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车
林扬非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并不友好，空洞的漆黑房间，墨绿色的藤蔓爬满墙壁，冒着浑浊的死气，总有“格叽格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令人浑身不适，他看见有很多像“人”一样的生物想要闯进来，却被一个血红色的身影挡住了。
那个身影长着獠牙，面目全非，血肉就混着骨骼，直接裸露在皮肤外面，手指从手上脱落，长出跟刀一样锋利的灰色爪子来，身上还泛着一丝一缕的红光，他站在那里，那些“人”就不敢过来。
黑色的颗粒似疯了一样，从林扬非身上逃窜出去，那些没来得及跑的，被光点追上，包裹吞噬消化，化成了点点灰烬。
“……”
“他身体不错。”
“对，我埋了个种子。”
“为什么做这种好事？”
“因为他傻，敢跟恶做朋友。”
“跟你以前一样。”
“所以，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
等林扬非睡醒的时候，高烧已经退去，夕阳西下，橙红色的光芒从玻璃窗上洒落，空气中还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很淡，但一直挥之不去。
火车还没有到站，门紧闭着，耳边一直有“嗡嗡嗡”的震动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林扬非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发现胸口原本黑掉的那块肌肤，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呆在这个房间里，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桌上放着一本年代久远的病历，纸张泛黄破旧，闲着没事，林扬非轻轻翻了翻，是一些病人的资料，最早的时间都可以追溯到一三四七年。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扬非愣在原地。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凯斯靠在门口，一脸轻松惬意地说道。
林扬非指着病历上的姓名，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也叫这个名字。”
“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说不定只是个巧合。”凯斯耸耸肩说道。
林扬非看着上面的信息，疑惑道：“一年前，他也来过这儿……他也是去布雷默贵族学校的吗？”
“那倒没有，你说的那个人，是来找我的。”凯斯走了进来。
“后来呢？”
凯斯看了看病历上的名字，说道：“后来，他就下车了，哦对了，他有说过，X市是他的家，迟早有一天会回去。”
“他应该已经回去了。”林扬非合上病历，递给凯斯。
凯斯将病历本收回抽屉，他说道：“走吧，我带你回去，准备一下，要到站了。”
病历本安安静静地呆在抽屉里，在最后一页上，写着“许言”二字。
询问的病症是：
心脏刀伤。
治疗结果：
无法治疗。
就诊状态：
人还活着，身体健康。
……
一声鸣笛。
火车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远远望去，只有几根灰白色的柱子立在外面，显得有些孤单寂寞，站台上一片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本来在火车上看不真切，一下车，就感觉整个人都沐浴在橙红色的夕阳里，有些暖洋洋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看，太阳异常的大。
火车广播响了起来，是一个机械的电子女音，没有一点声调：“各位乘客请注意，欢迎乘坐K-6040号列车，布雷默贵族学校已经到站，请各位乘客收拾好行李下车，谢谢配合。”
“你叫什么名字？”凯斯站在车门内，对林扬非大声问道。
林扬非刚搬完行李，就转过身回答道：“林扬非。”
“林扬非，这个名字我记住了。”凯斯点点头，车门缓缓关上，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的人在这里下车。
又是一声鸣笛。
“砰——”像是手掌拍在窗户上的声音，引起了林扬非的注意，他转过头去，看见4号包厢里面，有三个人影正抬着手挥舞着。
这动作，像是在挥手告别的样子。
现在仔细一瞧，似乎每个包厢里，都有人在活动的身影。
火车慢慢动了起来，黑灰色的浓雾依旧聚集在上空，没过一会儿，这列火车就“况且况且”的开远了。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叮。”是消息弹出的声音。
打开手机一看，信号依旧处于屏蔽状态，网络却莫名其妙地通了起来，网页跳了出来，上面全部都是一些关于布雷默贵族学校的新闻。
“震惊！这学期期末考成绩提前曝光！”
“求助，谁知道十一级C班的那个帅哥叫什么名字？”
“八卦一下，听说三级年段第一是作弊考到的，这事是不是真的？”
“求证，那个恐怖的校园传说是不是真实的？真的会多出一个人吗？”
“十二级F班的陈祖洲好像又被打了，他是不是又犯贱了？”
“惊天消息！学生会主席粉丝后援会开始招募啦！有意愿的姐妹们快来参加！主席超帅！”
“……”
消息一条一条地跳了出来，都来不及刷，陈东辉的手机也是如此。
点开来，评论区讨论热烈，回复消息的都是布雷默贵族学校的学生，有实名有匿名，林扬非点了一下，发现自己只能查看消息，却不能回复，网站会一直提示林扬非没有身份账号，请输入学生账号和密码。
用自己姓名试了一下，不行，输入错误，算了，林扬非还是先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听一个乘务员说，只要下个火车，就到了布雷默贵族学校的地盘上，但我刚看了一圈，周围除了草就是树，都没有学校啊。”陈东辉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说道。
确实如此，这附近除了这个看起来已经废弃的站台，好像就没有别的建筑，周围还一个人都没有。
林扬非拉着行李箱，下了站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只立着一块指示牌。
“走，去那边看看。”林扬非指着指示牌说道。
陈东辉在背后跟着他。
他们两个人步行，确实有些慢，那个指示牌看似很近，实际上走起来要好一段距离。
走了半天，靠近了些，才能看清指示牌上的信息：
布雷默校外高尔夫活动区。
学生专用。
直到站在指示牌下面，才能远远望见布雷默贵族学校的大门。
“叮。”又一条消息进来。
林扬非没空点开来看，他还在忙着赶路，很快，这条消息就被刷了上去。
第六章 布雷默贵族学校
关于布雷默贵族学校，大多都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谁也不知道这所学校建立了多少年，拥有着多长时间的历史，有不少人想要去探究，但这所学校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朦胧而又神秘。
行走在学校里，看到的都是英伦风格的教学楼，和哥特式的建筑，无不体现着艺术的端庄典雅，每一个尖顶，都包含着韵律和创造，走在校园里，就宛若置身于童话世界。
绿色的树荫，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有弯弯绕绕的长亭，宽敞的走道，如画般的风景，就这样展现在林扬非的面前。
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教学楼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这是下课的铃声，有不少学生从林扬非的面前经过。
看着林扬非拖着行李，都露出了奇怪的眼神，但谁也没上来说些什么。
“叮。”手机又有消息传来。
一下课，布雷默的校园论坛又开始热闹起来，消息在疯狂刷新着，林扬非论坛上随便翻了翻，就能知道不少消息。
比如，关于这个学校的分布：
整个校园共划分为三块区域，小学对应的就是这里的一到六级，初中就是七到九级，高中就是十到十二级，每个区域不相连，互为独立，都有自己的宿舍，食堂和自由活动区域，校服由学校提供，每个年级都有专门的换衣间，脏了就丢，可以随便取用，每一级都有六个班：ABCDEF。
林扬非穿着校服，进门时保安也没拦，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陈东辉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跟风景区一样的地方学习，看这天，这水，这树……
等会！
林扬非看着面前的苍天大树，越看越眼熟，他在脑海中搜寻着，这棵树很是特别，他如果见过，那就一定会有印象。
是在哪里呢？
苍天大树的背后是一栋教学楼，这个画面……
记忆里，一张照片和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叶小觞的手机壁纸！
那张合照，应该就是在这个位置拍下来的，对，再往后退一些，就是这个合照位置。
难道说……
叶小觞曾经是布雷默贵族学校的学生？
那与她合影的……
“哎呀，对不起，不好意思。”听见陈东辉道歉的声音，林扬非急忙转过头来看，发现是陈东辉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没穿校服，看上去像是个老师。
那人手上的考卷都飞到地上，洒了一地，她温柔地回了句：“没事。”就俯身去捡那些考卷。
林扬非赶紧过去帮忙捡考卷，考卷都已经批改完毕，分数也打在上面，估计是要拿去讲评的，仔细一看，是十一级的，那正好就是高二，好不容易将四处乱飞的考卷捡完，一抬头，看见那个老师的面容，林扬非微微一愣。
跟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不过褪去了脸上的稚嫩，显得更加成熟一些，真人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
“谢谢。”女老师跟林扬非点头道谢，考卷都捡完了，她也准备离开。
林扬非没有犹豫，立马就叫住了她：“等等。”
那个人回过头，她漂亮的杏仁眼眨了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老师，你叫什么名字？”林扬非问道。
那老师轻轻勾起嘴角，反问道：“你几年级的？”
“高三，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十二级。”林扬非回答道。
那老师了然地点点头，说道：“虽然成年了，但小小年纪还是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叫由依，高级部的历史老师。”
“由老师……哎？！你别走啊，我还有事问你！”林扬非刚想进一步询问她关于叶小觞的事情，没想到她却快步地离开了。
林扬非想追上去，直接就被陈东辉拉了回来：“扬非，你小子可以啊，一来学校就盯上人家老师了？不过你年纪还小，虽然她确实是漂亮，但还是算了吧，人家老师也都跟你说了，要好好学习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扬非有些无奈，“我不是看上她了……”
林扬非还没说完，由依转过一个拐角，就消失在教学楼里。
估计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了，林扬非只好放弃，不过不着急，反正都在这个学校里，还会再碰面的。
林扬非也没有想到，叶小觞是从布雷默贵族学校毕业出去的，早知道的话，在来之前，还能跟她打听一些关于这所学校的消息。
失落的乐章终将奏响，恶魔在轻声低语。
一个黑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林扬非从这栋楼前经过，他轻声说道：“你终于来了。”
林扬非猛地抬起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
发生了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说起来，甚至还有些荒唐。
陈东辉被一群学生抓走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被抓走，就在刚刚，他明明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大群学生，问他是不是体育老师。
陈东辉自然是否认的，可上课铃声突然响起，还不容他多说什么，那群学生就把他带走了，只留下他的行李箱，还立在原地。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林扬非，自然是目瞪口呆，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这算什么？
“你要不要来帮忙，一起把恒老师的行李放回宿舍？”林扬非的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他穿着校服，双手插兜。
林扬非一脸疑惑：“恒老师？”
