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谁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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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和韩陶回到驿馆时,正好接近饭点。
韩陶脸上堆满笑意,想起之前在十一王爷那里蹭饭,虽然他当时一心扑在十一王爷给的那些卷宗之上,但同时也忘不了那些膳食的美味。
比他近日吃的那些粗茶淡饭,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他绝对不会让十一王爷知道,他就是掐着饭点来蹭饭的。
今天的膳食还是锅子,只是和之前吃过的都不一样,有土豆焖锅和香菇鸡锅子。
李铁牛也算是挖空了心思,每一餐都少不了锅子,他已经自觉已经摸清了十一王爷的喜好,除了锅子,其他的菜色,王爷都极少动过。
他总结出的结论便是,十一王爷很喜欢吃锅子!
看着下人一道道的将菜端上桌,安成落有些心不在焉,他忽然怀念起王府中苑的凉亭。
习惯了在那里一边用膳一边赏鱼吹凉风,自从来了奉泉府,每日只能在房里用膳,让他总觉得周围十分的沉闷,就连胃口都不似那么好了。
韩陶和江陵并肩而来,正好瞧见了十一王爷一脸阴郁的端坐在桌案前,迟迟没动箸子。
“噢呦,王爷吃饭呢。”韩陶脸上带笑,说完才连忙拱手道:“下官见过王爷,打扰王爷用膳,下官真是该死。”
安成落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韩陶,这老小子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了。
知道该死,还每次都赶着饭点往他面前凑,这是故意的吧。
韩陶心头微微一颤,瞧出十一王爷似乎面色不善,顿时有些心虚。
他其实也不想打扰十一王爷吃饭的,只是谁让王爷这里伙食好呢,至少比他在衙门吃那些残羹剩饭好太多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就算是残羹剩饭,那也是十一王爷这里的剩饭要好。
安成落脸色沉了几分,问道:“韩大人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膳?”
韩陶忽然有种错觉,若是他此时应一句好,可能会被十一王爷命人给打出去。
近日来的相处,早已让他生出十一王爷是个好脾性的错觉。
他可是钦差,王爷总不好这么不给面子,让人把他打出去。
再说,今天他要是转头走了,去哪里再找这么好的伙食,难不成要他自己掏银子去吃酒楼么?
那可不成,他穷,他没银子。
每年那点俸禄要养家糊口,银子还都攥在家里那母老虎的手里,他辛辛苦苦偷偷攒下的私房钱还要留着给两个外室,可不像十一王爷那么有钱。
不过是冒着被打出去的风险罢了,要是能蹭来一顿好酒好菜,那也算值了。
当即,他便硬着头皮道:“既然王爷相邀,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也不顾安成落什么反应,径直走到安成落对面坐了下来。
江陵心中微凛,偷偷抹了一把汗,暗衬这韩大人也太厚颜无耻了。
没看王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吗?
这人也太不识趣了吧,他和韩陶一同前来,王爷应该不会一个不高兴,又要罚他去刷恭桶吧……
如果王爷罚他去刷恭桶,那也一定是韩陶害的!
江陵暗暗的瞪了韩陶一眼,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这个韩大人不能争气一点吗?
堂堂一个钦差,怎么能总是来王爷这里蹭饭呢?
韩陶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道:“下官听江护卫说,王爷有话要同下官说,便一同前来聆听王爷吩咐了。”
对上十一王爷此时那张愈发难看的脸,他能笑得出来,已经很强大了。
安成落扫了一眼江陵,便收回目光,沉声道:“本王只是想问问韩大人,是如何处置奉泉府府尹的,案子又查到什么程度了,本王和韩大人一同前来宁州,自然有义务过问一下案情的进展。”
韩陶是真想翻个白眼,一阵腹诽。
十一王爷可考虑过他这个主审此案的钦差?
悄无声息的就让人给京师呈了密报,刑部的人都快到宁州来了,要不是江护卫在公堂上提及,他这个钦差都还不知道呢!
他好想直说,王爷您这边的进展比下官还快!
“庞德厚身为府尹,就算是被下属官员架空了职权,那也有个失察失职之罪,如今庞德厚被收押在大牢之中,只等结案,一并将认罪书呈上朝廷,凭朝廷发落了。”韩陶正色道。
安成落边听边举起箸夹了一块焖得喷香流油的香菇鸡,小小的鸡肉上还腾腾冒着热气。
瞧得韩陶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但自己也不敢动,只能看着安成落自顾自的先吃,他继续道:“至于江堤坍塌一案,曾荣拒不认罪,想要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来,可能还得费些心思,王爷提及江中有东西,此事我已书信送去了宁州总兵府,只等他们派来人手,入江中查看。”
韩陶说着,目光瞟向房外不远处的杨灿。
这杨灿还是宁州总兵府派来保护十一王爷的。
要说王爷就是王爷,待遇就是不一样,人刚到宁州,总兵府马上就派人来了。
他要点人,还得好言相请。
杨灿似是有所感,目光投了过来,和韩陶撞了个正着,韩陶有些尴尬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他可还记得,在这杨参将的眼里,只有王爷,没有他这个钦差。
“平江水势湍急,就算江中有什么东西,只怕不好查,而且江面那么广,需要耗费人手只怕会很多,这是件苦差事,韩大人若是将此案查明,应算是头等功臣,想必到时父皇龙颜大悦,给韩大人升个一官半职。”安成落唇角微勾,淡淡笑道。
韩陶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此案还多处仰仗王爷,下官怎敢居功。”
十一王爷这话可真是折煞他了,虽然他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可是多半还是十一王爷派人暗中查出来的,他可算是只有苦劳了。
安成落脸上笑容渐渐加深,道:“韩大人说的什么话,本王自从来了奉泉府,整日在这驿馆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案件要是能顺利结案,那也是韩大人明察秋毫,和本王可半点关系没有,韩大人您说是不是?”
第114章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韩陶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可谓十分精彩。他细细的琢磨着十一王爷这话究竟是何意?
难道王爷是怕他贪功,这是暗讽他么,还是另有他意?
王爷的心思,真是太难揣摩了,万一会错了意,说严重点,可得把命搭上。
十一王爷贵为皇子,虽然如今不受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皇子的地位,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右都御史能撼动的。
也不对,谁说十一王爷不受圣宠的?在京师时,皇上对十一王爷的几次赏赐,可算是轰动了整个京师。
恩,当时他还派人给十一王爷送去了贺礼,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稀罕物,不过也算是聊表了一下心意,不过这种小事,十一王爷肯定是没放在心上的。
安成落心中微微诧异,韩陶居然还给他送过礼,还挺上道的。
以前没去在意过这些,恩,记下了。
回去让江陵查查,韩陶都送了什么。
安成落拿起了酒壶,替韩陶斟满了酒,他不急不慢的道:“韩大人,在世人眼中,不管是朝臣百官还是平头百姓,本王都只是一个双腿有疾之人,本王亦只想当一个闲闲散散的王爷,担不起这么大的功劳。”
韩陶微微一愣,就连呼吸都那么一瞬间的滞住。
安成落接着道:“韩大人是钦差,也是此案的主审官,查清案情,给父皇和朝廷一个交代,本就是份内之事,这些都是韩大人的功劳,本王也只是跟着来开开眼界。”
“王爷……您不打算继续查案了吗?”韩陶心头一紧,虽然至今他对十一王爷手眼通天之事,依旧是难以置信,可王爷查什么都快,十一王爷要是在此时放弃查案,那对他来说可就是巨大的损失。
况且这案子,就连十一王爷都言及牵连了某一位皇子,难道十一王爷是想要就此放弃,打算抽身自保了吗?
独留下他对抗皇亲,他的先见之明岂不是一点用也没有了?
十一王爷瞧着可一点也不像是胆小怕事的人啊!
“查!当然要查。”安成落语气严峻的道:“韩大人可以放心,本王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查清此案,只是大人在向外人道时,可莫要提起本王,本王怕回京之后,有些人见本王功劳过大,会坐不住。”
韩陶眉头微拧。
看着十一王爷脸上隐隐露出的不甘之色,韩陶不由得将目光下移,目光似乎能够透过桌板,扫向安成落的双腿。
朝堂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是皇上迟迟不立太子,皇权的斗争便一直存在。十一王爷的双腿,便成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也怨不得这几年十一王爷一直碌碌无为,甚至是自暴自弃。
虽然皇上依旧对十一王爷寄以厚望,但是已经失去双腿的十一王爷,确实更加适合当一个闲散王爷。
原来王爷并不是怕他抢了功劳,也不是怕得罪了其他的皇亲国戚,而是不想在人前太过展露头角。
以前的十一王爷便是各方面都表现得太过完美,已然就是一个最佳的储君,皇上也几乎是默许了他储君之位,便是如此,才会招致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争锋相对。
如今的十一王爷已经学会了掩其锋芒。
真是难为了王爷,明明一心抱负,却只能含垢忍辱,若是换成了他,只怕也是要整日郁郁寡欢,甚至会抑郁成疾,含恨赴死。
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么强大的心灵,来支撑这样忍辱负重的人生。
韩陶忍不住微微叹息,当即起身,郑重其事的向安成落长揖一礼,他语气激荡的道:“王爷大义,韩陶真是羞愧难当,他日,王爷若是有用得着我韩陶的地方,韩陶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安成落嘴角微抿,眼中却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他连忙道:“韩大人言重了,本王哪里会有让韩大人为本王去死的道理。”
“我们皆为大周子民,本王身为皇子,更是责无旁贷,自当要为了大周鞠躬尽瘁,虽然本王双腿有疾,但也想为我大周尽些绵薄之力,说不得就要借大人之手,大人不怪本王,本王便已安心。”
安成落暗自点头,他话都说得这么好听了,韩陶应该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以前他哪里用得着这般,只是想要收买人心,可不就是得花些心思。
今日他帮韩陶查清了案子,功劳全记在韩陶头上,他日韩陶回京必会升迁。拿了他那么多好处,韩陶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必然会成为他在朝中的棋子。
至于韩陶会不会恩将仇报,反咬他一口这种事情,安成落一点也不担心。就算韩陶真有异心,拥有天启的他,必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迄今为止,韩大人的为人处事,都让他甚为满意。
有人做官是为权为钱为地位,有人做官就是真真切切的为国为民,虽然韩陶尚且做不到大公无私,可也算是为官清廉正直,不搞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当然,养外室这不算为官之道,那只是他个人的私生活。
安成落举杯道:“本王先在此祝大人仕途平坦。”
韩陶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连忙端起酒杯,和安成落碰杯,笑道:“借王爷吉言。”
这回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这算不算得十一王爷青眼?
