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浪子
颜萍左顾右盼,粉裙飞舞,俏脸上满是兴奋,伸出一双雪白的小手,抱住了三弟的脖子,叽叽喳喳道:
“还是外面热闹,在山庄里都快闷死了!呆子,我们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吧?嘻嘻,你说娘亲她们鼻子会不会气歪?”
颜玉撇撇嘴,双手抱住后脑勺,斜眤一眼粉裙飘飘的二姐,一副吊儿郎当的小痞子模样,嘴里叼根草杆,摇了摇头,老气横秋道:
“娘亲她们鼻子会不会气歪,我不知道。但最多再过两天,咱俩肯定会被抓回去,到时爹爹一生气,打得我们屁股开花,谁劝也没用!”
颜萍闻言,柳眉微蹙,一想到爹爹严厉的目光,就不由打个哆嗦。
她跺了跺脚,回瞪了一眼小大人模样的三弟,嘴角勾起一个甜甜小酒窝,狡黠一笑道:
“现在别说这些,真扫兴!哼,到时候嘛,就说我们原本只是想到山下看看,然后被贼人掳走了!臭弟弟,记得提前对口供,别说漏嘴了!”
颜玉摇摇头,翻了个白眼,随口嘟囔道:
“到时候,你别先说漏嘴,我就谢天谢地啦!”
颜萍气急,忽然背过身子,也不多说话,直接强行扯住三弟胳膊,两人打打闹闹,在酒楼小厮的殷勤招待中,很快来到了二楼。
“小二,给我们上点招牌菜!”
颜玉轻咳一声,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处靠窗的绝佳位置坐下,掏出半两银子,直接往桌子上一拍。
“两位贵客,请坐!”
小二掏出毛巾,无比殷勤地擦了擦桌子,对两个小屁孩一阵点头哈腰,打量两人一身锦衣,又出手阔绰,明显是大富人家出身,态度不由更加恭敬,躬身道:
“公子小姐,请稍候,小的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别啰嗦了,本小姐肚子都快饿扁啦!”
颜萍撅起嘴,不耐烦地摆了摆小手,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不断环视左右,满脸好奇之色,来回打量周围坐着的诸多酒客。
“是是是!”
店小二满脸恭敬,笑得比菊花还灿烂,赶紧屁颠屁颠地下了楼,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过多久,桌子上就摆了四五道菜肴,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之前一路舟车劳顿,生怕被家里抓回去,姐弟俩只吃了些干粮,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此时美食在前,两人哪里忍得住,立马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埋头狼吞虎咽,一边吃,眼睛一边骨碌碌乱转,暗戳戳打量附近。
二楼大厅内,人声鼎沸,十多张木桌上坐满了客人,显然生意火爆。
“喂,萍萍,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哎呀,不会是爹爹派过来的手下吧?”
颜玉吊儿郎当,一边吃涮羊肉,一边胡乱打量对面众多酒客,突然小脸煞白,悄悄戳了戳二姐的蛮腰,压低声音道。
颜萍正吃得开心,闻言突然一呆,立马手忙脚乱地垂下头,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对面。
姐弟俩身下坐的木桌,在大厅中间靠窗位置,视线绝佳,随便抬头一扫,可对二楼所有酒客的动向一目了然。
距离她俩十米外,木桌旁坐着七八条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一身江湖客打扮。
他们匪气很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划拳猜酒令,嬉笑怒骂,好不痛快,明显是一群粗人,没什么可值得注意。
目光往右移动,不远处的两个桌子,遥遥相望,却坐着两个很有特点的人,各自霸占一张八仙桌,气质迥异,让颜萍秀眉紧锁,不由仔细打量。
左边那人,是一个身材矮短臃肿的老妇人,满头银丝般的白发秃落一半。
她身穿麻衣,衣衫遍布口袋,手里柱一根九尺长木杖,笑容温柔且慈祥,犹如普通的农家老太太,毫不起眼。
旁边一桌,则坐着一名始终不言不动、木偶般的褐衣人,年约四五十左右,皮肤蜡黄,双眸闪烁神芒,正定定地盯着窗外,似乎在发呆。
然而,最吸引小丫头注意力的,却是最靠右的一桌,同样坐着两名中年人,一灰袍,一青衫,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气息,让人侧目。
灰袍人体态欣长,眼眸炯炯有神,身材瘦削,头戴一顶破旧的貂皮风帽,两鬓斑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姿态潇洒飘逸。
他已不再年轻,眸底一片尘霜,神情懒散但不忘微笑,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在乎。
同一张木桌上,与他相对而坐的,则是一名青衫中年人,玉面朱唇,风流可人,面容上有股说不出的邪魅,活脱脱一枚老帅哥。
“嘁——”等看清楚对面一行人,颜萍拍了拍小胸脯,露出如释重负之色,继续开动筷子,大快朵颐。
过了几秒钟,她琼鼻微皱,狠狠捏了下三弟的腰间软肉,贴过去凑在颜玉耳边,用极低的音调,娇哼道:
“真是个笨蛋!你刚才指着的那人,好像叫木什么什么的,明明是五行魔宫之一,东方青木宫的宫主,才不是爹爹手下呢。”
“去年本小姐办生日宴时,江湖群雄都来祝贺,他亲手送了个精妙绝伦的海外宝物给我,一个会跳舞的八音盒。你当时还赞不绝口,追着他东问西问,你这呆子,能不眼熟吗?!”
“哦,”颜玉点了点小脑袋,只觉耳边痒痒的,瞬间眼眸大亮,似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立马笑嘻嘻地低下头,夹起几片涮羊肉,一顿细嚼慢咽。
不远处,七八名彪形大汉,吃吃喝喝,好不尽兴,其中一名满脸横肉,头生个大肉瘤的男子,脚踩凳子,剔了剔牙,百无聊赖的环视左右,等目光扫过颜萍姐弟俩,注意到她们衣服表面有不少珍贵佩饰,瞬间眼睛都直了。
他观察许久,发现两个毛孩子身穿华服,附近又无家丁护卫,有可能是刚刚离家出走,不由眼前一亮,眸底闪过一抹贪婪之色。
肉瘤男子咳嗽一声,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呼啦啦一声,众人里走出两个大汉,一人穿粉衣长衫,面孔煞白,一人满脸虬须,乃是齐云山脉赫赫有名的大强盗,武功高强,外家功夫了得。
他们分别叫做粉彪,铁虎,平日嚣张跋扈,几乎可说杀人放火,欺男霸女,绑架撕票,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二楼大厅内,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粉彪、铁虎两兄弟,面含狞笑,八尺高的身材一站。
他们腰佩长刀,凶神恶煞,戏谑地盯着颜萍姐弟俩,不等两孩子反应过来,铁虎不由分说,抓起木桌上的一条清蒸鱼,塞进嘴里大嚼,吐出鱼骨头,阴恻恻道:
“小娃娃,你们父母在哪里,要不要叔叔带你们回家呀?”
颜玉两只大眼睛一瞪,呆了一呆,突然捂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轻轻擦了擦嘴,颜萍露齿一笑,轻蔑地瞅一眼两人,不屑道:
“小玉子,你说这两个憨货到底哪里蹦出来的?竟然敢在本小姐面前,大放厥词,实在是岂有此理!”
粉彪、铁虎对视一眼,发现身后众兄弟在看笑话,他们当即大怒,就准备伸出手,将两个毛孩子揪起来,直接绑回藏身之处,再做打算。
第四十八章 小公主
“唉,老婆子我心善,最见不得小孩子受欺负了。”
不等铁虎兄弟动手,那名身材臃肿的肥胖老妇人,突然叹了一口气。
她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从左面腰间衣袋里摸出个蜜饯桃干,轻轻嗅了嗅,仿佛舍不得吃,眼神锐利如刀,冷冷看了过来。
粉彪一愣,赶紧拦住铁虎,面带惊恐之色,差点跪在地上,对身后的几位兄弟打眼色,惶恐道:
“万老夫人,这……两个小孩子,难道跟您有关系?”
“咦,”颜萍俏脸一白,疑惑地与三弟对视一眼,心里咕哝道:奇怪,她明明不是爹爹的属下啊,今天为何要帮我们出头,怎么从来没见过……
老妇人摇了摇头,嚼完了桃干,又从身上十多个装满零食的口袋里,摸出一把冰糖梅子,眯起眼睛,瞧了颜萍姐弟俩半晌,展颜笑道:
“老婆子我都快入土了,现在只想找个衣钵传人。这女娃娃底子不错,我准备今晚就去灭她家满门,把旁边那小兔崽子弄死,省得这丫头片子到处乱跑。”
铁虎闻言一颤,和粉彪将头垂得更低,连身后的其他兄弟也安静下来,诺诺不敢言,脸色惨白,讪笑道:
“既然是万老夫人看中的猎物,我们八兄弟于情于理,自然不敢得罪您。我等这就退去,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
话音未落,铁虎一行人连忙动身,一步步后退,警惕地盯着万老夫人,似乎在提防着什么,表情惊恐,额头冒汗,一副如临大敌之相。
望着剑拔弩张的双方,小丫头颜萍噗嗤一笑,捧着香腮,差点都想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看戏了。
颜玉人小鬼大,鼻口朝天,瞧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学着爹爹的标准姿势,背负双手,老气横秋道:
“蛇蝎心肠万老夫人,齐云山八大寇,哼,我听娘亲提过你们,她说以后若是遇到这几个武林败类,最好是当面吐两口唾沫再走。”
“你这小兔崽子,找死!”
八大寇勃然色变,铁虎气得哇哇大叫,就想推开粉彪阻拦,直接一巴掌将这小屁孩拍死。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万老夫人一边叹息,一边恶狠狠盯着颜玉,摇摇头道:
“也不知你家娘亲是谁,竟然教出这么一个小混账。老婆子心善,本来只想灭你全家,看来说不得要先折磨折磨,再当着你的面,将你父母杀掉了。”
“你这老妖妇!知道我爹是谁吗,好大的胆子?!”
颜玉眉头紧锁,出声喝骂,刚想继续说什么,就直接被小丫头颜萍捂住嘴,直接拉到旁边,示意三弟别再乱说话,看戏就行。
“可怜的孩子……”
万老夫人双目微睁,满脸慈祥之色,轻轻叹口气,话还没说完,手心的一把冰糖梅子,突然化作数十道乌光,急飞而出,分别打向八大寇的胸部、头部等各要害,又快又急,猝不及防。
“快躲开,这老妖妇暗器端得厉害!”
铁虎怪叫一声,一把长刀飞出,将两道黑光格挡,刹那间巨力袭来,火星四射,震得手臂发麻。
他纵身飞跃,刚想和几个兄弟跳出窗外,突然只觉眼前一花,暗器如漫天花雨。
八大寇胸口剧痛,被大量暗器击中,深嵌入肉,眼前发黑,瞬间就失去了直觉。
粉彪口吐鲜血,望着七零八落,倒在血泊里的其他兄弟,眦目欲裂,吐出最后一口气,嘶声道:
“暗器……有毒!你……你!”
话音未落,他脑袋一歪,当即毙命。
万老夫人叹息一声,拄着拐杖,喘息着俯下身子,将八条死尸身上的吃食拿了出来,擦干净血迹,一粒粒放回口袋,望着二楼大厅乱做一团的众多食客,目光又移向脸色古怪的颜萍姐弟身上,微微一笑道:
“好孩子,可惜为了你俩,我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都被这几个废物糟蹋了。”
“哼,老妖妇!”