“不就是刚刚那位体育老师吗？”那个学生拉着陈东辉的行李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边走边说“我带你去老师宿舍，把行李放着就好。”
“这……是怎么回事？”林扬非还是没从刚刚懵逼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那个学生说道：“习惯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几级的？”
“林扬非，十二级。”林扬非回道。
那个学生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林扬非？这名字不熟。”
“没事，我今天才刚入学，当然不熟。”林扬非说道。
那个学生疑惑地转回头，嘴里还念叨着：“林扬非，没听过，不认识。”
“对了，那你叫什么名字？”林扬非随口问道。
那个学生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姓名牌，说道：“何志杰，十二级。”
“那就是同级生了，请多关照。”林扬非友好地说道。
没想到，何志杰却摇摇头，回道：“这没必要。”
林扬非：“？”
第七章 你学生牌呢？
哥特式风格的建筑，一条明亮的走廊，墙上挂着一些人像画，复古的雕纹挂钟，精准地跳动着，一分一秒在指针中流逝。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学生从教室里涌了出来，原本安静的走廊，瞬间就热闹起来。
“喂，你怎么不等我，不是说好下课一起去上厕所的吗？”一个女生追了上来，勾住了另一个女生的手
另一个女生眼神闪躲：“哎呀，有点急，我就想说自己去就好了。”
“你昨天是不是跟小馨她们玩了？”
“没有……”
对话声逐渐远去。
学生们从林扬非身边路过，三三两两聊着天，还有不少人捧着书匆匆走过，没有人注意到林扬非，更没有人露出新奇和意外的神情。
林扬非一路走着，终于达到了目的地，教室门的右上角挂着一块小铁牌，上面写着：
十二级，A班。
教室门紧闭着，也听到里面传来学生吵闹的声音，好像还在上课。
“你好……”林扬非刚想推开教室门，就有人把门拉开，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那老师才抱着课本走了出来，还没等林扬非说话。
那老师就开口问道：“你学生牌呢？”
“啊？”林扬非看了看别的人，其他学生的胸前都别着一个学生牌，上面会写着姓名和年级，可他刚入学，并没有人给他学生牌。
那老师看林扬非没回复，就摆摆手说道：“弄丢就赶紧找回来，实在找不到，就去教务申请，应该不用我再教了吧？”
“不用，知道了老师。”不管三七二十一，林扬非先应再说。
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嘈杂，有不少女生聚在一起玩着手机，有男生在一起打打闹闹，还有人在教室打篮球。
这怎么看，都不太贵族。
“喂，你怎么才回来？”一个男生勾上林扬非的脖子，热切地说道，他看了看林扬非胸前，疑惑道“你学生牌呢？”
“弄丢了，还没找到。”林扬非应道。
实际上，他从进校门到现在，就没人理过他，好不容易放好行李，找到老师办公室，一到老师办公室，那些老师就跟他说，直接去教室就行，完全没提学生牌的事，他入学通知书上写的是十二级A班，他这直接过来了。
那个男生搭着林扬非，他学生牌上的名字是白泽远，也是十二级A班的学生，他点点头，说道：“没事，记得放学去教务申请一下就行。”
“每次都这样，只要你们学生会一开会，就可以一整节课不用上，真是羡慕啊！”还没等林扬非说话，一个靠着墙的男生，就突然插话道，听他的语气，也跟林扬非很熟的样子。
林扬非似懂非懂地应道：“嗯……学生会……确实……”
“知道你的座位吗？”就在这时，又走上来一个男生，他指了指教室里倒数第二排靠窗的那个位置，跟林扬非说道“倒数第二排靠窗，你就坐那儿。”
倒数第二排靠窗。
这不就是动漫男主的神之座位吗？林扬非内心吐槽道，这也太巧了吧。
林扬非往那个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们前十分钟才刚刚分开，那人就是，何志杰。
何志杰坐在倒数第一排，林扬非的后面，他面无表情，正发呆看着窗外。
和白泽远他们打了个招呼，林扬非就走了过去，他的座位上什么都有，书、本子，还有各种学习用具，都很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就好像是有人刚离开一样。
何志杰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林扬非第一眼，就开口问道：“你学生牌呢？”
林扬非实在是疑惑，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转过身说道：“你们怎么一个一个，都在问学生牌的事？”
“因为重要。”何志杰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不过……”
林扬非赶紧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觉得，你有些不太一样。”何志杰盯着林扬非说道。
林扬非指了指自己：“我？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瞎说的。”何志杰随意地说道。
林扬非刚想说些什么，耳边传来一阵争吵，就听见旁边一声剧烈的“砰——”，一个人影飞了过去，摔在地上。
有人在教室里动手。
动手的那个人，林扬非也认识，就是刚刚跟他勾肩搭背的那个男生，白泽远。
白泽远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木棍，他敲着桌子，从前面缓缓走了下来，他对着那个被打的男生说道：“你还敢来我们班，陈祖洲，你是不是还没被打够啊？”
林扬非站了起来，他也不是想劝架，而是得用别的方法阻止白泽远。
何志杰一把拉住林扬非，他抓着林扬非的手腕，将他拉回桌位上，他小声说道：“别管。”
这时候，林扬非才注意到，教室已经安静下来，A班里所有学生都转过头来，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白泽远走到那个被打的男生面前，他刚挣扎着爬起来，木棍举起挥下，敲在他的脑袋上，一声闷响，木棍断成了两节，而那个男生又倒在了地上。
“他做了什么事？”林扬非才刚来这里，一切都还不熟悉，所以也不好对这件事下定论，他转过头来向何志杰问道。
何志杰看着他们，轻声说：“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做？”林扬非有些疑惑。
什么都没做的话，那这个下手也太狠了。
白泽远将手里断了的木棍扔到一旁，他蹲下身，那个男生捂着头，在地上挣扎。
“陈祖洲，我再给你一次警告，以后离我们A班远点儿，要是再让我看到你进来一次，我打你一次。”白泽远抓起他的衣领，血从他的头上划出一道痕迹，白泽远拍了拍他的脸，说道“知道了吗？”
“我只是帮老师来送考卷。”陈祖洲用虚弱的气声说道。
白泽远轻蔑地笑了一下：“谁管你来干什么，总之，你不能再踏进A班。”
陈祖洲抬起他发青的双眼，轻轻地在白泽远脸上“呸”了一声。
“WM！”白泽远青筋暴起，他一只手揪着陈祖洲的衣领，一只手挥舞起拳头，准备朝他的脸狠狠打去。
突然，被一只手拦住。
他回过头，看见林扬非抓着他的手，何志杰一脸惊讶。
林扬非平静地说道：“你这一拳下去，会出事的。”
第八章 你是李天翰
林扬非本来是想听何志杰的建议，不参与此事的，但看白泽远下手实在是太重了，他稍微衡量了一下轻重缓急，就还是决定拦下白泽远。
虽然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但和想象中不同的是，白泽远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和暴怒，他回头一看是林扬非，就说了一句：“放手。”
林扬非把手松开。
他站了起来，双手插兜，从后门走了出去。
林扬非把陈祖洲扶了起来，陈祖洲淡淡地将林扬非手从自己身上扫开，小声说道：“以后，这种事还是少管比较好。”
说完，他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A班，他一走，A班就恢复了刚才的吵闹，该聊天的聊天，该看书的看书，该打篮球的打篮球。
林扬非看着陈祖洲离开的背影，就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何志杰趴在桌子上，林扬非敲了敲桌面，何志杰抬起头来：“你还真出手了，不怕成为第二个陈祖洲吗？”
“有想过，这事再说，我就是奇怪，他跟白泽远是不是有仇？下手这么狠。”林扬非疑惑道。
何志杰抬眼扫了一圈教室，说道：“没仇。”
“啊？”林扬非懵了一下。
何志杰从桌子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就丢给林扬非，他说：“你先关心你自己吧，你看，校园论坛已经炸了。”
林扬非接过手机，看见屏幕上在疯狂刷着：
“震惊！学生会长竟然对同班同学出手？”
“八卦，学生会长和陈祖洲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学生会长李天翰的那些往事！速来查看！”
“脱粉，我的偶像李天翰竟然跟陈祖洲有关系，太难过了，打算脱粉了。”
“听说十二级A班刚刚打起来了，你们都去看了吗？”
“……”
林扬非无语道：“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都是在讨论你的，明明是个校园风云人物，还不懂得收敛。”何志杰一副“你怎么都不懂”的表情。
“校园风云人物？你说我？”林扬非指了指自己，疑惑地说道，他看着何志杰点了点头，就觉得挺好笑的，说道“你是不是傻了啊，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叫林扬非，今天刚入学。”
“我知道。”何志杰直起身，他伸了个懒腰，窗外已经黑了下来，就好像有人将墨水洒向天地，都没有注意，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何志杰指了指林扬非的课桌，说道：“可你坐在这里，你就是李天翰，李天翰是布雷默学生会会长，而且，还拥有自己的粉丝后援会，所以你刚才的举动，会引来很大的影响，你现在懂了吗？”
“懂了。”林扬非应道“可是，我真不是李天翰。”
“叮咚——”一声从广播里传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要说话的何志杰也瞬间停了下来。
广播里，温柔的御姐音响起：“放学时间到，请各位学生尽快离开教室，放学时间到，请各位学生尽快离开教室，现在距离夜校上课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请各位学生尽快离开教室……”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入学的，但你会慢慢知道，这所学校，有它自己的规矩，想要顺利从布雷默毕业，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何志杰站起身，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离开前，还说了一句“放学了，赶紧回宿舍吧。”
“可是他们还……”林扬非还没说完，何志杰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脚步飞快，看着何志杰的背影，林扬非说道“没有给我安排宿舍。”
教室里静悄悄的。
林扬非一回头，就看见教室里的人全都走光了，就这么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整间教室就剩下林扬非一个人。
空荡寂静。
“嗡……”是机器启动的声音，雪白色的投影幕布开始运转起来，把自己卷了起来，教室里的灯亮得有些离谱，而窗外的道路上却是黑漆漆的，连一盏路灯都没有。
“这位同学，你该离开了。”教室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是刚刚在广播里说话的声音，现实中听起来，好像还更加温柔一些。
林扬非转过头，瞬间一愣，那是一张秀丽绝美的脸，就是没什么血色，眼神有些微微空洞，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穿着布雷默的学生校服，她看林扬非没有反应，就再说了一次：“这位同学，你该离开了。”
“知道了。”林扬非反应过来，他赶紧起身，离开教室，正往再走，就听见那个女生在身后叫他。
“等等。”
林扬非疑惑地转过身，这时候他才发现，她校服上也没有别着学生牌。
她靠近一步，说道：“刚刚看你坐的位置……你是李天翰吗？”
“我不是。”林扬非回答道。
她的目光沉了沉，似乎带着点悲伤，她一脸歉意地低下头说道：“那打扰了。”
“没事。”林扬非回道。
她抬起头：“你还是赶紧回宿舍吧。”
“对了，刚刚听你在广播里说，夜校，是什么意思？”林扬非刚刚就觉得疑惑，无奈何志杰走得太快了，都来不及问他。