即便十一王爷日后止步于王爷的位置,但是和十一王爷交好,那对他而言可是一件得来不易的好事,多少人想和十一王爷攀关系都攀不上嘞。
他也不用再苦巴巴的指望十一王爷想起他是韩将军的宗亲了,比起那没有丝毫情感又冰冷疏远的亲戚关系,王爷的另眼相待才更加可靠。
在亲身体会到王爷的过人之处后,对于十一王爷抛出的橄榄枝,他更是欣喜。
韩陶不由得开始思量,若是和十一王爷打好关系,日后和王爷借人,王爷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江护卫可是一届人才,怎么能委身在王爷身边当个护卫,真是白白埋没了才能。
若是为朝廷效力,肯定也是能博得个好官职的。
安成落微微挑眉,这韩陶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稍微给他的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竟然还肖想从他身边挖人?
搜狗
第115章噩梦
安成落睡得迷迷糊糊,依稀间似乎听到房外细细碎碎的谈话声,下意识的抬手敲击了一下寝案。
江陵听到声音,推门走了进来,恭敬道:“王爷,您醒了。”
安成落坐了起来,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江陵,没有出声。
江陵几步走到寝案边,道:“王爷,属下伺候您起身吧。”
安成落眉头微蹙,自从他双腿好了之后,都是自己起来的。江陵竟还似以前那般上前来伺候,作为他贴身的侍卫,怎么可能会忘记他的习性。
他摆了摆手,示意要自己起身。
正准备抬脚下床,却忽然发现,不管他如何使劲,他的腿竟没有了知觉。
江陵在一旁瞧得心里有些急了,王爷有腿疾,他伺候王爷起床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王爷怎么就不让了呢?
安成落眼眸深处忽然涌出一抹慌乱和焦躁。
似是看出安成落的脸色难看,江陵急道:“王爷,您没事吧?”说着便上手去扶他。
安成落猛地打了个寒颤,一手抓住了江陵的手腕,触感很是真实,手中还传来了江陵的体温。
江陵一声惊呼:“王爷!您怎么了?”
王爷忽然的举动,将他都给吓了一跳。
安成落抬眼定定的看着江陵,眼中血红,他紧咬着牙关,一字一顿的问道:“今日……什么日子?”
江陵看着安成落的模样,心里直打突,吭吭哧哧道:“今日是安仁帝三十六年新秋二十日……”
安成落睁大了双眼,喃喃道:“三十六年……新秋二十日……”
这是他获得天启的第一天……那一天发生过的事情,犹然历历在目。
那天夜里,他只记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时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之后,便获得了天启。
然后他成功的将天启激活了,获得了天极豆,在华神医的帮助下,他的双腿已经恢复了。
之后又获得了一只灵宠,虽然是只老鼠,可是天启说它是熊,熊就熊吧,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吱。
可是这一瞬间,他又回到了这一日……就好似,之前发生过的事,就是那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个梦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人,每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断的前行着。
而他,便站在原地,呆怔的看着每一个人迎面走来,然后从他身边经过。
不言不语,漠然无情。
走来的人越来越多,仿若人潮,忽拥而至,快要将他淹没。
安成落第一次感到了那种来自灵魂的恐惧,那些人似乎都化身为猛兽,要将他撕裂。
“滚开!”
安成落感觉这一声似乎已经冲破了他的喉咙,化成了一阵阵声浪,将那些淹没而来的人统统推散。
紧接着便是更多的人朝他扑了过来,那些人的眼中,都带着恶毒和狠厉,似乎不将他撕碎,誓不罢休。
再转瞬,仿佛他的身体已经被撕成了碎片,那些人又开始蚕食他的灵魂,那种灵魂撕扯的感觉,让他仿若置身于地狱之中。
“主子!主子!快醒醒!”
耳边传来阵阵急切的呼喊,仿佛有人在剧烈的摇晃着他的身体,一阵阵酸楚一般的痛感传至他身上都每一寸血肉。
一阵阵厚重的喘息声传入他的耳中。
那是他的呼吸声。
紧接着,周边传出阵阵嘈杂的声音,安成落还没来得及去辨别是谁人在说话,只感觉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身体传出一阵阵的疲惫之感。
“主子!”又是一声呼喊。
安成落睁开眼睛,一张脸瞬时闯进他的视线,那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庞,却是棱角分明,带着几分冷峻,脸上好似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
可是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担忧和焦急。
“吴擎?”安成落动了动唇,声音沙哑至极,喉咙好似火烧一般灼痛。
“主子……”吴擎听到王爷唤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
安成落双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吴擎也连忙搭上手。
这时,江陵端着一个茶杯,连忙凑了上来,将茶杯递到安成落身前,道:“王爷,先喝杯水润润喉。”
安成落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喉咙里那种灼烧感才渐渐褪去。
渐渐的缓过神来,安成落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看着吴擎和江陵焦急的模样,皱眉道:“怎么回事?”
吴擎忙回道:“属下也不知,只是和江陵在门外听到房里的动静,便进来了,只瞧见主子一直在挣扎。”
江陵抿了抿唇,心有余悸的道:“王爷是做噩梦了吗?方才属下和吴大哥一直叫不醒您,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噩梦吗?
梦里他遇到了一群恶鬼……
还失去了天启……
安成落想着不由得抬眼看向了吴擎和江陵头顶的信息栏。
一切都还是之前那样没有改变,信息还在,天启还在。
他又不由得动了动腿,腿也有感觉,腿已经恢复了,不像梦里一样毫无知觉。
看来那真的只是个梦。
只是那个梦……似乎有些可怕。
他先前一直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不敢太过依赖天启,害怕突然有一天,天启会忽然消失,就像梦里一样。
安成落忽然苦笑一声。
似乎失去天启,最不济也只是回到原来的样子,他依旧是那个喜怒无常的残废王爷。
只是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往不利罢了。
看来他是真的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现在什么时辰了?”安成落一手搭着吴擎的手,双脚落地,江陵熟络的上前替他穿好鞋子。
“刚到辰时。”吴擎回道。
“韩大人呢?”安成落接着问道。
“韩大人天刚亮便去了衙门,韩大人似乎对案件十分的上心,恨不得干脆住到衙门去了。”江陵接话道,看着安成落被汗水浸湿的里衣,又接着道:“属下去吩咐人送些热水来给王爷清洗一番,再让人送早膳来吧。”
安成落看了一眼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微微的点了点头。
好在此时只有吴擎和江陵在,若是有外人,这副模样,实在是有损他王爷的威严。
第116章借船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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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膳,安成落在江陵和吴擎的陪同下,第一次踏上了奉泉府的府衙。
韩陶一听他来,连忙跑到衙门口相迎。
“王爷怎么过来?”韩陶不禁奇怪的问道。
“本王在驿馆闲得无聊,便来看看,韩大人有什么地方需要本王帮忙吗?”安成落嘴角含笑道。
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释然和轻松。
那个噩梦虽可怕,却也让他不再有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天启一直都在,那自然再好不过,就算哪一天突然消失,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倒不如趁着天启在的时候好好利用,好过等失去了再来惋惜当时没有尽其所能。
韩陶拱了拱手,笑道:“王爷已经帮下官很多了,其他一些小事下官能够解决,怎好再麻烦王爷。”停顿了片刻,又道:“总兵府派来的人马想来应该快到了,下官想今日先派一小部分人下江里摸摸情况,王爷觉得如何?”
“韩大人可有测算好要从哪里下江?”安成落抬眼道。
“下官打算从护城堤最开始坍塌的地方先探查起。”韩陶说着让差役拿来了舆图,那是他之前让人临时绘制沿江一带的地形图。
韩陶指着其中一处坍塌口,道:“这里,位于延庆县,是护城堤最开始坍塌的地方,下官打算沿着这里在平江十里以内开始搜寻。”
安成落细细的看着舆图,开口道:“大人打算派多少人手下江?”
“先让十人下去看看江里是什么情况。”韩陶回道。
“那日我们岚口县,本王也看过平江水势,水势太急,人一下去说不定就会被大水冲到下游。”安成落想了想,又道:“不如韩大人再去宁州总兵府借些沙船,一同下江,人也应该多派些,免得江中有什么意外,人多也能相互照应。”
韩陶迟疑了起来,有些为难道:“此番去总兵府借兵,可算是把下官这张老脸都给用尽了,总兵大人也就借了五十人,至于沙船……”韩陶说着摇头苦笑了起来。
沙船就更不用讲了,肯定借不到的。
安成落皱了皱眉,道:“那原来奉泉府这里没有可以下江的船吗?”
“有是有,不过……”韩陶顿了顿,道:“之前的大水,许多船只都被大水冲走了,剩下的一些,也多数都被冲毁了,根本不能用。”
安成落有些汗颜。
借船借不到,以前的船又全都坏了,难不成他们查案还要肩负起造船吗?
等船造好,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迟迟不能破案,别说他们说不过去,恐怕他的父皇都要龙颜大怒,到时候别说给韩陶升职加薪了,不降罪就不错了。
至于他,恩……凭借他父皇对他的宠爱,怪罪应该是不会的,只是可能又会被冷落些时日吧。
几人正在衙门堂上抓耳挠腮的苦思冥想,一名衙役匆匆走了进来,抱拳道:“启禀钦差大人,十一王爷,金水郡郡守裴大人来了。”
安成落抬了抬眉,微微诧异,裴春那张笑吟吟的脸瞬时跃进了他的脑海。
到奉泉府之前,他们先在金水郡落脚了一夜,裴春当时带头接待的他们。
可是这个时候,他一个金水郡守怎么会到奉泉府来?
韩陶也有些惊讶,忙道:“快请。”
衙役应声退了出去,不多时就见裴春大腹便便的走了进来。
裴春长揖一礼,道:“下官裴春,见过十一王爷,见过韩大人。”
“裴大人怎么来了?”韩陶首先出言问道。
裴春呵呵笑了两声,道:“之前韩大人和十一王爷借道金水郡,当时下官便很想尽些绵薄之力,只可惜,韩大人和十一王爷行色匆匆,下官根本来不及帮上什么忙。”
“知道韩大人和十一王爷在平江的沿江一带查案,之前奉泉府的大水定是冲毁了不少的船只吧,下官也是颇废了些时日,才从金水郡那些水商的手中借来了几艘商船。这不,一借到就连忙派人一起送来了。”
安成落面露古怪之色,刚才他和韩陶还在为借船一事犯愁,这裴春后脚就送船来了,要说是巧合那也真是太巧了。
可是安成落用洞察人心这技能细细的探知了一下裴春,却也发现,他说的竟也不假。
这人的脑袋是怎么生的?难不成会那未卜先知的仙术不成。
知道今日他们要用船,早早的便开始四下找那些商户去借船。
想想未卜先知若是个技能,要是三级的天启能给他这个技能,好像也不错。
就算日后有什么危险也能提前预知。
可是想想就算了,天启不会那么让他称心如意,想想二级的这个技能,到现在都觉得很是鸡肋。
在碰上华仙儿之后,这个技能就让他很是头疼。
韩陶却不像安成落想的这般多,一听裴春是来送船的,瞬间便喜笑颜开的走到裴春身旁,搭着他的肩膀,很是亲切的赞道:“裴大人真是及时雨啊,刚才本官和十一王爷还在商量着要去哪里借船呢。”
裴春一听,脸上顿时跃上一抹喜色,眼神都是微微一亮,道:“那下官总算是没白忙活了,能帮上韩大人和十一王爷的忙,也是下官的荣幸。”
韩陶顿扫刚才的忧愁之色,哈哈大笑了两声,拍了拍裴春的肩头道:“裴大人太谦虚了,裴大人此番可是帮了大忙,这案子一结,回京之后,一定给裴大人记上一功。”
裴春一听连忙摆手道:“这只是举手之劳,下官也只是多费了些口舌从那些商户手里借来了船而已,可比不上韩大人亲力亲为的查案,下官怎敢居功?”
