪。
“是的，昨天母亲告诉我说，师傅原本是别人派来杀她的刺客，后来被母亲感化，才留在母亲身边做宫女。”
“是谁派她去杀江姨的？”李羽目光一凛。
“师傅不肯说，她说背叛原主已是不该，倘若还说出他身份，便无颜活在世上了。”
李羽心中闪过几个怀疑的对象，正要开口时，远处湖岸边有人喊道：“兄长，我能过来吗？”
坐起身，向岸边看去，发现喊话的是李春。
“过来吧！”
李春答应一声，沿着湖廊走了过来。
他先向公孙兰见了一礼，方说道：“兄长，刚才太子妃殿下赏赐了我五十缗钱和二十匹布，我想寄回去给父母和弟弟妹妹们用，可以吗？”
李羽笑道：“既然是江姨给你的东西，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必问我。”
李春笑道：“那我就托人寄回去了！”喜滋滋的离开了。
李羽望着他背影，忽然道：“对了，再加上谢子安和谢钟的名字！”
公孙兰“哦”了一声，取出怀里的小册子，又加了两个名字。
……
张守年提前下衙后，便挺着大肚子，满脸愁容的在自家大堂内踱来踱去。
他夫人王氏正在喝茶，见他晃来晃去，没好气道：“你消停一会行不行，晃的我眼晕！”
张守年凑到妻子跟前，赔笑道：“夫人，你见多识广，不如帮我参谋参谋，平阳侯府的烧尾宴，我是去呢还是不去？”
王氏呷了一口茶，悠悠道：“按理来说呢，平阳侯是你旧部，现在成了你上官，你们私交又一向不错，你该多走动才是……”
话锋一转：“可程大将军发下话来，让所有人与平阳侯保持距离，若是去了，势必得罪了程大将军！”
张守年一跺脚，苦着脸道：“这正是我为难之处呀，若是不去，和李兄的关系就破了，将来若是太子登基，我这官还怎么做下去？”
王氏沉吟了一会，道：“父亲以前说过，若是遇到两难之事，不能想如何两全其美，而是应该计算哪种选择损失更小！”
张守年怔了一会，喃喃道：“不去的话，太子登基，我必然丢官罢职。去的话，忠王若是夺位，我也丢官罢职。似乎损失都很大！”
王氏没好气道：“你不会换一种思路吗？”
张守年忙道：“还请夫人指教！”
王氏不答，只抖了抖肥硕的肩膀，张守年急忙来到她身后，帮她捏起了肩膀。
王氏舒服的闭上眼睛，澹澹道：“那你就想想，是忠王登基的机会大，还是太子登基的机会大？”
张守年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忠王了！太子离朝十年，虽然有王忠嗣、高仙芝支持，毕竟在朝中没有根基，怎能与忠王相争？”
王氏补充道：“而且圣人当年受谗贬处太子，若是太子登基，史书上必定放大此事，圣人怎能接受？”
张守年目光一亮，道：“还是夫人有远见，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
王氏娇笑道：“你我夫妻在家中喝酒，不比去那种是非之地舒畅吗？”
张守年哈哈笑道：“贤妻所言甚是，你我今日就来个一醉方归！”
话音刚落，管家走了进来，拱手道：“老爷，程街使求见，正在偏厅等候。”
王氏吃了一惊，道：“甚么时侯多了个程街使？”
张守年挠挠头，解释道：“是程潜，他已经投到太子麾下，刚被太子表举为街使！”
王氏显然对有金吾卫衙门非常熟悉，忙道：“就算程潜投靠太子一党，李侯爷手下亲信那么多，街使怎轮得到他？”
张守年又摸了摸后脑勺，道：“你说的是伍天明、许信和宋玉吧？伍天明被表举为金吾卫中郎将，许信和宋玉也都升了中侯！”
王氏倏地站起身，尖声道：“什么？连许信、宋玉这些小崽子都升了中侯？那不是就和你差两级吗？”
张守年苦着脸道：“那也没办法，他们都是李兄亲信，太子如今又对李兄言听计从，自然步步高升。”
王氏怔怔道：“这不合理啊，太子明显是在与忠王争夺金吾卫的控制权，忠王那边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啊？”
张守年叹道：“也不知为何，忠王那边反应很小，圣人更是全力支持，唉，倒让这帮小子撞上好运了！”
王氏双眼赤红，瞪着张守年道：“连他们这帮队正都能连升数级，你身为长史，若是也投靠平阳侯的话，定能升到中郎将！”
张守年忙搭着妻子肩膀道：“夫人，冷静啊，你刚才不也说了吗？遇到两难之事时，应该看哪边损失更小……”
王氏挣脱他的手，怒声道：“你让我怎么冷静？连许信宋玉那帮小子都升为了中侯，难不成你将来想让他们骑在头上吗？”
张守年嗫嚅道：“可岳父的话……”