那个女生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她说：“到了晚上，会有学生来这里补课，这一直都是布雷默学校的传统，入学时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那晚上的课我能来听吗？”林扬非问道。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那个女生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你可以给教务发夜校申请，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林扬非跟她告别，一路离开教学楼，说是没有了，林扬非回过身，看着教室里亮起的一个个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布雷默的规矩，学生牌，姓名，入学……
这一切都太过诡异。
林扬非掏出手机，正好有一条消息弹出，他现在已经收不到外界的消息了，网页一打开就是布雷默的校园论坛。
跳出来的标题引人注目，上面写着：
“辟谣！下午放学前，学生会长李天翰正在会议室开会，组织周一演讲，并未跟陈祖洲见面。”
林扬非收起手机，他思考了一会儿，就转身向教师宿舍走去。
一个人站在教学楼顶。
仔细一看，他就是白天挨打的陈祖洲，他站在上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爬了下来。
第九章 校园传说
众所周知，学生一周要上七天的课，布雷默也不例外。
一大早，就能听见教室里吵闹的声音，学生都自觉得来到了教室，却没一个人在学习，不是在玩，就是在聊天。
只有何志杰还趴在桌子上睡觉，林扬非刚坐下来，后面就有人拍他，一转头，就听见何志杰说：“你不是李天翰。”
“对啊，我都说了，我不是。”林扬非回答道。
说到这事，他昨天还一直没有想通，自己明明是第一天入学，就莫名其妙的被安了一个学生会长的头衔，还说他是什么李天翰。
何志杰歪着头，问道：“那你是谁？”
“林扬非，我都说了我叫林扬非。”林扬非无奈地回答道。
何志杰说：“可是，学校没有林扬非。”
“以前自然是没有，这是我来布雷默的第二天。”林扬非用手比了一个“2”的数字。
何志杰问：“你知不知道布雷默的校园恐怖传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扬非摇摇头：“不知道。”
“你自己注意点吧。”说完这句话，何志杰又继续趴回桌子上睡觉了，林扬非又追问了他两句，他都不再回复，似乎是睡着了。
林扬非一脸疑惑地转回身。
布雷默的校园恐怖传说？
何志杰既然不肯说，那他自有办法，林扬非掏出手机来，一晚上过去，校园论坛已经更新了不少东西，但有些精华贴，很容易就找到。
这还是他昨晚无聊刷着玩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一个标题。
“慎点！布雷默的恐怖校园传说！”
那时候他的重点不在这里，一刷就过去了，没有点开来看。
现在来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贴子上是说，布雷默学校是一个优越的贵族学校，里面的每一个学生都是经过精心筛选出来的，而且，学校的名额有限，每个年级都是固定的六个班，而每个班里，都是固定的四十人。
不会多也不会少。
这个恐怖故事是跟十二级有关，传说，在每年拍毕业照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班的照片里会多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没有影子，面容模糊，就站在最角落，阴森森的看着相机。
而这张照片，无论用什么相机拍出来，一定都是黑白色的。
这就是多出的第四十一个人。
听说，第四十一人的出现是有预兆的，就是从十一级期末考后，在十一升十二的这段时间里，班级里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人，并且这个人会一直在这个班学习着，跟普通学生一样。
等从这个班级毕业后，在未来的一年之内，这个班级里的人就会开始随机死亡，死掉一个人，那个死掉的人会从毕业照上消失，那这个班，又重新变回了四十人。
永远不变的四十人。
这就是布雷默的恐怖校园传说。
看起来也没那么恐怖，看完甚至还会觉得是一个老套的鬼故事。
“等下，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何志杰突然从桌子上弹起来，又重新拍了拍林扬非肩膀，他问道。
林扬非转过头，回答道：“昨天，我昨天到的。”
“昨天……”他脸色微微一变，他又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林扬非回答道：“怎么过来……就是坐火车咯，通知书上也说了，就只有火车可以到达布雷默。”
“是，火车是来到布雷默贵族学校的唯一途径，可是……”何志杰犹豫了一下，他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对劲。
教室的同学在打打闹闹，林扬非的这个角落却挺安静，就好像被屏蔽了一样。
林扬非问道：“可是什么？”
“离开的火车一年发车一次，只送毕业生，而来这里的火车一周只有一班，一次两天一夜，不经过别的站点，只在布雷默学校停靠。”何志杰缓缓说道，他说“可是，这班火车只在周日上午发车，昨天，并没有火车经过这里。”
“不可能，我昨天还坐来着，站点就在高尔夫球场外面，我看过学校地图，就在西边的尽头。”林扬非摆摆手，比划着说道。
何志杰认真地摇摇头，他说：“不对，车站在东边，初级校区过去，西边是有一个车站，已经废弃很久了，那边的铁轨都是断的，根本不可能通车。”
林扬非摇头，不对，这完全不对。
车站怎么会在东边？
“你说你叫林扬非，可是我晚上特地去教务查了，我们班的名单上，根本就没有林扬非这个人。”何志杰凑近林扬非，小声地说道“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现如今，我倒想问你，你不会……就是我们班多出来的那个人吧？”
这是一个布雷默学生都知道的传说，也是十二级学生永远都绕不过去的噩梦，多出的第四十一个人，照片里消失的死者。
恐怖的亡灵将会杀掉你。
成为你。
拿走你的一切。
悠扬的上课音乐响起，老师站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林扬非也赶紧转回来。
老师走了进来，将课本放在讲台桌上，抬起头说道：“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拿出你们的考卷，记得一定要回去订正，你们都是刚刚十一级期末考完的学生，十二级的学习压力会大一些，你们自己要对成绩上点心，该问的要问，不懂的题目……”
老师还在讲台上喋喋不休，何志杰在背后偷偷给林扬非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下课跟我走一趟。
林扬非在纸条上回道：
去哪里？
何志杰写道：
十二级毕业照片墙。
林扬非回：
你不会真把我当成鬼了吧？相信那什么多出的四十一人的鬼故事？我跟你说，我可有布雷默的入学通知书。
何志杰写道：
我知道，我也觉得你不太像个鬼，但这事还是有些奇怪，你还是跟我去看看比较好。
林扬非思考了一下，回道：
行，我跟你去。
纸条丢回去，就再也没传上来。
林扬非开始听课，这两天所有的老师都在讲评考卷，讲得让人昏昏欲睡，林扬非一抬头，就感觉靠近走廊那一侧的窗外有人走过。
他一转头，和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长发飘飘，面容姣好，这人林扬非认识，是昨天叫他离开的那个女生，她也正转过头看着林扬非，林扬非朝她挥挥手，她脸一红，转身捂着脸快步离开。
林扬非：？
第十章 那个名字
一下课，林扬非就跟着何志杰离开了教室。
外面是绿色的草坪，清新的空气，乳白色的鹅卵石和优雅典丽的教学建筑，就是很少看见有飞鸟经过，几乎看不见什么动物，所以一到上课，整个校园就静悄悄的。
“怎么这么远，我们还来得及回去上课吗？”林扬非一路跟着何志杰，他七拐八绕，越走越偏，连上课的音乐声都在远方响了起来，还是没有走到目的地。
何志杰说：“上课是来不及了，翘课而已，现在算期末，老师不会太管我们。”
“还有多久能到？”林扬非看了看四周，周围的草越来越高，偶尔还看到一些灰白色的雕像，点点斑驳，孤独的立在草坪中央。
何志杰回道：“大概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足够让他们远离教学区，远离人群，就在林扬非想着何志杰应该不会为了一个校园传说就对他动手，何志杰就在前方听了下来。
他面对着一堆残桓断壁，转过头说：“到了。”
绿色的枝蔓攀在墙上，深色的雨水印记不断延伸着，周围杂草丛生，凌乱而又衰败，一张张黑白色的照片贴在墙上，没有因为岁月的侵蚀而老旧，都还是跟新拍出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这个地方很少人知道，也基本不会有学生到这里来，最右上角的是第一张出现第四十一人的照片，那个时候，大家都还觉得没什么，直到毕业出去的学生有一天突然惨死，他就从照片里消失了。”何志杰走到林扬非旁边说道，他指着照片里一个空着的位置，说道。
林扬非问道：“毕业的学生会什么时候死亡？”
“都是第二年六月前，谁也不知道死亡的具体时候。”何志杰说道。
林扬非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三张照片，也就是说，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回去，那就是1988年出现的事件，死亡的应该是87届毕业生。
林扬非问道：“布雷默建立多少年了？”
“不知道，布雷默贵族学校的建立一直是一个谜题，我只知道，当年我们学校的那个创始人叫布雷默，所以才取名为布雷默贵族学校，而且，听说他创建这所学校的第三年，就死于非命了，后面，这所学校就由他夫人继承，他夫人从不露面，也不管学校，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她后面就把这学校交给别人帮忙管理了，那个人应该是我们现在的校长。”何志杰说道。
林扬非某根神经跳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故事有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有时候，他的某种直觉就是特别的准，林扬非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知不知道，布雷默的全名叫什么？不对，换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他夫人的名字叫什么？”
“他夫人？”何志杰想了想，他摇着头说道“他夫人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创始人的名字我还是知道的，毕竟，他的雕像就放在学校的中心，背后的石台上都有他的名字和生平记录。”
雕像林扬非倒是没见过，看见何志杰说的还挺激动，想必也是一个厉害的人。
何志杰继续说道：“他可是K国当时最厉害最有钱的商人，听说他的夫人也是一个优雅端庄的人，只不过从他死后，就没人再关注他们家了，再后来，听说他夫人就出国了。”
“这故事听着有些耳熟。”林扬非说道。
何志杰说：“那你有可能认识，毕竟在当年，他可是一个很有名的人。”
“那你先说他叫什么？”林扬非转头问道。
何志杰回答：“麦斯?布雷默。”
……
一道身影飞了出来，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陈祖洲，你想自杀是不是？”几个人从旁边走了过来，为首的就是白泽远，他用挑衅的语气说道。
陈祖洲趴在地上，他的手臂正在流着血，白泽远把他从地上抓了起来，那把陈祖洲按在墙上说：“老师上课有没有教过你，人是不能随便自杀的？不然等到下了地狱，每天都要重复承受死去的痛苦。”
“你……杀了我吧。”陈祖洲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五个字。
白泽远轻轻地笑了。
他松开手来，往后退了两步，转头跟他身后的那些人说道：“听到没，我从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
旁边的人跟着笑了起来，笑容是讽刺，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心脏，再拔出来，再扎进去，陈祖洲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就是，泽远，你说我们要不要满足他一下？”另一个人笑着说道。
白泽远刚想回答，迎面就挥来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陈祖洲甩了甩手，说道：“来，满足。”
“NMSL！”白泽远似乎被彻底激怒，他直接就扑向陈祖洲，两个人直接扭打在一起，其他人一看，就赶紧上去帮忙。
陈祖洲摔在地上，拳脚交加，白泽远打得最狠。
今天的天空是蓝色的，也许是因为万里无云的原因，所以一点白色都没有，视线在渐渐缩小，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红色混杂着泥土，还有破碎的血肉。
“呸！傻批玩意。”白泽远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摸了摸脸上的伤，还火辣辣的疼着。
旁边传来尖叫声，原来是有几名女生路过，看到了这一幕，陈祖洲就这样躺在地上，睁着眼睛，呼吸一点点衰弱下去。
“叮。”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F班陈祖洲又被打了。”