颜玉闷哼一声,眼前血腥的场面,竟然完全没把他吓倒。
他面不改色,伸出一双小手,将木桌上的碎屑拨开,用肩膀推了推气鼓鼓的二姐,对她使了个眼色,故意朝窗外努努嘴。
“咦!那是……”
小丫头颜萍撅起嘴,刚想对老妖婆发火,突然被三弟一推,不由呆了一呆。
她美眸滴溜溜乱转,立马注意到下方街边的动静,俏脸表情一松,瞬间挂起甜甜笑容,不再吭声,看也不看万老夫人一眼,仿佛当她是空气。
“你这女娃娃,好不晓事!老婆子想收你为徒,可是你家天大的福气!也罢,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子,应该是你弟弟吧?我先把他杀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顶嘴!”
万老夫人面容愁苦,叹息一声,话还没说完,手中拐杖突然斜飞而出,杖头弹出一柄三尺青锋,身化残影,扑向颜玉,杖头利刃眨眼就要砍下这小子脑袋,鲜血会喷溅小丫头一身,保准终身难忘。
颜玉嗤笑一声,劲风扑面,仍然与二姐笑嘻嘻的,毫无惧色,也不知有所倚仗,还是完全被吓傻了。
“好你个小娃娃,死!”
跃在半空,万老夫人面色狰狞,往颜玉脖子处狠狠斩下,动作快如电光火石,让人防不胜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看臭小子颜玉就要毙命,旁边那始终不言不动、木偶般的褐衣人突然身化残影,拦在万老夫人身前,用手轻轻握住杖头利刃,让其寸进不得。
他微微用力,将利刃捏成粉碎,铁屑从指缝间簌簌抖落,枯木般的面容上隐隐泛起一层青气,语气生硬道:
“你是在找死?”
万老夫人脸色微变,猛地退后七八步,仍然笑道:
“神君的枯木神功,果然玄妙,如今大成后,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不过,老婆子与你无冤无仇,今天只想收个女徒弟,你为何要阻挠,莫非是看上了那个小男娃,想要截胡强抢不成?”
木郎君双目微眯,一字一顿道:
“他们,你根本惹不起,如果以后不想死得太难看,现在就自尽吧,省得受皮肉之苦。”
说完,木郎君就摇了摇头,一步一步走到颜萍姐弟俩面前,脸色恭敬谦卑,半跪在地,拱手道:
“木郎君参见小公主、小公子,刚才没有及时认出尊驾真容,害贵人受惊,在下罪该万死,还请恕罪!”
“无妨,今天多亏你了,快快请起!”
颜萍站起身,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对木郎君摆了摆手。
她洋洋得意,与三弟对视一眼,眼见万老夫人表情错愕,一脸懵逼样,姐弟俩立马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好悬才没笑岔了气。
“神君……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小公主?她难道是皇室子嗣?!”
万老夫人退后半步,表情惊疑不定,虽然有所猜测,但还是故作痴呆,神情却已微现不安。
“哼,天底下各国公主或许有很多个……”
木郎君冷冷一笑,向颜萍姐弟拱了拱手,得到示意后,这才缓缓起身,护卫在一旁。
他目光阴冷,脸上一半表情狰狞,一半脸泛起笑意,口中发出刺耳的沙哑声音,让人心寒,道:
“但是,普天之下,可让我木郎君心甘情愿下拜的小公主,却只有一位。万老夫人,你猜猜,她到底是谁的掌上明珠呢?嗯?!”
“这……这……她!难道就是紫衣……”
老妇人瞳孔收缩,嗫嚅两下,额头布满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脸色变得惶恐不安,惨白无比。
她浑身瑟瑟发抖,牙关打颤,眯起眼睛瞧了半晌,突然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撒泼打滚,完全没有江湖宿老的威风,更没有刚才杀人不眨眼的狠辣魔头模样,不断哀嚎哭泣,仍强自辩解道:
“好孩子,小公主!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我老婆子一马!我眼睛都已老得快瞎了,方才竟未瞧出是你们,惊扰了尊驾,真是对不起!我罪该万死!”
第四十九章 走狗
“哼!晚了!”
木郎君冷冷一笑,随后转过身,恭敬地垂手侍立,请示道:
“小公主,小公子,刚才这老妖妇口出狂言,惊扰了天驾,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个嘛……”
颜萍伸出小手,捧着香腮,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乱转,和三弟互相对视,俏脸露出狡黠一笑,刚想说话,突然异变陡生!
“老婆子活不成了!你们就跟我一起陪葬!”
不断撒泼打滚,涕泪横流的万老夫人,臃肿的身子一弹,足跟半旋,倒跃而起。
她化作幻影,速度极快,身上十多个口袋里的各种零食,冰糖梅子,核桃、杏仁、花生之类,立马变成无比可怕的暗器,如同漫天花雨,激射而出,狠狠击向颜萍姐弟、木郎君的方向,声势浩大,穿金裂石,避无可避。
“老妖妇,你敢!”
木郎君脸色大变,又惊又怒,浑身青气弥漫,赶紧催动全部功力,猛地纵身飞跃,直接拦在颜萍两人身前,企图用自己强横的血肉之躯,来化解这最可怕的致命一击。
事实上,他之所以如此大献殷勤,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主要还是想投效紫衣侯。
试想,如果能获得尊侯的好感赏识,从此成为紫衣侯的座下第一走狗,威风八面,那该是何等风光的美事?!
然而,今天这老妖婆,却要当面扼杀自己的晋身之资?!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木郎君,也渴望做侯爷座下的一条狗啊!
阻我者,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念至此,木郎君双眸微寒,已经杀机毕露,恶狠狠冲向漫天暗器,准备硬碰硬,哪怕今日受伤破功,也要拼命保下这对姐弟。
“死吧!你们都要死!”
万老夫人癫狂大笑,面容狰狞,趁木郎君挡在姐弟俩身前,无暇抽身时,她纵身跳跃,几个闪烁,眼看就要冲出窗外,逃之夭夭。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刺耳音爆。
咻!
从街道方向的窗外,一个白衣人箭一般蹿了进来,身法惊世骇俗,快到不可思议。
此人甫一落地,随手挥出一刀,看都不看身后激射而来的暗器一眼,直接挡在颜萍姐弟俩身前,将木郎君拨到旁边,渊渟岳峙,身形笔挺,一副宗师气派。
噼里啪啦,火星四溅!
无数密密麻麻的漫天暗器袭来,尖啸刺耳,雪亮刀光闪过,立马全部无力地跌落在地,数百枚蜜饯果干被划成两截,无一幸免,无一遗漏,可见此人出手是如何快,准,狠!
他的武功之高,让万老夫人面如死灰,无比绝望,直接闭目等死,更让木郎君心惊肉跳,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浑身颤抖,表情无比激动。
“不!小公主,请饶老身一命!”
万老夫人瑟瑟发抖,手脚冰凉,在地面连滚带爬,臃肿身体蠕动,像一个大肉球,说不出的滑稽。
颜萍轻哼一声,扯了个鬼脸,与三弟对视一眼,眨巴美眸,嘻嘻一笑,没有开腔,反而站在旁边看戏。
咻!
下一秒,在老妖妇惊恐的目光中,白衣人举起武士刀,反手一挥,雪亮刀芒就化作银色匹炼,出手之快,干脆利落,世所罕见。
嗖的一声,鲜血狂喷。
“啊!”万老夫人双目暴凸,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闷哼,表情扭曲痛苦,倒飞而回,重重摔在地面。
眨眼间功夫,老妖妇凄厉哀嚎,口吐鲜血,双手双脚已被连根斩断,切口光滑无比,难以想象,那可怕刀法到底快到了何种程度。
“柳生先生!”木郎君态度恭敬,表情激动,他赶紧对白衣人躬身一礼,手足无措地退到一边,眸底闪过深深的崇敬之色,犹如遇到了毕生追赶的偶像。
“柳生叔叔,你终于来了!”
颜萍拍手大叫,眨了眨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俏脸露出甜蜜可爱的笑容,可怜兮兮道:
“那个,萍儿和小玉子想晚点返程,山庄好闷的!柳生叔叔,让我们多玩两天再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了!爹爹最疼我俩啦,肯定不会怪你的!大不了,就说是小玉子耍脾气,他这个人最无赖啦!皮糙肉厚,倔得像头牛哩,谁劝也没用。”
“嘁,别扯上我行不行!”
颜玉撇撇嘴,对二姐翻了个白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当下长叹一声,老老实实站在旁边。
小家伙垂头丧气,装作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颇为无辜地看着白衣人。
“嗯,”白衣人柳生一贺,微微颔首,对颜萍姐弟点点头,似乎表示了默许。
随后,他扫一眼无比恭敬的木郎君,也不在意脚边口吐鲜血、一动不动的万老夫人,缓缓迈开大步。
白衣人目光锐利,一声不吭,竟然直接横穿满地狼籍的二楼大厅,走到一处角落。
“咦?”颜萍惊讶无比,眨了眨眼睛,和颜玉一阵探头探脑,好奇地向白衣人走去的方向张望。
木郎君眉头微蹙,依旧恭敬的垂手侍立,护卫着颜萍姐弟俩,这才发现二楼大厅内,其他酒客早已一哄而散,逃之夭夭,唯独还坐着两人,一灰袍,一青衫,极为显眼。
这是两名造型奇特的中年男子,他们表情恬淡,竟完全没被外界干扰,自顾自推杯换盏,喝酒闲聊,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刚才的一系列打斗,神态悠闲,举手投足,充满贵气,洒脱不羁,不似泛泛之辈。
白衣人柳生一贺,怀抱武士刀,默不作声地走到两人的木桌前,在他们毫不意外的目光中,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呀,柳生叔叔今天怎么啦,为什么不理人呢?”
白衣人的这一怪异举动,瞬间让颜萍嘟起嘴,表情呆滞,跺了跺脚,似乎有点气恼。
“笨蛋!柳生叔叔是个武痴啦,你的武功太差劲,经常被娘亲臭骂,才不想理你哩。”
颜玉偷偷捂嘴,噗嗤一笑,拍了拍二姐的香肩,故意挤兑道。
“臭弟弟,闭嘴!”
颜萍瞪眼道,突然伸出一双雪白小手,摸向了二弟的耳朵,动作轻车熟路,显然平时没少霍霍。
“唉唉唉,君子动口不动手!”颜玉眼疾手快,赶紧躲开姐姐的魔爪,心有余悸地护住耳朵。
“哼哼,本小姐是淑女,才不是君子!”
“哎哟,痛痛痛!快松手!小弟错了!”
木郎君表情古怪,不去理会打打闹闹的颜萍姐弟,对白衣人的做法,感觉无比困惑,他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咦,快看,他们怎么啦?”
姐弟俩嘻嘻哈哈一阵,再抬眼细看,只见数米外,白衣人柳生一贺在木桌上落座后,就一直没吭声,默默盯着眼前的灰袍人,和青衫客,目光锋锐如刀,神光湛湛。
三人间兀自埋头饮酒,全当对方不存在,整个大厅一静,气氛凝滞,极为压抑,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灰袍人眼眸炯炯有神,淡淡看一眼柳生一贺,突然取下头顶的破旧貂皮风帽,放在桌上,露出清俊的面容,外表估摸四十岁左右,两鬓斑白,神情懒散且不忘微笑,风度翩翩。
他拿起酒杯,在手心把玩旋转,一饮而尽,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同一张木桌上,青衫中年人玉面朱唇,嘴角勾起邪魅笑意,轻轻啜着杯中酒,突然抬起头,对颜萍姐弟俩和善的笑了笑,十分洒脱。
不远处,木郎君眉头紧锁,表情严峻,只觉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自己如同站在三头洪水猛兽面前,在滔天海啸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被撕碎,不由手脚发凉,心惊不已。
还未靠近,就能察觉到三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骇人的可怖气势,就仿佛三柄出鞘的利刃,让人心惊肉跳,不敢直视。
第五十章 翘楚
二楼大厅之内,气氛极为压抑,冷彻骨髓。
颜玉偷偷道:“能让柳生叔叔如此慎重对待,那两个人肯定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小丫头颜萍古灵精怪,眼珠子转了转,露齿一笑,不服气地反驳道:
“嘁,柳生叔叔武功高绝,仅次于爹爹,世上哪有这么多高手,估计是旧相识呢。”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颜玉面现得意,装模作样地挺了挺胸膛,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节乌漆麻黑、毫不起眼的枯枝,约莫半寸长,用红绳绑着。
他轻咳一声,小大人般背着手,眨巴眼睛,揶揄道:
“小爷自有妙计,是与不是,且让我试上一试,等下便知。”
颜萍惊奇道:“咦,那不是前两年,爹爹送给我们的护身符吗?丑死了,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哼哼,本小姐手上那个,早扔柴房角落了,就是一节普普通通的枯枝啦,那是爹爹在故意戏弄我俩哩,千万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哦!”
