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没机会
安成落心中微凉。
若是他的皇叔真对华仙儿动了什么歪心思,即便是他的皇叔,说不得他也只能不顾叔侄之情,抬手将其拍死了。
华仙儿可是他的良配,他绝不允许旁人染指!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好心替荣亲王安排,让华神医为荣亲王妃医治,却不曾想竟是引狼入室,引起荣亲王对华仙儿的觊觎之心。
皇叔啊皇叔。
枉你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发妻疼爱入骨,想不到竟是这种人。
为救爱妻遍寻名医,然后对自己爱妻的救命恩人产生爱慕之情,最后休发妻另娶佳人。
这种情节他在话本子里看过太多了,想不到这种只存在于话本中的情节,有朝一日居然被他给撞上了,而且这人竟然是他的皇叔,而那女子却是自己的良配。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狗血了!
荣亲王哪里知晓,只是这几息之间的功夫,安成落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已然将他判了死刑!
得知爱妻有救,荣亲王内心早已激动得快要乱了分寸,哪里还顾得上去发现安成落这微妙的变化。
“华姑娘在国学院任职那更加方便了,待本王入宫去和皇兄说明,让华姑娘休沐几日,在安王府替吾爱妻治病,想必皇兄定会应允的。”荣亲王兴奋道。
安成落暗骂一声老淫贼,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
好在荣亲王是说让华仙儿留在安王府替荣亲王妃治病,若是让她去荣亲王府,他定然是不会答应的,他断没有把华仙儿送进龙潭虎穴的道理。
华仙儿眯眼笑道:“这样会不会太过麻烦十一王爷了?”
“不麻烦!”安成落直截了当的应道:“能够为皇叔鞍前马后,是本王的荣幸。”
荣亲王笑容可掬的道:“是是是,此事还得多谢侄儿。”
华仙儿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了华神医。
华神医见华仙儿瞧向了他,神情愣了愣,又看向了安成落和荣亲王,清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其实老朽也能治的。”
这两个小子,放着他一个神医不求,非去求着他的宝贝孙女作甚?
不知道姑娘家的都怕羞么?
荣亲王一心救妻还好说,可安成落这混小儿摆明了就是要勾引他的宝贝孙女,可不能让仙儿留在安王府,说不得就得被混小儿给吃干抹净了去。
安成落和荣亲王相视一眼,他朝着荣亲王微微的点了下头。
内心却是暗喜。
差点把华神医这尊大庙给忘了,以华神医对仙儿的重视程度,断不可能让仙儿嫁给皇叔这个可以给她做爹的老头了。
那时就算是皇叔去请他父皇赐婚也没用,就算是他父皇同意,华神医若是不同意,这个面子他父皇还是必须给华神医的。
既然如此,他还担心什么?
华仙儿愣住了,她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她是想让她爷爷拿主意来着,毕竟她一个女子,总不能如此答应了,毕竟这是要留在安王府。
她自己知晓没什么,府内人也知晓没什么,可是在外人眼中,难免会有多事之人说三道四。
她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是想让她爷爷留下来陪她的,怎么她爷爷直接就把事情大包大揽了去?
这样她哪里还有机会留在安王府,不留下,她怎么伺机让安成落尝尝她研制的毒呢?
安成落的整颗心噗通跳个不停。
他还能不能好好的活着了?
为什么那个一心刺杀他的非夜姑娘走了,这又迎来一个一心要毒他的仙儿妹妹?
不行不行,为了他的小命,为了让华仙儿淡出他皇叔的视线,绝不能让华仙儿留在安王府。
有华神医就够了!
“丘爷爷的本事自然是无人能及,相信有丘爷爷出手医治,皇婶一定能早日康复。”安成落连忙附和道。
华神医满意的点了点头,混小儿这次还算识趣。
罢了,算计他一事就不与之计较了。
只要混小儿不勾引他的宝贝孙女,就谢天谢地了。
华仙儿咬牙轻轻地跺了下脚,真是太可恨了!
她爷爷怎么能和安成落合起伙来欺负她呢?
虽然她没开口,可是这两个人就是合起伙来欺负她了。
荣亲王笑呵呵的朝着华神医拱手作揖,道:“如此便多谢这位老先生了。”
不管是华仙儿还是华神医,这两人都是他爱妻的救命稻草,只要能治,不管是谁,于他而言并无差。
华神医抚掌微笑,走到厢房内的书案旁,提笔写下了一张方子,抬手递给了安成落,道:“吩咐人去取药,煎成药汤送来。”
安成落点头接过,随手便交给了丰时,丰时领命退出了厢房。
华神医又向侍奉在厢房外的光头童子提声道:“茱萸,把老朽的金针取来。”
“是。”光头童子行礼告退,蹬蹬跑去取来华神医随身携带的药箱。
华仙儿被留在房中打下手,其他人就连荣亲王都被驱出了厢房,候在东苑的院子之中。
不多时,丰时也端着一碗药汤来到了希宜厢,在安成落的准许下,送进了厢房内。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华神医和华仙儿先后从厢房内出来。
华神医依旧神采飞扬,淡然道:“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意识也恢复了,先让她歇着吧,等晚些时候老朽再来替她施一次针。”
荣亲王闻言大喜过望,又是长揖一礼,道:“多谢老先生。”
“不必如此,老朽也是碰巧赶上了,就不会袖手旁观。”华神医说着,碰巧二字咬得极重。
安成落微微低下头,华神医话中之意,个中原因他自是心知肚明。
荣亲王也是讪讪的笑了几声,道:“不管如何,老先生和华姑娘都是我夫妇二人的救命恩人,感激的话本王便不再多说了,日后若是有机会,老先生和华姑娘到荣亲王府来,本王一定好好招待二位恩人。”
安成落愤然暗衬道:没机会!
论招待,他会好好招待的,犯不着皇叔多此一举。
想要将仙儿妹妹骗去荣亲王府,想都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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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好奇心
华神医独自坐在东苑的院子里,偶尔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神情悠哉,不时的扬起手来遮了遮头上的日光。
“爷爷这大中午的,怎么坐在外面?”华仙儿缓步走近,声音响起。
华神医头也没回,慢悠悠的道:“仙儿来啦。”
“爷爷。”华仙儿走到华神医的椅边蹲下,双手趴在华神医的腿上,撒娇道:“爷爷,仙儿遇到难题了。”
“哦?”华神医略微抬眉,笑呵呵的道:“老朽的天才孙女,居然有解决不了的难题,真是难得啊。”
“可不是嘛。”华仙儿微嘟起嘴巴,道:“今天仙儿给十一王爷尝了尝新做的药,结果十一王爷半点反应都没有,还吐了大半天。”
华神医闻言,猛地坐直了身,急问道:“你给他试了什么药?他吐成那般模样,是因为你给他用的药?”
安成落在凉亭中狂吐不止的事情,华神医也听闻下人谈论了几句,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那小子现在的身子骨比牛还壮,吐一吐也没什么大碍。
可若是和仙儿有关,那就不一样了,叫他还如何能淡定?
华仙儿抿了抿唇,道:“爷爷,仙儿只是……只是想让十一王爷尝尝仙儿新做的毒,可是仙儿没有害十一王爷的意思,给十一王爷端去的那两样菜里,一样放着毒药,一样放着解药,只要十一王爷两样都吃下,就不会有大碍的,最多就是出些丑罢了。”
华神医一阵吹胡子瞪眼,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所以他吐成那样,就是因为你的毒?”
华仙儿连忙摆手道:“不是的,仙儿刚才替十一王爷把过脉,十一王爷体内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即便是有吃下解药,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所以仙儿才会觉得奇怪。”
“所以,这就是你遇到的难题?”华神医冷眉道。
华仙儿被说中心思,顿时面红耳赤,羞惭的垂下眼眸,微微点头。
华神医见此,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的宝贝孙女是在医术上碰到了什么难题,终于有让他这个作为爷爷的神医有了发挥之地。
虽然仙儿喜欢玩弄一些毒物,这事他早已知晓,他也不是什么墨守陈规的老不死,深知医毒不分家的道理。
这些年里,仙儿也没用毒物害过人,他对自己孙女的品行深信不疑,一直以来也就都放任着她了。
华神医拍了拍华仙儿的手,语重心长道:“仙儿啊,爷爷知道,毒药能害人亦能救人,所以这些年里爷爷从来没有阻拦过你,不让你去触碰那些毒物。”
“你要找人试毒,只要不闹出人命,爷爷也不反对,但是,你选谁都可以,切记不可选安成落那小子,所幸没有酿成大祸,下次不可再如此了。”
“为何不可选十一王爷?”华仙儿不解道。
“天机不可泄露。”华神医故作深沉,顿了顿又接着道:“仙儿你记住,日后,若是爷爷不在京师,安成落若是有性命之危,不管是什么,切记一定要派人来找爷爷。”
“为何?”
“因为只有爷爷能救他。”华神医摸了摸胡子道,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
华仙儿似懂非懂,虽然不解,但也只能点头应下,又道:“爷爷还没告诉仙儿,为何十一王爷吃下毒药却没有中毒?”
“这还不简单吗?”华神医摇摇头,道:“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吃下毒药。”
华仙儿追问道:“那他为何又会吐了?”
华神医靠回椅背上,懒洋洋的道:“为何吐了,你替他把了脉都没看出来,爷爷又没看过,哪里会知晓。”
华仙儿捶了一下华神医的大腿,气鼓鼓的道:“爷爷骗人。”
华神医腿上吃疼,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大腿,道:“爷爷真的没骗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吧。”
“爷爷让仙儿去问?确定不是让仙儿去丢人吗?”华仙儿紧咬着下唇,起身跺了跺脚,转身便准备离开。
华神医一听,顿时又坐直了起来。
不能让仙儿去问!