嘴上虽这么说,裴春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不辞辛劳的去借船,韩陶要是不给他算点功劳,那可真是太小气了。
不过看样子,这个韩大人还是蛮会做人的,虽然不知道他要给自己记多少功劳,但起码这话听着就舒服。
安成落哑然一笑,暗自摇头。
还真是应了那句无利不起早。
裴春实际就是为了那点功劳而来,要说有些人运气好,那真是好的让人妒忌。
会去借船这事,还真是误打误撞的让他撞上了。
庞德厚似乎就没裴春这般好的运气。
第117章悍不畏死
在那夜黑风高夜,高空悬挂着的月似少女般娇羞的躲到了乌云后,掩去其皎洁的月光。
天台山那座独属于三房的院落里,满院疮痍,秋夜雨寒,雨水滴答滴答落下,洗刷院中血迹,却洗不去那满院的血腥气。
院中数十道身影手持长剑,身上夹带着森然杀气,团团围在一处厢堂前。雨水打落在他们身上,湿了衣裳,却也洗去他们一身的血脂。
非夜独自持剑立于厢堂门口,面色冰冷,视死如归,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一道不适时宜的声音冷幽幽的响起,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所有人纷纷转过头,循声望去,只见那屋顶上,一名白衣男子手持红色的油纸伞,身躯笔直,神情肆意张扬中带着一丝慵懒。
“解狗!”非夜惊呼出声,看向解飞的眼神带着一丝丝惊喜。
解飞是咸鱼王的手下,他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出乎意料,但想必是那咸鱼王将他派来,对于此时的她而言……
解飞是友非敌!
解飞眉梢微动,这个女人刚才喊他什么?
雨声太大,没听清……
院中之人面色微惊,来人显然是非夜所识,难不成她还有帮手,此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可见实力不凡。
虽然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屋顶,可是众人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丝丝危险的气息,这是常年生活在刀口之下的直觉。
为首之人冷眼道:“阁下是何人?这是我们晓家内部之事,不管阁下是谁,还请不要插手。”
解飞冷冷一笑,道:“你当我很乐意插手你们晓家的事吗?”
为首之人闻言心中一喜,悄悄的松了口气,只要此人不插手,那么非夜和厢堂里的人,今夜都得死。
虽然不惧解飞插手,但是今夜他们战到现在,已经颇有些筋疲力尽,能少对付一个是一个。
而且这人明眼看都不像是好对付的。
这念头刚落,却只听解飞又道:“只是偌大一个晓家,竟也干这种以多欺少的勾当,真是让人不齿。”
众人脸色顿时一黑,心中一致:这家伙绝对是来找茬的!
非夜抿了抿嘴,抬手拭去脸上的雨水,虽然解飞明显是来帮她的,可是要让她出口求助,真的好难。
解飞是咸鱼王的人,向他求助,那就是在向咸鱼王求助,难道又要欠下咸鱼王的人情?
只怕那家伙的人情,一点也不好还。
可若是他不出手相帮,只怕今夜都要丧命于此。
“解一刀,你要是来帮忙的,就赶紧出手,不要在哪里说风凉话。”非夜蹙眉道。
求人相帮,自然就不能再叫他解狗了,总要说几句好话的,这已经算是她能说出来最好的话了。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晓家是百年的行商世家,每年送往大周各地的货物不知凡几,晓家便自立了晓氏镖局,吸纳了无数江湖人士,成为镖局的镖师,个个身手不凡,但凡是晓家自己的走的镖,从来无人敢劫,在官面上,也得到了许多的便利。
这些人行走于江湖,自然是对于解一刀的名号如雷贯耳,只是却不敢想,眼前的白衣男子,居然便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解一刀,而这个人今夜居然是非夜的帮手!
非夜和解一刀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相好的吗?
只要解一刀出手,那今夜能活下来的人是谁,可就不一定了。
原本必成的局面,却因为解一刀的突然出现,变成了不可预测。
这种感觉相当不好!
传闻解一刀见过的人,从来就没有能见到第二天太阳的。
虽然这一连数日的雨,就算今夜能活下来,那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时之间,所有人竟绷紧了身体,无人敢动。
解飞啧啧摇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出手了?”
非夜暗暗咬了咬牙,双手紧握,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仰头看着解飞,道:“在我身后,有晓家三房十六口人,里面还有人身受重伤,他们需要医者。”
解飞轻咦一声,道:“我是个杀手,我只负责杀人,可不会救人。主子让我来,只是让我护你周全,可没有让我帮你救晓家的人。”
解飞的话,又一次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解一刀居然有主子!
那得是什么逆天人物,才能培养出解一刀这个金牌第一杀手?
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这样,他们一定是听错了。
听此言,非夜的相好,不是解一刀,而是解一刀背后的主子。
那么……今夜就算是在解一刀的保护下,将非夜斩杀于此,也会为晓家惹上一个不可估测的敌人。
说不准解一刀的主子会为了非夜而记恨上晓家,虽然晓家也不一定会惧怕。
“救他们……”非夜紧抿着唇,眼中似有泪水滑落,只是瞬间便被雨水吞噬,她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他们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他们平白为我而死……”
虽然她不惧死,可是她却不忍身后那十六口人,也因她而死。
在解飞没有出现之前,她虽死守于此,却也知道她无法在眼前在数十人,在晓家的手里,救下所有人。
今夜,她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死的人也够多了。
她的双手早已控制不住的颤抖,如今的她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苦苦支撑罢了。
可是解飞的出现,却让她的心又升起了无限的希望。
解飞微微皱眉,他接到主子的信,让他来保护非夜的时候,他是极不情愿的。
因为他自己是个杀手,深知杀手是什么样的心性,他不喜欢杀手,更加不喜欢主子心悦身为杀手的非夜。
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觉得甚是意外。
杀手是自私又无情的,即便是杀再多的人,死再多的人,杀手都不会动容。
身为杀手,就决不可被情感所牵绊。
非夜竟然会怜惜起身后那些人的性命,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求求你……救他们吧,我愿意用我的命换……”非夜一手扔掉了手中的软件,神情也是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就像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第118章解先生
晓家人似乎抓住了机会,就在非夜扔掉手中剑的瞬间,一人突然暴起,朝着非夜冲了过去。
解飞两眼一缩,冷声道:“找死!”
随着他话音一落,眨眼便飘身护到非夜身前,手起刀落,只见雨中一道红芒闪过,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染上了解飞的一身白衣。
刚才那暴起之人,手中的刀尚未落下,却瞪大了双眼,直直的向后倒去。
在他脖颈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的往外冒。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却早已变成毫无生机的尸体。
解一刀出手了!
就像江湖上的传言那般,无人能从他手中生还。
晓家为首之人晓穆咬牙喝道:“解一刀!你可知你现在护着的是什么人!”
“我管她是谁。”解飞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冷声道:“我只知道,我的主子不容她有失,你们想要取她性命,便先过我这关。”
“解一刀,这本就是我们晓家自己内部的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晓穆提起手中的刀剑,直直指解飞,咬牙道:“她是晓家罪人,她必须死,不然且不说是三房,我们整个晓家都要死。”
“那是你们的事,我的任务是保她不死。”解飞毫不在意的道。
晓穆怒目圆睁,愤愤的瞪着解飞。
已然知道不是解飞的对手,此时再硬碰硬,可不是明智之举,他要的,是处决了非夜,也要让整个晓家安生。
晓穆从解飞身上抽离视线,看向了非夜,冷声道:“晓姬,我劝你还是自我了断,就算你们今夜能活下来,你也不可能护得了三房所有人一世。”
“三房族人和你,皆是晓家罪人,你若还认为自己是晓家人,就该为整个晓家想想。”
话刚说完,却只听解飞嗤笑一声,道:“想不到晓家人竟都是些懦弱无能之辈。”
晓穆恨恨的看了解飞一眼,咬牙切齿,却也不和他争一时口舌之快,沉声等待着非夜的回应。
只听非夜有些戚戚然的道:“自从知道了我的身世,我便一直不敢回来,就是怕有朝一日会连累晓家,若不是得知有人泄露了我的身世,我又怎么可能会再踏足天台山。”
非夜说着睨了一样解飞,说到底,究竟是谁向安成落泄露了她的身份?
安成落既已知道她的身份,有派解飞来此,究竟是出何心思?他究竟想干什么?
是啊,到底是谁泄露了她的身份,为何所有的晓家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如今整个晓家将她看成了罪人,甚至祸及了整个三房。
晓穆冷眼道:“我们也想不到,当年三房叔公,竟然敢窝藏敌国太子,虽然已经时隔几十年,可是现在的皇帝,依然是安仁帝,此事若是泄露出去,朝廷追究下来,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我们晓家百年基业,绝不可断送在你们区区几十人的手中。只有在朝廷还未知晓之前,将你们处置了,就算日后不小心泄露,朝廷也无从追究。”
“可笑。”解飞冷冷笑道:“堂堂晓家,居然会因为这点区区小事,将一切都罪责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这就是晓家的风骨吗?”
晓穆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区区小事?这位解一刀大侠,您的口气可真大。
真是站在说话不腰疼,敢情摊上这事的不是他自家人,他就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这解一刀真是可憎又可恨。
解飞看着晓穆横眉竖眼的模样,回瞪了他一眼。
这时,从院外又来了一波人,为首的是一个华服青年,长得十分俊俏,身旁跟着一小厮,撑开了一张大伞,即使是雨势甚大,那雨水也未曾沾湿他的衣襟。
青年身后又是紧跟着十几人,都是晓家的护卫,一个个神色严峻。
那青年扫了一眼雨幕中的场面,皱眉道:“穆叔,这是怎么回事?”
晓穆见了来人,手腕一转,将到收至背后,问道:“少主怎么进来了?”