颜玉撇撇嘴,神秘一笑,贴到二姐耳边,悄悄道:
“娘亲说,这节枯枝是爹爹用剑气亲手斩断的,当今之世,如果有真正高手看到此物,绝对会勃然色变,动容不已。而且,武功越高的人,见到此物的反应,就会越强烈,威慑力恐怖无比,据说可抵上万雄兵!”
颜萍翻了个白眼,面露不信之色,小脸蛋鼓鼓的,娇嗔道:
“切,骗鬼呢,哪有这么神奇,我才不信呢。二娘最喜欢骗人啦,你这呆子,还嫌被戏弄得不够惨吗?”
“哼,不准你这么说!”
颜玉龇了龇牙,小小的身子,突然轻盈的一跃,凌空飞舞。
他几个闪烁,脚尖在木桌上轻点,稳稳落在四五米外,摊开双手,将那截不起眼的乌黑枯枝,往前凌空轻轻一拋。
那段枯枝一离开小手,就飞了出去,去势极慢,在颜玉施展的擒龙控鹤手法下,犹如被一只无形大手托住,轻巧落在两米外的木桌上,稳稳当当,不偏不倚。
嗖!
刹那间,三道目光灼灼的视线,瞬间就被这半截毫不起眼的枯枝,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不远处,低声哀嚎惨叫的万老夫人抬起头,双手双脚被斩断,浑身动弹不得。
她勉强睁开眼,突然看到半空飞过的枯枝,刚瞧清楚,面色就犹如变戏法,变来变去,嘴唇微颤,毫无血色。
她臃肿的残废身子,开始筛糠般抖动,瞳孔急骤收缩,露出深深的恐惧,哇的惊叫一声,眼皮一翻,竟然被硬生生吓得晕厥了过去。
木郎君浑身颤抖,牙齿打颤,望着木桌上的半截枯枝,犹如着魔了一样,神色变幻不定,又惊又喜,还掺杂着深深的颓废,无比苦涩。
他噔噔噔,一连惊惧地退后了好几步,躲到颜萍姐弟身后,呼吸急促,额头流下了黄豆大的汗珠,差点一屁股瘫软在地,显然心神受到了极大冲击。
“唔唔,什么嘛?好臭!”
颜萍伸手扇了扇,赶紧捂住鼻子,厌恶地看一眼老妖妇,拉住三弟退后几步,窃窃私语。
小丫头满目狐疑,俏脸上无比惊奇,似乎想不到小小枯枝会有如此大威力。
她吐了吐小香舌,兀自辩解道:
“哼,臭弟弟,你肯定被骗了,那个老妖妇武功这么差,刚才却直接被吓晕了。按照你的说法,她岂不是绝世高手?至于柳生叔叔他们仨,是不是武功平平无奇?”
颜玉挠了挠头,露出满脸疑惑之色,表情尴尬,呐呐道:“这……可能娘亲她说反了吧……”
柳生一贺大马金刀,双眸微眯起一条缝,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木桌上的半截枯枝,怔怔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露出一抹黯然。
青衫客摇摇头,定定瞅着枯枝,眯眼瞧了半晌,一言不发。
他发髻光洁,突然长叹出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容风流,面带邪魅,开腔道:“沈兄,你怎么看?”
“不好说,不可说!”灰袍中年人抬起头,目光冷峻,正凝视着枯枝,脸上满是凝重之色,两条眉毛几乎快拧在一起。
过了少倾,他嘴角微翘,渐渐泛起一抹懒散、潇洒,而略带冷讽的微笑,称赞道:
“王兄,说来惭愧,我本以为面前这位白衣兄台,武功之高,已经冠绝海内外。不成想,若与枯枝主人相比,却仍差距悬殊。唉,我俩远出海外三十多载,今日归来,竟能有幸会一会如此神鬼莫测的对手,当浮一大白!”
说完,他饮尽了杯中酒,摇头晃脑,仰天长笑,似乎极为酣畅痛快。
“哼,”柳生一贺摇了摇头,怀抱武士刀,冷冷扫视两人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缓缓道:
“不错,他的武功震古烁今,从来没有一合之敌。他的手段之高,修为之强,心机之深,武功之可怕,绝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哪怕你们曾是中原武林的一代绝顶翘楚,武功出神入化,天赋风华绝代,但如果妄想与那人作对,也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不远处,木郎君闻言,不由浑身打个哆嗦,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窜到脊梁骨,差点被冻成个冰雕。
他神色变幻,赶紧靠近颜萍姐弟两人,低眉顺眼,不敢再多看木桌上的三人半眼,拼命减低存在感,仿佛想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
“喂,他们两个人是谁啊?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准备去挑战爹爹,那不是在找死吗?”
颜萍嘟起嘴,悄悄扯了扯三弟的胳膊,偷偷摸摸道。
“呃……”颜玉抓耳挠腮,露出满脸困惑,语气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迷茫道:
“不应该啊,他们……”
青衫客摇了摇折扇,朱唇轻启,仰天大笑道:“沈兄,看来这位白衣兄台,武功虽然高绝,但心气已失,完全不配做我的对手!”
“不,”灰袍人沈浪目光炯炯,忽然沉下了脸,嘴角似笑非笑,懒散道:
“你们两人若是交手,胜负当在伯仲之间。”
“咳,”青衫客王怜花面色尴尬,眼见柳生一贺冷冰冰的面容毫无表情,比铜像还生冷坚硬,他不由干笑了数声,环顾探头探脑的颜萍姐弟一眼,正色道:
“沈兄,既然那人如此可怕,我们可得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
“沈浪!王怜花!你们身为前代的武林翘楚,武功风华绝代,想必时隔多年,现在功力尤胜往昔,今日且让我试试你们斤两!想挑战侯爷,就凭你俩,恐怕还不够格!”
“他们……果然是……”木郎君脸色狂变,浑身颤抖,两股战战,几不能立,差一点摔倒在地,表情震惊地看着沈浪两人,眼珠子睁得老大,似乎仍然不敢置信。
第五十一章 神乎其技
“沈浪、王怜花?这两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似乎以前听娘亲提起过……”
颜玉挠了挠头,与表情茫然的二姐对视一眼,喃喃自语道。
“起!”话音刚落,柳生一贺眯起眼,左手怀抱武士刀,将酒杯放下,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向木桌上的一只陶瓷酒壶。
下一秒,只见在他手指牵引下,一股清澈的酒水,突然自壶嘴射出,化作一条胳膊长短,张牙舞爪的水龙。
它摇头摆尾,神态活灵活现,鳞甲俱全,栩栩如生,朝沈浪两人张牙舞爪,无声咆哮,极为凶恶。
“啊!”颜萍姐弟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好手段!沈兄,我俩好久没在中原活动了,我先来会一会他,聊表敬意!”
青衫客王怜花眯眼,伸出一只手,突也笑了起来,目中带着讥讽,手指朝空中水龙一点。
嗡——
刹那间,那条摇头摆尾,活灵活现的水龙浑身颤抖,张牙舞爪一阵,脖子处蓦地出现一个凸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若隐若现。
颜萍姐弟定睛细看,发现柳生一贺眉头轻蹙,似乎有些不满。
半空中,水龙的脖子上,除了一颗狰狞龙首,突然又钻出了一颗虎头,两者张开血盆大口,互相撕咬,缠斗不休,犹如水火不相容。
那颗虎头奋力挣扎,在龙首压制下,不断来回翻滚,引得那具鳞甲俱全的龙躯时大时小,犹如被无形大手揉捏,被不断搓圆捏扁,变幻形状。
龙鳞之下,隐约浮现一双虎爪,仿佛有一头猛虎被困在水龙肚子里,随时将破腹而出,昂首嘶吼,大发神威。
“好好好,王兄功力果然炉火纯青,这手擒龙之术妙到巅峰!”
沈浪端起酒杯,坐在一旁,眼角噙着笑意,静静瞧着眼前热闹,任凭两人互相比拼功力,让龙首虎头缠斗不休,在半空摇头摆尾。
他竟端坐不动,神态悠闲,嘴角露出笑容,仿佛自己是局外人,没有丝毫失态。
唰唰唰!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手段,武功高到如此程度,那还属于凡俗范畴吗?!”
不远处,颜萍姐弟、木郎君三人目光呆滞,脸上表情骇然至极,赶紧退至角落,生怕被殃及池鱼。
他们望着半空两只嘶吼咆哮、栩栩如生的水龙猛虎,竟忘了惊呼,一时动弹不得,愣愣无言,僵在了原地。
白衣人柳生一贺笑了笑,用比青锋还锐利的目光,冷冷扫了王怜花一眼,眸中满含不屑之意,淡淡道:
“武功还不赖,但若想凭你这点功夫,就妄图与那人为敌,只怕太过不自量力!”
这番话用冰冷声音说出来,配合面上笑容,更显阴森刺骨,让旁观的颜萍三人,不由打了个寒噤。
“是吗?”王怜花双眸微寒,只觉手心操控酒水的真气,被对方横冲直撞,略微涣散了一瞬,赶忙重重按下去,御使虎头咬住龙首脖子,扳回劣势,寸步不让。
他摇了摇头,只觉手指越来越重,又酸又麻,似有千万钢针在扎,对手传输的体内真气很奇特,一浪高过一浪,凶悍异常,估计使用了某种激发潜能的秘术,心念至此,不由长笑道:
“你的手段不俗,但我俩功力相当,此刻恐怕也忍得很辛苦了!”
话音未落,两人齐齐使力,同时发出一声闷哼,互不相让。
柳生一贺抬头,脸色变得苍白,眼角的肌肉轻微跳动,强行控制那条摇头摆尾的水龙,往王怜花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扑咬而去。
“定!”
王怜花淡然一笑,鳞甲俱全的龙躯内部,突然伸出半边猛虎身子,用爪子挡住了撕咬的龙首。
他的手稳如磐石,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已沉到了谷底,暗暗咋舌不已,想不明白对方到底修炼了何种秘术,自己通晓天下古籍奇法,占卜星象,无一不晓,竟然完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们两个人坐在桌旁,咬紧牙关,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盯着半空缠斗的水龙猛虎,浑身汗流浃背,但却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敢去擦汗。
沈浪和木郎君几人,都清清楚楚明白,两人全身虽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半空酒水化作的异兽,不断互相厮杀,但却比任何武功比拼,比用最锋利的刀剑搏斗,还要更险恶十倍百倍!
这是一场真气、武功、定力和心神的比拼,凶险万分,厮杀于无形。
这一场较量不仅险恶,还无比激烈,不仅精彩,更扣人心弦,他们施展的手段犹如仙术,骇人听闻,御使酒水化龙变虎,化腐朽为神奇,可谓神乎其技。
“好了,两位兄台,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
沈浪抬首,凝视着半空水龙,嘴角又勾起标志性的笑容,神情懒散又潇洒,手指轻轻弹动,一道气劲突然飙射而出。
噗嗤一声,王怜花两人气喘如牛,刚想继续对拼功力,突然感觉手上一松。
哗啦!