安成落那混小儿,一直在惦记着他的宝贝孙女,若是让仙儿去问,岂不是给了二人增长感情的机会吗?
万万不可!
华神医当即起身,一把拉住了华仙儿,开口道:“爷爷去看看,怎么能让仙儿去问这种事情,免得让旁人误会了,是爷爷不对,爷爷这就去。”他说着,抬步便走。
走没几步,却又被华仙儿叫住:“爷爷,十一王爷的腿……”
华神医回头瞧了华仙儿一眼,眯着眼睛笑道:“仙儿看出来便好,不用说出来,这小子心眼多得很,仙儿日后还是离他越远越好,最好今日便回国学院去。”
如今中秋已过,还得赶紧想法子把仙儿遣回国学院去,万万不能让她在安王府住太久,于她名声不利,更怕他们二人日久生情。
华仙儿看着华神医远去的背影,双唇微抿。
似乎爷爷知道许多十一王爷的秘密。
这些秘密似乎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一个是她的爷爷,一个是最得圣宠的王爷。
而今探究起爷爷和安成落的秘密,已然成了她的小小目的,她向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的爷爷越不让她接近安成落,便越勾起她的内心的那一丝丝叛逆。
华仙儿才刚走没多久,安成落吃饱喝足,他以为打发走了晓江鱼,总算可以好好歇息。
早些时候,已经吐得他精疲力尽,现在恨不得躺下就再也不起来。
刚躺下不久,华神医便来了。
华神医来,江陵可拦不住这脾气古怪的老头。
安成落又被叫了起来,心中郁闷至极。
这祖孙二人是故意的吗?
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就不能让他好好睡一下么?
好不容易有了倦意,要为升级天启做点贡献,这又被叫了起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抓狂的吗?
华神医一进来,便直接开口道:“混小儿,老朽听说你吐了,过来看看你。”
安成落脸色顿时一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能不能不要再说他吐了这件事?
那是他想要吐的吗?
好在他是个男儿身,若不然还不得被外人误以为他怀了身孕。
搜狗
第90章你没有病
安成落被自己荒唐的想法惊得仓皇,飞快地看了华神医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中偷偷的松了口气,好在并不是谁都和他一样,有洞察人心的异能。
若是让华神医知道他心中所想,岂不是要被贻笑大方。
他沉声道:“丘爷爷是来看我笑话吧?”
华神医没好气的瞪了安成落一眼,道:“真是没良心的混小儿,老朽好心好意来瞧你,居然这么埋汰老朽。”
说着便伸出巴掌,作势要打安成落的模样。
安成落并不闪躲,反而将脸凑上前去,笑眯眯的道:“丘爷爷快些打吧,我总觉得最近皮子很紧。”
华神医被气笑了,指着安成落笑骂一声:“你这臭小子……”
当年他和安德帝,韩国公还有酒中仙四人都是至交好友,自从安德帝退位之后,他们四个老不死便常年聚在一处,把酒言欢。
安成落作为安德帝的亲孙,又是韩国公的外孙,在几人眼中自然也就和其他的皇子皇孙不同。
可以说自小,便是被他们四人捧着长大的。
自从安德帝和韩国公两人相继去世,他和酒中仙便也聚少离多,想来也有十数年未见,若不是偶有书信来往,他都要以为酒中仙死在哪个旮旯角落里了。
华神医抽回思绪,一把拉起安成落的手腕,一边把脉一边问道:“你自己说,你为何会吐?”
安成落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不知怎的,突然就止不住吐意,可把我给折腾坏了,丘爷爷有什么法子能止吐吗?日后若是又出现这种状况,我也不至于这么惨了。”
有华仙儿这个毒罐子在身旁,说不定某一日稍不注意又会中了她的算计,总这么吐可不行啊。
偶尔一两次尚可说是巧合,次数多了,不免让人生疑,到时候若是让华仙儿猜出他身上的秘密,不知又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说不得可能会让人心生歹念,到时人人都想要来刨开他的脑袋一探究竟,那他性命岂不是堪忧?
华神医一把扔开了安成落的手,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你身体好得不得了,为何而吐连老朽都看不出,怎么给你对症下药,没得治了。”
安成落面露恐惧之色,道:“丘爷爷是要我放弃治疗啊?”
“老朽是说你没得治了,何时说过让你放弃医治!”华神医瞪了他一眼。
安成落面色难看,难道要告诉华神医,他是因为碰上毒药就会狂吐不止吗?任谁都会觉得这事太过荒唐。
不怕华神医不信,而是怕华神医拿毒来给他试,那和华仙儿有何区别?
他不想再吐了!
这事还是不告诉任何人为好,只是日后不管吃什么,都得小心谨慎了。
华神医见安成落神色低沉,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出声安慰道:“无须多想,你没有病,许是今天起来吸了什么污浊之气所致,并无大碍。”
安成落闻言眼睛微微一瞪,心中气恼至极,可又不敢发作,憋得脸色微微涨红。
华神医的话什么意思?
污浊之气,说句不雅的不就是个屁吗?
华神医是想表达,本王被一个屁给熏吐了吗?
那得是什么神仙屁才能有这般威力?
但愿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想,华神医并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为何他总觉得,华神医眉眼间的笑意,似乎是在笑话他?
“对了,混小儿,有件事老朽要提前和你知会一声。”华神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老朽来京师也有数月了,如今仙儿在国学院也算是稳定了下来,该是老朽离开的时候了。”
安成落缓了缓心绪,扬眉道:“丘爷爷要走?”
华神医微微点头,道:“再过两日,荣亲王妃的身体彻底痊愈之后,老朽便打算动身回江南了,你若是有什么事,便让人来江南找老朽吧。”
安成落轻笑颔首,道:“前些日子,仙儿妹妹让我过几月陪她一起下江南,我还没去过江南呢……”
他话还未说完,却被华神医厉声打断:“仙儿让你陪她去江南?”
安成落愣了愣,眨眼道:“丘爷爷不知道这事吗?我以为仙儿妹妹应该有和您提到过才是。”
华神医顿时火冒三丈。
每年的冬至前夕是华家祭祀的重要日子,这一日不管是身处在何地的华家子弟,都要回到祖宅祭拜先祖,也是为了祈祷开年有个好兆头。
这是数百年来传承至今的惯例。
如此重要的时日,华仙儿却要混小儿同行,这岂不就是在向整个华家人宣示着什么吗?
这么重要的事情,若不是混小儿无意顺口道出,他这个做爷爷的,都要被蒙在鼓里,只怕到时候混小儿去了江南,他想改变什么都来不及了。
华神医越想越气,怒哼一声,理也没理一脸错愕的安成落,甩袖便离开了。
安成落也觉得甚是冤枉,他可是真不知道,华仙儿是要他陪同她回江南祭祀,虽然之前便有猜测,华仙儿是要让他一起去华家。
可揣摩了好些日子,他也不知晓华仙儿让他去华家是何意,只想着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安成落狠拍一下大腿,暗骂自己一声愚蠢!
华仙儿带他一同去江南,不管出于何意,那都是要见家中长辈的,虽然最大的长辈就是华神医,可这老头时常见,倒没什么。
主要是华仙儿的父亲母亲啊。
自古儿女婚事,都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搞定了华仙儿的父母,还愁娶不成华仙儿吗?
他长得这般俊俏,身份地位又高,文采又好,不愁华仙儿的父母对他不满意,对华仙儿而言,绝对是良配啊。
华神医就更不用讲了,到时就算他再不情愿,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认下他这个孙女婿,于华神医而言可不亏!
至少他是华神医看着长大了,凭借这点关系,总比让华仙儿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让她一辈子郁郁寡欢强上太多。
安成落暗恼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去江南一事,只怕现在华神医定会全力阻挠他去江南。
他便就此白白错失了一个大好的良机。
搜狗
第91章因为他是皇子
相比起安成落对自己的气恼,华神医更是怒气冲天。
他气自己太不谨慎,怎么稍不注意就让自己的宝贝孙女栽在安成落的手里了?
若不是仙儿已经对安成落动了情,又怎能可能会邀他去江南。
这事他不能怪安成落,只能怪自己的孙女太不争气,太不自重。
堂堂一个女子,怎么能主动邀请男子去自己家中?就算是大周民风开放,但也不至于开放到这种程度,看上了就直接带回家,传出去还道他教孙无方呢。
华仙儿坐在原来华神医坐着打发闲暇时间的躺椅上,背靠着椅,伸直了双腿慢慢晃着。
看着去而复返的华神医,华仙儿浅浅一笑,正欲开口,却看出华神医脸色不对,连忙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怯生生道:“爷爷怎么了?是十一王爷惹恼了您吗?”
华神医站在华仙儿对面,一脸怒色的瞪着她,吓得华仙儿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她可从未见过自己的爷爷发这么大的火呢。
良久,华神医伸手指了一下华仙儿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啊……怎么能让那混小儿和你一起去江南?”
他就算是有气,也舍不得对华仙儿发,只能硬生生的将怒气忍下。
可却又痛心至极。
想起他曾警告过安成落,可别对他的宝贝孙女怀有什么心思,当时安成落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不是谁都看得上眼,他不信。
这下是真真打脸了。
现在摆明了不是安成落对仙儿纠缠,而是仙儿早已对他起了心思,不然何以要让安成落去江南?