解飞和非夜也同时看向了那华服青年。
原来此人便是晓家少主,晓玉峰。
只听他回道:“我见穆叔迟迟未出来,怕有什么意外,就带人进来看看。”说着,晓玉峰目光看向了解飞,又扫了一眼他脚边的尸体,微眯了眯眼,问道:“他是何人?”
晓穆仿佛瞬间思及什么,几个健步,连忙一手护到晓玉峰身旁,道:“少主要小心,此人是金牌杀手解一刀。”
“解一刀?”晓玉峰微微诧异,可见对于解飞的出现很是意外。
他带着人将这整个院子都统统围困住,更是命人严防死守,避免被人从暗中逃脱,可是却不曾发现此人进了院子。
到底是他原本就在这院子之中,还是他的身手,早已能瞒过所有人都耳目,进了院子?
“我们晓家和解先生可谓是毫无瓜葛,解先生,为何要插手此事?”晓玉峰开口道。
“先生?”解飞冷笑着挑了挑眉,道:“你称呼一个杀手为先生?你怕不是在书塾里读书读傻了?”
晓穆疾言厉色道:“解一刀,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实话告诉你,这个院子早已被我们重重包围,你就算是出手,晓家也有你杀不尽的人,你现在若是识相的离去,我们晓家可以既往不咎。”
解飞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若是我不识相呢?”
威胁他?
上一个敢威胁他的人,早已经在阎王那里报道不知多少时日了,怕是也早已入了轮回路,投胎去了。
晓玉峰抬手将晓穆护在身前的手按下,嘴角微勾,笑着看向了解飞,那笑容让人仿若如沐春风,在这带着寒意的雨夜里,递来点点温暖。
只听他缓缓道:“我们晓家无意与解大侠为敌,只是想要处置晓家罪人罢了,在我们手里或许可以让他们死得痛痛快快,若是落到了朝廷手里,就算他们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甚至会牵连我们整个晓家。还请解大侠,交出你身后的那些人,解大侠这个朋友,我们晓家也很乐意结交。”
第119章会替她为他们报仇
解飞伸手掏了掏耳朵,他忽然感觉这晓家少主恐怕是真的瓜皮。
喊他解先生,被他出言讽刺之后,还就立马改口叫解大侠。
改就改吧,只是……
喊他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叫大侠,是怎么叫得出口的?
也不怕传出去之后,被江湖人士耻笑。
还妄想和他交朋友?
他是缺朋友的人?他缺的是人头。
要是真想交朋友,那还不如干脆一点,把脖子洗干净伸过来让他剁了。
晓玉峰见解飞一脸不屑的模样,隐隐皱眉。
在他心里,解飞就算是江湖上金牌第一杀手又如何?
那些所谓的名号,都只是虚名,那只是江湖上的人抬举他,区区一个杀手,难道还妄想能和整个晓家对抗吗?
这天台山,就是晓家的地盘,从里到外,全是晓家人,他解飞只身一人,就算是会飞天遁地又如何,天台山上的晓家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和偌大的晓家比起来,解飞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有什么资格在他堂堂的晓家少主面前骄傲。
解飞是金牌杀手,他晓玉峰也不是吃素的。
以前世人不知道他晓玉峰,那不过是他韬光养晦,只有晓家人才知道,他真正的本事。
涌州临海,他在涌州历练,学习海商的经商之道,更是不忘修习自身,一身功夫,在家中算是佼佼者,更是熟读兵法,仅用三年的时间,将涌州沿海一带那些在海上打劫过往商船的海上盗贼,老巢端了无数。
在涌州一带,他晓玉峰的名号,那些海商世家,无不知晓。
如今,他回来了,自然就该让世人知道他的本事。
只等着此番将三房之祸解决,就能将他这数年来的功劳悉数上报给朝廷。
这可算是一笔巨大的军功,晓家人有祖训不得入仕,虽然入朝为官不可能,但是得当今圣上一个褒奖,那总是有的。
这对于晓家而言,是莫大的荣誉。
只有这样,晓家族人才能明白他对于家族的价值,才能更加巩固他少主的地位,只等族长百年之后,待他继承族长之位,整个晓家都成了他的,也能为他这一脉光耀门楣。
晓家的族长之位,并不是一脉相承,向来都是有能者居之。
他这个少主,还是因为他在涌州有了一番作为之后,族中长辈一致赞同而受命的。
此次回天台山,就是为了来真正的接掌少主印,成为除族长之外,在晓家最有话语权的人。
解飞的不屑,生生的刺痛了他的眼。
他不是那些一无是处的废物,他是晓家少主,他愿意与解飞交好,解飞凭什么不屑于他?
解飞看着这一会功夫,晓玉峰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他甩了甩手中的刀,邪魅一笑,道:“我想走,谁也留不住,至于晓少主要和我做朋友,你……还不配。”
晓玉峰闻言,额头青筋微微暴起,怒视着解飞,冷笑道:“想走?我同意了吗?整个天台山都是我们晓家的人,就算你走得了,你身后那些人也走不了。”晓玉峰说着朝非夜身后的厢房指去。
随着他这一指,院子里原来的数十人,再加上他带进来的十几人,纷纷亮出手中刀剑。
顿时整个院子寒光乍现,处处充满了刀光剑影。
解飞手中的刀亦是紧了紧,目光微寒,紧盯着那些晓家人,用着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对身后的非夜道:“天台山遍地都是晓家人,主子命我来保护你,我自然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但是屋子里的那些人,解飞自知无法在重重包围之下,救下那么多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夜我救你出去,他日,主子一定会灭了整个晓家替你为他们报仇。”
非夜看着解飞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白衣,回头向厢堂里望去,眼神中尽是悲戚,她缓缓开口道:“你走吧,我不会自己走的,我要和他们……同生共死。”
或许,她当初真的就该听晓江鱼的话,她不该回来,也不会连累了整个三房。
那厢堂里,还有晓江鱼的父亲和母亲,如果她自己逃了,她又有何脸面去面对晓江鱼。
“姬姐儿……”
正思量着,从厢房里探出一个脸上毫无血色的妇人,她眼角仍旧挂着泪水,有气无力的道:“姬姐儿,老爷失血过多,已经去了……”
这句话好似一颗巨石,瞬息撞击在非夜的心头,泪水伴着雨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那妇人扫了一眼院中的那些晓家人,这些人,往日里都是他们熟络的族人。
如今却是对他们拔刀相向,不过就是因为几十年前的一件旧事,自以为只有解决了他们,就能保住自己的命,这便是人性薄凉。
在和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利益比起来,什么亲人血脉,显得多么的脆弱和可笑。
那妇人瞬间从厢房里冲了出来,几步便冲到了解飞不远处,一把捡起地上的刀,她看向其他晓家族人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怨恨,她只恨这些人心狠手辣,族人相残。
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都听到了。
“姬姐儿,老爷不在了,妾身断不会苟活,我们三房都是有骨气的人,当年家公收留大姑父,是看他可怜,才让他入赘晓家和大姑成亲,妾身想,就算家公知道三房有今日,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今日就算全葬送在自家族人的手里,我们三房也无愧于家公,无愧于晓家先祖。”
“姬姐儿,你要好好的活着,才不会枉费我们三房这么多条性命。”
妇人说着毅然决然的抬手将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之上。
非夜顿时一慌,抢步上前:“不要……”
可她还是慢了。
妇人临死前转头瞧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看着非夜的目光,带着眷恋,也带着丝丝笑意。
已经够了……
她今夜已经看过了太多人死于族人刀下,那些另人作呕的血腥气,她再也不想闻了。
她的老爷正在前头等着她,她这就来了……
“婶婶……”非夜跌坐到她的身旁,整个人趴伏在尸体上,声声哽咽淹没在雨声里。
第120章比比谁杀得多
解飞不管非夜早已泣不成声,拉着她的胳臂,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急言喝道:“快走。”
非夜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地上的妇人。
晓玉峰见解飞带着非夜正欲离开,立即挥手道:“杀了他们,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
晓家人纷纷挥起刀,朝解飞和非夜冲了过去。
此时的非夜沉浸在悲伤之中,丝毫不理睬那些冲来的人,却是苦了解飞,带着失去一战之力的非夜,再无法来去自如,只能提刀迎上那些晓家人。
一边冲非夜大声喝道:“快拿起你的剑!你要是死在这里,不是更加辜负了那些死去的人吗?”
非夜恍若未闻。
“拿剑啊!”
“你死了,谁来给他们报仇?”
“你不要妄想着我会告诉主子,就算是主子打死我,我也不会让主子给你报仇的!”
“拿起你的剑,一起杀出去,他日再杀回来”
“我们做杀手的,就要冷血无情,做不到无情,你就不配做杀手,怪不得你只能排第三。”
“不对了,现在你是第二了,段青已经被我解决掉了。”
“来吧,拿起你的剑,让我们金牌榜一榜二,一起把晓家搅个翻天地覆。”
“杀尽他们这些小人嘴脸,让他们日日夜夜生活在噩梦和阴影之下。”
每说一句,便有一人命丧在解飞的刀下。
看着解飞越杀越凶,晓穆顿时有些慌了神,连忙拉回两人,喝道:“你们快护送少主离开这里,再调些人来此。”
这些人根本就不够给解一刀塞牙缝!
一旦被解一刀杀下天台山,那他们今夜就前功尽弃了。
那个真正的敌国血脉,绝不能让她逃出天台山。
晓玉峰两眼瞪得溜圆,看着已经杀红了眼的解飞,偷偷吞咽着口水,心中顿时升起一抹惧意。
当晓穆让人护送他离开的时候,他半刻都没有迟疑。
比起留在这里看解飞这个疯子大杀四方,还不如赶紧离开,刀剑无眼,自有那些护卫去和解飞以死相搏,他没必要在此时逞能。
他可不想还没坐稳少主的位置,就死在这里。
晓玉峰连忙开口道:“穆叔你坚持住,院子外还有数十人,我这就去叫他们进来支援。”
说着他便在两名晓家护卫的保护下,半刻都不愿停留的离开了。
解飞余光瞥见晓玉峰离开的身影,有意想上前取了他首级,实在是那个家伙怎么看着都不顺眼。
只可惜周边冲上来的敌人好似源源不断,他还要护着已经失了魂一般的非夜,根本不能抽身去杀晓玉峰。
解飞暗暗下了决心,晓玉峰的脑袋就先暂借在他头上吧,等日后一定要再来剁下他的狗头。
解飞身上的白衣早已沾满血迹,即便是大雨也冲刷不尽那血色。
今夜不管是对非夜而言,解飞而言,对晓家而言,都是一个不眠夜。
晓穆看着解飞脚边的尸体越来越多,他们晓家的人越来越少,将心一横,提刀大喝一声:“解一刀!纳命来!”