半空中,鳞甲俱全的水龙摇头摆尾,与钻出半个身子的猛虎相缠斗,被一道无形气劲击中,突然剧烈震动,蓦地重新化作酒水,黯然跌落,飘洒。
“请!”
酒水洋洋洒洒,化作一条水柱,大部分落回酒壶之内,小半则被沈浪手指牵引,酒涌出注入三个酒杯。
轻轻一弹,两杯斟满的酒杯,从身前飞过,缓缓悬浮在半空,轻巧落入王怜花和柳生一贺手心,分毫不差。
“好酒!”
王怜花缩回手,轻轻抿一口,慢慢品尝杯中酒,抬头扫一眼,发现对手原本铁青的脸色,已经一点一点恢复了红润。
柳生一贺面沉如水,随手将酒杯放下,缓缓起身,怀抱武士刀,冷冷道:
“你的功力比他强很多,但是,还远远不够!”
沈浪突然笑了起来,摇头道:
“是非成败转头空,沈某一生,最讨厌打打杀杀,你想必多虑了!”
话音未落,王怜花心照不宣,与沈浪相视一笑,随后目光转动,视线定在了木桌上的枯枝,久久无言。
颜萍躲在角落,瞪大了凤眸,偷偷扯了扯三弟胳膊,惊奇道:
“哇,那人是谁,刚才出手击破水龙,好似更加棋高一招,功力完全不比柳生叔叔弱唉!”
“咳,”颜玉眼珠子乱转,摆了摆手,拉住木郎君,悄悄询问了几句,立马双眸发亮,脸色涨得通红,十分兴奋。
第五十二章 巨舰(最新章求追读!今天很重要!!拜托了!!)
他一马当先,越过二姐颜萍,走到沈浪几人面前,拿起木桌上的半截枯枝,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背负双手,故意装作小大人,露出满脸好奇之色,老气横秋道:
“那个,你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名侠沈浪吧,而他就是千面公子王怜花咯?咦,三十多年前,你们不是早就驾船出海,已经不过问中原之事了吗?难道,你们耐不住寂寞,也想挑战我爹爹?!”
王怜花脸色淡然,微微颔首致意,慢条斯理道:
“鄙人正是。”
“不错,”沈浪微微一笑,瞧着颜玉姐弟俩,又扫一眼垂手侍立的木郎君,发现柳生一贺怀抱武士刀,已经退到大厅角落,默默望向窗外,不由仰面笑道:
“虎父无犬子,果然不愧是紫衣侯的孩子,当真聪明!”
“还有我,本小姐也不赖!”
颜萍凑过来,皱了皱秀眉,抱住三弟的脖子,不服气道。
“不错,你们姐弟俩,都非常聪明!”
沈浪点点头,与王怜花相视一笑,脸上浮现促狭笑意,逗趣道:
“那你能不能猜猜,你的柳生叔叔,现在为什么要看向窗外?”
“这……”
颜萍咬住红唇,掰扯小手,睁大亮晶晶的眼睛,狠狠推了三弟一把,咕哝道:
“笨蛋,快说呀!”
“这个嘛……”颜玉涨红了小脸,抓耳挠腮,眼见沈浪两人笑眯眯的表情,不由露出窘迫之色。
突然,他眼珠子骨碌碌转动,赶紧跳了起来,跑到了柳生一贺身边,探头朝窗外看,兴奋大叫道:
“我知道啦,是爹爹派人来接我们了!”
道路尽头,出现了一辆极为豪华、八匹马拉的大车,来势极快,只听健马长嘶,稳稳停在了脚下的酒楼门口。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虽多,但这种无比气派的巨型马车,简直像个会移动的小屋子,确实少见得很,沿途众人纷纷闪避,又忍不住回头多瞧两眼,暗自琢磨,究竟是哪里的皇族贵胄出行。
“咦,是爹爹的手下,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厉青锋他们!”
下一秒,当小丫头颜萍忍不住好奇,也凑到三弟身边,朝窗外看时,立马惊呼出声,诧异不已,咕囔道:
“奇怪,以前我们离家出走,一般都是柳生叔叔一个人过来呀,今天怎么如此大阵仗……”
踏踏踏——
马蹄声中,从街道尽头,飞速冲来十多匹骏马,风驰电掣,沿途行人纷纷躲闪。
一名白面微须的发福中年人,一名土头土脑的白发老人,以及枯瘦欣长、鹰鼻高额的华服道人,他们兔起鹘落,翻身下马,在半空纵身飞跃,稳稳落在地面。
他们一马当先,率领着九个黄麻短衫、乱发赤红的怪人,定定站在酒楼门口,昂首朝二楼一拱手,气息绵长,声震九天,恭敬道:
“侯爷有令,还请小公主、小公子,陪同沈大侠、王公子,一起到青城山一唔!”
“呀,柳生叔叔,这是咋回事,爹爹怎么提前知道,我们会遇到他们呀?”
颜萍眨巴美眸,拉住柳生一贺的手臂,不断来回摇晃,撒娇道。
“奇怪……”颜玉挠了挠头,小脸上满是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他踮起脚,望着对面脸色淡然的沈浪两人,心里突然升起异样感,他们姐弟虽然自以为逃离了山庄,可以获得几天自由,殊不知,一举一动,都在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呢。
一念至此,颜玉不由唉声叹气,无比气馁。
柳生一贺低头解释了两句,安抚了颜萍姐弟,又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木郎君收到示意,立马大喜,他赶紧抓住断手断脚,昏厥未醒的万老夫人,瞬间屁颠颠地从窗台跳下,将其递给了下面的几个怪人,随后老老实实侍立一侧。
“沈大侠,王公子,请吧!”
柳生一贺上前半步,站在表情郁闷的颜萍姐弟身边,对沈浪、王怜花两人一伸手,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冷冷道:
“你们的几位老朋友,可还在青城山等着呢。”
“哦?”王怜花挑了挑眉,环顾一眼街道边,发现十多名怪人躬身侍立,仍然面朝自己等人的方向,做出请的姿势。
他们身形一动不动,浑身气势磅礴,态度恭敬,明显经受过严格训练,武功高强。
试想,他们一个个不是贵为大派掌门,就是名动一方的大侠,各个眼高于顶,功力深厚,普天之下,到底是何等人物,才能对其肆意发号施令,让其毕恭毕敬,卑微如狗,随手驱使呢?
“老朋友么……”
沈浪喃喃自语,与表情凝重的王怜花对视一眼,神色轻松,嘴角泛起懒散、潇洒的笑意,看一眼白衣人,又朝颜萍姐弟俩点点头,长笑道:
“能与大名鼎鼎的紫衣侯一会,是我等的荣幸!还请阁下带路!”
柳生一贺微微颔首,深深看一眼沈浪两人,护卫着颜萍姐弟,开始朝楼下走。
“快来呀!咱们一起去青城山,爹爹还在等你们呢!”
颜萍眨巴大眼睛,咋咋呼呼道,颜玉则摇摇头,在一旁挥了挥小手,一副老成持重的小大人模样,扯了个鬼脸,撇了撇嘴。
“好!”沈浪大笑,直接施展开身法,与王怜花纵身一跃,快如电光火石,化作模糊残影,已经先颜萍姐弟一步,大大咧咧地进入了豪华马车之内。
不一会儿功夫,颜玉拍手而笑,跟在柳生一贺身后,小丫头颜萍则撅起嘴,犹犹豫豫半晌,这才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嗖!
刹那间,八马并驰,豪华马车激射而出,很快消失在街角。
……
暮色苍茫。
“沈浪啊沈浪,即使你们天纵奇才,聪明绝顶,长年远居海外,可只要是人,总会被凡尘俗世束缚所纠缠。今天,终于还是被我设计给引出来了!”
颜录负手而立,站在一艘庞大的巨舰战船之上,嘴角微翘。
他面容冷峻,一双眸子幽深如潭水,不怒自威,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霸气。
身后战船内,数百精悍的黑甲护卫披坚执锐,目光肃然,崇敬地望向尊侯,犹如在朝圣。
脚下,是位于山庄千里之外的巴蜀之地,植被茂密,林木葱翠,层峦叠嶂。
庞大战船顺流而下,远远能看到此行目的地,一座巍峨高耸的雄伟山峰。
第五十三章 长歌当哭
两个时辰后。
青城山,山脚处。
四方诸峰环伺,面前丹梯千级,幽洁空灵。
颜录虎目生电,率领一众部下,拾阶而上,只见沿途景色优美,曲径逶迤,古观藏趣,不由暗赞:
“好一处福地,不愧是中原大派青城派,自古以来的祖庭要地。嘿,从今以后,它恐怕要更加名躁天下了!”
举目望去,只见峡谷栈道,灵谷飞瀑,亭台楼阁,道观建筑,随处可见,连绵不绝,气势恢宏。
自从大半个月前,青城派掌门飞鸽传书,广邀江湖同道,准备在月圆之夜,举办一场品鉴旷古奇书《连山易》的盛会开始,眼瞅日期将近,这座清幽山峰,就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
这段时间,各门各派的众多掌门,有名有姓的一大票武林高手,都纷纷联袂而来,如此盛会,便愈发吸引了更多的江湖人士前来,或为追名逐利、或增长见识、或为闯荡功绩。
整座青城山内,连绵起伏的亭台楼阁间,多出了许多陌生面孔,各个神情彪悍,大多佩刀挂剑,就连盛会发起者,都万万想不到,自家这个平时极为冷清的地方,有一天竟然会热闹成如此场面。
短短十多天,几乎大半个中原武林,所有江湖高手,全因为这场盛会沸腾了起来,毫无缘由,莫名其妙,蜂拥而至,前仆后继,仿佛暗中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默默操控驱使。
夜色朦胧。
青城山的半山腰处,一座气势恢宏的阁楼顶端。
洞开的木窗旁,摆放了一张青玉案,房间内装饰典雅,环境清幽。
颜录负手而立,借助明亮灯烛的光线,右手捧起一本线装书,低头仔细研读,时不时眉头微蹙,似有所得。
许久之后,他眸底精芒闪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神色复杂,由衷赞叹道:
“妙极妙极!三阴会阳,破而后立,结茧重生……好玄妙的立意,好高深的法诀!这天蚕老祖,果然不愧为旷世奇才,竟然创造出了《天蚕变》这等绝世神功,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可惜,即使是他这种天纵奇才,也只是完善了天蚕第一变的口诀,至于后续的第二变功法思路,才堪堪推演了大半,当真是一大憾事啊!”
此时,颜录手中书籍里,记载的正是武林之人,梦寐以求的绝世神功《天蚕变》!
从他投影转世,十二岁暗中创立势力开始,用了整整四十多年时间,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得已一览全文。
为了得到这本传说中的秘籍,他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精力财力,天南海北,多年来展开地毯式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十天前,经过幽冥魔教的大量密探搜寻,才最终在一处湘疆的偏僻洞窟深处,发现了这门凿刻于石壁表面,绝迹了五百多年的神功全文。
“好好好!不破不立,断肢重塑……”
颜录眯起双眸,反复通读天蚕变的秘籍全文,内心变得无比激动,脑海立马闪过了一抹灵光,不由心情大好。
半个时辰后,伴随隐约的门户启动声,暮色中传来轻灵的脚步声。
一道人影化作模糊残影,悄无声息间,来到颜录身后不远处,双手奉上两卷册子,躬身参拜道:
“启禀教主,这是今年关于幽冥血遁大法,和鬼影神针后续口诀的最新研究成果,请您斧正!”