让他这老脸往哪里搁啊?
想不到混小儿还没被仙儿所折服,仙儿倒是先被安成落的美貌给勾去了魂。
仙儿向来识大体,若不是鬼迷心窍,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华仙儿讶然,这事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定是那十一王爷告诉了爷爷,真是个不可靠的人,嘴巴这么不严实。
“别的爷爷都可以依你,只是你不能让安成落陪你去江南。”华神医叹气道。
华仙儿小嘴微微嘟起,道:“为何?”
华神医正色道:“你要是觉得自己回去太过孤寂,爷爷便辛苦些,到时再与你一起回。”
他原本打算过几日便回江南,主要也是考虑到自己的年龄摆在那里,不似年轻人,经不住长时间的舟车劳顿。
他的本意,是要和茱萸一起,一路走走歇歇,顺道瞧一瞧这路上风景。
现在不同了,可容不得他如此悠闲自在。
一想起等他到了江南,一进门可能要瞧见混小儿那张脸,他心里就一阵绞痛。
好在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华仙儿蹙眉道:“可是仙儿已经和十一王爷说好了啊。”
虽然她不是什么君子,可是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到了安成落眼里,她不就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了吗?
这可不行!
“这事爷爷自会去和他说明,总之,你不许和他一起去江南。”华神医厉言道。
华仙儿不满道:“爷爷不讲道理,爷爷以前从不会责备仙儿做得不对,现在事关十一王爷,爷爷便事事阻拦,到底为何?”
“因为他是皇子。”华神医无声的叹息,道:“仙儿,爷爷是为了你好,日后离安成落远一些,就算你……就算你对他心生爱慕,也要把这份情意埋起来。”
华神医这话却恰巧落入了紧跟着他来到东苑的安成落耳中,安成落抬手示意,江陵停下脚步,二人便停在了回廊的拐角处。
竟听起了墙根来。
只听华仙儿道:“爷爷说的什么,谁对他心生爱慕了?”
“你叫他陪你去江南能为何?爷爷知道你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是你选谁做夫婿都可以,爷爷绝不阻拦。
独独安成落不行,他是皇子,你跟着他注定一生不得安宁日,爷爷不想你卷入皇权斗争,这是一条不归路。”华神医道。
“丘爷爷。”伴随着声音响起,安成落和江陵从拐角后出来,慢慢的临近院子。
华神医看着突然出现的安成落,愣了愣神,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神出鬼没?差点吓死他这个老头子了。
不知道刚才说他坏话,有没有被听了去?
咦?就算被混小儿听去也无妨,好叫混小儿知晓,他的决心,他绝不允许他的宝贝孙女卷入那些尔虞我诈之中。
只是安成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气得差点一个倒仰,差点背过气去。
安成落嘴角含笑的道:“丘爷爷,我才刚想起,前日去宫中探望母妃时,母妃曾说,当年和您也有过一面之缘,想着丘爷爷入宫多有不便,便让我带仙儿妹妹入宫去叙叙旧。”
华仙儿偷偷的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脸上带着一丝绯红,安成落突然出现,竟然让她生出些紧张的情绪来。
刚才爷爷和她谈话若是被安成落听到了,他会不会误会些什么?
虽然他长得好看,可未必会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她一直都幻想着她未来的夫君,应该是一个骁勇善战的人,一身的好功夫,骑着汗血宝马带她行遍天下,可从未想过要和一个王爷有什么交集。
以前虽然听过安成落的名字,但也知道他出了意外伤了腿一事,对他也一直都是只秉着一颗好奇的心,可没有半点别的情意。
毕竟自小便一直听她的爷爷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爷爷,心里一直挂念着另一个同辈人,换谁不好奇?
虽然这一见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谁能想到男子居然也能长成这般妖孽,就连女子看了都妒忌。
而且传闻中的断腿也是假的,可即便这样,也和她心目中骁勇善战的英雄豪杰差得太远。
他虽一身贵气,却少了铁血男儿该有的阳刚之气。
他虽相貌俊俏,却少了侠客该有的正义凛然。
更像是玩弄权谋,满心算计的政客。
他虽看似人畜无害,却能让自己委身于轮椅数年。
若说他无所图谋,谁会甘心自己坐着轮椅?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只怕手中早已沾满了鲜血。
综合而言,到目前为止,她都不认为安成落会是她这一生的心之所属。
第92章本王不强求
安成落无意窥视他人的想法,他自知这是十分令人不耻的行为,可是洞察人心这个技能也并不是他能自主的。
华仙儿的想法被他一窥到底,虽然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暗叹一声。
看来不管是华仙儿还是非夜,他的追妻之路皆是漫漫长。
华神医压下心中怒火,端着脸道:“仙儿又不是京中勋贵之女,何以让翎妃如此挂心,你这小儿可莫要诓骗老朽,将仙儿骗进宫去,你安的什么心?”
他瞧着安成落那张云淡风轻的笑脸,就恨不得上去剐上两巴掌解气。
如果安成落一路跟着他来到东苑,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么个坏消息,那他宁愿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安成落了。
简直就是个贼人啊!
一心惦记他的宝贝孙女。
“丘爷爷真是冤枉我了,这真是母妃的意思,不信丘爷爷自己去问母妃。”安成落淡笑道。
华神医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道:“真是个不知所谓的混小儿,老朽又不进宫,翎妃深居后宫,又怎能可能是老朽想问就问得了的。”
“所以母妃才会让我带仙儿妹妹一起入宫啊。”安成落摊了摊手,道:“当时父皇也在场,这也是父皇点头应允的,难不成丘爷爷要抗旨?”
“抗旨又如何?”华神医暴跳如雷,怒喝道:“皇帝小儿又能拿老朽怎么样?反正仙儿是断不会入宫的,老朽不依,有本事就让皇帝小儿自己来。”
安成落这混小儿居然敢用抗旨来威胁他,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当真以为他这个神医是被吓大的吗?
安成落抿了抿嘴,从容道:“丘爷爷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母妃也不过就是想见见仙儿妹妹而已,她常年久居深宫,自然会对外界的人和物感到新奇。”
“仙儿妹妹在京中声望日益渐长,母妃心里好奇传闻中的医仙也不足为奇,仙儿妹妹也无损失,丘爷爷不必担忧,仙儿妹妹去了宫里,我一定会好生照看着她,绝不会让旁人欺负她的。”
华神医内心咆哮,最让人不放心的还不是他这个小崽子!
对仙儿而言,进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翎妃就算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断也不会因此要见仙儿。
定是安成落这混小儿在翎妃面前胡言乱语,才挑起翎妃的见一见心思。
以他宝贝孙女的优秀,摆明了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宫闱之内,皆是勾心斗角之辈,万万不可让仙儿踏足那种地方,染上那种污浊不堪之气。
他只希望他的宝贝孙女一辈子都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华仙儿对于翎妃要见她一事,丝毫不觉得奇怪,她来到京师任职这些日子,多少王侯勋贵的女眷要见她,就连宫中也有过数位嫔妃让人来请过她,只是每一次都被她给婉拒了。
这世间女医者可不多,一只手绝对能数得过来,那些女眷们总有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疾,和那些男医者不好开口提,但是女医者那便大大不同了。
但凡是医术让人信得过,任何一个女医者,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
若是和一个当世闻名的女医仙交好,这是可以让多少勋贵家的女眷趋之若鹜的常态。
所以对于安成落所言,华仙儿一点也不觉得诧异。
华神医坚持己见,绝不会让华仙儿入宫,那神情就摆在脸上,任谁都能瞧得出来。
“翎妃娘娘抬爱,请十一王爷替仙儿谢过翎妃娘娘,只是仙儿职务在身,并不适合入宫,免得旁人闲言碎语,还请翎妃娘娘和十一王爷谅解。”华仙儿屈膝行礼,落落大方的道,她总不好直接方面忤逆了她爷爷的意愿。
安成落抬了抬眉,平静颔首道:“既是仙儿妹妹自己的意思,那本王自然不会强求,待本王下次入宫和母妃说明便可。”
华神医闻言,怒上心头。
什么叫仙儿的意思,就不强求?
敢情他这当爷爷的若是不同意,他安成落还能把人绑入宫不成!
安成落心中一凛,他感觉若是再不走,有可能会被华神医拧下脖子,当即道:“那本王就先不叨扰丘爷爷和仙儿妹妹叙话了,告辞。”
言罢便招呼江陵赶紧送他离开,丝毫不做停留,就算是华神医想要发火,见人都走了,也是有火没处撒了。
华仙儿也是心中惴惴,华神医正在气头上,还是等他气消了再言其它吧。
当即也行礼告退,独留下脸色铁青的华神医。
安成落回去便歇下了,这次没人扰他,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看着距离升级又近一步,心中隐隐忐忑。
对于天启三级,他是又期待又害怕,但这一天总归会来,只能早日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又和二级这般,惊得他措手不及。
吃饱睡足,安成落的精神头十分的好,气定神闲,独自坐在凉亭之中,饮着茶,瞧着池中游得欢快的鱼儿,偶然间嘴角展露一丝笑意,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江陵脚步匆匆,来到凉亭之中,长揖一礼,凑到安成落耳边低语了几句。
安成落眉头微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缓缓道:“既然他自己作死,就帮他一把吧。”
“王爷要将此事挑明吗?”江陵问道。
“你当父皇这三十几年皇上是白当的吗?就算他隐瞒得再好,又能瞒得了多久?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现在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我们只是把事情提前一些罢了。”安成落笑了笑,道:“别忘了除了御林军,还有一支行走江湖的金鳞卫,你只要把消息透露给金鳞卫的人,自会有人去上报,无需我们插手。”
“是。”江陵点头应道。
躬身准备告退,却被安成落一语叫住。
“天台山可有什么消息?”安成落问道。
“回王爷,天台山基本都是晓家族人,外人要混进去打探消息不容易。不过近来却有消息传出,晓家少主回了族中,至于是真是假,晓家少主到底是谁,却没人见过,这事属下命人还在继续探查,本打算有了确切消息,再告诉王爷的。”江陵恭敬的回道。
安成落微微点头,摆了摆手,道:“本王知道了,快去办事吧。”
第93章十一王爷可行
看着江陵远去的背影,安成落目光有些恍惚。
晓家的少主,会是非夜吗?