林扬非随手划掉了这条信息。
闻讯赶来的保安蹲下身，摸了摸陈祖洲的脖子，再趴在他胸口听了一下。
“怎么样？”另一名保安俯身问道。
他摇摇头，说：“死了。”
另一名保安皱了皱眉，直起身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学生，问道：“这是谁打的？”
“十二级A班，白泽远。”其中一名女生弱弱地说道，说完还加了一句“他好像跟郭伽婧有些特殊关系。”
“哎？郭伽婧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这么说真的好吗？”站在她旁边的女生说道。
那名女生低下头来，语气中带着委屈和哭腔：“对不起，我不该说的。”
“没事，我会帮你保密的。”她旁边的女生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嗯。”那名女生低着头应道，可谁都没看见，她的嘴角正微微勾起，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第十一章 不存在的火车
一条大路向西走，西是高尔夫球场的西，每到日落黄昏，就能看见一大轮太阳慢慢接近地平线，林扬非不止一次感叹，这大得有些离谱。
橙红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学校，宁静祥和，广播里在放着贝多芬的C小调第八钢琴奏鸣曲，多情而又悲伤，听着这曲，总觉得应该是上帝留下的温柔。
两个人影绕过了所有学生，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学校。
“喂，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跟你换一个保证。”何志杰跟着林扬非，在他背后说道。
林扬非有些无奈：“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不是鬼，我是通过正规渠道申请进来的。”
“我知道，以前有个亡灵也这么说过，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说，死去的人都觉得自己依然活着，听说，要是亡灵发现自己死了的事实，是会崩溃的。”何志杰神秘兮兮地说道。
林扬非知道，他现在的解释都有些苍白无力，他说：“那你还告诉我？”
“对啊，我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崩溃，讲道理，你还真不像个鬼。”何志杰说道。
林扬非：“本来就不是，我现在就带你去那个车站看看，明明就能通车，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知道吗？只要得到亡灵不杀的保证，那人就能躲过一劫。”何志杰继续说道“来，给个保证呗？”
“好，我保证，不杀你，行了，你要说什么秘密？”林扬非敷衍地说道。
何志杰得到了这句话，就一副放松下来的表情，他说：“其实这个校园传说是有破解之法的，若亡灵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大家只要装作看不到这个亡灵的样子，那亡灵就有可能消失，以前就有亡灵提前暴露出来，听说，差一点就成功了。”
“那你还找我要保证？”林扬非觉得有点意思。
何志杰耸耸肩说：“这样你就会永远存在，不也挺好的。”
“无聊。”林扬非回了一句，也懒得继续解释，就向车站方向走去。
越过指示牌，就能看见那个已经废弃的车站，远远望去，透露出一丝苍凉。
上次来没有注意，这次仔细一看，铁轨上都长满了杂草，沿着铁轨一直走，就能看见一个隧道，隧道的尽头被巨石堵死了，确实没有其他的路线可以走，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废弃的站台，断裂的轨道，像幽灵一般出现的列车，偶尔能从封死的隧道里，听见火车的轰鸣，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乘务员，还有永远碰不上面的旅客。
阳光明明是温暖的，洒在林扬非的身上，他却觉得有些寒冷。
“对吧，我就说了，你说的那列火车并不存在，而且，K-6040号是K国有名的幽灵列车，那都是上几个世纪存在的东西了，听说当年那列火车出发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直接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整列火车上几十号人，全部失踪。”何志杰蹲在站台上，对着林扬非说道。
林扬非站在铁轨上，脸色并不好看，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东远魔术城的那个海里？
还是第九精神病院？
甚至更早的话，他根本就没从那个鬼屋里出来？
不对，这不符合逻辑。
还是说，他就仅仅是阴差阳错，才乘上了那列幽灵列车。
一个名字浮了出来。
许言……
他曾经也乘坐过，不仅如此，凯斯说了，他能顺利地从列车上回来，或许，关于K-6040号幽灵火车的事，可以去问问他。
但首先，得从这里离开才行。
林扬非爬上站台，往学校走去。
“喂，你要崩溃了？”何志杰追在他后面问道。
林扬非回道：“怎么可能崩溃，我发现你这人有点问题，怎么都不盼些好事？”
“那你现在想要干嘛？回去学校，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何志杰追上了他，走在他身边。
林扬非的眼睛里，藏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林扬非回答说：“不，我要离开这里。”
“那你没戏了，送毕业生的车早就离开了，而且，你没考完毕业考试，是不能离开布雷默的。”何志杰在一旁说道。
这一点林扬非自然知道，但他没有说话，在离开之前，他还想试试，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王宏彬和默冰。
如果能跟他们碰上面，那自然能解开一些谜题。
跟何志杰在校园里分开。
分开前，何志杰还提醒他，明天是周一，早上要记得来操场参加学生大会，学生会主席李天翰会发表期末演讲。
林扬非应了一声，何志杰就转身离开了。
此时，夜校的上课时间已到，林扬非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向教学楼走去。
月亮总是灰蒙蒙的，教室里亮得犹如白昼，林扬非从窗户往里面看去，发现每间教室几乎都坐满了学生，他们都低着头，在认真地看书和答题，无人说话，安静地像是没有人一样。
偶尔，会传来翻书的声音。
白天倒是吵得半死，林扬非去了趟十二级A班，发现教室里没有一个他熟悉的面孔。
“这位同学，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传来温柔的女音，很熟悉，林扬非转过头，又看见了那个女生。
她站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脚来，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林扬非挠挠头，回道：“没事，就是有本书忘记拿了，想回来拿一下。”
“夜校正在上课，不太方便，要不你告诉我你的座位，我帮你拿。”她温柔地说道。
林扬非指了指李天翰的座位，那个位置上没有人，而他后面何志杰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正在低头看书。
林扬非说：“行啊，我就坐在那里，你帮我拿一下语文课本。”
那女生点点头，她直接从教室门进去，教室里没人抬起头来，依旧在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语文课本交到林扬非的手上，林扬非说了声“谢谢”，就准备转身离开。
她在背后突然叫住了他，她说：“李天翰，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林扬非本来想说自己不是，但转念一想，他刚让人家拿了李天翰的书，现在又说不是，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所以他就只好转过身，装傻道：“啊？什么？”
那个女生慢慢靠近，林扬非心里警铃大作，只见她站在林扬非面前，踮起脚，轻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说道：
“李天翰，我喜欢你好久了。”
第十二章 第四十一人
林扬非退后一步。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林扬非的内心跌宕起伏，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被一个只见过两面的漂亮妹子给亲了，还意外告白，想一想，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首先，这是一个误会，他不是李天翰，其次，他根本不知道这妹子是谁。
那个女生向前一步。
林扬非连忙抬起手来，阻止道：“等等等等，等一下！”
“没事，你若是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纠缠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仅此而已。”那个女生低下头，双手握在一起，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林扬非指着书，慌张地解释道：“我不是李天翰，我让你拿这本书，是因为我正好坐在他的位置上，但不代表我就是他，等等，我在说什么，反正意思就是，你告白错人了，我不是李天翰。”
那个女生抬起头，微微张开嘴，她一脸惊讶道：“啊？”
“对，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但事实确实如此。”林扬非摸了摸自己被亲的脸，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然，我也亲你一下？算是还了？”
“啊？”那个女生疑惑的声调向上扬了些，她似乎还在消化林扬非话里的信息。
林扬非看她居然还真在思考，就赶紧摆手说道：“不不不，我开玩笑的，别当真，不过，有一说一，我真不是李天翰。”
“可是，你拿了他的书。”那女生缓缓说道，她的话里还有些委屈。
林扬非看了看手上的语文课本，说道：“拿个书而已，你看人啊，不要看书啊，不是有学生牌，你看那个，你看我，我就没有。”
从上一次就注意到了，她也没有学生牌。
“我看不到。”那个女生回答道。
这下轮到林扬非一脸疑惑：“啊？”
那个女生微微眯着眼，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我的眼睛，看不到你们人脸。”
从她的视线中看去，每个人的五官都是糊成一团，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眼睛，哪个是嘴巴。
“你叫……什么名字？”林扬非突然问道。
她笑了笑，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她说：“我叫白雪婷。”
“明天上午，李天翰会在操场发表期末演讲，你记得去，这样就不会认错人了。”林扬非跟她说道。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惊喜地说道：“是吗？”
“嗯。”林扬非点点头。
白雪婷给他鞠了一躬，郑重地道谢说：“谢谢你。”
“没事。”林扬非摸了摸脸，摇摇头说道。
一张空白的考卷，不到几分钟，上面就写满了正确的解题步骤，就算刚刚教室外面发生了告白这么劲爆的事，教室里也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仿佛这个世界上能够吸引他们注意的，就只有那一道道未解决的试题。
白雪婷离开了。
在临走前，林扬非询问了她的班级，白雪婷告诉他，是十二级C班。
第二天一大早，林扬非就去学生宿舍把何志杰给堵了，那时候何志杰正在吃早饭，见到林扬非时他吞了一大口，没差点噎死过去。
“帮我查个人。”林扬非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何志杰：“你发什么疯？一大早的你查什么人？”
“十二级C班，白雪婷。”林扬非说道。
何志杰想了想，想了半天，他才说道：“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没有这个人。”
“你的印象不靠谱，你上次不是说，能去教务查学生名单吗？在哪？带我去！”林扬非抓起他的手臂就往教学楼走。
何志杰猝不及防，想跑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哭着脸说：“等等等，你先让我把早餐吃完……”
学生大会在第二节课后举行，所以还有些时间。
躲过上学的学生和老师，趁着没人，偷偷溜进行政大楼，一进门，就能感受到这里充满着高贵典雅的气息。
“我告诉你，这要是被发现，我们可都得完蛋，至少都会留一个处分。”何志杰压低声音，轻手轻脚。