“嗯,”颜录淡淡应了一声,接过两册书籍,发现身后那名大布青袍的枯瘦老人,神情萧索,蓬头垢面,无比疲倦,似乎很久都没休息好,不由温声道:
“飞大夫,辛苦你了,凡是对本教有重大贡献的,本座赏罚分明,必重重有赏!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跟伽星法王说吧,本座会给你最丰厚的赏赐。另外,希望你再接再励,继续发光发热,如果后续试验缺少了白羊,可以随时向我禀告。”
“谢教主,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飞大夫公孙三绝恭敬道,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抬头发现颜录摆了摆手,赶紧识趣地慢慢后退,临走前关紧了房门。
“不错,幽冥血遁大法的第三层口诀,鬼影神针的第二重功法,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完善了,可堪一用!”
颜录微微颔首,拿起两册记载大量试验数据,和后续推演口诀的书籍,逐字逐句察看,默默熟记于心,许久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书房之内,霎时变得针落可闻,只能听到翻动书页哗啦啦的声响,以及烛火发出的噼啪声。
朦胧的光影交织中,颜录那张冷峻的面孔,若隐若现,看起来神情漠然,目光深邃,眸底仿佛有无尽星空旋转,摄人心魄。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轻轻将书册合拢,颜录走到窗边,望着天空的皎皎明月,以及山腰处漫山遍野的璀璨灯光,星星点点,突然开口,淡淡道:
“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房间角落的阴影之中,突然走出一名黑袍人影,半跪在地,恭声道:
“启禀主人,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柳生护法已经找到了少主人。而且,沈浪、王怜花也已返回中原,如今正在来青城山的路上,估计明天就能到达。”
“很好,退下吧,继续关注其他目标的行踪。”
颜录摆了摆手,满意一笑,等黑袍人影重新没入黑暗深处,消失无踪后,他摩挲下巴,心里暗道:
“沈浪、王怜花……哼,你们身为前代的武林翘楚,风华绝代,可千万别令本座失望啊……”
不知不觉间,窗外夜色深沉,一抹皎洁月光投入地面,笼罩住颜录整个人,更称托其身姿高大无比,威猛而散发霸气。
望着半空中高悬的皓月,颜录一边运转阴符经功法,吞吐稀薄的天地灵气,一边暗暗思索天蚕诀的关窍,久久无言。
他眯起双眸,脑海思绪起伏,偶然想到自己即将要进行的,那完美无暇的计划,不由感觉一阵畅快,心情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颜录舒口气,突然心神一动,从窗户外,似乎隐约传来一股凄凉而悲怆的歌声。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那曲调像是关外草原上的牧歌,苍凉悲壮中又带着几分寂寞忧愁,说不出的萧瑟。
长歌当哭,余音袅袅,如潮如海,动人心弦。
“看来有老朋友到访了,”颜录侧耳聆听,面上突然泛起淡淡笑意,霍然转过身子,从窗边一跃而下,犹如一只灵动飞鸟,轻飘飘落到距离十多米高的地面,轻烟般没入无边的夜色中。
第五十四章 霸绝人间
走出庭院,来到一处后山僻静的角落,附近竹林摇曳,极为幽静。
明月冰盘高挂半空,撒下银霜般的皎洁月光,将附近照的亮堂堂一片。
耳边虫鸣阵阵,一片万籁俱寂。
颜录闲庭信步,拐过楼阁,走到一处低矮山坡前,远远就看到一个人,正懒洋洋躺在草地上,双手抱头。
他的脚翘得老高,鞋底上有两个大洞,仰面朝天,凝视着皎洁皓月,嘴里轻哼着那首极为悲凉的曲调,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意境,婉转悦耳,扣人心弦。
颜录默不作声,走到此人七八米外,远远站定,仔细打量两眼,不由莞尔一笑。
此人是一名中年男子,眉毛很浓,鼻子很直,约莫四五十岁左右,满脸胡渣,看起来极为不修边幅,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腰间随随便便系根布带,腰带松松垮垮的插着一把刀,浑身有一股野性魅力。
这把刀毫不起眼,拥有古雅而陈旧的刀鞘,连柄长不过两尺,隐约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煞气,震人心神。
颜录信步直走,来到男子身边,一屁股坐下,也手捧后脑勺,躺在草地上,欣赏着天空皓月,轻声笑道:
“萧十一郎,没想到这二十多年来,你的功力已经深厚到如此地步,果然没让本座失望!而且,只用了短短十天功夫,这把割鹿刀在你手里,就已心意相合,达到了人刀合一之境,你确实是一名刀道方面的旷世奇才!好好好!也不枉费本座的一番苦心!”
“鄙人在您面前,不过就是班门弄斧罢了,”男人叹口气,用手揉了揉脸颊,分开两根手指,指缝间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眸底充满了复杂神色,迟疑道:
“侯爷,这把割鹿刀如此珍贵,还是请你收回去吧。我,欠你的人情,这一辈子也还不清。”
“不,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欠我什么人情,本座很了解你。”
颜录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仰天长笑道:
“听说前几年,你和风四娘、沈璧君她们,已经各自生了个大胖小子,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千金小姐?怎么样,当父亲的感觉不赖吧。”
“多谢侯爷,”萧十一郎身子一缩,整个人突然纵身而起,盘坐在地,取下腰间割鹿刀,怔了半晌,似乎想到什么美好回忆,发亮的眼睛里泛起笑意,轻笑道:
“君儿和盈儿这两个小家伙,非常调皮捣蛋,在前几年满月酒时,收到侯爷派人送的礼物后,他们打小都非常喜欢,这段时间整天缠着我,叫着嚷着要一起来见紫衣侯伯伯呢。”
“喜欢就好!”
颜录点了点头,脸上笑意突然逐渐收敛,变得冷峻且严肃,淡淡开口,意有所指道:
“你刚才哼唱的那首小调很不错,本座很喜欢。看来,你心里是打定主意了?”
“这……”
萧十一郎闻言,浑身一震,勉强笑了笑,深深叹口气,抱拳告罪道:
“侯爷待我恩重如山,在下无以为报,本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唯独侯爷要我做的这件事,请恕我万万办不到!还请……侯爷,再换一个条件吧,我必定全力以赴!哪怕拼上性命!”
一个鲤鱼打挺,颜录翻身坐起,整个人化作一道轻烟,蓦地出现在五米之外,负手而立,望着天空,发现乌云蔽月,声音转冷道:
“我说了,你已经不再欠我人情了。这最后一个条件,对于你来说,并不难办到。本座是何为人,你一清二楚,所以为了你的家人和孩子着想,请放下你自以为是的坚持。毕竟,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拿起你的割鹿刀,轻轻送入他胸膛。非常简单,不是吗?”
“可是……”
萧十一郎叹口气,目中隐现挣扎,脸上表情很痛苦,揪住自己的头发,眼神复杂地望着颜录,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想到了妻儿,还是攥紧了刀鞘,咬紧牙关,涩声道:
“侯爷,我来青城山的路上,看到了一个人。”
颜录纵身飞跃,斜依在离地三米的松木高枝上,伸了一个懒腰,语气慵懒道:“哦,一个什么样的人?”
沉默了半晌,萧十一郎瘫坐在地,眼神涣散,仿佛在仔细回忆,表情复杂,喃喃道:
“那是一个精神矍铄、气质很独特的老人。他面色黝黑,身材欣长,穿着黑袍,斜背一柄乌鞘长剑,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着寒星般的光采。我站在他面前,就犹如在仰望一座巍峨高山,只能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侯爷,您……”
说到这里,萧十一郎语气一顿,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轻轻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他纠结许久,剩下的半句话,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脸上满是惆怅之色。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颜录微微一笑,惬意地靠在松枝上,扭头扫了眼帐然若失的萧十一郎,淡淡道:
“澎湃如潮,霸绝人间!他的武功之高,地位之尊,声名之盛,数百年来,已是当世无双,无人能出其左右。以你的武功,虽然已入当今绝世高手行列,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萧十一郎闻言,立马耸然动容,两条眉毛紧紧皱成一团,语气迟疑,希冀道:“侯爷,那您能否收回成命……”
颜录摇了摇头,翻身坐起,在松枝上轻轻摇晃,打了个呵欠,意兴阑珊道:
“本侯决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你是聪明人,别忘了欠我的人情,只要做到那件事,到时无论成败,从此以后,你我一笔勾销。”
缓缓点了点头,萧十一郎咬紧牙关,双目赤红,心在嘶喊,深深看一眼颜录,目中露出痛苦之色,语气坚定,冷冷道:“好!”
话音未落,不等颜录答话,萧十一郎浑身颤抖,攥紧腰间的割鹿刀,立马扭身,猛地纵身飞跃,没入楼阁之后,如天马行空,矫若游龙,只能看到一条蓝影飘过,根本无法分辨形态。
“真是傻的可爱呢。”
沉默许久,颜录凌空飞起,轻轻落地,负手而立,突然仰天长笑一声,望着远去的模糊残影,不由无奈摇了摇头,忍俊不禁。
……
次日,天光大亮。
山脚下,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很多,非常热闹,全是一些背刀带剑的江湖人士,一个个气息彪悍,一看就不好惹,明显都是想湊热闹,跑过来参加武林盛会。
道路尽头,八马并驰,来势极快,拉着一辆极为豪华气派的庞大马车,伴随健马长嘶,很快稳稳停在路边。
从马车里,走出了一名十一、二岁的锦衣童子,之后下来一个年纪略长、眉目如画的粉裙女孩,瞪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
下一秒,颜萍伸出纤纤玉手,环抱住三弟脖子,眨巴着翠绿色美眸,惊喜道:“哇,柳生叔叔,这里就是青城山吗,好热闹耶!”
第五十五章 王对王
柳生一贺微微颔首,从马车里纵身跳下,又朝身后一招手,语气冷硬道:
“沈大侠,王公子,请!”
话音未落,一名体态欣长,头戴一顶破旧貂皮风帽,两鬓斑白的灰袍人,和一名玉面朱唇,笑容邪魅的青衫中年人,已经掀开帘子,联袂而出,站在马车旁,打量了周遭一眼。
曙光下,极目远眺,能看到青城山上,屋影幢幢,千椽万脊,正是青城派的祖庭要地,气势恢宏。
灰袍人沈浪满目尘霜,心生感慨,大笑道:“好地方,没想到阔别三十多年,我等竟还能有缘来青城山一游。”
青衫客王怜花表情古怪,瞅一眼目光灼灼的柳生一贺,发现颜萍姐弟兴奋异常,他心里一缩,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大皱眉头,用审视的眼神,望向附近络绎不绝的众多江湖武者,半晌不语。
“走走走,爹爹还在山上等我们呢!”
小丫头颜萍又蹦又跳,高兴大叫道,颜玉则撇撇嘴,背着小手,悄悄看了沈浪几人一眼,眸底闪过思索之色,也不知在打啥鬼主意。
“请!”沈浪和王怜花对视而笑,在柳生一贺带领下,两个小家伙走在最前头,一行人开始从山脚出发。
他们信步直走,施展轻功,沿着通幽曲径之处,攀爬千级丹梯,与众多行色匆匆的江湖客擦肩而过,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很快来到了山腰位置。
远远看去,连绵起伏的亭台楼阁间,众多佩剑挂刀、体型魁梧的男女老少,进进出出,人影重重,喧笑之声,不绝于耳。
在一个面积巨大的青石广场上,有不断聚集而来的江湖武者,人数最少有上千之众,且山下还有更多武林人士,正源源不断地涌过来,让人暗暗咋舌。
“咦,爹爹哪里去了?”