还是只是个巧合?
算算时间,解飞此时应该已经解决了段青,大概正在前往天台山的路上。
非夜是不是晓家少主,相信很快便能知道了。
华仙儿隔天便回了国学院,华神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总觉得让他的宝贝孙女呆在安王府,就是呆在龙潭虎穴里,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
这个比喻一点也不夸张。
现在对于安成落,华神医就没有好脸色过,早知这小子现在这般打他孙女的主意,他就应该在十几年前,直接当着安德帝的面,把他打死算了。
不过若是安德帝那老家伙还活着,肯定也和这混小子一样,巴不得把他的孙女招进皇家之中。
这祖孙二人,简直就是一样的黑心肠!
恨不得把他这把老骨头都给坑干净,他就被安德帝坑过无数次,坑走了他悉数珍贵的大补药。
真是绝世的大坑友!
现在安德帝的孙子惦记起他的孙女来了,他们华家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安家的钱,这辈子安家来了两个讨债鬼。
又过了三日,荣亲王妃的身子彻底痊愈,华神医也算是功成身退。
荣亲王和王妃二人,对安成落和华神医可谓是感恩戴德,回府的那一日,从东苑一路谢到了安王府门口。
到了府中又派人送来了无数谢礼。
江陵自然喜不自胜,美滋滋的将谢礼全数收下,让人抬进了库房,记录在册。
王府如今的富裕,已经超过了他当大管家这么多年的任何时候。
即便是如今王爷想要大手大脚的花银子,他都绝无二话。
没办法,王府太有钱了,钱太多,不花出去,库房都快放不下了。
荣亲王夫妇一走,华神医一刻也不准备呆在安王府,隔天便回了京师郊外的别院,和茱萸收拾着准备回江南。
离开京师那天,华神医谁也没有知会,偷偷的便离开了。
却不知有人就在一处山头,目送着他的马车一路离开京师。
华神医给安成落和华仙儿各自留了信件,差人等他离开之后,再将信送出去。
大抵是告诉二人,他已经离开了京师。
却是在华仙儿的信中千叮万嘱,切切要离安成落越远越好,就这么走了,他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如今他离开了京师,未来如何,那便完全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若真是躲不过,那也只能说是他们二人的孽缘吧。
平静了好些日子的京师,当百姓们都觉得,总算能过几日安稳日子时,却又再次爆出猛料。
大周共有三十六州地,州以下分为三府七郡,奉泉府地属于宁州,而宁州便是隶属于九皇子贤王的封地。
虽说安成贤向来放荡不羁,心无城府。
可不得不说,有一位贤内助为他出谋划策,这些年倒是将宁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平江贯穿宁州,可算是宁州一大景点,春日里到江边踏青的百姓无数。
然而,却在近日,有消息称,在奉泉府一带,平江决堤,淹没了无数村庄,淹死百姓无数。
可这事当地官府,却未曾上报朝廷,草菅人命,私下封锁了奉泉府平江的沿江一带,暗中筑堤御水,试图欺上瞒下。
但江堤一决,又岂是那么容易欺瞒。
不足十日,便有人向安仁帝呈了密报,安仁帝震怒非常。
贤王自知难逃其责,跪在金銮殿外三天三夜。
到底是地方官员知而不报,还是贤王自有参与其中,这些都有待考察。
重要的是,江堤哪是说塌便塌。
朝堂之上,立即便有言官将整个工部官员全数弹劾了个遍,有正光侯私自加重赋税,贪税在前,便会有人私吞公款,做出豆腐渣工程,才有决堤一事。
工部尚书能坐稳尚书之位,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将他击垮,当即朝堂之上便也上演了一出唇枪舌战。
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
安仁帝听得一个脑袋十个大。
至于是不是豆腐渣工程,地方官员私自重修堤坝,原来的工程痕迹早已被毁坏,根本就无从考究。
此事差点成为悬案。
却在此时,督察院右都御史韩陶毛遂自荐,自愿前往宁州奉泉府查明此案。
文武百官纷纷诧异,这摆明了就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案子,韩陶此举,无异于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些言官虽弹劾得欢,可却没人想要去查案。
查得出那自然是好事,但也多少把工部和贤王都给得罪了,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免不了要被皇上责罚。
有人主动出来接手此案,安仁帝自然是立即点头答应,他就愁着让谁去收这烂摊子,无论真相如何,他都必须要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因为事关重大,又关系到贤王,韩陶自然也不愿大包大揽,独自前往宁州,却是请求,要一位王侯协同办案。
就算是要得罪贤王,那便一起得罪了,总不该是由他一个人来得罪,还有另一个王侯呢。
贤王就算日后要针对谁,那也有个地位比他高的人来分担不是。
在朝堂上商议了半日,竟没有谁是合适人选。
二皇子身受皇命,如今远在榆州。
六皇子喜爱游历天下,如今根本就不知道身在何处。
七皇子远在封地,更不可能千里迢迢赶赴宁州查案。
八皇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不堪重用。
九皇子身处案中,得避嫌。
十一皇子又是个残疾人,行动不便。
十三皇子尚不足十岁,哪里懂得查案,那不是去添乱吗?
这下又让安仁帝想破了脑袋,他膝下儿女虽多,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却无人能派上用场,想想怎么有些悲凉?
太傅章立生出班,进言道:“启奏皇上,老臣倒觉得,十一王爷可行。”
经章立生一提,安仁帝脑中闪过安成落的身影,虽坐着轮椅,却总是面带笑容,眉眼疏朗。
近段时间几次相见,这个儿子似乎并没有如同传言中那般自暴自弃。
可惜坐着轮椅,今生注定入不得朝堂。
安仁帝收回惋惜的神情,问道:“章爱卿说说何处可行?”
第94章爱卿言之有理
韩陶亦看向了章立生,嘴角含笑。
说起来,他和十一王爷倒也沾亲带故,骠骑大将军韩佰胜与他是宗亲,韩佰胜又是十一王爷的亲舅舅。
若是此番一同前往查案的人,选定了十一王爷,与他而言,倒是能多添几分便利。
只可惜十一王爷腿残,估计这事难成。
想着他不由得暗暗摇头。
章立生道:“回禀皇上,十一王爷虽腿脚不便,但自小却是天资聪颖,虽入不了朝堂让人惋惜,但却也同样能为朝廷效力。”
太师刘同和出班,奏道:“老臣以为不妥,十一王爷虽天资过人,但有腿疾摆在那里,全天下都知道,若是委派十一王爷担此重任,世人还以为,咱们大周已无人可用,竟要让一个四肢不健全的人去查案。”
安仁帝一听,脸色微沉,安成落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儿子,此时听闻有人如此贬低自己的儿子,换谁能有好脸色?
更何况他是皇上,说这话的人,又是他倚重的大臣,这是在嘲讽他这个当皇帝的生了个四肢不健全的孩子?
说他无德还是说他无能?
刘同和瞥见安仁帝神色不悦,自知无意捋到了虎须,连忙又道:“二皇子麟王,这些年处理朝中事务是样样得体,此番皇上让麟王去榆州体恤民情,更是做到事无巨细,此乃皇上之福!皇上倒不如将麟王召回京师复命,再随同韩御史一同前往宁州查案。”
章立生闻言,立即反驳道:“刘太师可知道麟王这一来一去,需要耗费多少时日?岂不是给了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有了足够的时间为自己消灭罪证?”
“难不成刘太师也参与了此案,想为自己争取时间洗清嫌疑,还是收受了什么好处,要替人掩盖罪行?”
刘同和一听顿时就怒了,指着章立生的鼻子骂道:“你这老不死,休要在朝堂之上信口胡言,泼我脏水!”
“那刘太师此意又是安的什么心?刘太师和麟王何时有这般好交情,就连麟王远在榆州,都要替他包揽。”章立生横眉道。
刘同和怒极攻心,喝道:“那也好过你选那残腿的十一王爷!”
安仁帝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殿上文武百官纷纷屏住呼吸,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争辩起来,皆是噤若寒蝉。
章立生和刘同和,两人政见不同,同朝为官数十载,稍有一言不合便斗个你死我活,文武百官几乎已经习惯了每日朝堂之上必要听他们二人争论一番。
若是哪一天这二人握手言和,那才稀奇嘞。
眼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安仁帝冷声制止道:“两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不要再争辩了。”
刘同和立即道:“皇上,老臣尽忠职守,赤胆忠心,天地可鉴,请皇上治章太傅一个诽谤朝廷命官之罪,不然老臣不服。”
刘同和说完伏地不起,他话里虽说不服,但也不指望安仁帝真的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治章立生的罪,要真这么容易,他们还需要斗几十年吗?