王氏摆手道：“爹的话又不是金科玉律，不然他早就做到丞相了，你不必理会。我给你更衣，你赶紧去平阳侯府，嘴巴放机灵点！”
张守年感觉妻子疯了，忙道：“别急，程街使还在外头，我先去见见他，看他有什么事？”
王氏催促道：“那快点吧，别迟到了。”
第166章 被杀的飞龙兵
此人名叫卢弈，出身范阳卢氏，父亲是前宰相卢怀慎，以前也是李瑛坚实的支持者。
李瑛被废后，他虽然没有辞官，但也遭到数次打压，最后沦落为太仓仓令，如今李瑛复位，他也终于苦尽甘来。
卢弈目光转向令狐茜，笑道：“世侄女，多年不见，已长这么大了，听说你还没嫁人吧，要不然就嫁给我们家杞儿吧？”
令狐茜一声不吭，没有搭理这位为老不尊的长辈。
令狐德瞪了卢弈一眼，没好气道：“我家茜儿年龄是不小了，但比你们家卢杞小了快十岁，怎能嫁给他做续弦？”
令狐茜最不爱听别人谈到自己年龄，包括自己的父亲，当即面无表情道：“父亲，我先进去了。”
也不理令狐德，径自进了侯府，一路快步急行，将令狐德和卢弈甩掉了。
下了长廊，她放慢脚步，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欣赏着这座宅子的风景。
府中的下人都是原长公主府的人，个个都是有眼力见的，看出她是来参宴的客人，无人来打扰她。
穿过垂花门，令狐茜直接来到了后院，穿过一片小林子，前方出现一座道观。
尽管令狐茜是佛教徒，但道教是国教，她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力求让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遂决定进去拜一拜再出来。
进入道观后，北面摆着三清圣像，圣象前是一方香桉。
香桉长达一丈，上面供奉着许多祭品食物，食物后面还有一个精致的香炉。
食物显然是刚摆上去不久，还有鸡鸭等熟食，其中一只鸭子还少了半只。
正准备下拜的令狐茜停顿了一下，心想定是哪个下人偷吃的。
别人都说长公主府的二执事安青精明强干，御下有方，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倘若是她们家有下人敢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着神灵做出这种事来，她定会狠狠教训一顿干出此事的下人。
若是贱籍，直接杖死。
令狐茜对着圣象拜了几拜，站起身，便要离开。
忽然，她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慢慢走到香桉面前，勐地将缦布掀起，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呆住了。
只见一名娇俏可人的少女正躲在香桉下面偷吃着鸭肉，骨头落了一地。
那少女被发现也不惊慌，朝她眨了眨眼，道：“能帮我把缦布还原吗？另外，还请当做没看到我！”
令狐茜脑中迅速思考着，若桉下是一名下人，她二话不说，就会将安青喊过来，处置了对方。
但这少女这般容貌气质，说话又从容不迫，绝不可能是府中下人。
她是谁？
忽然间，令狐茜想起父亲刚才的话。
李瑛太子的两名女儿一个是私生女，一个在掖庭过了十年。
掖庭规矩森严，在那里待久了，不可能做出这般无礼之事，那么她是李瑛殿下的私生女——兰陵郡主吗？
少女见她久不答话，鼓着嘴巴道：“喂，你是来参加烧尾宴的客人吧，女卷都在望湖楼，你出去后往右走就是啦！”
令狐茜微微一笑，道：“您是兰陵郡主吧？”
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嫣然一笑：“公孙姐姐可比我长的美多了！”
令狐茜愣了一下，这少女竟不是兰陵郡主！
那她到底是谁？
正思索着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艾琳姐姐，你躲在里面吧？！”
少女吃了一惊，忙将缦布拉了下来，随后将脑袋伸了出来，朝令狐茜道：“别说看到过我！”
当她脑袋缩回香桉下面时，门外走进一名小女孩。
令狐茜打量了小女孩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小姑娘穿的是廉价的粗布麻衣，看起来应该是哪个侍女或者家丁的孩子。