林扬非倒是没那么紧张，他轻声说道：“你来都来了，帮人帮到底，要是你现在跑了，我就直接把你举报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何志杰一脸“行，你够狠”的表情，就带着林扬非往教务的办公室走去。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的原因，整栋大楼都是静悄悄的，基本看不到什么人经过，何志杰熟练地撬开教务办公室的门，看来这种事他没少干，一靠近，能看到门上贴着的纸上写着：
上班时间：
上午9：00-12：00
下午3：00-5：00
果然是因为来早了。
何志杰熟悉业务，所以林扬非就在门口帮他望风，没过几分钟，就听见何志杰小声地说道：“找到了。”
“如何？”林扬非回过头问道。
何志杰看了看手中的表格，摇摇头说道：“我连他们C班的老师的都帮你查过去了，就是没有白雪婷这个人，你到底是哪搞来的名字？”
“那就对了。”林扬非转过头说道。
“对啥？”
“那个多出来的第四十一个人，被我找到了。”
……
终于熬过了前两节课，学生们就像被放出笼的小鸟一样，纷纷向操场飞去，有些女生比较矜持，就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
林扬非依靠在走廊上，看似在等人，实际在数着从C班走出来的学生。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林扬非在心里默数着，确认已经有四十名学生离开教室。
他走进C班，看见就只剩下白雪婷一个人，还在整理桌面上的书本，但教室里的书桌摆放得整整齐齐，四排，一排十张桌子。
“学生大会就要开了，你不去吗？”林扬非站在门口问道。
白雪婷猛地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惊讶，她惊慌失措地直起身，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人太多了，我待会再去。”
“要一起吗？”林扬非问道。
白雪婷一脸震惊：“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在门口等你。”林扬非说完，就走出教室，何志杰在门口等着。
他一看林扬非出来，就急忙问道：“怎么样？”
“应该没错，就是她了。”林扬非点点头，他说“你先走吧，我等下她。”
“行，那你自己小心些。”
第十三章 学生会长李天翰
“鲁迅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曾有为了爱情而苦恼。”
灰白色的石砖向前延伸着，偶尔会有几名学生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操场上聚集着高年级的学生，都在热烈地讨论着，白雪婷走在林扬非身边，林扬非故意走得慢了一些，就是方便多跟她说一会儿话。
白雪婷抬起头疑惑道：“这是他哪本书上的话？”
林扬非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
“啊？”
“这是我瞎编的。”林扬非看着主席台上的人忙来忙去，看来，离学生大会的开始还有些时间，他转过头说“不过，你倒是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李天翰。”
“啊……”她又重新低下头去，似乎是在害羞。
林扬非也不着急，在等她的考虑，当初他被亲的时候，那种温暖的触感，还有些印象，这么说起来，她也不像个鬼，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白雪婷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跟他，是在图书馆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成为学生会长，还没有这么万众瞩目，我就跟他相遇了……”
所有恋爱故事的开头，都是带着些一见钟情的味道。
那一天，他和她拿了同一本书，两个人都有些惊讶，也都不约而同地缩回了手，他大方地让了书，而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书，然后将书塞回他手里，说了一句：“还是给你吧。”
青春就是初次相遇的脸红和再次见面的心动，是某个下了雨的午后，递过来的一把伞，他手里拿着那本书，说：“你怎么不来图书馆了？我打听了好多人才找到你，这书我看完了，现在交给你。”
“啊？”她有些意外，没想到，李天翰将书交给她后，就淋着雨跑了，她看着手里的雨伞，都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后来，他当了学生会长，在布雷默出了名，大家都认识她了，她才知道，那个雨声，就是心动的声音。
“这么说，你是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林扬非说道。
白雪婷点点头，她说：“是，以前我是看得见的，可就不知道怎么了，期末一考完，刚刚升上十二级，我就突然看不见了。”
“所有人的五官都没了？”林扬非站在她面前，她正盯着林扬非的脸，从她的瞳孔里，看不见人的倒影，一片漆黑，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
白雪婷点点头：“嗯。”
“你有考虑过……”林扬非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见广播里传出沙沙的响声，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男生对着麦克风说道：“各位学生，请安静。”
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操场嘈杂的声音消失不见，一个人影缓缓走上主席台，他顿了一下，然后坐到了最中间的位置上。
学生大会，只有学生参与，没有老师。
所以，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着的，就只有传说中的学生会会长，李天翰。
女生们发出欢呼和尖叫，兴奋得在底下窃窃私语，都在讨论着这个帅气沉稳的学生会长。
林扬非睁大了眼睛，他一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们A班在那边，你都快跑到C班的位置上了。”何志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拽着林扬非，就往A班的位置上走去。
林扬非一把甩开他的手，向往主席台上走。
“喂，你干什么？”何志杰感觉有些不妙，想要阻止林扬非，举起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又放了下去，他稍微退了几步，将自己隐藏在人群里。
林扬非扒开挡在面前的学生，就要往上走，却被几个人给拦了下来。
“喂，你怎么连个学生牌都没有，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乱进吗？”拦着林扬非的学生朝他吼道。
李天翰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那熟悉的眼睛，还有代表他标志性的口罩，都代表着他是林扬非认识的那个人。
“默冰……”林扬非疑惑地看着他。
默冰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淡淡地把头转了回去，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可以开始了。”
他一说完，便由副会长开始讲话。
林扬非能够确定，刚刚默冰已经看到了他，既然默冰没有任何反应，那就说明现在的情况不太方便。
“赶紧回你的班去！”旁边学生会的学生也在催促着。
林扬非说了一声：“抱歉。”就转身离开了。
现在的情况有些混乱，他根本不清楚，在这个学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了，白雪婷呢？
刚刚他光顾着看默冰了，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行踪，等他回到操场，就已经找不到她了。
他回到A班，不知道为什么，班里的同学好像都在躲着他一样，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何志杰，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林扬非也没管其他人的目光和反应，就直接奔着何志杰去了。
没想到何志杰一脸“你别叫我”的表情，林扬非歪着头瞧了他一眼，露出些威胁的意思，何志杰就连忙认输，他摆摆手，他凑近林扬非，小声说道：“你暴露了，A班四十个人，如果你不是李天翰，你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现在不太方便，你先离开这儿，等学生大会结束后，我再去找你。”
“不行，学生大会后我要去找那个会长。”林扬非直接说道。
何志杰微微一愣，紧张地说道：“你想干嘛？现在就杀了他？不用这么着急，这种事情咱们都可以慢慢商量。”
“商量个屁！”林扬非无奈道“我找他有事。”
“你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能找他什么事？你要是杀了他，说不定，你李天翰的身份，就名正言顺了，不多不少，我们班就正好四十个人。”何志杰悄声说道。
林扬非拍了他头一下，说：“你整天满脑袋长得都是什么？都跟你说了，多出来的那人是C班的白雪婷，好了，既然不方便就不多说了，我中午放学会去找你，你在教学楼下等我。”
“我还要吃饭……”何志杰委屈地说道。
林扬非：“那就食堂见。”
何志杰苦着脸。
“不见不散！”林扬非说完，就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默冰坐在位置上，看着林扬非的身影逐渐消失。
“下面，有请我们学生会会长，李天翰，给大家发表演讲！”
操场上只剩下雷鸣般的掌声。
默冰站了起来。
第十四章 血
消息就像病毒一样，通过网络，迅速蔓延开去。
“叮。”又有不少消息。
林扬非打开来一看，都是关于他的消息，现在，大家都认为，他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他就算想回复，也没有账号，这事，还得靠何志杰帮忙。
说起来，他们就这么把信息公开在校园论坛里分享，还刷屏，是真当鬼不会上网吗？
林扬非一边走着，一边刷着手机。
突然“哐当”一声，像是桌子掉落的声音，吓得林扬非手一抖，手机差一点飞出去。
什么情况？
林扬非转回身，刚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被人从窗户里扔了出来，就这么落在林扬非的面前。
血，像花一样绽放开来，睁大的双眼，红色从他喉咙里往外冒着，尖锐的桌腿贯穿他的胸口，腥红的味道飘了起来，颤抖的手微微举起，他在看着天空，那片湛蓝色的天空，好像在响着名为“自由”的音乐。
死亡如影随形。
“切，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碰老子的书？”楼上的某间教室传来说话声。
只听到另一个声音问道：“那你的桌子怎么办？都被那家伙的血给弄脏了。”
“没事，等我下午去找教务申请一下，重新拿个桌子就行。”那个声音语气轻松地回复道。
血在翻涌着，不断地从他的胸口溢出来，一块干净的姓名牌，就这样别在校服上，寒意一点点渗透进林扬非的皮肤里，他蹲下身，伸出手来，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将姓名牌拿了下来。
这三个字是如此熟悉。
陈祖洲。
林扬非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男生的脸上，完全一样的姓名，却长着一张不一样的脸。
恐惧混杂着欲望慢慢隐了下来，连林扬非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胸口的窟窿越来越大，直至无法填补，可总有微光，想在深渊里亮起。
“你杀人了。”冷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声音他熟悉，或者说，他一直还想再遇到她。
林扬非站起身，将手里的姓名牌递给她，他的声音也出乎意料的稳定，没有一丝慌乱，他说：“由老师，这不是我做的，但我能提供线索。”
“这没必要。”由依拿过他手里的姓名牌，看了看，就很随意地说道。“待会我会联系保安，这事学校会处理。”
“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对吗？”一股冲动在往上涌着，林扬非也不知道自己在压抑着什么，他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些。
由依低头瞧了死者一眼，说：“与其关心这个，还不如好好关心下你自己。”
“我？”林扬非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说“老师怕我因为看到了现场，所以会被凶手报复？”
“不是这个。”由依蹲下身，她伸出手，将死者的眼睛缓缓合上，她语气温柔平和，就像春日的溪水，缓缓流淌着，她说“我说的是，你。”
我？
林扬非不太理解。
由依站起身，打了一通电话，大概讲述了一下这里发生的情况，讲完挂断电话后，转过身对林扬非说道：“你可以走了。”
“就这样？”林扬非有些不敢相信，没有询问，没有调查，就只有像“今天该吃饭了”一样的语气让林扬非离开。