解飞正一刀解决了身旁一名晓家人,抬眼却只见晓穆迎面劈来一刀,解飞连忙侧身躲过,抬手就是一刀斩向晓穆的手腕。
晓穆诧异于解飞的反应,自己身形却也不慢,眼看着解飞一刀斩向他的手,连忙抽身暴退,刀锋一转,横扫向解飞腰部。
解飞堪堪躲过另一人刺来的一剑,再看晓穆一刀扫来,连忙将到手中的刀竖在身前,挡住了晓穆的刀,顺着晓穆的刀锋一路挑去,速度极快,晓穆根本来不及闪躲,下一息却被解飞一刀削去了一道口子。
晓穆手中吃疼,手一抖连刀都差点掉落。
可是解飞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就在晓穆变色的瞬间,一刀直取他心窝。
晓穆看着解飞来势汹汹的一刀,面色大变,弯身就地一滚,却还是被解飞削去了一只耳朵。
鲜血瞬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晓穆疼得大叫一声,丢了手中的刀,捂着被削去的耳朵,连连后退。
他一退后,身后更多人提刀补上空缺。
解飞来不及歇气,又是迎着几人数刀或斩或挑或刺。
只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今夜过后,他解一刀可能就再也不是解一刀了。
最起码晓穆受了他几刀,也就只掉了一只耳朵而已。
趁着又是杀退一人吗,解飞脚下轻挑起一把剑,扔到了非夜的手里,喝道:“你想死,别害了我,拿着剑,好好给我杀出去。”
非夜双眼无神,她大概是真的自甘堕落了,她一点也不想反抗。
可是再看解飞这个本就和她毫无瓜葛的人,此时却也在为她浴血拼杀,还有他那向来都保持得干干净净的白衣,如今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不似刚才出现时那般从容和肆意了,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杀意。
明明他只是一个只会在暗处杀人的杀手,此时却也因她陷入了重重包围。
“主子在京师等着你,晓江鱼也在京师等着你。”
“主子心悦你,你有可能是我未来的主母,虽然很不愿意接受,但是我还是要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如果这点打击你就受不了,那你根本就不配得到主子的倾心,也不配成为我解飞的主母。”
非夜脸上顿时爬上一股羞恼之色,冷哼道:“谁要当你主母,你那咸鱼主子,也就只有你稀罕。”
说着却是反手一剑刺向了身后冲来的一人,那人之直接被一剑刺穿了身体,嘴角瞬间溢出一口鲜血,身体瞬间僵直,直直的向下倒去。
解飞见此,鼻子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才像是一个杀手该有的样子。
解飞又是一刀抹过一人的脖子,顺手甩去刀上血迹,冷笑道:“就来比比今夜我们谁杀的人更多。”
非夜挥舞着手中的剑,在雨中打数道绚丽至极的剑花,此时那令人胆寒的血色,却变成了这世间最炫美的色彩。
她面色渐渐恢复往日的冰冷,冷声道:“在你来之前,我早就杀了很多人了,恐怕今夜你会比不过我。”
和金牌杀手榜第一的解一刀比试,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解飞哈哈大笑道:“是吗?今夜你要是杀的比我多,我这第一就让给你了。”
第121章好奇心爆棚的百姓
裴春将商船送来奉泉府,当夜韩陶做东,在酒楼中设宴款待裴春,可把韩陶给心疼了好一阵,那可是他自己掏的腰包,这一顿酒宴就吃去了他好几百两银子,可不就是心疼得要死。
不过看在裴春送来商船,解了燃眉之急的份上,他总不能太过小气。
安成落宴席中途便先行回了驿馆,他要回去好好休息,补足睡眠时间,这一顿酒宴不仅没有给他抵消哪怕一刻的睡眠时间,还占用了他的睡眠时间,实在是让他没什么好心情。
加之,他本就不喜好参加宴席这种事。
韩陶和裴春对于安成落中途离席,也没有二话。
当然,他们也不敢有异议,毕竟安成落是王爷,王爷总会有些被惯着的任性。
韩陶这些日子虽然知道了十一王爷的好相处,但也不敢出言阻拦,他可没有得意忘形到目无尊卑。
等他回京,褪去这一身钦差的官服,他依旧只是个小小的臣子,可是十一王爷不管走到哪里,那都是王爷,是皇子。
翌日清早,裴春便来向安成落辞行,他是金水郡守,断没有私自离开金水郡的道理。
这一次为了稳妥起见,才亲自送商船来奉泉府,但若是迟迟逗留在奉泉府,万一传回京师,落入那些言官耳中,定然要弹劾他的。
只是裴春来的时候,安成落还未醒,他急着回金水郡,可等不到十一王爷睡醒,谁也不知道这十一王爷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起来啊,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带着韩陶的千恩万谢,裴春喜滋滋的离开了奉泉府。
不管是韩陶还是十一王爷,那都是京师来的京官,他好好的巴结,准没错的,说不定日后这两位大人回京之后,偶然想起他来,把他调去京中任职,或者调往更加富饶的地区,那都是大好的前程。
也不是说金水郡不好,所谓靠江吃江,靠海吃海,金水郡同样是临近平江,江上来来往往的水商也不在少数,但若是有机会更上一层楼,谁愿意止步于一方郡守。
以前他们这些地方官远离京师,就算是想和京师的某些官员打交道,那也是多有不便。
如今韩陶和十一王爷不远千里来到宁州,更是有幸让他接待过,能够成为钦差的人物,在御前那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更何况十一王爷本身就是皇子。
此时不巴结这二人,更待何时?
裴春送来的商船,宁州总兵府派来的士兵也已经到了奉泉府,一切准备妥当,韩陶立即便命人下江。
早日查清,也好早日结案,他也能早日回京。
离开京师这么多天,他已经开始想念那两个外室美娇娥,他只盼着能早日回京去和她们温存。
按照安成落的建议,他安排二十个水性较好的人下江,十人在商船上待命,预防突发情况,其余二十人在岸上接应。
每一个下江的士兵身上都绑有一根手臂粗细的麻绳,绳索的另一头绑在商船甲板的船桩子上,几番确认绳索没有任何纰漏,才下令让人入水。
商船的锚落在几人下水的上游,两艘商船横置在江面上,多少减缓一些水势,方便水下的人在水中的行动,不至于水势太大,一下水便被冲走。
当地许多百姓听说官府要下江查东西,很多人都放下了家中活计,跑到平江边去围观了。
自从护城堤坍塌,百姓纷纷避开了沿江一带,生怕忽然又是一场大水,一不小心就丧了命。
可是官府要下江,这可是稀罕事。
这世上永远不缺闲来看热闹的人,好奇心驱使他们扫去恐惧,都聚集到了江边,里三成外三层的把整个江岸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这江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不官府派人下去查了嘛。”
“我有个亲戚是在衙门当差的,听说前些日子这护城堤之所以会塌,是因为有人炸堤!”
“什么人这么缺德?炸堤这种缺德事也能做得出来。”
“可不是,这江堤一塌,那水哗哗的,都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炸堤的人也不怕死后被拖入阿鼻地狱!”
“希望青天大老爷能查出这人来,将他绳之以法,最好是来个斩首示众才解气。”
“听说咱们奉泉府的府尹和很多县官,都被下了大狱,该不会就是那些人炸的堤吧?”
“奉泉府府尹,你们是说那位庞大人吧?平时看着挺敦厚的一个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们不要乱说,庞大人是个好官,以前他是我们县的县丞,那时候庞大人不辞辛劳,不但把衙署治理得井井有条,还经常亲自下地扶犁帮农户耕种粮食,可好着哩。”
“现在庞大人可不再是以前的小县丞了,时过境迁,人心易变,说不得现在的庞大人就是个腐朽到骨子里的贪官!”
“呦呦呦,真以为你肚子有点墨水就开始卖弄了,说话这么文绉绉的。”
“可不是,我以前也和私塾里的先生学过点鼻毛。”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听说十一王爷也来了,刚才我看到了十一王爷的马车,虽然被人给挤出来了,可是我也看到了十一王爷了!”
“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让你瞅见十一王爷的尊容!”
“你们还别说,十一王爷长得可是真的俊,我要是有十一王爷半分好看,都不愁讨不到媳妇了。”
“就你也敢和十一王爷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不怕十一王爷知道了,把你舌头割了,眼睛剜了,再把你耳朵鼻子全削了。”
“你不说干脆把头拧下来得了。”
“可惜了十一王爷虽然长得好,但是坐着轮椅,连路都不能走,我可一点也不羡慕,虽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连最基本的行动能力都没有。”
“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要是换成你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你脖子以下都截肢,说不定你还乐意得很。”
“我就好奇十一王爷两条腿都坏了,能不能做那事?”
“呸,议论王爷是非,是要被砍头。”
第122章江中的发现
江面上不断的有人冒出头来,喘上几口大气之后,又继续沉入江中,如此不断的反复。
安成落和韩陶都耐心的等在江岸边,更是有识相的差役,临时的搭建了一出草棚,可以遮遮太阳挡挡风,这江边向来都比其他的地方温度有低上一些,此时已经入秋,江边更冷。
草棚里还临时做了一张木桌子,桌上还备有茶水,可算是十分周到。
安成落和韩陶一边坐着草棚里饮着茶,一边向江面上张望。
杨灿带着人将整个草棚四周防护得严严实实,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贱民跑出来,冲撞了十一王爷,那他罪责可就大了。
江凌和吴擎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
每一次和十一王爷站在一起,韩陶总是要忍不住的感叹十一王爷这随行的阵仗,显得他这个钦差甚是寒碜。
除了几名得力手下,其余的都是皇上临时从其他地方给他抽调的人马,使唤起来自然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韩陶总忍不住的把目光瞟向江凌。
这要是他手下就好了。
可是他断没有从十一王爷手里抢人的本事,要是不怕死,就去抢吧。
可能一百个脑袋都不够十一王爷砍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江中传来一声高喝:“这下面有东西!”
虽然离得远,不过一直注意着江面的韩陶,还是清晰听见了,他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和安成落说一声,直接快步走出草棚,来到水边,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从踏板来到了商船上。
刚才在江中有所发现的那名士兵,也被人从江中捞了起来,带到了韩陶跟前。
“你说江中有什么发现?”韩陶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名士兵顾不上去换上已经湿透的衣裳,抱拳回道:“启禀大人,将下面似乎有一艘沉船。”
“一艘沉船?”韩陶微微皱眉,这里是平江,要说在江底发现一艘沉船,那也并不稀奇,一年里那些江上海上,沉掉的船只不知凡几。
若只是这点发现,根本就和什么也没发现一样。
只听那士兵继续道:“是艘船,不过是一艘石船。”
“石船!”韩陶两眼微微一瞪,一副诧异至极的模样。
就算他不是生活在水乡,那也知道,船只能在水面上行驶,需要有足够的浮力,不然就很容易下沉。
可若是用石质打造的船只,根本就不能在水面上行驶,怪不得会沉在江底。
可是有谁会闲得慌去打造一艘会沉的石船?