颜萍嘟起嘴,左右张望,小手捧着香腮,靠在一个亭子下面,对颜玉捶了两下,有气无力道。
柳生一贺笑了笑,没有说话,沈浪和王怜花环顾四周,察觉到此地的热闹氛围,不由眉头紧锁,心里陡然浮现一抹凝重。
就在此时,一名身披黑色斗篷、身材矮小的仆人,突然朝众人走了过来。
此人佝偻着身子,弯腰驼背,甚至比小丫头颜萍还矮一点,低垂着头,在斗篷阴影中,看不清具体面容。
他步履蹒跚,朝颜玉姐弟俩的方向,躬身一礼,随后又对沈浪几人一伸手,声音沙哑难听,恭敬道:
“侯爷有令,请沈大侠,王公子,和少主人进殿一叙。”
“嘶—”王怜花倒吸一口凉气,瞳孔急骤收缩,脸上表情惊疑不定,死死盯着躬身施礼的黑衣仆人,仿佛发现了极不可思议之事。
许久,他浑身肌肉紧绷,又瞟一眼表情冷漠的柳生一贺,目光停留在叽叽喳喳的颜萍姐弟俩身上,发现几人没有任何诧异之色,心里不由一沉,半晌都不再吭声。
“好,有劳阁下带路!”
沈浪微微一笑,深深看一眼驼背仆人,脸上挂起懒散的淡淡笑意,语气温和道。
花费了两刻钟功夫,一行人左拐右绕,穿过庭院,路经热闹非凡的亭台楼阁,很快来到了一处环境优美,装饰朴素的偏殿。
颜萍姐弟走在一行人前头,一路蹦蹦跳跳,看起来极为开心。
转过回廊,就是一处装饰典雅的大厅。
驼背仆人紧走慢赶,在前头将众人领到大厅门口,立马躬身一礼,斗篷下高傲的头颅,缓缓低垂。
他颤颤巍巍,伏地朝上首深深跪拜,随后才默默退到了大殿角落,如同一位隐形人,谦卑无比。
沈浪两人眉头一皱,吃了一惊,不动声色地跟在颜萍姐弟身后,心里波澜起伏,陡然压力倍增。
抬头望去,只见在大厅主位上,坐着一名相貌堂堂,年约三十多的紫袍中年人,他虎目生电,眼神深邃莫测,渊渟岳峙,浑身散发出一股极为震慑人心的霸气,让人不敢直视。
位于下方,还站着两个气势磅礴的老人,他们垂手侍立,一个穿朱衣,红如樱桃,一个穿绿袍,绿如芭蕉,像是两柄出鞘的长剑,本身携带着凌厉骇人的杀气,让人如芒在背。
他们站姿犹如雕塑,腰杆笔直,须发皆白,又高又瘦,眼睛里发出的锋芒比剑锋还刺目,显然武功极高。
当王怜花一行人来到大厅外时,两位老人神色微动,锐利如刀的目光射来,冷冷盯着沈浪和王怜花,看了半瞬,让人汗毛倒竖,一股庞大压力袭来。
当樱红柳绿的视线掠过其他人,移动到颜萍姐弟俩身上时,沈浪只觉周身压力全消,那道充满敌意的锋利目光,又立马变得无比温和,眸底充满慈爱。
两位老人收回目光,继续默默垂手侍立,脸色恭敬,望着主位上的紫袍中年人,犹如在等待命令的士兵,一丝不苟。
他们低眉顺目,眸底充满了忠诚和钦佩之色,目光比猎鹰还冷厉,但等视线移动到紫袍人身上时,立刻就变得柔和起来,而且充满了忠诚的热情,如同在朝圣,那种感觉就好像两条恶犬,突然瞥见了自己的主人。
“好强横的气势!”沈浪几人心中一沉,脚步微缓,对面仿佛匍匐着一头洪荒怪兽,散发出滔天的可怖威压,虎视眈眈,随时将择人而噬。
只见颜萍姐弟欢呼一声,立马小跑上前,如同乳燕归巢,飞一般扑到紫袍中年人怀里,一左一右抱住他胳膊,拼命摇晃,兴奋地大呼小叫。
“爹爹!”
“老爹,萍儿好想你!”
姐弟俩仰起小脸,眨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嘻嘻哈哈,脑袋使劲往颜录怀里拱,半是撒娇,半是喜悦道。
“你们两个小捣蛋鬼,胆子倒是不小,这几天离家出走,你们娘亲早就气疯了,后天回到山庄,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颜录低下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一左一右抱住二女儿、三儿子,望着他们可怜巴巴的狡黠眼神,不由故意板起脸,吓唬道。
颜玉呆了呆,老老实实站在旁边,哭丧着小脸,可怜兮兮道:“孩儿知错了,还请父亲责罚。”
“笨蛋!”小丫头颜萍大声道,直接跳起来,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赏给弟弟一个脑瓜崩。
她吐了吐小香舌,用俏脸往颜录怀里蹭,拱啊拱的,摸着他下颌扎手的些许胡渣,讨好地晃了晃爹爹胳膊。
“那个那个……”
小妮子眼珠骨碌碌乱转,抽了抽鼻子,表情委屈巴巴的,仰起粉雕玉琢的小脸,眨巴一双水灵美眸,不断撒娇卖萌,语气狡黠道:
“爹爹,我们知道错了!娘亲她们最听你的话了,爹爹帮我们多说几句好话,好不好嘛?求求你了!萍儿再也不调皮啦,以后会很乖的!”
话音未落,颜萍嘻嘻哈哈,突然伸出一双雪白小手,抱住了颜录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啄一口,捂着嘴不断偷笑,半趴在爹爹身上,又是撒娇,又是扯鬼脸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颜录摇了摇头,故意沉下脸,掐了掐姐弟俩红扑扑的小脸蛋,脸上似笑非笑,严肃道:
“好了,老老实实坐到旁边去,至于要不要为你们求情,这几天就先看你们表现了!”
“嗯嗯,我们最乖啦!多谢爹爹!”
颜萍和颜玉姐弟俩闻言,立马欢呼一声,点头如捣蒜,如蒙大赦般,一左一右,齐齐在颜录脸上啄一口。
他们欢天喜地,又赶紧屁颠颠跑过去,坐在两位老人身边,规规矩矩地正襟危坐,将小手放在膝盖上,努力坐直身子,装作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咳,”大厅门口,王怜花眯起双眸,死死盯着紫衣侯颜录,眸底精芒闪烁,隐约浮现些许忌惮之色。
他跟沈浪对视一眼,悄悄跟在柳生一贺身后,无声无息间,来到了大厅之中,两人气定神闲,暗自提防,观察四周环境,半晌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第三十一章 刺激
据说,若要修炼此功,一需本身功力散去或根本没功力,二却要有天蚕内气存于体内,三要经历生死之间,又不能真的死翘翘,才可能侥幸突变练成。
最终突破方式凶险无比,而且因人而异,因时而异,没有定法。
这种魔功的神奇之处在于天蚕作茧自缚,置之死地而后生,摒弃一切,蜕化新生命,是一种极为高明,脱胎换骨的修练方法。
江湖传闻,此功练至大成,正如一条蚕虫,作茧自缚,蜕去本来的形状,化成蝴蝶,破茧而出,立马重伤痊愈,修为将更上一层楼。
虽然由于时代久远,不知传言有多少水分,是否夸大其词,那魔功效果又是否真的如此神奇。
但颜录有一种直觉,如果能得到天蚕神功,起码对完善优化幽冥血遁大法、鬼影神针等秘术,肯定有着莫大作用!
搞不好,借鉴此功的开创思路,颜录再结合修仙界的仙法秘术,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完全消弭血遁的可怕后遗症。
或者,能让他多一种保命手段,以后即使重伤垂死,也能修炼此功,有东山再起之机!
因此,这二十多年来,颜录费尽心机,一直在调查天蚕魔功的下落,可惜收获寥寥,不得不说是一种巨大遗憾。
“也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况且,那天蚕魔功是否真的如此神奇,还是一个未知数,搞不好即使得到,恐怕也要空欢喜一场。”
颜录叹口气,享受着铃儿纤纤玉手的按摩,许久之后,摆了摆手,吩咐道:
“铃儿,关于割鹿刀的计划,现在可有最新进展?”
“主人,你就放心吧!”铃儿俏皮一笑,轻抿红唇,凑到颜录耳边,轻声汇报着计划进度。
“很好!”点了点头后,颜录眼眸一亮,立马起身,来回走动几圈,朝铃儿做了个手势,随后走出石室,直接消失在昏暗深邃的密道拐角处。
……
一间装饰奢华,古色古香的房间内。
阳光透过那层薄薄窗纸照进来,照在风四娘光滑如绸子的雪白肌肤上。
水温恰好比阳光暖一点,她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将一双纤秀的脚高高跷在盆上,粉嫩嫩的脚心享受阳光轻抚,温柔如情人。
风四娘觉得心里愉快极了。
有什么事比一脚踹死盘踞祁连山多年的大盗“满天云”,马不停蹄奔波半个月后,再洗个热水澡更令人畅快呢?
风四娘整个人都似溶化在水里,半睁凤眸,欣赏着自己的一双小脚丫。
她加了些热水在盆里,水虽已够热,但她还要再热些,她喜欢这种“热”的刺激。
确切的说,风四娘喜欢各式各样的刺激。
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以及,征服最强的男人!
别人常说:“刺激最容易令人衰老。”
但风四娘觉得,纯属是放屁,自己现在三十三岁,仍然年轻貌美,一浪高过一浪的刺激,只会让她变得更年轻一些。
所以,她想追寻更大的刺激。
比如,此时此刻。
而且,正是此处此地。
风四娘武功很高,但有人比她更高。
比如说,窗外刚走过来的那个人,一个男人。
一想到那个男人即将推门,风四娘俏脸一片酡红,娇躯轻颤,变得极为亢奋。
嘎吱一声!
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看到那个男人,风四娘不由表情愉悦。
颜录推开门,站在屏风旁边,微蹙眉头。
他目光移动,望着硕大木盆里,那名一丝不挂,正惬意泡澡的美貌女子,脸上表情不由变得极为古怪。
风四娘的眼睛很亮,胸挺,腰细,腿长,像她这样的人,世上并不多。
她对自己几乎很满意,除了一样,那就是寂寞。
无论什么刺激,也填不满这份寂寞。
当然,除了今天。
风四娘轻抿红唇,用一块雪白丝巾,一边擦洗身子,一边轻轻微笑。
当颜录推门而入,将自己彻底看光时,风四娘低下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还是舒舒服服地半躺半坐在盆里,用那块丝巾轻轻擦洗大长腿。
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凝视春葱玉指,浅笑道:
“难道大名鼎鼎的紫衣侯,当今天下第一剑法高手,竟然有偷看女人洗澡的嗜好吗?对了,下次进别人房间时,能不能先敲门,征得同意再进来?”
“你说的很对,进别人房间,确实需要先征得同意。”
颜录莞尔一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摆出好整以暇的姿势,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欣赏着眼前的大好风景,严肃道:
“只是,这是我的房间。说吧,你擅闯此地,有何目的?”
风四娘眼波流转,俏脸殷红,柔声道:“或许我只喜欢男人看我洗澡呢,况且来到天下第一剑客的房间洗澡,这岂非很刺激?”
“看来,你想找死!”
颜录的声音很轻,眼神很冷,风四娘识人无数,能感受到一股淡淡杀机,自然明白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真是个木头。”
风四娘翻个白眼,媚笑道:“别这么绝情嘛,我背上正痒得很,你帮我搓一搓澡,可好?”
颜录摇摇头,淡淡道:“一个连洗澡都要带家伙的女人,我可没兴趣。”
风四娘脸色变了,抬起自己十指纤纤的双手,柔若无骨,轻笑道:
“你看这双手像是会杀人吗?我看不像,但很奇怪,它偏偏会杀人!偷看女人洗澡,会长针眼哦!”