由依认真地点点头：“嗯，就这样，接下来的事学校会处理。”
“会抓住凶手吗？”林扬非问道。
由依看了林扬非一眼，说：“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
“但老师你并没有回答。”
由依思考了一下，说道：“那你要跟我走走吗？我可以让你多说一些细节。”
“……”
“或者，去我宿舍坐坐也行，我问问你他死时的细节，再或者，你认识凶手，知道他的名字，告诉我也可以。”由依看着林扬非眼睛，无形的压迫扑面而来，她说“有要说的吗？”
“没有。”林扬非承认，他确实不知道凶手是谁，完全陌生的声音，和陌生的班级。
由依的声音缓了下来：“那你就可以走了，学生大会就快要结束了，这里得赶紧处理，要不然被那么多学生看见可不好，你就不要在这儿添乱了，如果有事，我能找到你。”
林扬非思考了一下，由依说的也没错，他在这里确实没什么用，正好，他要去找默冰，问问他的事。
“老师，那我就先走了。”林扬非说道。
由依点点头，手机响了起来，她就转过身去接，没再理会林扬非。
血。
血红得纯粹，很快，就有人来把陈祖洲的尸体运走，染血的桌子也被处理掉了，这里就只留下血液的痕迹，颜色慢慢变深，最后融入大地。
就这样，消失了。
……
吵吵闹闹。
整个操场就像炸开了的油锅，默冰离开了主席台，就有不少女生往上涌，学生会的人都在外面维持秩序，甚至还能听见隔空告白的声音。
混乱。
默冰绕了一圈，从一条不起眼的小路离开。
还没走两步，他面前就多出一个人影，站在路中央，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默冰的语气没有起伏，所以听不出他的情绪，不知道他现在是高兴，还是生气。
“李天翰，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只要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白雪婷想要看清他的脸，却只剩下扭曲。
默冰思考了一下，回道：“好。”
白雪婷刚想开口。
就有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别告白了，他连脸都没有，肯定不是李天翰。”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看见林扬非拨开凌乱的树枝，从一旁跳了下来，帅气地落地。
“可是，有人告诉我……”白雪婷的眼里露出一丝茫然。
林扬非站在默冰面前，说道：“他骗你的。”
“你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你凭什么说他骗我！”白雪婷有些激动，她握紧了手，用力地说道。
林扬非说：“你们一起来参加学生大会的时候，我在旁边都听见了。”
“这……这是真的吗？”白雪婷空洞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伤，这样看上去，显得楚楚可怜。
“真的，他不是李天翰，不信你问他，他从来不撒谎的。”林扬非指着默冰，自信满满地说道。
白雪婷期待地看向默冰。
默冰沉默了两秒，开口说：“不，他说错了，我是李天翰。”
第十五章 北边禁区
默冰胸口的学生牌上，清楚地印着“李天翰”三个字。
林扬非惊讶地转过身，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默冰，他小声地问：“你在搞什么？”
默冰没有看他，反而对着白雪婷说道：“所以，你要说什么？”
“李天翰，我喜欢你很久了。”她顿了一下，低下头说道“没事，你若是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纠缠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仅此而已。”
似曾相识的话语。
林扬非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退后了一步，撤到了默冰身后。
默冰抬起手，稍微挡住林扬非，他平静地回复：“我不喜欢你，你可以走了。”
“你……”白雪婷猛地抬起头，她的眼里突然间充满了血丝，眼瞳更加空洞。
深渊里，黑色的细线混着腥红雾气在舞动。
默冰向前一步：“我说，我不喜欢你，你可以消失了。”
某根弦“蹦”的一下，断裂开来。
“啊！——”白雪婷捂住脑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林扬非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糟了！
她好像要崩溃了。
果然，还没等林扬非说话，就有黑色的雾气从她的身上泛起，黑色的细线缠绕，带着疯狂和偏执。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嘴里念叨着。
默冰沉默不语。
“你说啊！为什么！我明明听到你和朋友的对话，明明听到了你喜欢我的，为什么！？为什么！！！！”白雪婷抓着自己的脑袋，发丝凌乱，指甲刮破了她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恶心臭味，让人一阵反胃，林扬非赶紧捂住自己的鼻子。
一滴黑色的液体凝聚在空气中，默冰回道：“因为，你死了。”
白雪婷愣在原地，她歪着头，发出疑惑的一声：“唉？我……死了？”
“果然，我猜的没错。”林扬非小声嘀咕着。
白雪婷沉着脸，说道：“不，我没死。”
默冰手指轻轻一抬，向白雪婷的方向挥了一下，空中的液体就化为利刃，向白雪婷飞了过去，在她的身上划出了一道斜线。
她的身体分裂开来。
没过一会儿，又自己长在了一起。
白雪婷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眼里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而且，正常人谁会看不清别人的脸啊。”林扬非在旁边说道。
默冰还补充道，说：“而且，你喜欢的那个李天翰，应该也死了。”
“这什么意思？”这下轮到林扬非有些迷惑。“你刚刚还说你是来着。”
“因为学生牌。”默冰解释道，他对着白雪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雪婷。”白雪婷老老实实回答道。
默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展示给白雪婷看，屏幕上显示着：
查无此人。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没见，默冰都学会用手机了，林扬非在心里感叹着。
默冰说：“白雪婷应该是你的真名，你生前用的学生牌，应该是别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扬非赶紧问道。
白雪婷身上的黑色迅速消退下去，皮肤自己愈合起来，又恢复了之前那温柔和善的模样，她问道：“也请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默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你们，可能要跟我去个地方。”
……
布雷默的学生都知道。
学校的最北边，有一座海拔不高的小山，常年雾气环绕，阴气沉沉，听说，是很久以前，有一个班的上去美术写生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那天，正好下了一场大雨。
等学校派人上去找的时候，才发现那一整个班都死在了山里，每个人都面露惊恐，死状凄惨，所以，后来学校就把这山封了，把这里设为禁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这事林扬非倒是不知道，而默冰要带他们去的地方，就是这北边的禁区。
“我查了学校的资料，从成立到现在没有一个班级死亡的案例，也就是说，这个事件是假的。”默冰边走边说道。
“这学校是什么时候建立的？”林扬非问道。
默冰答：“一九七六年，七月。”
“那是在麦斯夫人出院后……”林扬非小声嘀咕着，还好，他记忆力好，对那份麦斯夫人的病历档案还有些印象。
“什么？”白雪婷没听清，问了一句。
林扬非摇头：“没什么。”
穿过小学区，就能远远地望见那座被封锁的山，总觉得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楚，翻过学校的铁栏，就被一道大铁门给拦着了。
又到了默冰熟悉的撬锁时间，林扬非自动给默冰让开位置，默冰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很快，就撬开铁锁，打开铁门。
铁门后就是连着山路，默冰二话不说，就直接带他们上山。
“山路不好走。”默冰还特地嘱咐了一句。
许久不见，他好像有些改变，不再那么沉默孤立，显得更像人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是布雷默万众瞩目的学生会长。
林扬非突然开口说道：“我刚刚想了想，既然这件事是假的，但封山却是真的，这说明……”
“这山里藏着秘密？”白雪婷跟在他们身后，自从出了校门，她的双脚就渐渐远离了地面一些，看上去就像是在踮着脚走路。
默冰说：“也不算秘密，毕竟这里的事，学校很多老师都知道。”
“什么事？”林扬非边爬山边问道。
明明是大白天，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山就觉得天色暗了许多，路也不太看得清。
默冰犹豫了一下，说：“算了，不好形容，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林扬非：“？”
他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默冰觉得不好形容。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
“对了默冰，一直没有问你，你当初不是过来找王宏彬的吗？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林扬非疑惑地问道。
还莫名其妙地成了学生会长。
默冰突然停了下来。
他说：“出了点意外。”
“怎么了？找不到他吗？”林扬非也停了下来，问道“你们之间，不是可以什么那种互相感应吗？”
“嗯。”默冰点点头，他转过身，就面对着布雷默学校。
林扬非疑惑：“是找不到吗？”
默冰说：“没有，找到了。”
“那他在哪儿呢？”
默冰抬起手，指着布雷默贵族学校，说：“他在那儿。”
“在哪个校区？”
默冰摇摇头，说：“整个校园，都是。”
第十六章 消失的那人
那天晚上，魔术城，默冰接到了王宏彬的电话，从电话里听起来，他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他们一直要找的同类，就在布雷默贵族学校。
而且王宏彬还发现，这里的跟侵染麦斯夫人别墅的那个，应该是同一个“恶”。
本以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真相，永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默冰出发了。
以他的能力，混上飞机，登上火车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经过千辛万苦，默冰终于到达了布雷默贵族学校，而从他下车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王宏彬的存在。
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学校里。
但当他还是寻找的时候，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王宏彬哪里都在，又哪里都不在。
奇怪的是，除了王宏彬，他并没有感觉到另一个“恶”存在的气息。
如果硬要给出一种解释，那就是王宏彬由于某个原因，目前处于分散状态，散布在整个布雷默校园里。
“整个……校园？”林扬非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这个消息听起来太过惊悚，一时间没法接受。
默冰转过身，继续往山上走去，他边走边问：“扬非，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这两天，刚到。”林扬非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默冰的目光沉了沉，他说：“你不该来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我收到了这个学校的入学通知书。”林扬非无奈道“要知道这里问题这么多，我就不来了。”
“除了我这事，你还能遇到什么问题？”白雪婷忍不住出声问道。
林扬非说：“讲道理，就你这事已经够恐怖的了，别的话，就是我在来找默冰的路上，碰到了一个恶意杀人事件。”
“恶意杀人？”默冰听到这个词，皱了皱眉头，他转过头来问道“你说的，是陈祖洲？”
“你怎么知道？”林扬非惊了，这都能猜出来？
默冰的语气莫名就多了几分焦急，他问道：“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被人从三楼教室扔了下来，然后摔在桌子上，就这么死了。”得亏林扬非心里承受能力强，要是换个人，看到这一幕，说不定就能吓疯过去。
默冰听了这话，不由得露出了担心的神情，他嘱咐说：“回去后，你离他远点。”