那名士兵神情也是十分严谨,他就怕说出来,上头的这些大人们不信,别说他们不信,就连他这个亲眼看到的都觉得难以置信。
只听他又道:“那船很大,约莫比我们现在这艘商船还要大上好几倍,属下只是隐约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属下看到的位置,正好就是主船桅,那桅杆至少要三人才能抱得拢。”
韩陶听得微微咋舌。
一根船桅就需要三人才能抱拢,那整个船体得多庞大?
韩陶不由得扫了一眼这商船的桅杆,也就是一个水桶那般大而已。
这一下,让他整个脑袋又是泛起了头疼的毛病。
这上天可真会给他出难题!
虽然他知道一旦江中有所发现,那自然这案子就有了进展,可是如今这发现,却是让他后悔不已。
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发现的好。
现在该如何?上报朝廷说这江底有一艘大石船,然后这石船就是案子的关键。
说出去谁信啊?
再不然就是把石船捞出来。
可是再一比量,那江底是石船最起码要比这商船大上五倍,这要怎么打捞?
到时别说捞出石船,这商船可能都要被压沉,来五十艘这样的商船都拉不起!
而且捞船必定是要大动干戈的,耗费的人力物力,且不说他这个小小钦差,可能连十一王爷也不定敢轻易下决定。。
对了,十一王爷,还是先去向十一王爷禀明,让十一王爷去定夺吧。
心中有了计量,韩陶立即上了岸,来到江岸边的草棚。
安成落刚才虽然也很想和韩陶一起下去,可是再一想,他还要在外人面前保持他惨腿的现象,还是安心的在草棚里等着韩陶吧,他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沙雕卫虽然能查出这江中有东西,可却没有机会下江,自然也不知道这江底有什么玄机,他才会让韩陶下江去查。
看着韩陶这一路上来,那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安成落知道,定是有所收获。
“韩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发?”安成落问道。
“有是有,不过……”韩陶迟疑了片刻,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向十一王爷说明,说了十一王爷能信吗?别说十一王爷信不信,他这一路上来,脚步都有些虚,他都不敢信。
韩陶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安成落皱了皱眉头,道:“有什么发现,大人直言便是,就算是没有任何发现,那也不怕,我们今日才搜寻了江下这十里,多搜寻几日总会有发现的。”
韩陶苦笑一声,道:“江底有发现,而且是大发现。”
安成落微微扬眉。
只听韩陶继续道:“他们在江底发现了一艘沉船,是一艘石船。”
“石船?”
看着安成落和他方才一样的反应,韩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任谁听了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陶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接着道:“而且那石船,估计也不小,据说只是船桅就需要三人才能抱拢,王爷,这船要是想打捞起来,那可是比重建江堤还要大的工程啊。”
韩陶说完,目光灼灼的等待着安成落的回应,这位王爷的见解,有时候可是十分独到的。
安成落默了默,迟迟没有出声。
实在也是他被惊得不轻。
江底有艘沉船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船竟是石船。
且不说这船和案子有没有关联,就说这船打捞起来有没有价值,若是耗费巨资,只是打捞起一艘空石船,就算他是皇上的亲儿子,那也不好交代啊。
这下就连他也被难倒了。
安成落沉吟了许久,叹气道:“韩大人还是如实把这里的情况向京师禀报,至于捞不捞船,就看朝廷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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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散播消息
韩陶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十一王爷这是在甩锅?
可是这锅甩得太快,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即便再有异议,他也不敢跑去皇上面前弹劾十一王爷,以皇上对十一王爷的偏宠和容忍,只怕就是十一王爷捅破了天,皇上也不会责罚的。
他没必要以身试法,招来十一王爷记恨,那日后有的是小鞋穿,小鞋硌脚,还是省省吧。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他也只好这么办了,至于这文书要怎么写,可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毫无生气的文字,可不比十一王爷现在就在这江边亲眼目睹,要让京中那些老古板相信,真是太难了。
老天爷这是见不得他好啊。
好端端的一个塌堤案子,怎么就摊上要去打捞石船这种事情了呢?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这段时间已经锻炼得极好,不至于太过大惊小怪,被十一王爷笑话。
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趟宁州之行,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况且还得了十一王爷的青眼,这收获可算是巨大。
总是窝在京师,日子似乎也过得太过平淡了些,一点也不刺激。
果然以后要是还有当钦差这种事,虽然苦是苦了些,可也不全然没有甜头。
最少,裴春在酒宴过后,送他的那幅王松亭的山水图,他已经仔细辨别过来,绝对是王松亭真迹,往少了说起码都值六七百两银子。
和一幅王松亭真迹比起来,那顿一百多两的酒宴,似乎也不那么心疼了。
王松亭被奉为文人墨客的宗师,在他百年之后,他遗留下的每一件作品,价值都变得极高,甚至是有价无市。
对于那些喜爱字画的人而言,这一幅山水画,让他们拿多少银子换都愿意。
他自认不是什么文人,平日里也没有收藏字画的爱好,不过他几个同僚之中,倒也有人喜欢这些,等回了京师,邀他来府上欣赏山水画,不怕他不心动,只要心动,自然就得掏银子了。
韩陶想想都喜滋滋的,仿佛写文书的烦恼瞬间都被驱散了不少。
回到驿馆,安成落翻了翻手中的典籍,这还是他刚才吩咐驿馆中的小吏去为他寻来的野记,思前想后,唤来了江凌。
“王爷有何吩咐?”江凌一脸认真的问道,他焉然已成王爷最得力的下属,王爷果然还是比较倚重他的,不像丰时,只能被留在京师。
安成落将手中的典籍合上,不紧不慢的吩咐道:“平江底有一艘石船,绝不是凭空出现,你让人去打听打听,这奉泉府以往可有什么关于石船的传闻,或许弄明白这石船的来历,就能知道这石船之中有什么。”
他手中的这本野记已经看完了,里面记载的都只是一些民间的风流韵事,并没有什么和石船相关的记载。
想了想,安成落又道:“再派人将发现石船一事散播出去,传得越火热越好。”
“属下遵命。”江凌抱拳应道。
沙雕卫的成员可以说是夜鹰卫的百倍不止,但好在内部纪律严谨,所有的奖惩制度都是安成落亲自制定的。更是有内部晋升制度,分别设有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等职。
根据每个人的功绩晋升,百夫长有资格自行收编沙雕卫成员,千夫长直接受命于江凌,一个千夫长统领着十个百夫长,一个百夫长统领着十个十夫长,层层管治,也算是有条有理。
光是千夫长便有近千人,更别说千夫长以下的百夫长和十夫长,有时候连江凌自己都算不过来。
沙雕卫以前多是市井小民,都算是在某些方面有些过人之处,才被暗中收编,成为沙雕卫的一员。让他们去撒播消息这种事情,最是得心应手。
江凌走后,安成落又叫来了吴擎,道:“你派人密切关注着发现石船的地方,发现可疑的人,先不要打草惊蛇,让人跟着就行。”
“是。”吴擎轻轻点头应道,跟踪这种事情夜鹰卫最是擅长。
韩陶想了一夜,总算是将文书写好,让人快马送往京师,案子拖的时间越久,朝廷肯定会越加怀疑他的能力,怎奈他已经尽了全力,还好有十一王爷的那个得力手下江凌,也是查案的一把好手。
有十一王爷的鼎力相助,他就不信这案子会查不出来。
只要他在这案子上有所表现,将来也能挪挪位置,把总都御史挤下去那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是个寒门子弟,在朝中没有任何背景和势力,一旦他表现得太过平庸或者犯点小错,就不信能一直坐着吏部尚书的位置。
还有那刑部尚书,早已老迈,已经快到致仕的岁数,一旦刑部尚书告老还乡,他也有机会搏一搏那尚书之位,如今又得了十一王爷青眼,只需十一王爷在皇上面前提上一句,还愁不成吗?
当然他自己也需要给力一些的。
隔天刑部派来的人到了奉泉府,来人是刑部北江清吏司郎中徐谭兴。
兴、宁、源、柏、余、甘,六州统称为北江。
徐谭兴和安成落以及韩陶打过招呼之后,便将曾荣等人一并押解进京。
离开奉泉府时,在城门口聚集了众多百姓,一个个脸上都满是怒色。
曾荣等人的邢车刚到城门口,就有一片烂菜叶子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紧接着就是无数的秽物从天而降。
“狗官!”
“还我儿命来!”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狗官!害我家破人亡,去死吧。”
周围满是谩骂声。
许培藏和于士保埋低着头,脸上满是羞愧。
“老爷……老爷……”
许乔氏和于钱氏在人群之中泪流满面的呐喊着,她们本来去找了曾荣,那曾荣还信誓旦旦的给她们承诺,一定会救出她们家的老爷,结果第二日,那曾荣自己就下了狱。
消息传来之时宛如晴天霹雳,许乔氏多次晕厥,还好有于钱氏和一众下人照应。
听闻今日刑部要将她们的夫君押解进京,算是赶着来见自家夫君最后一面,她们自知,此番她们的夫君必然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了。
第124章让囚犯闭嘴
许培仓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将深埋的头抬了起来,一眼便瞧见了人群里的许乔氏,他猛地爬了起来,紧紧抓着邢车的木栅,老眼之中似有泪水在打转。
“夫人,你快回去,替为夫妥当的安置好家中老小,还有华哥儿,夫人要替为夫好好的教导他。”许培仓如鲠在喉,哽咽道。
他也自知此番进京,他已是有去无回,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家中的小儿,虽是他的妾室所生,可如今才八岁。
一个八岁的孩子没了爹,更何况是一个妾室生的庶子,以前还有他这个当爹的罩着,以后没了他,定会受人欺负。
他也知道就算是叮嘱他的夫人,可对于一个妇人而言,不是己出的孩子,总归没有那么疼爱。
曾荣对于周围那些谩骂声,以及那些挂满一身的秽物,视若无睹,脸上依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也许直到此时,他依然坚信,他身后的那个人会救他脱困,即便是以后不能够再入仕,但是他是心甘情愿的跟着那个人,为他效命。
他也相信,他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那个人定会知晓他的忠心,不会放弃他。
只可惜,想象永远是那么美好……
在那为人所不知的地方。
“王爷,十一王爷和韩陶已经发现了江中的石船。”一名死士单膝跪地,面无表情的禀报着。
屏帷之后,一个冰冷犹如寒潭一般的声音传出:“怎么会让他们发现江里的石船?”