安仁帝面无表情的道:“刘爱卿的忠心,朕从未质疑过,章爱卿也不过是一时意气,说不上诽谤之罪,刘爱卿就此作罢,快快起身吧。”
刘同和谢恩起身,跨步归班,却是双眼望天,大为愤怒,又是瞟了章立生一眼,脸色怒气难消。
章立生得意的朝刘同和递去一个眼神,随后朝着安仁帝躬身奏道:“皇上,此番奉泉府决堤一案,毁灭村庄无数,死伤亦无数,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处理不当,定会引起百姓不满,失了民心。”
“先前正光侯一案,十一王爷为民请命,想必十一王爷也是心怀大周子民,如此一位心系百姓的勋王,自然不会徇私舞弊,当是最佳人选。”
“更何况查案又不是带兵打仗,更无需上阵杀敌,再者,此案由韩御史主办,十一王爷只是从旁协助,即使十一王爷腿脚不便,也不碍事。”
安仁帝微微点头,脸上神色也缓和了些,比起刘同和三句里两句不离十一王爷腿残,章立生的话显然听着更让他舒坦些。
大学士高佐达向来都是两面逢迎,最会看人脸色,方才两位太师太傅争吵时,他一直站在一旁笑眼旁看,他才不参与,没见皇上神色不悦吗?
还有什么比看这两个老家伙互掐,更让人觉得痛快的事情吗?
此时他一瞧安仁帝脸色,也出班奏道:“臣附议,臣亦觉得,章太傅所言有理,十一王爷虽入不了朝堂,却也可以为皇上分忧。”
章立生朝着高佐达睨了一眼,捻须微笑。
安仁帝俨然道:“两位爱卿言之有理,就依两位爱卿所言。”
章立生和高佐达二人同时俯身,赞道:“皇上从谏如流,乃世之明君,乃百姓之福也。”
安仁帝笑着摇摇头,朝着二人摆了摆手。思索了片刻,又看向了韩陶,道:“韩卿意为如何?”
韩陶连忙出班,拱手道:“臣听从皇上安排。”
“如此甚好。”安仁帝颔首,道:“福忠速去安王府传旨,让十一王爷做好准备,随同韩卿,即日启程。”
“奴才领旨。”福忠领命,躬身退出大殿,火速前往安王府。
任命旨意下到安王府时,安成落微微诧异,虽说这事他早已知晓,但也一直秉着要置身事外。
可不曾想,他的父皇居然会委派他前往宁州查案。
这可不就是扰了他的清静日子了吗?
去了宁州,必定是要为案件奔波的,哪里有时间让他这般闲情雅致。
为天启升级的大计岂不是又要往后延?
安成落有心拒绝,却也知道抗旨不尊的下场,别说他是个咸鱼王爷,就算是朝中股肱大臣,若是抗旨不尊,无论如何,蹲一趟大狱那是没跑的了。
旨意为即日启程,也就没有时间让他拖沓,立即便命江陵去做好准备。
至于晓江鱼,安成落也纠结于要不要一起带走,毕竟把她留在王府,万一惹出什么祸事来,他不在可没人镇压得住。
但是将她一并带走,又不合规矩,被外人知晓,还以为他流连美色,就连出门办案都有带着女眷。
那岂不是要坏他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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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敬酒
北抵京师,南至赣地,连贯各地的航行水路,弯弯曲曲,时而向南时而向东。
河水滔滔,宽阔的河面上,一艘四桅巨船张足了十二张帆,鼓足了风行驶在河面上。
只见船上装饰华丽,两侧高舷墙上,密密麻麻开设了四十来个设桨架的舷窗。
安成落坐于船头,感受着一阵阵迎面吹来清凉的风,使他时刻保持着清醒。
此番前往宁州,韩陶选择了水路,一则速度比走陆路更快,二则也可顺流一路观察河流两岸的堤坝工事。
可谓一举两得。
安成落自然不会反对。
船头两侧笔直的站立着十多个身穿甲胄的士兵,时刻警惕着河面上的动静。
江陵和吴擎神色凛然的侯在一旁。
此次宁州之行,江陵和吴擎随同安成落前往,丰时留守王府,时刻留意着京师的各方动静。
韩陶从船舱中掀帘而出,来到船头,抱拳行礼道:“王爷。”
安成落回头看着韩陶,微微颔首,道:“韩大人不必多礼,此番韩大人是父皇的钦差大臣,按理说,本王该事事听从韩大人安排才是。”
韩陶连忙笑着回道:“王爷真是折煞臣了,韩陶可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
安成落苦笑,问道:“我们行至何处了?”
韩陶回道:“回王爷,已经快近宁州地界了,前方百余里便是宁州金水郡,金水郡郡守裴大人已经接到传驿通知,如今已在码头等候了。”
“金水郡?”安成落微微扬眉,问道:“我们不直接去奉泉府吗?”
韩陶笑着回道:“奉泉府因为决堤一事,水路已被封锁,我们只能从金水郡改为陆路前往。好在金水郡距离奉泉府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路程便能到达。”
百余里水路,以巨船的航行,稍刻即到。
金水郡郡守裴春早已带领着金水郡各地县官恭候在码头上,巨舫刚刚映入眼帘,裴春便带领着诸位官僚提起袍子,缓缓步下石阶。
还未等船靠岸,组织的声乐队便乐声喧天,鞭炮齐鸣,密密匝匝连成一片,一时整个码头硝烟四起,嘈杂一片。
船一泊岸,踏板刚刚放下,百余名士兵便抢先下船,犹如鸿雁展翅般,左右一分,立在码头两边。
安成落和韩陶联袂而下,顿时码头上的官员纷纷跪拜在地,高呼:“恭迎钦差大人!恭迎十一王爷!”
韩陶和安成落相视一眼,安成落微笑颔首。
韩陶这才出声道:“各位大人快快起来。”
闻言众多官员方毕恭毕敬的起身,退至两旁,让出一条通往岸上的大道。
那些官员们视线皆若有似无的落在了轮椅上的安成落身上,纷纷赞叹。
原来传闻中的十一王爷长这样!
虽然是好看了些,但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嘛。
裴春当先走上前去,微笑施礼道:“钦差大人和十一王爷一路风尘,真是辛苦了,卑职已在城中备好了酒席,为大人和王爷接风洗尘,有请大人和王爷移步城中。”
安成落看了裴春一眼,裴春年约四旬,身材高大,生得仪表堂堂,昂首挺胸,那份风度气质丝毫不比京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差上多少。
“裴大人有心了。”韩陶微笑道。
一行人在众多官员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往金水郡的城内而去。刚刚入城,便见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夹道欢迎。
听着众多百姓的欢呼,坐于马鞍上的裴春满脸得意洋洋,他们表现得越是激动,证明他这个郡守便越得民心。
只不过,百姓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皆是想要一睹十一王爷真容,毕竟这位王爷可是曾名动大周的,如今十一王爷亲临金水郡,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可惜,十一王爷坐在马车之内,根本就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百姓们又不由得大失所望。
韩陶这一路进城,看到街边如此多的百姓,不停的朝着两边百姓挥手致意,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停过,早已笑得僵硬。
此时他不由得羡慕起坐在马车内的十一王爷,至少不掀开帘子,谁也不知道他笑没笑,何须像他这样。
这个钦差大人真是太不好当了。
裴春将接风宴席设在城中府衙里,一顿酒巡过后,几杯酒下肚,那些畏首畏胆的官员们,终于放开了拘束。
不少人主动上前敬酒,和安成落攀谈起来。
安成落几乎来者不拒,但凡敬酒之人,他都一一回了酒。
这时人们又不由得感叹。
传闻中的十一王爷真是脾性太好了!
一点也不比那些王侯将相,一个个眼高于顶,别说是给他们回酒,可能连理都不理睬他们这些芝麻豆大的小官。
那些敬过酒的官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色激动得早已泪流满面,把同桌的其余几人都给吓了一跳。
一问才知个中缘由,紧接着便出现了各路官员,络绎不绝上前敬酒的情形。
韩陶看着他这个钦差大使都没十一王爷来得受欢迎,心中不免有些落差。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能比不能比。
韩陶只能闷闷的自己喝起了酒。
在金水郡暂歇了一夜,安成落和韩陶在那些官员的欢送下,离开了金水郡,前往奉泉府。
韩陶说的快马加鞭,才能一日赶到奉泉府,可思及安成落腿脚不便,只能坐马车,一日路程自然到不了。
到了夜里,又在沿路的驿站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晌午,才遥遥望见奉泉府的城墙。
奉泉府府尹庞德厚携一众奉泉府官员早已等候在城门口。
城门内街道两旁欢迎的百姓三三两两,比起热闹繁华的金水郡,奉泉府便显得萧条了许多,人气也少了许多。
庞德厚俯首跪地,朗声道:“卑职庞德厚恭迎钦差大人,恭迎十一王爷。”
在他身后的众多官员,也跟着高呼出声:“吾等恭迎钦差大人,恭迎十一王爷。”
韩陶冷眼看着跪在最前的庞德厚,直言道:“庞大人可知罪?”
庞德厚额头早已渗出一层薄汗,声音颤抖的道:“卑职自知罪该万死,但请钦差大人发落。”
第96章接地气的十一王爷
就在韩陶呵斥庞德厚时,安成落在江陵的搀扶下,从马车下来,坐着轮椅,来到了最前方。
这时安成落才看清庞德厚的模样,和裴春同样四旬的年纪,却没有裴春那般意气风发。
肤色黝黑,整个人高高瘦瘦,更像是一个常年身处在烈日下辛苦辞劳的农户,而不像一个日日坐镇府衙的父母官。
韩陶见安成落上前,连忙翻身下马,虽然他是钦差,此案全由他来主导,但安成落是皇子,该给的尊敬他还是得给的。
可不能因此惹得十一王爷白眼,若是十一王爷有朝一日,荣登大宝,岂不是得给他穿小鞋。
朝局向来动荡不定,谁会知日后继承帝位的会是谁?