“谁？”林扬非一时间没明白过来，问道。
默冰说：“陈祖洲。”
“他不是都死了吗？还”林扬非随口说道。
“错了，布雷默的学生永远都不会少。”白雪婷突然开口。
这是布雷默学生都知道的一条铁则，不变的数字，永远的存在。
“什么意思？”虽然是疑问句，但林扬非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模一样的名字。
不一样的脸。
同样的待遇。
“到了，就是这里。”默冰突然停了下来，面对着前方说道。
他现在最高处，前面是一处断壁，当你以为是万丈深渊，走近一瞧，却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林扬非向默冰所说的方向望去。
地狱在人间。
一个数十米的大坑，恶臭中夹杂着腐坏的味道，所有校园里死去的尸体都被扔在这里，近些，还能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往深了看，就只有层层白骨堆积如山。
林扬非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陈祖洲，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教室里救下的那个人。
原来，他也死了。
“啊，我记起来了，这地方我来过。”白雪婷突然说道，她说“我跟李天翰一起来的，就在两个月前。”
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林扬非强忍着，转头问默冰道：“上一个李天翰死了所以，你代替了他？”
默冰点点头，说：“嗯，算是个意外，那天晚上，他和一个女生殉情自杀了，他当场就死了，那个女生却还留了一口气，奄奄一息，却也活不长了。”
那个女生，就是白雪婷。
默冰拿着李天翰的学生牌在看时，保安就赶到了，他们动作迅速，很快就把这两人的尸体给处理了，却只回收了那个女生的学生牌，那个姓名好像是叫，郭伽婧。
第二天，就又出现一个女生，带着郭伽婧的学生牌，在教室正常的上课和学习。
“在我的记忆里，我从这里醒了过来，爬了出去，我以为我跟他们一样，还活着，是布雷默的学生，后来，我就忘了这里的事……”说着说着，白雪婷的眼泪掉了下来，一串晶莹的泪珠滑落她的脸庞。
林扬非看见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不合时宜。
她本来就死了。
或许，消失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雾气遮住了云彩，一条黑色的细线从她的脑袋里窜了出来，默冰伸手一抓，细线就被他握在手里，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不对，不止是麦斯夫人的那栋别墅，就连精神病院里的那些怪物，包括叶小觞的右手，应该都跟他手上的这根线，出自于同一个“恶”。
相同的源头……
默冰抬眸，他眼底有黑色在流转，没错，那个“恶”就在这里，就藏在布雷默贵族学校里！
黑线失去了宿主，转瞬即逝，很快就化成了灰烬，消失在默冰手上。
白雪婷对他们笑了笑，说：“还是该谢谢你们，其实，我刚刚突然想明白了。我应该是今年多出来的那个人，如果我消失了，那今年毕业的十二级，应该就不会有人死了吧。”
“应该……”林扬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消失仿佛是应该的，却又有些不忍。
“对了，忘了跟你们说，那黑线消失后，我眼睛突然就好了，现在，我能看清你们的脸。”白雪婷捂着嘴笑了笑，说“他确实，不是我的李天翰。”
想想，当初为什么要自杀呢？
那一夜……
白雪婷突然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一拍手，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就像瓷器一样，恍然大悟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啪”的一声，就这样破碎了。
微风轻轻一吹，就随风散去。
“等等，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林扬非惊呼道。
默冰摇摇头：“来不及了，她已经消失了。”
第十七章 换个人来
总有些人的消失毫无预兆。
呆在这里，腐臭味挥之不去，血腥翻涌，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了，林扬非觉得还是先离开这儿比较好。
一出山，金黄的阳光铺满大地，明亮而又温暖，一扫刚刚灰暗的雾气，让人感觉没那么压抑。
刚刚在下山的时候，默冰跟他说了些关于布雷默学校的信息，在这里，没有永远存在的学生，只有永恒不变的人数。
“他们是从哪里弄来新学生替换的？”林扬非疑惑道。
默冰说：“不知道。”
林扬非想了想，说：“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还继续呆在这里，会很危险，而且，那份入学通知书，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绝对不是偶然，就是有人想故意把我引来这里。”
“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做？”默冰问道，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林扬非。
林扬非坚定地回道：“我想离开这里，默冰，你能不能帮我？”
远处传来学生的吵闹声，隔得很远，听不真切。
默冰平静地看着林扬非，然后摇摇头，说：“不行，出不去，连我自己现在都没办法离开布雷默学校。”
听见这个回复，林扬非心里一惊：“怎么说？”
“不知道，有一次我觉得不对劲，想要离开，我沿着来时的铁轨一直走，走着走着，就撞上了一堵墙……”默冰平缓地说着。
那是一堵透明的墙。
就跟游戏里的空气墙一样，你依然能看见墙外的景象，却无法穿过，上面也是，飘到一定距离后，就会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打回去，感觉天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透明的球，将布雷默贵族学校装在里面，与外界完全隔开，变成了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林扬非突然就想起一句话来。
布雷默有布雷默的规则，来到这里，就要遵守它的规则，才能活下去。
“所以我们无法离开，对吗？”林扬非低声说道。
默冰看了一眼远方，说：“看起来，是的。”
又被困在这里了。
林扬非在一处断裂的小石桌让坐下，他用手肘撑着大腿，认真地思考着，沉默不语。
默冰站在他身边，谁都没有说话。
将所有的线索串一串，好像并不能得到一个结果。
他们离真相，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神秘的入学通知书、散落在学校的王宏彬、藏在黑暗深处的阴谋、布雷默学校的规则……
“或许，还是可以试一下。”林扬非抬起头说道。
默冰：“什么？”
林扬非摊开手，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有一份逃生指南，我总觉得这东西是个bug，说不定能发挥奇效，来，逃生指南，出来帮忙了。”
逃生指南从天而降，降落的方向，是林扬非的脑袋，林扬非赶紧捂住脑袋。
默冰伸出手，直接在空中接住了。
“是这个吗？”默冰疑惑道。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本正经的书。
林扬非一看，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就赶紧从默冰手上拿了过来，说道：“是是是，就是这个。”
打开一看。
果然，书上的字正在渐渐淡去，林扬非就只抓到最后几个还没消失的字：
他就在……
他？
林扬非有些疑惑。
他是谁？
林扬非有一种感觉，逃生指南上的“他”，应该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只可惜，差了一点，被“恶”碰过以后，估计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算了，林扬非将逃生指南收了起来，突然，何志杰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林扬非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默冰问道。
“你不该在这里玩这种无聊的角色扮演，以你的能力，自由行动能查到更多东西。”林扬非指了指默冰胸口的学生牌，说道“要不然，这个李天翰，由我来当。”
默冰低头，学生牌还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他伸手摘了下来，递给林扬非，说：“好。”
这样一来，林扬非的存在，就名正言顺了。
……
学生陆续离开了。
何志杰一个人蹲坐在食堂门口，显得有些落寞，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你怎么才……”何志杰转过头，剩下的话卡在嘴里，他连忙站了起来，弱弱地喊了一声“由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由依双手抱臂，低头看了看他的学生牌，淡淡地说道：“何志杰。”
“在！”何志杰立马站起来。
由依手里拿着一份通知，说道：“有学生举报，你曾私自闯入教务，违反了学校的规章制度，现在，跟我走一趟。”
“等等等一下，由老师，冤枉啊，我可没干过这种事。”何志杰连忙举起手，一脸委屈地争辩道。
由依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事也不归我管，我就是来传达一下教务的指示，你先跟我走一趟吧，如果是没有的事，老师也不会为难你的。”
何志杰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跟着由依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扬非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何志杰的身影。
林扬非小声嘀咕道：“奇怪，他应该不会爽约的。”
林扬非在食堂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何志杰的身影，最后，还去学生宿舍找了一遍，也没有看见何志杰。
自从他戴上李天翰的学生牌，路过的女同学怎么都会瞧他两眼，让他还怪不自在的，甚至走在校园里，还会被莫名其妙塞个情书。
也难怪默冰给他的时候会说，他不太喜欢当这个李天翰。
太假，就感觉披着别人的皮，在过别人的生活。
都说布雷默的学生自由，特别是期末考以后，老师不管，就可以随心所欲。
而这所谓自由，也是被困在这片天地之间，动弹不得。
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林扬非就准备再去教学楼找找，迎面楼梯走下来一个人，不知道是他没注意，还是林扬非没注意，明明前一秒还隔着一些距离，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林扬非。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血液里的某个东西颤动了一下。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林扬非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第十八章 一个老朋友
一声闷响。
那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嗜血的仇恨，像毒蛇一样窜了出来，在林扬非的某根神经上咬了一口。
怒火、冲动、暴力、欲望……
各种复杂的情绪瞬间就淹没了林扬非，就仿佛有恶魔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杀了他。”
林扬非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人，那个人挣扎着爬了起来，能看见他的姓名牌上，写着“陈祖洲”三个字。
又是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容，不断重复着无法摆脱的命运。
“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有仇？”
“没有。”
曾经的对话在耳边响起，林扬非下楼的身影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走去，他握紧了拳头。
不断有学生在往教学楼走，也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在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帮他。
陈祖洲。
就是因为，他叫这个名字。
“对不起，我不小心的。”陈祖洲跟林扬非道歉，但林扬非并没有回应。