“韩陶从总兵府借来了兵力,下令让人下江查探,没想到竟然让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不出半日就被发现了。”死士回道。
“瞎猫碰上死耗子?”屏后之人冷笑一声,道:“这世间所有的巧合,都是被精心算计之后的成果,本王不相信巧合之说。”
死士抿嘴不语,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一阵阵熏香传入鼻中,整个屋子的氛围好似瞬间沉闷了下来,就连温度都渐渐的下降。
只有一声声棋子落盘的声音传来,每落下一枚棋子,死士便觉得周边的空气变得凝重几分。
许久之后,那屏后之人再次开口,缓缓道:“曾荣呢?”
“已经被刑部的人押解进京。”死士一丝不苟的回道。
“嗒”的一声,这一枚棋子落得似乎更加用力了些。
“在他踏入京师之前,杀了他。”
这是一个冰冷得毫无温度可言的指令。
此时屋内另一道带着几分尖锐的声音响起:“王爷这么做,也不怕寒了下面人的心。”
死士心头微凛,脸上却丝毫不觉意外,王爷自然不会自己和自己下棋,而那于王爷对棋之人是谁,可想而知。
“只是一枚棋子,棋子就该有作为棋子的觉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留之何用?”屏后之人鲜有的耐心回答:“况且小十一和韩陶又怎会知道江中有物,曾荣落了网,是谁泄露出去,不言而喻。坏了本王大事者,都!该!死!”
“快去办吧,记得要办妥了。”这句是对那死士所说。
“属下遵命。”那名死士战战兢兢的应道。
王爷这么说,若是他办不好,那自然就是和曾荣一个下场。
直到那死士离去,屋里才又传出一声仿佛独自的低喃:“小十一啊小十一,没想到我们还是要成为敌人了,你的腿已经残了,知道哥哥有多不忍心吗?可惜,你本应该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安王府了结残生的。”
韩陶一下衙,便急匆匆的赶回驿馆,正好又是碰上了晚膳时间,现在他不仅要在十一王爷那里蹭饭了,他有一件更加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和十一王爷商议。
安成落看着一到饭点就上门的韩陶,脸色隐隐发黑,可也没有发作,他已经知道这位钦差大人有多穷了,还要留着银子养外室,可不容易了,就当他好心施舍吧。
韩陶也顾不上喝酒吃肉,一坐下便急急道:“王爷啊,大事不妙啊,咱们查的案子,不知道是谁给传出去的消息,现在人人都知道在江底发现了石船,百姓们更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这有何可急的?”安成落不紧不慢的吃着菜,悠悠道:“消息传出去,不管江中石船和护城堤坍塌有没有直接的关系,自然会让曾荣背后的人有所动作,只要他们有行动,我们不愁抓不住他们的把柄。”
韩陶听得一怔一愣,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是案子还没查明,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案情透露出去呢?
这要是让那些言官知道,他这个主审钦差,一定会被弹劾的,说不定此时就有言官在皇上的面前弹劾他了。
十一王爷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算是有言官弹劾他,他压根就不怕,谁让皇上是他爹!
韩陶突然感受到一道冷冽的目光向他扫来,心中微微一凛。
他说错话了,十一王爷根本就站不起来!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十一王爷像是能看穿他心思似的,他又没说出口,王爷这突然就冷下脸来,是怎么回事?
“韩大人可有其他的进展?”安成落冷声问道。
他不仅知道韩陶心里在想什么,他还知道韩陶说他站不起来,他真有一种站起来抽韩陶几巴掌的冲动。
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想想还是先记着,等日后再抽。
韩陶微微叹息一声,道:“下官走遍了整个沿江岸道,也不断的派人在外面探听之前的消息,可是每个人说法不同,也多是道听途说,根本不足为证。”
“想要证明是人为炸堤,曾荣可能便是唯一的证人,不过要让他开口,显然不容易,现在曾荣已经移交给了刑部,希望刑部能撬开他的嘴巴吧。”
安成落端起酒杯,嗤笑一声,道:“只怕曾荣根本就活不到京师,更别说让刑部撬开他的嘴巴。”
韩陶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道:“王爷以为,会有人劫囚?”
“不是劫囚,是让囚犯永远闭上嘴巴,要让人闭嘴,没有比死更直接的。”安成落淡笑道。
“真是胆大包天!”韩陶怒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道:“若是真有人去杀曾荣,视王法何在?”
安成落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韩陶。
第125章帝王墓
吴擎面色冷峻,双眉一横,恨不得上前将韩陶丢出去,惊扰了主子用膳,就该直接扔出去。
韩陶感觉安成落和吴擎的目光,都好似刀子一般,冰冷的剐在他的脸上。他老脸一红,又缓缓的坐了回去,轻咳两声道:“王爷真觉得,会有人无视国法,在入京的途中杀了曾荣吗?”
安成落略微收回目光,冷冷道:“能把奉泉府变成他的囊中之物,国法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韩陶思量片刻,皱眉道:“曾荣背后的人,会不会是贤王?宁州是贤王的封地……”
还未说完,便被安成落打断了。
“不是他。”安成落摇摇头,道:“宁州虽是九皇哥的封地,可偌大的宁州,奉泉府并不起眼,大人可记得四年前的官职买卖一案。”
韩陶猛地敲了一记额头,道:“被换上的官员自然就是被安插进来的眼线,奉泉府隶属于宁州,宁州又是贤王自己的封地,贤王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那个人这么做,就是要掩过贤王的耳目,好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安成落微微一笑,道:“既然大人都想到了,本王就无需再多言了。”
韩陶脸色微微一僵,要不说王爷还是王爷,总是比他想得更深,他忍不住问道:“王爷对于曾荣背后之人,可有头绪?”
虽然他知道事事都要靠十一王爷提点,显得他很是无用,可是在这桩完全无厘头的案子里,就算他再聪明,也比不上十一王爷家业大。
看看王爷身边这些人就知道了,不管是江凌还是吴擎,哪一个走出去那都是一顶十的好手,虽然这个吴擎名不见经传,但那身手可不一般。
之前他曾天还未亮就起身去衙门,正好碰上吴擎在驿馆的院子里练功,那一双拳头舞得是孔武有力,虎虎生风,后来吴擎开始练刀法,那一套刀法更是犀利刁钻,收放自如。他站在远处,不禁看得入神,竟然忘记了上衙的时间。
虽然这事他从未和旁人提过,但也不妨碍他知道吴擎武功高强。
江凌更是一个人才,查案子快得离谱。每当他们发现一丁点的线索,江凌通过那一丝线索剥丝抽茧,用着极短的时间,就能将事情的前后查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可想而知,在江凌的身后,还有着无数的人在替他调查。
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朝廷的力量,而是独属于十一王爷的力量。
培养一群这样的人,不就是家大业大吗?
不能比,不能比啊!
要是再这么比下去,总有一天,他要自己郁结而死。
安成落微微闭上了眼睛,他也确实该好好的想一想,这个人到底是谁,目的为何。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面庞,有的和煦,有的吊儿郎当,有的带着几分邪魅,有的带着几分呆头呆脑。
只是奉泉府这个小地方,似乎对这些人而言,都没有任何价值。
归根结底,还是问题的重点还是出在奉泉府之上,只有弄明白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玄机,他才能更加准确的找到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
韩陶见安成落似乎陷入了沉思,也不敢再出声,总算是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刚才只顾着和十一王爷商量案情,他还没来得及吃呢。
安成落正思量着,江凌迈步走了进来,瞧见安成落闭着眼,遂没有出声。
安成落却是在听到脚步的时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王爷。”江凌见安成落看向了他,连忙上前行礼道:“您让属下探听的消息有些眉目了。”
江凌说着,似乎隐晦的扫来一眼韩陶,韩大人在此,他方便说吗?
安成落示意道:“说吧,韩大人不是外人。”
韩陶闻言,夹菜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只好将手中的箸放下,正襟危坐起来。
江凌瘪了瘪嘴,这才认真的道:“属下派人在奉泉府各地多方打听,听到了许多关于石船的版本,总结了两个比较切合实际的。”
“其中有一个,说是那石船定是镇住平江里的那些妖魔鬼怪的宝船,传闻以前的平江并没有像现在这么风平浪静,那些在江上行驶的船只,都会莫名其妙的沉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人弄了这么一艘石船沉到江底之后,在江上行驶的船只,就再也没有出过事,至于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无从考究,那些百姓也都是各有说辞。”
“不过这种偏向于鬼神之说的,属下觉得不太可信。”江凌顺道将自己的见解也说了出来。
接着又道:“还有一种说法,曾传言在数百年前,就是咱们大周还未建国之前,在奉泉府一带曾出过一个帝王墓,据说墓中宝藏无数,当时很多专门盗取墓中宝物的盗贼,曾在奉泉府一带大肆搜寻那帝王墓,只是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在江底发现石船的消息一经放了出去,便有人猜测那石船极有可能便是数百年前那座帝王墓,不过这些似乎只有少数人知道,属下想,这一部分人,应该就是当年前来奉泉府盗墓却无果那些盗贼的后辈。”
韩陶听完,轻咦一声,道:“现如今在咱们大周,盗墓一经被发现,可是死罪。按照江护卫的说法,这些人既然祖上是盗墓贼,那自然应该是将这个秘密烂进肚子里才是,怎么会说出来呢?”
江凌睨了韩陶一眼,并没有回答。
能探听出这个消息来,还多亏了他们沙雕卫手眼通天,无所不能。
恰好有一个沙雕卫成员,在和平日里那些酒肉朋友闲聊之时,问及江底石船的时候,有一人因为喝多了酒,才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也幸得他江凌眼神毒辣,从那些搜集回来的众多信息里看到这一项。
其实他自己也甚是奇怪,帝王陵墓一般都是修建在风水极佳的宝地,有哪个帝王愿意把自己葬到江里,死后还去泡江水呢?
但比起那些什么鬼神之说,江凌更愿意相信那江底的石船就是数百年前的那座帝王墓。
第126章十一王爷是福星
韩陶见江凌迟迟不回答,顿觉十分尴尬,只好讪笑着垂下脑袋。
江凌是十一王爷的手下,他不信又有什么用,十一王爷相信就行了,只是他顿时觉得他这钦差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在那宁州总兵的眼里是这样,在杨参将的眼里是这样,现在就连江凌这个和他携手合作过的,也是这样。
每个人都无视他,那种感觉就好像每一个人都在他心头扎上一刀,真是太扎心了。
安成落隐隐皱眉,但随即又舒展了开来,道:“本王曾在一本典籍上看过,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度十分流行水葬。有条件的人家,会给尸体配上一副好的棺材,将棺材沉入水中,条件差些的平民就只是草席裹尸,直接将尸体抛入水中,他们认为水中之神会将他们家人的灵魂带去一个美好的地方。江也好,湖也好,就算是一个小水塘,也能葬人。”
韩陶听得两眼微睁,背脊发凉,要真是有这样一个国度,如果碰上旱涝,水全都干涸了,露出底下那些被葬下的人,整个全是皑皑白骨,瞧着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
若是有人不幸落水,光是瞧见那满水底的骷髅,都能直接吓死过去,也省得买棺材了,直接裸葬吧。
还有,葬了人的水,还能打起来喝吗?喝完会不会直接把人给喝死了?