话音未落,她两只手轻轻一拂,指缝间飞出三十多道银光,一闪而逝,快如电光火石,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预料之内的惨叫,并没有出现,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风四娘微微诧异,抬头一看,不由瞳孔剧烈收缩,捂住了红唇,差点惊叫出声。
只见颜录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一动不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距离他面门五寸外,三十多根细长银针悬浮半空,微微震颤,似乎插入了一堵坚硬如铁的无形气墙,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第五十六章 交锋
柳生一贺拱手作揖,怀抱武士刀,一言不发。
他目光炯炯,轻轻瞟一眼沈浪两人,眸底浮现嘲讽之色,也默默退到了大厅的阴影处,一动不动,犹如一根木头。
“远来即是客,请上座!在下久仰二位大名,古语有云,闻名不如见面,诚不欺我!二位武功高绝,不愧为前代翘楚,果然是风华绝代,一表人才!好好好,当浮一大白!”
颜录拍手称快,脸上严肃的表情一松,神态悠闲,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沈浪两人。
他缓步离座,背负左手,指了指右侧太师椅旁的几杯热酒,微笑道:
“酒尚温,请!”
王怜花拱了拱手,脸上浮现邪魅的笑意,淡淡扫一眼垂手侍立的两位老人,坐到了右侧首位,哈哈大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
沈浪嘴角泛起懒散微笑,目光灼灼,深深看一眼颜录,也随之坐下,对面就是活泼好动的颜萍姐弟俩,他哑然失笑,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长笑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中原武林,地大物博,天纵奇才何其之多,万万没想到,如今竟然出了个威名赫赫的紫衣侯,当真是苍天之幸,神州之幸,亦是我辈武者之幸!”
说完,他原本懒散、潇洒的微笑逐渐收敛,浑身气势高深莫测,轻轻瞟一眼颜录,嘴角勾起弧度,似讥讽又似惊叹,眸底表情复杂,神色无比玩味。
“是吗?”
颜录挑了挑眼皮,脸上似笑非笑,仿佛没听懂沈浪话里带刺,他好整以暇地舒展开身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悠然道:
“天下第一名侠沈浪,千面公子王怜花,你们当年可称得上一代武林传奇,威名震耳欲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你们早就隐退,神功大成,不问世事。既然远出海外多年,如今重归中原,目的并不简单吧。”
王怜花气定神闲,摇了摇折扇,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发呆。
沈浪摇了摇头,发现颜萍姐弟正指着自己窃窃私语,不由莞尔一笑。
他凝视着颜录,发现对方也在凝视着自己,两人目光相遇,暗中交锋,开始了第一轮试探,互不相让。
霎时,大厅内的温度瞬间骤降,让虎头虎脑的颜玉不由打了个喷嚏,被小丫头好一顿数落。
沈浪轻咳一声,收回目光,欠了欠身,眸底闪过一抹神芒,举起酒杯,意味深长道:
“侯爷是聪明人,我和王兄最厌恶江湖纷争,一生只求闲云野鹤,云游四海。至于此行,我们重返中原,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还需要明言吗?”
颜录笑了,笑容很古怪,眯着眼睛,几乎一字一顿,微笑道:
“青、玉、飞、龙!沈大侠,你在等人,对不对?看来,就连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王怜花豁然抬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悠然自得的表情,突然一变,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眸底神色变幻不定。
沈浪闻言,脸色也变了,他饮下杯中热酒,收敛起懒散的洒脱笑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反问道:“难道,你就有十成把握?”
“不!恰恰相反,我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
颜录眼神玩味,倒了一杯酒,举杯在手,目光变得锐利逼人,慢慢看着沈浪和王怜花,盯着两人,脸上浮现奇特的笑容,缓缓道:
“沈浪啊沈浪,你确实不愧为天下第一名侠,世上没有其他人的心思,会比你还缜密!你们的一切准备,确实非常充分,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忽视。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好好好!好一个紫衣侯!”
王怜花目光闪动,仰面而笑,忽然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端起了一杯酒,朝颜录举手示意,一饮而尽。
他扫视一眼颜萍姐弟俩,目光掠过樱红柳绿两位老人,停留在柳生一贺、驼背仆人身上,眸底满是忌惮之色。
沈浪深吸一口气,朝身边的王兄摇了摇头,发现颜录还在凝视着自己,他微微叹息,目中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叹了口气,没有吭声。
不知为何,今天出发前,沈浪一直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但刚走到青城山脚下,心就沉了下去。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与颜录见面后,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原本的信心,隐约有了些动摇。
颜录背负双手,走到上首位置坐下,龙盘虎踞,霸气侧漏。
他眼皮微抬,目光盯着沈浪和王怜花,神态悠闲,淡淡道:
“你们的老朋友,在这儿早就等候多时了。怎么,难道不想去见见?”
沈浪闻言,蓦地笑了,笑得很真诚,他拿起空酒杯,放在指尖慢慢旋转,和王怜花相视一笑。
两人非常有默契,齐齐起身,朝颜萍姐弟微微点头,露出满脸如沐春风之色,又向上首的颜录拱手施礼,沈浪踏前一步,长笑道:
“今天多有叨扰,多谢侯爷招待,我等舟车劳顿,疲惫不堪,不若明日再来拜会?”
“可!”颜录摆了摆手,脸上表情意兴阑珊,缓缓起身,走到了大厅窗台前,瞧也没瞧沈浪两人,神色古井无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窗台外,朦朦胧胧的昏黄光线照进来,笼罩在颜录身上,流动着散碎而梦幻的光影。
他眼神深邃无比,更衬托其诡秘、难以捉摸,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正在俯视着人间疾苦,浑身散发一种莫名的气势。
“告辞!”
沈浪深深看了一眼,和王怜花肩并肩,越过身侧侍立的樱红柳绿、柳生一贺,和弯腰驼背的黑衣仆人,他们步伐稳健,等走到大厅门口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淡淡的威严嗓音。
“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沈浪两人身形一顿,没有回头,瞬间化作模糊黑线,消失在楼阁拐角,隐没无踪。
“喂,爹爹刚才和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本小姐怎么听不懂?”
大厅一侧,小丫头颜萍嘟起红唇,用手捧着香腮,小脑瓜一点一啄,打了个哈欠,悄悄扯住三弟胳膊,百无聊赖道。
“嘘!”
颜玉轻咳一声,探头探脑,偷偷瞧了爹爹一眼,等目送沈浪两人远去,这才凑过脑袋,表情神神秘秘,低声道:
“那个,我也不知道。”
第五十七章 群雄汇聚
“嘁!”
小丫头一瞪眼,撅起嘴,气鼓鼓地捶了下颜玉,俏脸涨红,急得直跺脚,大声道:“呆子!你不知道,还神神秘秘的,找打不是?”
“好了,你们两个小调皮,别胡闹,先回山庄再说。”
颜录哑然失笑,长身而起,摸了摸萍儿玉儿的小脑瓜,跟逗弄小猫小狗一样,挠了挠她们下颌,朝门外侍立的丫鬟招了招手,哈哈大笑道。
“不嘛!爹爹!能不能让我和小玉子……”
小丫头刚想撒娇,突然发现旁边的三弟颜玉浑身一抖,脸上表情唯唯诺诺,她不由语气微滞,赶紧转头看去。
几乎在同时,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声音柔媚至极,婉转清脆,笑道:
“乖宝宝,你们可让娘亲找的好苦呢!说说吧,这次想接受什么惩罚?打屁屁,或者,干脆接受半年的魔鬼训练?”
绝美少妇水天姬脚步飞快,朝颜录娇媚一笑,身法鬼魅,有如腾云驾雾,轻轻一抚小丫头脊背,又摸了摸颜玉的小脑瓜,俏脸笑眯眯的,表情捉摸不定,似笑非笑。
“娘亲!”
“二娘,萍儿好想你!”
小丫头颜萍闻言,立马娇躯僵硬,俏脸一垮,赶紧换上一副甜甜笑容,和老老实实的三弟一起,如同乳燕投林般,扑到了水天姬怀里,拱来拱去,发嗲撒娇道。
颜录面无表情,背负双手,走到大厅门口,语气淡淡道:
“萍儿这丫头,性格是越来越像你了,古灵精怪,愈发难以管束。好了,本座这几天事物繁忙,你带玉儿他们回山庄,先练武半年,若没有进步,不可出关。有什么事,你必须先跟铃儿、艾菲尔商量,不可擅动,明白了吗?”
听到爹爹严厉的语气,颜玉不由缩了缩脖子,躲到了水天姬怀里。
“呆子,都怪你!害本小姐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小丫头颜萍瘪了瘪嘴,悄悄扯了个鬼脸,伸出一双小手,就要去揪住三弟的耳朵。
水天姬俏脸一僵,心中微凛,知道自己平时狐假虎威的小动作,可能已经被侯爷发现了,暗骂一声小骚蹄子,果然只会背后告小状。
她心慌意乱,立马换上甜美柔媚的微笑,望着眼神深邃的颜录,玲珑娇躯盈盈一拜,低眉顺目,吴侬软语,嗲声嗲气,撒娇道:
“侯爷放心,妾身明白,今后一定好好管教玉儿、萍儿,绝不敢再犯!”
“嗯,希望如此!”
颜录摇头一笑,表情浑不在意,摸了摸颜萍姐弟的脑瓜,立马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水天姬,转身走出大厅,模糊紫光弹出,一闪而没,背影瞬间消失无踪。
“唔唔,爹爹好凶哦!二娘最怕爹爹啦!”
小丫头嘻嘻一笑,凑到颜玉耳边,声音软糯道,下一秒,她突然哎哟一声,后脑勺一疼,蓦地吃了一记脑瓜崩,只觉脸颊被两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扯住。
颜萍吃了一惊,赶紧缩回头,规规矩矩地坐直身子。
她眼泪汪汪,只见二娘水天姬似笑非笑,正笑眯眯伸出手,来回揉捏自己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小丫头不由嘴巴一瘪,眨巴美眸,可怜兮兮道:
“二娘,萍儿知错啦!都怪小玉子,一直撺掇我出山庄玩,我才偷偷跑出来的啦!”
颜玉立马急了,气得差点蹦起来,急忙争辩道:“娘亲,别听她胡说,明明是她哭着嚷着要出来的!”
“好了好了,乖宝宝,你们爹爹刚才发话了,娘亲这次可不能心慈手软!走,咱们先回山庄!”
……
青城山,位于山顶处,有一宽达上百丈,以青石板铺成的平台广场。
在青石广场的上首位置,摆放了一排排太师椅,坐着众多气势磅礴、虎目生电的武林高手。
他们一个个身份显赫,不是大门大派的掌门,就是江湖宿老,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露出满脸喜色,互相交头接耳,谈笑风生。
而在广场下方位置,则挤满了婢仆和宾客,一个个背刀挂剑,不是少侠女侠,就是江湖老手,摩肩擦踵,熙熙攘攘,数量最少有数千之众。
众人不时窃窃私语,都在讨论着诸如“连山易”、“紫衣侯”、“连城璧”之类的话题,气氛极为热烈。
手捧果盘的仆人,不时在人群中左穿右插,热情招待着各位江湖好手。
在男女纷沓的江湖宾客群中,为首位置,一众大门大派的掌门人簇拥下,坐着一名相貌堂堂、不怒自威的紫袍中年人,一派宗师风范,洒脱不羁,正是紫衣侯颜录是也。
在他身后不远处,柳生一贺怀抱武士刀,眼睛警惕,冷冷盯着弯腰驼背的黑衣仆人,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终于来了!”