在林扬非的眼里，他傲慢的神情，不屑的语气，根本不像诚心道歉的样子，这个态度，让愤怒在不断叠加。
“杀了他。”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林扬非四处寻找。
黑暗，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知道从哪里滚来一把美工刀，落到了林扬非的脚下，碰了他一下，林扬非低下头看了看，蹲下身，将美工刀捡了起来。
“我跟你说对不起了。”陈祖洲看见他手里的刀，就有些慌了，他赶紧说道。
林扬非阴沉着脸，缓缓的靠近，举起手中的美工刀……
“这位同学！你在干什么！？危险！”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抢走了林扬非手里的美工刀，旁边的学生都发出了惊呼声，林扬非微微一愣，瞬间清醒过来，这声音，十分耳熟。
他转过头，正好看见何颖月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何颖月惊讶地说：“林、林扬非？”
何颖月怎么也在这里？看来这事，好像又复杂了一些。
林扬非对陈祖洲快速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陈祖洲一脸意外。
“你怎么……”何颖月还没说完，林扬非就直接抓着她的手腕，穿过旁边围观的重重人群，挑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道溜走了。
陈祖洲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逃过一劫。
围观吃瓜的群众发现没瓜吃了，也就纷纷散去。
“等等！你先解释一下，你刚刚那是在干什么？”没走多远，何颖月就用力甩开林扬非的手，一脸警惕地说道“你差点杀人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林扬非挠挠头，其实他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就被撞了一下，会这么生气，而且，那种情绪还不能控制。
难怪由依老师和默冰都说，要担心的是他自己。
突然，林扬非觉得自己身体异常的疲惫，他扶着头，靠着墙壁休息。
“我需要一个解释，林扬非，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等等，你学生牌的名字怎么会是李天翰，那不是学校的学生会会长吗？还很出名的那种……”何颖月一脸疑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有原因的。”
林扬非抬起头，看见默冰从远处向他们走来。
何颖月更懵逼了，她疑惑道：“默冰怎么也在？”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来着。”林扬非稍微恢复了一些，就说道“我回到这里，是因为我收到布雷默的入学通知书，那你呢？我记得……你还是大学生吧？”
何颖月点点头，说道：“怎么说，我会来这儿也是个意外，原本是我一个同学拿到了这里的实习岗位，可是，她就在出发前几天，出了一些意外，就临时让我代替她过来。”
“用你自己的名字吗？”林扬非问道。
何颖月摇摇头，说：“不是，用的还是她的名字，叫王景霓。”
“果然……”林扬非感叹道，没有改变，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在按部就班的走着。
合理又不合理。
“你没事吧？”默冰一来，就察觉了林扬非的不对劲，立马就能猜到，他刚刚碰到了陈祖洲。
林扬非摇摇头：“没事，要不是何颖月阻止，我还真可能动手了。”
“什么情况？”何颖月在一旁疑惑地问道，她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陈祖洲。
一个不断在被杀中轮回的人。
要说轮回，还有些不准确，毕竟，被杀的人不会复活，这个名字就像被诅咒了一样，只要拿到“陈祖洲”这个名字，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其他同学杀害，就仿佛约定好的一样。
说起来，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最初只是排挤，至于原因是什么，时间过于久远，已经被人们淡忘，后来，有人开始动手了，那时候下手都还有些分寸，不会太过分。
可是，慢慢的就变了，他们下手越来越重，年少轻狂，总是会一股脑冲动过头，最后导致失控。
所以，第一个凶手出现了。
那个，是真正的陈祖洲，他就这么死在了教室里，帮凶们落荒而逃。
当然，布雷默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迅速地把陈祖洲的尸体给处理掉了，送去了北边。
为了维持数目不变，第二天立马就有新的陈祖洲来到这个校园里。
循环开始了。
那些见过陈祖洲死亡的学生，都会有一种克制不住的冲动，就仿佛能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怂恿他们。
“杀了他。”
这声音，林扬非也听到过。
“所以，你们都要我离他远一些。”林扬非缓缓说道。
默冰点点头，说：“你最好是不要跟他见面。”
“但学校就这么大，总会不小心碰到的。”林扬非感到有些头疼，他说道“可这种奇怪的诅咒，听起来，好像是有破解之法……”
“你是想说，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杀了？这样就没人看到了对吗？”突然，从一边走出一个人来，林扬非一惊，转身一看，是由依。
由依穿着过膝的小黑裙，有总莫名的性感，她说：“这件事我们试过，那时候，为了接下来学生的安全，我们把陈祖洲关在一个密闭空间里，让机器动手。”
“怎么样？”
由依看了何颖月一眼，说道：“结果，出了更大的事。”
第十九章 何志杰的叛逆
“出了更大的事？”林扬非疑惑道。
由依没有说话，那个时候，她也在场，门缓缓打开，看到了那令人恐惧的一幕。
当然，她并没有告诉林扬非，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毕竟，她没有义务替他答疑解惑。
“景霓，待会有教师会议，我们该走了。”由依对着何颖月说道。
何颖月应了声“好”，就转头跟林扬非快速地小声说了一句：“下次再聊。”就跟着由依离开了。
她们的身影越来越远。
由依突然说道：“颖月，你好像跟他们很熟的样子？”
“啊？有吗？”何颖月愣了一下，她尴尬地笑了笑，说“先别说这个了，学姐，我还有个东西没懂，你可能要稍微教我一下……”
“……”
林扬非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了？”默冰走过来，看着林扬非的神情，问道。
林扬非摇摇头：“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算了，这段时间我离陈祖洲远点就行了，说起来，我原本是要干啥来着……啊，何志杰！”
悠扬的音乐飘荡在校园的每个角落，林扬非回到教室时，何志杰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啊！是李天翰！”
“李天翰回来了！”
“哎呀，这是我喜欢的风格。”
“……”
所有的女生都在兴奋地窃窃私语，林扬非直接无视掉，身边人对他投来的目光，他知道，他们不是在看他，是在看他胸口的学生牌。
李天翰。
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林扬非直接朝着何志杰走去，何志杰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里，林扬非坐回他的位置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喂，你跑去哪里了？怎么没在食堂等我？”
“啊？”何志杰睡得一脸迷糊，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林扬非愣了一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还是一样的睡觉习惯，一样的懒散，却不是同一个人。
“喂！你是谁？为什么坐在这里？”林扬非表情严肃，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何志杰一脸疑惑，他坐直身子，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学生牌，说道：“何志杰啊，我一直都坐在你后面。”
不，不是你！
林扬非在心里说着。
是什么时候换的人？明明今天早上学生大会还很正常，他们只有中午分开了一下。
这么说来……
林扬非开口问道：“你刚刚去了哪里？或者，直接告诉我你今天中午的活动路线。”
“啊？我？”何志杰用手撑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中午……在食堂吃了饭，回到宿舍睡觉，然后到点了就来教室上课，怎么了？”
“不对，你在撒谎。”林扬非直接说道。
他能百分百肯定，这个何志杰在说谎。
何志杰脸色一变，但看了看旁边的同学，他选择凑近林扬非，小声说道：“李天翰，我跟你不熟，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别搞我。”
“我没想对你怎么样，如果你不想惹祸上身，那就告诉我，上一个用你这个名字的人，他怎么样了？”林扬非也低声说道。
何志杰咬了咬牙，低声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个学校的规则我清楚，你偷偷跟我说，之后的事，就跟你没有关系。”林扬非回答道。
上课的老师还没有来，教室里越来越吵闹，这样的环境，反而对林扬非更有利。
何志杰说：“当然有关系！他要是回来了，我岂不是就变成了多余的那一个人！”
“他还活着？”林扬非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何志杰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说道：“是，还活着，不过，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吧，说起来，他还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然想去挖掘布雷默埋得最深的秘密。”
“你不想吗？”林扬非犀利地问道，经过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和默冰告诉他的只言片语，林扬非大胆推测。“你能拿到何志杰的学生牌，想来，你俩之间，肯定有某种特殊的关联吧？”
“喂……”何志杰一脸意外。林扬非歪着头看他。
沉默了一两秒后。
何志杰扯了扯嘴角，小声说：“他似乎知道了什么秘密，已经被教务带去学校图书馆了，至于具体在哪里，我就真不知道了。”
“谢了。”林扬非转过身。
老师正好踏进教室，他敲了敲门，发出“哐哐”两声，学生们四处乱窜，急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星期一，就该把心收回来，放到学习上，我们数学考卷已经讲完了，从这节课开始，就正式进入十二级总复习阶段……”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
林扬非偷偷拿出手机，藏在抽屉里刷着校园论坛，在这里，可以找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就像对布雷默图书馆的介绍，贴子上说，图书馆除了晚上，其他时间都有开放，学生凭着学生牌可以随意进入。
突然，从后面飞来一个小纸团，落在了林扬非的手机上。
林扬非回过头，看见何志杰依然趴在桌子上，好像还在睡觉的样子。
这性格，还真跟原来那个何志杰有几分相似，林扬非打开了纸团，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就短短两段话：
图书馆学生管理，十二级D班，郭伽婧。
你若是找她，或许会有些收获，只不过，最近她估计没什么心思理你。
郭伽婧……
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
林扬非将纸条塞进口袋里，其实，从这个何志杰的话里，能够听出一个消息。
那就是：
原来那个何志杰的手里，应该掌握了布雷默学校的什么秘密，可学校并没有及时处理掉他，那就说明，留着他的存在，比杀掉他更有价值。
这或许，会成为林扬非突破口。
林扬非翻开逃生指南，逃生指南上还是一片空白，什么信息都没有，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等等！
林扬非突然想起来，这个郭伽婧的名字是在哪里听过了，刚刚脑子一时卡壳，竟然给忘了，那不就是白雪婷使用的学生牌吗？
她那时候正跟李天翰恋爱，却突然殉情，这绝不是一个意外。
那……
林扬非打开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郭伽婧”三个字。
网页上刷出来的全部帖子，都是郭伽婧的恋爱史。
最新的一条消息：
“八卦！郭伽婧闺蜜爆料，她又有新男友了！”
点开一看。
你别说，又是熟人，林扬非抬起头，看着左前方那个男生的背影。
白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