江凌也觉得甚是惊奇,这世间竟还有这样奇奇怪怪的习俗。
还是王爷的见识广,居然还看过这样的典籍,改明一定要问一下王爷,这是哪一本典籍记载的,他也要去看看,他最喜欢看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安成落微摇着头,接着道:“若江底的那艘石船真是一座帝王陵墓,说不定就是那个兴行水葬的国家,其中的某一代君王,一座帝王陵墓的陪葬品,价值不可估量。”
江凌想了想,忍不住道:“可是王爷,如果那石船真是帝王陵墓,在水里泡了几百年,里面的陪葬品,应该早就泡烂了吧,哪里还有价值可言?”
这时吴擎却冷冷的开了口:“蠢货。”
江凌回眼干瞪着吴擎,吴大哥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一鸣惊人。
怎么突然就骂人了呢?他哪里蠢?
他明明很聪明的好吗!
“既然是石船,只要在石船下水之前,将船体内部封死,水自然就渗不到船内,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就是蠢。”吴擎补充道。
韩陶身躯微微一震,他刚才也有和江凌一样的疑问,那他岂不是也蠢?
只听安成落道:“吴擎说得不错,把船体封死,船内的一切就都会完好无损,这是只有石船才能做到的,若是换成木质的船只,恐怕早已腐烂得连渣都没有。”
江凌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王爷说的“不错”,到底是说他蠢说得不错,还是说吴大哥解释得不错?
应该是后者!
王爷自己都补充说明了,肯定不是说他蠢。
“那么……曾荣背后的人,是不是也知道这石船就是帝王陵,所以他的目的,是要帝王陵里的东西!”韩陶说道。
“首先他需要十分确定,这石船就是帝王陵,我们现在也不过是猜测。”安成落沉吟片刻,又道:“若是曾荣背后之人真的已经查明这石船是帝王陵墓,为了得到里面的财物,炸船取物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们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去捞船。”
“他们原本只是想炸开水中石船,却不曾想,居然无意中炸毁了护城堤,一阵大水连带着冲毁了近百里的护城堤。”韩陶眼睛微微一亮。
他感觉已经十分的接近了案子的真相,只需要查明当年那些官员是谁安插到奉泉府的,背后之人便也能随之浮出水面。
他首先要做的第一步,便是查清楚那石船究竟是不是帝王陵,如果是,那他们所有的推测就都能成立。
韩陶不禁感叹,每一次来十一王爷这里蹭饭,总能让案子的进展迈进一大步。
十一王爷可真是他的福星啊!
“王爷,此事交给下官,下官一定查明这石船是不是帝王陵,一旦确定,下官立即将此事上报朝廷。”韩陶神情肃然道。
他觉得他体现价值的时候终于到了。
而且那可是一座帝王陵,陵中财物无数,说不定朝廷真的会大动干戈的来捞船,大周国法虽明令禁止盗墓,可是官府开墓,那是不犯法的。
查案查出一个帝王陵,他可就是立了一大功!
就算是朝廷不捞船,这案子也有了眉目,将案子查清并且找出背后之人,他也算是功成名就,回到朝中,地位自然非同夕比。
这一顿饭吃得实在是太有滋有味了。
他总觉得若是能天天来十一王爷这里蹭饭,那就真是太好了。
可是他不敢,他真怕把十一王爷的腿给气好了,突然站起来把他踹出去。
咦?
要是能把十一王爷的腿给气好,那他算不算又立功了?
皇上知道若是了十一王爷的腿让他给气好了,会不会给他一个太子太师、太傅、太保什么的当当?
想想还真美。
但这是不可能的,十一王爷的腿要是能被他气好,那他岂不是比神仙还厉害,至少比那个华神医还厉害咯。
据说前段时间,十一王爷去华神医那里求医,至今腿都没好,可见华神医根本就医不好他的腿嘛。
韩陶正吃得开心。
却忽闻安成落道:“本王顿觉身体不适,没什么胃口吃饭了,本王想要休息,招待不了韩大人了。”
韩陶微微怔住,还能这样的吗?
十一王爷这赶人的方式太新颖了,不过也好过被扔出去,或者踹出去。
韩陶放下手中箸,连忙起身行礼道:“那下官就不打扰十一王爷歇息了,王爷若是真觉身体不适,最好还是找个医师来瞧一瞧。”
安成落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韩陶微微躬身,又道:“等下官将案子查明,再来和十一王爷细细汇报。”说完便缓缓退了出去,出门前还不忘再扫一眼桌上的饭菜。
安成落面色微冷。
若是以后这韩陶还挑着饭点来,一定要让吴擎先把他丢出驿馆。
绝不姑息!
第127章拜访祝府
韩陶安排出一部分人力,勘测水中石船的船体大小,又命临时委任的代理府丞,带领着众多府衙内的差吏,搜罗各种关于奉泉府当地的各种野史典籍,试图从中找到关于石船的记载。
奉泉府城东有一文人,姓祝名满华,祝家在奉泉府算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几任朝廷官员,只是到了祝满华这一代,祝满华无心仕途,却一心扑在收藏各种文物,喜爱收集天下奇闻趣事记录在册,年轻时几乎踏遍了北江各地。
祝满华自己编写过一本《北江异闻录》,记载着他从北江各地,所见所闻的各种奇趣之谈,那本《北江异闻录》曾被世人竞相传阅,祝满华自身也算是在文人墨客之中小有名气。
“老爷,官府来人了。”祝家管事快步来到书房,恭声禀报道。
“哦?”祝满华连忙将手中的书籍放下,起身道:“快快将官差大人请去前堂。”
“是。”祝家管事应声,忙退了下去。
祝满华抬步回了房,换上一身衣衫之后,便立即去了前堂。
韩陶悠然自得的品着祝府下人奉上的茶水,杯中水色澄清,色泽虽浓,但入口却毫无苦涩之感,茶水入喉,一个甘香弥留口中。
韩陶不禁暗叹一声,书香门第不亏是书香门第,这茶丝毫不比他在十一王爷那里吃的茶差上多少。
祝满华一到,一眼便瞧见坐在前堂之中,捧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韩陶。他理了理衣襟,连忙上前行礼道:“鄙人祝满华,见过官差大老爷。”
虽然这位官爷似乎没见过,但是那一身红色的官服,彰显着他的官职绝对不低。他祖上也曾出过数位进士,他自然知晓红色官服那至少是三品官以上的大官。
韩陶放下手中茶杯,笑呵呵的看着祝满华道:“祝大老爷,幸会幸会,本官是此番前来奉泉府办案的钦差,有叨扰之处,还望祝大老爷莫要见怪。”
祝满华在家中行大,自他继承家业之后,外人都称他一声祝大老爷。
韩陶也是听下属提到此人,也知晓他喜爱收录那些奇闻,说不定便听闻过关于石船的事情,才有此番上门前来拜访。
祝满华有些惶恐,连忙道:“不敢不敢,鄙人怎敢在大人面前托大,大人直呼鄙人的名字就行了。”
“祝大老爷不必自谦,本官此番前来,也是有事想请教一下祝大老爷,还望祝大老爷不吝相助。”韩陶面带笑容的道。
“若是能够帮到大人,是鄙人的荣幸。”祝满华神色恭谨的道:“不知道大人有什么需要鄙人相助的地方?”
韩陶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祝满华坐下,祝满华也不推辞,大方的落座。下人也连忙再次奉上茶来,将韩泰的茶也重新换成热茶。
这时韩陶才缓缓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想必祝大老爷对平江底发现的石船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祝满华恍然,笑道:“自然,这几日外头可是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鄙人就算是不想知道都难啊。”
“这也是本官此番来找祝大老爷的原因,本官听闻祝大老爷见多识广,不知道祝大老爷可曾听过这江中石船的来处?”韩陶接着问道。
祝满华沉吟了片刻,缓缓道:“鄙人自认为也算是走遍了北江,这奉泉府更是鄙人土生土长之地,这里若是有什么奇闻,鄙人不会不知道,只是这石船,还真是闻所未闻,恐怕爱莫能助啊。”
韩陶不禁微微叹气。
祝满华看韩陶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心中也颇有些过意不去。
想想人家堂堂三品钦差,能够委身亲自登上祝府大门,已是实属屈尊。却不曾想竟要败兴而归,也委实让他这个祝府的当家主人甚是难为情。
不过这位钦差大人,为何也在大费周折的打听这石船的出处?
虽然他自知不是什么喜爱八卦之人,但是这石船的突然出现,也算是一件奇闻,这本就已经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自然也有留意过这方面的事情。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祝满华忍不住的问道:“大人因何要查那石船?”
韩陶干笑一声,祝满华身上没有任何官职,也没有功名,而且就算他祝满华在朝中任职,可是他和本案无关,韩陶自然没有在祝满华面前透露案情的道理。
“平江之底有一艘石船,本官身为钦差,奉旨前来奉泉府查案,自然就要查清一切发现,这石船发现的让人意外,本官也让人查阅了许多当地的野史典籍,可惜并无所获,才会想要前来祝大老爷这里讨教一番,只可惜祝大老爷也不知晓,那本官也就不叨扰了。”韩陶说着正欲起身离开。
祝满华连忙也起身,只听他道:“大人且慢,鄙人虽说目前并不完全知道这石船来历,但是鄙人向来在探索这些奇闻趣谈上颇有门道,鄙人自请,愿意替大人查明此事,也算是满足了鄙人的好奇心,若是能够帮到大人,那就更好不过了。”
韩陶微微扬眉,没想到这个祝满华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啊。
若是有一个在这方面有经验的人帮忙查,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也可以省去他不少事情。
“如此那就麻烦祝大老爷了,若是有需要官府协助的地方,祝大老爷尽管开口,也可以到府衙来找本官,本官一定会让人鼎力相助祝大老爷。”韩陶喜笑颜开的道。
“大人客气了。”祝满华微微躬身,拱手道:“其实在大人还未上门之前,鄙人也查阅了许多书籍,想要从中找出关于石船的记载,虽说没有确切相关记载,不过也算是略有一些收获。”
韩陶心中忽然一喜,又坐了回去,忙问道:“不知道祝大老爷有什么收获?”
祝满华回道:“虽不是明确记载的和石船有关的事情,不过我却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数百年前,我们现如今所在的这大周天下,实际是被无数的小国占据,咱们这奉泉府几百年前,是隶属于一个叫焱邦国的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