皇上虽迟迟不立太子,可人人心里都明白,在皇上心里,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就是十一王爷。
若不是因为五年前那场意外,只怕十一王爷现在就不是十一王爷,而是太子了。
虽然十一王爷腿脚残疾,但若是皇上铁了心要传位给十一王爷,谁也阻拦不了。
即便韩陶身为右都御史,官职不低,可谁也想为自己在日后谋一个大好前程。
总之,对于那些皇子们,现在不得罪谁,不偏向谁,那就是对的。
安成落在打量庞德厚的同时,庞德厚亦在打量他。
庞德厚心中多有不贫。
有些人注定是含着金汤勺出生,注定一辈子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
这便是天道不公!命运不公!
自他听闻此番前来查决堤一案的,还有传闻中的那位十一王爷,他心中就是冷笑不已。
大周数代皇帝,治国理政,向来以民为重,以百姓为先,只是现在的皇帝,真是越当越回去了。
一个任性的皇帝,又怎么能治理得好一个泱泱大国?
安仁帝偏宠十一王爷,早在十数年前,就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不少风浪,即便是他们这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员,都多少有耳闻。
如今十一王爷变成了一个半身不遂的废人,皇上依旧对他委以重任,这不是盲目的偏宠又是什么?
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又怎么体会得来民间疾苦?又怎么可能会懂得查什么案子。
最多也就是跟着来沾沾光,凑凑热闹,说不定再添添乱,事后再分点功劳什么的。
可怜他们这些地方官员,一年到头矜矜业业,为百姓秉公执法,为大周鞠躬尽瘁,到最后出了些小差错,就要被问罪下狱。
安成落无视庞德厚心中所想,大概在任何人的心中,多少对他这个生来尊贵的王爷有些不屑,甚至是嫉妒。
这不是他能改变得了的,索性便没放在心上,如果他事事都要与人计较,那他得多累啊?
“不知那些受灾的百姓,庞大人是如何处置的?”安成落开口问道。
庞德厚稍微愣了愣神,十一王爷第一句话不是向他问罪,不是向他问案情,却是问百姓。
这么接地气的问题,真的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能问得出来的吗?
韩陶见庞德厚久久不语,不悦的喝道:“王爷问你话呢?还不回话,愣着做什么?”
庞德厚这才回神,掩去心中对十一王爷的不屑,道:“卑职将临近的一些城镇外,划分出了几片区域,临时搭建了些草棚木屋,暂时供幸存的百姓有个落脚之地。”
“如今已经入秋,奉泉府又是临江之地,夜里天气凉意袭人,只是简陋的草棚木屋,那些百姓如何耐得住冻?”安成落皱眉道。
“王爷英明。”
这时,庞德厚身后的一名官员几步上前,拱手道:“卑职是会沧县县令魏岢,府尹大人在会沧县的县城外设立了一处临时的避难场所,可是近日来,感染风寒的百姓日益增多,县城里的大小药铺,无偿为百姓治病,可耐不住得病的人太多。”
“不出几日,城中便出现了断药现象,即便是从临近的县城调来治病良药,可还是会有人因无药治病,只能在家中等待死亡。这一切都是府尹大人玩忽职守,疏忽了百姓安危所致!”
魏岢说着脸露一股愤怒之色,口中更是传出阵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庞德厚惊讶非常的看着魏岢。
江堤一决,他早已忙得焦头烂额。
又要安置幸存之人,又要去打捞那些被河水冲走的尸体,还要时时去安抚那些失去家人,早已精神奔溃的百姓。
这种事情,若是无人报与他知,他又如何能做到事事了如指掌?
魏岢所说之事,他完全不知!
而此时魏岢却在钦差和十一王爷的面前当众说出,简直就是在他原有的罪责之上,加上重大的一击!
庞德厚身子微微一晃,露出一抹冷笑,想不到他为官二十几载,最后却栽在了自己手下人的手里。
他一直都好奇,为何好好的江堤说决便决,也一直在让人调查其中缘由,只是迟迟没有结果。
看来并不是没有结果,而是底下的人,一直都将他这个府尹蒙在鼓里。
安成落睨了一眼魏岢,又看了看庞德厚,心中了然。
“庞大人,魏县令所说之事,可是属实?”韩陶冷冷问道。
庞德厚心中悲凉,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查证,魏岢所说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只能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韩陶见他不辩驳,心中似是自有答案,冷哼一声,道:“好一个庞德厚!”
“江岸决堤,冲毁村庄无数,本就是大过!灾变过后,又不妥善安置受灾百姓,你这府尹当的,可真是称!心!称!职!”
称心称职四字,韩陶咬得极重。
庞德厚跪伏在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咬牙道:“下官有罪。”
韩陶面色冰冷,开口道:“庞德厚在其位不谋其政,玩忽职守,致使百姓死伤无数,暂且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魏岢同样低着头,但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只要此番将庞德厚拉下台,他再表现得亮眼些,说不得他的位置也能挪一挪,坐上那府尹之位。
第97章为官申冤
在魏岢心中,庞德厚就是一块食古不化的硬石头,油盐不进,固执己见,刚愎自用。
整日里摆出一副刚正不阿,为国为民的模样,谁能知晓他背地里收受了多少好处?
谁人又不知他对京师那些勋贵们嗤之以鼻,更是曾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将京师里的勋贵臭骂了一顿。
今日来的都是京师里的大人物,只要在钦差和十一王爷面前参上他一本,不愁庞德厚不下台。
眼看着随着钦差而来的士兵就要上前去,将庞德厚拿下,却被一道清越的声音制止。
“且慢。”安成落出声道:“不知韩大人可愿听本王一句?”
韩陶不由得看向了他,拱手道:“王爷说的什么话,此番奉泉府案,王爷同样是有权审理的,王爷有何见解,下官自然是要听的。”
安成落再次感叹,洞察人心当真是个神技能,让他受益匪浅,若是天启能一直这么靠谱,他又何惧三级到来?
他微笑颔首,道:“本王觉得此事疑点诸多,庞大人或许是被人蒙蔽了也说不定,毕竟兹事体大,庞大人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在这风口浪尖上,如此疏忽大意。”
庞德厚两眼微睁,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安成落。
安成落俯视一眼庞德厚,唇角微勾,接着道:“我们来查案,便要查明一切真相,决不可因为一人的片面之词,便将人定罪下狱,我们要的是予人公道,是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那些跟在庞德厚身后,跪拜在地的官员,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神色里带着几分激动。
如果来办案的十一王爷是一个秉公执法的英明好王爷,那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就能脱开关系了,且不说头上的乌纱帽,至少小命能保住。
奉泉府下有二十三县,此番受灾的有七个县城,死亡数千人,伤及人数不知凡几。
他们这些县令县长如何都是脱不开的干系的。
被问罪那是没跑的了。
可江岸决堤这事也不是他们想要的,只能说天意如此,他们将此事上报给府尹,却也不知为何会被下令要将此事压下。
只知上头的人告知他们,若是此事被朝廷知晓,涉事的所有县令县长都会被罢官撤职,甚至会有牢狱之灾。
这对他们而言,可当真是无妄之灾。
只能听从府尹下的文书,偷偷将沿江一带封锁,将那些遇难者的家属偷偷的安抚住,不让他们出去胡言乱语。
可谁知没几日,这事就被人给捅到皇上那里去了,顿时他们这些人就被安上一个知而不报的罪名。
只是办案的钦差未来,不曾将他们缉拿,他们多少个日日夜夜,期盼着钦差永远都不要到奉泉府来。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
该定的罪还是要定。
他们是朝廷命官,他们逃不掉,只能乖乖等在此处,听候发落。
若是钦差是个明事理的人,自会为他们洗刷冤屈。
他们是真的冤,他们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韩陶亦是点头,附和道:“王爷说得有理。”
其实在韩陶心中,不管庞德厚有没有冤屈,也不管他是不是玩忽职守,单凭他欺君罔上,知而不报这一条罪行,这趟牢狱,他都是蹲定的。
但是既然十一王爷有心为他洗刷冤情,就算最后是徒劳无功,也与他无关。
就算是案情被耽误了些许时日,朝中有人要弹劾他,那是不存在的!
这可是十一王爷自己提出来的,他还能反驳不成?
有本事就去弹劾十一王爷吧。
韩陶顿时对自己的明智感到欣喜。
果然带着十一王爷一起来办案是对的!
韩陶冷冷的睨了庞德厚一眼,道:“既然如此,便先进城,待本官和十一王爷查明事情原委,再来定你的罪。”
“是。”庞德厚从刚才开始,心中便捏了一把汗,此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即便他再蠢,他此时也该明白了这事从头到尾,是有人故意对他隐瞒。
他起身的同时,不由得瞟了一眼在他左右的左少尹和府丞,最有机会陷他于如此境地的,便是这二人了。
只要给他时间查明,他定会给钦差和十一王爷一个交代,决不会白白浪费了十一王爷给他的机会。
一念至此,庞德厚深深的看了坐在轮椅上,面带微笑的安成落一眼。
这位王爷,似乎和他认知里的多数勋贵大为不同。
在当地官员的安排下,安成落和韩陶一行人住进了奉泉府的驿馆。
驿馆不大,但还算干净。
吴擎带人将驿馆巡视了一遍,确保安全。
韩陶再次感叹。
十一王爷身边的人,还真是小心谨慎,这里是驿馆,是官府的地盘,还怕会有人来行刺十一王爷不成。
想着似乎又觉得不对,前段时间十一王爷在自己府中被人行刺一事,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知晓,看来十一王爷的手下谨慎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再一想,他和十一王爷同样住在驿馆里,如果有人来行刺,会不会受其牵连,把自己小命给搭上?