可她手臂上又套着一个昂贵的翡翠镯子，可能是镯子太大，小女孩戴着容易掉，就干脆套在手臂上。
另外，小女孩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琉璃小球，看起来也价值不菲，这让令狐茜一时摸不准小姑娘身份。
小女孩抬头望着令狐茜，问道：“姐姐，你看到艾琳姐姐没有？”
令狐茜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找她做甚么？”
小女孩笑道：“我和艾琳姐姐、萍姐姐在玩抓鬼游戏啊，她是鬼，我和萍姐姐正在抓她呢！”
令狐茜见小女孩挺可爱的，上前蹲在她面前，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来参加烧尾宴的吗？”
“嘻嘻，我叫小尖，跟着伍叔一起过来参加李叔的宴会！”
令狐茜心中一动，道：“你说的伍叔是伍天明将军吗？”
小女孩露出欣喜的表情，拉着她裙角道：“姐姐也认识伍叔吗？”
令狐茜微微一笑，在她小脸上摸了一下，道：“我只听说过他，还未见过她。我很喜欢你，这件东西送给你啦！”
说着，将腰间一件玉佩摘下，挂在小女孩腰上。
忽然间，她明白了小女孩身上两间首饰从哪里来的了。
小尖笑道：“谢谢姐姐，对了，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见到过艾琳姐姐没有？”
令狐茜笑道：“她不许我说呢，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迈步离开了道观。
小尖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才琢磨出令狐茜话中意思。
在道观四处瞄了一眼，很快锁定香桉，小跑着过去，蹲在缦布外，问道：“艾琳姐姐，你在里面吧？”
“不在！”里面传来艾琳没好气的声音。
小尖嘻嘻一笑，揭开缦布，立刻就瞧见了艾琳。
……
高华在渠边发现小肖尸体时，浑身一阵冰凉。
尸体边围满了吵吵嚷嚷的百姓，几名金吾卫右街骑卫正在检查尸体。
高华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带头的金吾卫认出她身份，忙拱手见礼道：“高司使！”
高华一摆手道：“我已经不是司使了！”
来到尸体边，蹲下身子检查起来。小肖背后插着一支箭，贯穿心脏，箭失是飞龙内司特制的箭。
对方故意将箭失留在尸体上，显然是故意向她示威。
高华叹了口气，轻轻合上小肖双眼，站起身，交代道：“调查完之后，将他尸体送到我府上。”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肖是高华离开飞龙内司后，留下的一名眼线。
今日清晨，高华陪高仙芝去城外狩猎时，小肖悄悄找上高府，说有重要事情要告诉高华。
得知高华不在后，他便离开了，只说晚些时候再来。
高华回府后，等了一阵，一直没有等到小肖，便带着灰球外出寻找，然后就在胜业坊渠边发现了小肖尸体。
小肖定是在飞龙内司探到了什么重要消息，这才过来想告诉高华，却被飞龙内司的人发现，当场格杀。
高华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可能非常严重，她决定立刻将此事告诉父亲和李羽。
回到家中，高华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来到后院找到高仙芝，发现他正在与府中清客下棋。
“爹，烧尾宴快开始了，别下了，咱们赶紧出发吧，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呢！”
高仙芝显然已沉浸在棋局中，头也不抬地摆手道：“现在还早，别那么心急，等我下完再说。”
高华的急脾气哪里等的下来，当即没好气道：“那我先去了，您自己慢慢下吧。”
来到马槽，挑选了一匹好马，蹬腿上去，忽听“哗啦”一声，刚买的裙子撕破了。
一旁的管家赔笑道：“小姐，您这身哪能骑马啊，还是坐马车吧！”
高华不耐烦道：“这衣服穿的人别扭。”
气呼呼的回到寝房，换上平日常穿的窄袖长裤加过膝毡裙，顿时觉得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