当即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吩咐着随行的士兵又把驿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察看了一遍。
又把原本驿馆里的驿丞和衙差统统撵去了别处,尽数换上自己带来的人。
如此他才总算心安了些。
住处刚一收拾完毕,江陵便被派出去探听消息。
安成落如今对整个奉泉府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好在奉泉府虽说距离京师稍远,可也有沙雕卫的人驻守,早在从京师动身之前,他便让江陵吩咐沙雕卫去查清此事。
他对沙雕卫的办事效率可一点也不怀疑,等他到达此地,已经过去好些时日,相信沙雕卫早已将整个奉泉府差得滴水不漏。
只需等江陵从沙雕卫手中拿回情报,这个时间无需太长。
韩陶对于查案亦是刻不容缓,住所一安置妥当,便前去请安成落,邀他一同前往察看坍塌的江岸堤坝。
安成落在吴擎的保护下,随同韩陶一齐出了驿馆。
却在驿馆外遇到了另一队人马。
第99章下狱
就这被耽误的少许时间,一顶四人抬着的轿子急匆匆的从远处不断靠近。
轿子在队伍末端停下,一名年过五旬的老头弯腰跨出轿子,两手提着浅青朝服袍子,步履匆匆的上前。
于士保一眼便瞥见了为首的韩陶,立即上前,跪地行礼,恭敬道:“卑职岚口县工事都监于士保,拜见钦差大人。”
说完又跪着转过身,朝马车内的安成落,恭敬道:“拜见十一王爷。”
韩陶坐于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于士保,冷声问道:“你就是负责岚口县江堤建造的都监?”
于士保深觉有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惶恐应道:“正是卑职。钦差大人和十一王爷亲临岚口县,卑职未曾远迎,还请钦差大人和十一王爷恕罪。”
韩陶重重地哼了一声,板着脸道:“你确实有罪。”
“身为岚口县工事都监,却监察不利,以致堤坝塌陷,让百姓遭受无妄之灾,伤亡惨重,论罪当斩!”
“请钦差大人明察!”于士保脑袋重重磕在地上,高声说道:“钦差大人,岚口县属于下游,再往上还有六个县城,岚口县的堤坝之所以会坍塌,全是因为上游决堤,大水冲至下游,水力过猛,才会导致堤坝承受不住大水,连带着一并被大水冲塌的。”
“好在大水经过岚口县后,水势锐减,才能保住岚口县再下游的百姓不受大水之祸,不然只怕伤亡会更大!”
“哦?”韩陶挑了挑眉头,冷冷的哼了一声,笑道:“听于都监此言,岚口县此番不但无过,还有功咯?”
于士保闻言,坦然失色,又是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响头,颤声道:“大人,卑职……卑职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推卸责任之意,大人即便是要将卑职斩首,卑职也绝无怨言,只是大人明察秋毫,一定会给卑职一个公道的。“
韩陶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很会给本官带高帽子,本案干系重大,本官决不会姑息任何人。“
“今日就算你不来找本官,本官也会派人去找你,你也不要妄想着蒙混过关,更不要想着在本官面前使什么手段,本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于士保额头早已渗出一层薄汗,战栗道:“卑职不敢。“
韩陶微一抬手,朝着身边的差役吩咐道:“将岚口县工事都监于士保暂时收押大牢,待本案查清,再论罪处置。“
“是。“两名差役领命应道,正欲上前拿人。
这时,安成落出声道:“且慢,于都监,本王问你,为何不见岚口县的县长?“
于士保迟疑了片刻,道:“回禀王爷,许大人……兴许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所以迟迟未到吧。“
安成落眯了眯眼,冷声道:“有什么事情比查清江堤坍塌更重要吗?“
“这……许大人素来与卑职不合……“于士保回道。
“本王知道了。“安成落说着看向了韩陶,道:“韩大人该抓人就抓吧。“
韩陶二话不说,便指挥身边的差役上前。
于士保脸色难看至极,他这算不算是上赶着将自己送进大牢?
可是再一瞧,韩陶和十一王爷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能乖乖的任由两名差役给自己带上了手镣脚镣。
抬着轿子来的那四名轿夫面面相觑,都是瞧见了自家老爷这一会功夫,便下了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都没了主意。
“怎么办?要回去告诉夫人吗?“其中一人问道。
“你傻啊!“另一人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瞪眼道:“大人这次怕是真要栽了,这可是从京师来的钦差大人和王爷,又不是以前那些小官小吏,就算是告诉夫人也没用。“
“夫人不是和京师里的贤王是亲戚吗?有夫人出面,老爷应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那人又道。
“贤王这次估计都自身难保了,不然这事也犯不着闹得这么大,贤王自己定能解决,哪里还会派什么钦差啊。“
“就是,我听说这次来的这个王爷和贤王可是亲兄弟,朝廷这是打算让他们兄弟相残啊。“又有一人插嘴道。
“别说了,乱议朝廷之事,被发现是要被割舌头的,严重的还要砍头呢。“
“咱们赶紧回去吧,去通知夫人一声,然后赶紧给自己谋点后路,实在不行该跑路就赶紧跑吧,别到时被连累了还得把命搭上。“
“是是是,老哥儿说得有理。“
四人一通商议之后,抬着空轿子悄无声息的从队伍最后溜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许培仓半路上瞧见了于士保的官轿,心中顿觉奇怪,于都监那老贼,不是比他还快吗?这是见过钦差和十一王爷了?
怎么是往回走呢?
“停轿停轿。“许培仓高声喊道。
轿子应声停下,许培仓弯腰出了轿子,一手拦住了迎面走来的轿子。
四名轿夫瞧见拦轿之人正是岚口县的县长,赶紧落下轿子,四人同时拱手行礼。
“于都监,本官听闻你不是去见钦差和十一王爷了吗?怎么这是要去哪儿?“许培仓捻着胡子,朝着轿子里大声问道。
四名轿夫偷偷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的那名轿夫拱手道:“大人,我家老爷……我家老爷被下狱了,这是空轿子,小的们正打算回府通知夫人呢。“
“什么?你家老爷下狱了?“许培仓惊叫一声,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大人,我们还得回去复命,不耽误大人了,先告辞了。“
说完,四人又抬着轿子匆匆走了。
看着于士保那张空轿子,许培仓心中一凉。
于士保虽是工事都监,可怎么说也比不上他这个县长的责任大,连于士保都下狱了,他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许培仓连忙向跟在轿子一旁的县丞招了招手,道:“你速速去府城找左少尹曾大人,就说于士保已经入狱,本县怕也是逃不掉了,让他速速想法子。“
“是。“那县丞躬身应道,沉吟了片刻,又问道:“大人,曾大人他真的有办法能保住我们吗?“
“放心吧,有什么事,有本县在你头上顶着,不会连累你这老小儿的。“许培仓摇头道,说完便回到轿子里,道:“速速去江岸口。“
第100章六皇子
京师太傅章府。
别致的庭院中,章立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棋盘,沉吟许久,似是举棋不定。
他捏着手中一枚棋子,微微抬头,瞧了一眼对面气定神闲的墨袍男子。
墨色的缎子衣袍,为他增添几分沉稳,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巧妙的烘托出了他身姿非凡。
“章大人迟迟不落子,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逸身上,难不成逸的脸上写着如何让章大人落子么?”墨袍男子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章立生闻言,老脸一红,将目光收回,道:“下官只是一直想不明白,王爷为何要下官举荐十一王爷前往宁州。”
说着,章立生拾起棋盘中的黑马,举棋落子,不再犹豫。
“宁州,是死局,也是生局。”墨袍男子眼中灿若星河,拾起一枚红子,落子有声,仿似胸有成竹,他接着道:“大人可曾听过破而后立,十一此番若是能够破局,回朝之时,必和今日不同,那才足够成为逸的对手,逸才有心思与他一较高下,若是死在那里……”
章立生脸皮一颤,道:“若是十一王爷在宁州有个三长两短,那下官定也逃不过皇上问责,如此下官可就再也无法替王爷效命了。”
安成逸扬起手中折扇,浅浅一笑,道:“章大人为逸身先士卒,逸也定不会辜负章大人的信任。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十一死在宁州,那也不是我们动的手,自然会有人去顶这罪,九皇弟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一石三鸟!”
“那若是十一王爷能够安全回京呢?”章立生皱眉道。
安成逸拿起棋盘边的茶杯,轻抿一口香茶,目光紧盯着棋盘,轻声道:“安全回京?他既然去了宁州,有些人可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回来的,他要是能回来,那也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无需担心,让他们去斗吧。”
“王爷想要坐收渔利。”章立生眼神一亮。
安成逸笑而不语。
“爹爹。”
恰在此时,一名女子款款而来,眉眼含笑,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女子走近,偷偷瞟了一眼安成逸,脸颊微微泛红,微低着头,朝安成逸屈膝行礼,道:“见过逸王。”
安成逸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章立生眼中满是慈爱,捻着胡须笑问道:“嫣儿怎么来了?”
“嫣儿听下人说爹爹在庭院里下棋,闲来无事就做了几样点心,想拿来给爹爹尝尝。”章含嫣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食盒中的几样小点心,瞧得章立生眉眼瞬时都舒展了开来。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他素来就好吃甜食,章含嫣做的这些小点心很是合他胃口,甜而不腻,每一次都让他忍不住多吃几块。
章立生将一碟子点心放至安成逸桌前,笑道:“王爷也尝尝嫣儿做的点心。”
“章姑娘心灵手巧,逸瞧着这点心便觉得定然很好吃。”安成逸看了那碟点心一眼,又朝着章含嫣递去一个眼神。
章立生哈哈笑道:“下官最喜欢的,就是嫣儿做的这些点心了。”
安成逸微笑着拿起一块,轻咬一口,看着手中点心微微出了神,半晌后,他道:“逸听闻,翎妃冬至后要替十一办一个百花宴,邀请京中贵女参加,章姑娘也在邀请之列。”
章含嫣拿着食盒的小手微微一颤,不由得看了安成逸一眼。
只听安成逸继续道:“逸还听闻,十一近期似乎喜好美食,也许章姑娘做的这些点心会合他胃口,说不得章姑娘成为十一王妃的机率会比之旁人更大些。”
章立生闻言,脸色变了又变,一阵阴晴不定。
一想起十一王爷此番宁州之行,怕是凶多吉少,到时别说百花宴,可能办的便是丧礼。
但若是十一王爷平安归来,百花宴若是如期举行,嫣儿说不定真有机率会被选上。
章立生看了一眼安成逸。
外人都以为六皇子喜好游历天下,常年不在京师,但也只有他知道,他这个太傅,是逸王一步步出谋划策,将他推上去的,若不然,他可能至今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
他尚且如此,朝堂之中不知有多少官员会是逸王一手安排的。
前段时间,前吏部尚书刘保突然被查入狱,说不得便是逸王所为,排除异己,将他自己的人推上去。朝中谁都没有意料到,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
逸王没说,他也不敢多问,他心知这是朝堂禁忌。
他深知在众多皇子之中,只有逸王才最懂得隐忍不发,谋而后动。
将来嫣儿若是嫁给十一王爷,那一定会成为逸王的敌人,若真是到了两权相争之时,他是该站在逸王这边,不顾女儿的死活,还是将女儿变成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若是让逸王来选,后者的机率更大。
他不希望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就这般埋葬在皇权的争斗之中。
嫣儿的心思,他作为父亲又怎会不懂?
“嫣儿,你先下去吧,爹爹和王爷还有些话要说。”章立生朝着章含嫣挥了挥手道。
章含嫣抿了抿唇,朝着二人微微屈膝行礼,道:“嫣儿告退。”
待到章含嫣走远,章立生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安成逸,道:“王爷,下官就这么一个女儿。”
“章大人,每个人的宿命自打出生那一日便注定了,若是令嫒能够助逸完成大计,他日逸定不会亏欠她,若是她愿意,逸也愿不计前嫌,将来在宫中为她留下一席之位。”安成逸神色如常道。
章立生闻言,面露几分痛苦之色。
道来只能怪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
“章大人如今还不算年迈,倒不如想想为章家留下一丝血脉,将来也能子承父业,章大人所做的一切努力,才不会白费。”安成逸轻笑道。
章立生虽位居朝中一品大员,家中却无侍妾,只有一原配夫人,但原配章楚氏生下章含嫣时,伤及身体根本,无法再生育。章立生也未曾想过要纳妾,倒把章楚氏给急得日日不能安寝。
第98章王爷说得有理
刚出驿馆,就见二十几骑快马疾奔而来,在其后紧跟着一队大约五十人左右的官兵。
一到驿馆门口,带头的将领急急勒马,其后众人纷纷跟着他翻身下马。
带头将领走上驿馆大门前的台阶,来到安成落跟前,单膝跪地一拜,道:“末将宁州总兵府参将杨灿,受命前来保护十一王爷。”
韩陶脚下一虚,内心一阵呼天抢地。
这就是差别啊!
他一个钦差大使,从京师到奉泉府,随行的也不过三十兵马。十一王爷这才刚到奉泉府落脚,后脚宁州总兵府就派了一队子官兵来保护他。
他这钦差大使,到底是怎么混得这么惨的?
安成落有些怔愣,宁州总兵府派兵来护卫他的安全,这事他事先并没有听人提及过,人来的突然,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想来大概是他的父皇思及他出门在外,安危难料,才会临时从宁州总兵府抽调些兵力前来。
他微微点头,抬手示意杨灿起身,道:“辛苦杨参将了。”
杨灿一副受宠若惊状,连忙抱拳道:“这是末将的职责所在,何谈辛苦。”
安成落笑而不语。
这时杨灿才看向了一旁的韩陶,拱手问道:“这位应该就是钦差韩大人了吧?”
韩陶嘴角微微抽搐,这位杨参将,总算是记起还有一个钦差了。
他干笑两声,应道:“正是韩某。”
杨灿脸上扬起笑容,又问道:“钦差大人和王爷这是准备去哪儿?”
“本官和王爷正打算一同去出事的江岸勘察一番。”韩陶道。
“如此,那末将便护送十一王爷前往。”杨灿说完,抱拳退下驿馆门口的台阶,前去指挥带来的官兵。
韩陶脸色隐隐发黑。
杨参将这话什么意思?
护送十一王爷前往?他这个钦差就不护送了吗?
真是太可恶,太势利了!
虽说比不得十一王爷,但好歹他也是一个官居三品的钦差大使啊。
势利小人,这杨参将真真是个势利小人。
看着韩陶拂袖上了小吏早已备好的马,安成落哑然一笑,随后也上了马车。
事发最近的一个县城叫岚口县,距离奉泉府府城约莫三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一路上安成落掀起车窗的帘席,看着沿路的景象,也和跟在马车一侧的韩陶讨论了不少相关的案情。
韩陶敢于将此案揽入手,不是毫无准备,他一心想要将此案查清,给朝廷一个交代。
也是抱着一线期待,他在右都御史这个职位上已经停留多年,虽说职位不低,一年到头却没有任何建树,更得不到朝廷重用。
此番他也是破罐子破摔,说不得也可以借助此案,一举得皇上青睐。
每个人都有私心,都会为自己谋取便利和权势。
即便是安成落自己,为了一己私欲,说不得他会比任何人都要不折手段。
只要和他的利益没有冲突,他也就视若不见了。
申时末,一行人总算来到了岚口县。
县城不大,在未出事前,整个岚口县大约有六千户人口。
只是一场大水,将沿岸的村庄全数摧毁,受灾人家大约在五百户左右,有些村庄受损程度稍小一些,但也多少被波及。
岚口县县长许培仓焦急的等候在府衙,早就有人来通知过他,钦差大使和十一王爷已经在来岚口县的路上。
钦差大使和十一王爷才第一天抵达奉泉府,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开始查案,第一个来的,还是他岚口县。
这让他有些慌张,又有些惶恐。
焦急的同时又只能无奈叹气,该来的始终要来。
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跑了进来,拱手道:“大人,钦差大人和十一王爷直接去了江岸口。”
许培仓霍然从公案后起身,急道:“没往府衙来吗?”
那名衙役回道:“没有。”顿了顿,又道:“负责江岸堤坝工事的都监大人,派人在县城外三十里等候,比我们早一步收到消息,已经动身前去江岸口了。”
许培仓暗暗咬了咬牙:“于都监这个老奸贼,就算抢在前头也无用,身为都监,连带之罪他也别想跑得掉。”
“备轿!”许培仓脸色铁青的吩咐道。
安成落一行人,还未靠近江岸口,沿路看见了许多被摧毁的村庄,只余下一些残亘断壁。
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在废墟中翻找着什么,试图翻出未被冲走的物品。
一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队伍前段还挂着一张标示着“韩”字的钦差旗帜。
几个百姓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围了上去,跪在地上,口中不断高喊:“求钦差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我儿被大水冲走,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求大老爷大发慈悲,替妇人找找我儿。”
韩陶眉头微皱,看着那妇人道:“奉泉府府尹庞大人已经派出大批官兵,去下游打捞尸体,这位夫人若是要找自己的儿子,应该是去府城的义庄认一认有没有你的儿子,在这里哭诉也是无济于事。”
却不料那妇人神色忽的变得狰狞,从地上起来,一下就窜到了韩陶的马前,拽着韩陶的腿,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我儿没死!我儿一定还没死!你这狗官,诅咒我儿,你会不得好死的!”
旁边的官兵见状,连忙上前去将她拉开拖走。
韩陶叹了口气。
这妇人痛失爱子,也是一个可怜人。
这钦差真是不好当,莫名其妙被诅咒了一番,真是让人头大。
他招来一人,吩咐道:“派人把周围的闲杂人等都遣散了,不要让那些人冲撞了十一王爷。”
“无妨的,韩大人。”安成落在马车内开口道:“想要查案,还得从这些百姓口中得知想要的讯息,他们年年日日生活在这江岸口,必然对此地最为熟悉。”
“韩大人不如将这些人聚集起来,挨个查问,看能否问出,决堤当天可有人发现过什么异状。”
“王爷说得有理,下官这就让人去办。”韩陶讪笑着回道,又吩咐了那名小吏,带领几人前去将周边的百姓召集到一处。
安成落微微的摇了摇头。
从京师到奉泉府,再到这岚口县,他从韩陶嘴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王爷说得有理”。
所以,他这个钦差到底是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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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凉凉凉凉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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