许久,颜录微眯双眸,长长舒口气,朝旁边谄媚的几名掌门人一摆手,示意不要说话。
他一动不动,大马金刀的端坐,眼神犹如利刃,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立马注意到了广场入口的动静。
只见星霜两鬓,脸上挂满懒散微笑的沈浪,和玉面朱唇的王怜花,一起联袂而来,表情云淡风轻,他们朝颜录欠了欠身,随意找了一个角落,默默站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又过了一会儿,广场左侧入口,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慢慢走了过来。
他英俊、秀气,脸很苍白,眼睛明亮,步履平稳,态度斯文,腰边悬挂一柄漆黑长剑,在日光照射下,闪烁着令人发冷的寒光。
连城璧言笑晏晏,穿着永远都很修饰整洁,他的风度仪表,永远无懈可击。
即使刚刚施展轻功爬山,他的衣服,也永远找不出一点污垢、一点皱纹,他的脸永远神采奕奕。
连城璧面含微笑,朝路过的众人打着招呼,点头致意。
他步伐稳健,对于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的嘲讽目光,浑不在意,仿佛一连串“绿油油大侠”、“侠义无双”、“缩头乌龟”的称呼,根本不是在说自己,不气也不恼。
当越过沈浪和王怜花时,连城璧脚步一顿,脸上绽放出灿烂微笑,朝上首的颜录深深一躬身,洒然而笑,似乎极为畅快。
“哼,有意思……”
颜录摇了摇头,眸底浮现嘲弄之色,深深看一眼人群中的连城璧。
突然,他眉头一皱,视线迅速移动,瞬间目光灼灼地盯着山下位置,表情凝重,一动不动。
石阶之上,出现了一名精神矍铄、气质很独特的老人,渊渟岳峙,气势澎湃如潮,深不可测,远远望去,就好似一座巍峨高峰,伟岸无匹。
他面色黝黑,身材欣长,穿着黑袍,斜背一柄乌鞘长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阳光中闪耀着寒星般的光采,犹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仿佛可以把附近的光线都吸扯吞噬进去。
第五十八章 剑
刹那间,一种时空错位的奇特感觉,浮现在颜录心头,那个黑袍老人举起右手,化作模糊小点,天上的烈日如同被他握在掌心,距离无限缩短,眨眼就从山腰,踏出了山坳拐角。
黑袍老人轻抬脚步,动作缓慢,一步一步走上石阶,不一会儿功夫,他轻轻靠在广场边缘位置,对旁人的异样眼光,完全不在乎。
他手里有一块圆溜溜的青石,约莫两个巴掌大小,长满了苔藓,底部还沾染些许泥土,估计就是山路边随手捡的。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动作行云流水,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道蕴,以指代剑,慢慢的,一下又一下,削着这块不规则的青石。
他的目光像一把利刃,锋利无比,他的手指轻动,爆发出恐怖剑气,不断削向青石,刹那间石屑纷飞,簌簌抖落。
老人低下头,每一下都很稳,犹如一名极有耐心的雕刻大师,对青石细心雕琢,无论是谁,都想象不出,一名如此衰老的人,竟然会拥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剑法。
下一秒,沈浪和王怜花目光一动,立马注意到了老人的存在,不由微微讶然。
他们双眼大亮,脸上露出淡淡笑容,齐齐弯下腰,朝老人深深作揖一礼,眸底透露出崇敬之色。
没有多久,黑袍老人手中,那块不规则青石,在剑指雕琢下,石屑飘飞,逐渐被削成形了,明显是一柄剑的形状,有剑锋,也有剑锷。
颜录缓步离座,没有管旁人目光,极目远眺,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喧闹人群,凝视着黑袍老人的一举一动。
他面无表情,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几秒钟,颜录眼神微动,突然又看到了三个等待已久的身影,正从山顶之下,化作一条模糊黑线,无声无息间,混入了广场人流中。
他们之中,有身穿青衫、头戴青铜面具的中年男子,左侧一人头发赤红如火,头戴雕刻成恶鬼罗刹形状的黑玉面具,还有最后一人,则是身穿蓝色衣裳,腰悬割鹿刀的萧十一郎。
“好好好!”
颜录背负双手,满意一笑,目光炯炯,望向了几十米外的那名黑袍老人,脸上表情饶有趣味,仿佛看到了什么志在必得的猎物。
老人叹口气,捧起雕琢好的那柄石剑,轻抚着剑锋,久久无言,仿佛陷入了回忆。
剑尖垂落着,他佝偻衰老的身子,突然慢慢挺直,刹那间,浑身气势一变。
这种奇妙变化,就像是一柄生锈的宝剑,突然剥落了铁锈,露出了原本的锋芒,又忽然被人从剑鞘里拔了出来一样,闪烁出摄人心魄的恐怖寒芒。
他的整个人,在刹那间,好像也发出了光,仿佛一瞬间年轻了五十岁,回到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江湖岁月。
不知何时,广场之上,原本喧闹异常的大群宾客,包括无数背刀挂剑的江湖武者们,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伴随颜录背负双手,缓步上前,所有宾客潮水般分开,空出了大片空间。
他们目光移动,用好奇而崇敬的眼神,望向渊渟岳峙的紫衣侯,纷纷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暗暗纳闷不已。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紫衣侯准备做什么时,人群中,一些大派掌门、或者资历很高的江湖宿老,突然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们浑身哆哆嗦嗦,伸出手指,脸上激动又兴奋,惊呼声此起彼伏。
“沈大侠,竟然是沈大侠!老夫有幸与天下第一名侠重逢,此生无憾!”
“千面公子,王大侠!”
“天!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驾船出海,早就远渡重洋,已经不问世事,隐居三十多年了吗?”
“李长老,你快看,那位黑袍老人,他好像……好像就是中原大侠铁中棠,铁大侠!!”
“没错,老朽绝不会认错,那股霸绝人间的无敌气势,不可能有谁能冒充!他就是铁大侠!苍天有眼!老夫刚过耄耋之龄,阔别五十多载,今天终于又有幸得见铁大侠一面!好好好,当浮一大白!”
……
霎时间,广场之上,数千武者窃窃私语,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眸底满是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某种奇迹。
广场边缘地带,空出了一大片,附近众多人影,互相打听着,纷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用崇敬的眼神,视线火热地盯着黑袍老人,如同见到了偶像,蠢蠢欲动,一阵骚乱。
黑袍老人铁中棠叹口气,缓缓抬头,目光移动,对沈浪、王怜花点了点头,他的手稳如磐石,手心攥紧那柄石剑。
他脸色黝黑,视线停留在迎面走过来的颜录身上,眼角的肌肉已在轻微跳动,眸底神光湛湛。
“你就是紫衣侯?”
黑袍老人淡淡开口,举起干枯的右手,目光盯着颜录,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不错,铁大侠,不知今日到访,可是有何要事?”
颜录背负双手,长笑一声,露出悠然自得的神情,好整以暇道。
“老夫,想送你一件礼物。”
黑袍老人铁中棠,双眸闪烁寒芒,缓缓抬手,整个人像是旗杆一样立在原地,渊渟岳峙,气势如同汪洋大海,浩瀚无垠。
他凝视着手心石剑,剑是青石雕琢而成,长三寸三,表面光滑如镜,暗淡而古拙,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人工雕刻的痕迹。
嗖!
电光火石之间,在众多武者惊愕的目光中,只见铁中棠右手轻弹,一道青光掠过,斩破苍穹,仿佛天地裂开一般,一刹那功夫,穿越了时间空间,快如闪电,发出尖锐音爆,直奔颜录面门,穿金裂石。
这道流光闪过,天上烈日散发的璀璨光芒,都仿佛被遮盖,青光风驰电掣,来势汹汹,如从天外飞来,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奇异光辉,霸道、孤傲且充满毁灭性。
那可怖的青色光辉无处不在,笼罩四面八方,让人避无可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颜录射个对穿,碾压成渣。
这一击,看似毫不起眼,却包含了某种玄奥无比的高深道蕴,呼吸之间,铁中棠将自身剑意灌入其中,发出凌厉一击。
咻咻——
石剑破开空气,嗤嗤作响,仿佛从死物拥有了意识,变得有了光芒,有了自己的生命,雷霆一击,迅疾无比,无比耀眼的光华轰然爆发,隆隆扩散,横推八方。
轰!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滔天煞气,山崩海啸一般,朝众人头顶压来,广场里宾客惊叫连连,鸡飞狗跳,纷纷躲闪。
“来的好!”颜录傲然挺立,微微一笑,他眼神淡然,浑身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彻底吓呆。
咻!
咔嚓一下,金铁交击声中,火星喷溅,周围卷起可怖的汹涌风暴,附近立马人仰马翻,连连后退。
距离颜录面门半尺外,那柄锋利石剑,陡然插入坚硬如铁的无形气墙内,末端簌簌颤抖,与气墙互相角力,激烈碰撞,漫天火星四溅,不断发出阵阵清脆剑鸣,周遭空气寸寸崩灭,威势可怖,仿佛要毁天灭地,斩杀一切。
第五十九章 阳谋
轰!
然而,恐怖气流激烈对碰摩擦,发出嘎吱声,任凭石剑如何势不可挡,摧金折锐,也仍然寸进不得。
咔嚓——
四面八方,沛然难挡的巨力袭来,石剑响起一阵哀鸣,表面绽开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遭受了无形伟力重创,瞬间倒飞而回。
噗嗤一声,碎屑纷飞,整把石剑陡然炸裂开,碎石喷溅,朝周遭飞去,犹如无数暗器,劲风四溢,将地面洞穿出无数密密麻麻、千疮百孔的窟窿。
众多宾客大呼小叫,赶紧施展轻功,用兵器艰难抵挡,纷纷四散而逃,生怕被凌厉石屑击中,遭受池鱼之殃。
颜录表情淡然,轻描淡写地伸出两根手指,涌现出一股强大的恐怖拉扯力,遥遥伸向半空。
使用擒龙控鹤,将石剑里掉落的一物,隔空摄来,轻巧夹住,他神态悠闲自得,动作优雅,犹如行云流水,举手投足,极为灵动矫捷。
将此物摊开在手心,发现是一枚精致小巧的石钟,惟妙惟肖。
它约莫指甲盖大小,造型跟寺庙里的大钟一模一样,由此可见,黑袍老人的真气操控能力,究竟是何等精妙绝伦,震铄古今!
“看来,你今天想给我送终?”
颜录挑了挑眉毛,表情古怪,眼神深邃如潭水,哈哈大笑道:
“铁大侠,我们好像无冤无仇吧?如此大礼,本座无福消受,也罢,还给你们算了!”
话音未落,青光一闪,石钟破开空气,朝沈浪、王怜花的方向,风驰电掣,狂飙而去。
霎时,整个广场上空,无穷无尽的剑气和煞气、杀气弥漫,宛如乌云盖顶,那股冷彻骨髓的恐怖威压,瞬间让附近众人脸色狂变,纷纷避让,不敢直视。
噗嗤!
碎石炸裂,气流狂卷。
轰!一声闷哼过后,王怜花脸色难看,甩了甩手指,指缝间石屑簌簌抖落,自嘲一笑道:
“紫衣侯,你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看来沈兄想法是对的,单凭我们俩人,或许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话音未落,两人迈开脚步,动作仿佛很慢,眨眼越过几十米距离,如同瞬间移动,身影之快,简直惊世骇俗。
下一秒,沈浪嘴角勾起一抹懒散微笑,与王怜花联袂而来,化作模糊残影,站定在黑袍老人旁边,欠了欠身,恭敬道:
“铁大侠,别来无恙,你还是老当益壮啊!”
“老夫久未踏足江湖,早就不中用了!”黑袍老人铁中棠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欣长的身躯,旗杆般卓立不群,朝沈浪两人微微颔首示意。
“紫衣侯,你独霸江湖,肆意操控各门各派的掌门,暗中建立了两个庞大组织,为祸天下,可有此事?”
铁中棠眼眸深邃,突地挺直身子,冷冷盯着颜录,仰天大笑道。
在他酣畅淋漓的大笑声中,无穷音浪扩散,席卷四面八方,霎时整个广场都快簌簌颤抖起来,碎石狂卷,抖动不停,犹如即将地龙翻身,让众多武者心惊肉跳,连连后退。
“不错,确有此事。”
颜录微微一笑,背负双手,好整以暇地扭身,徐徐环视附近数千目瞪口呆的众多宾客,又扫视一圈不远处眼神躲闪的各大门派掌门人,坦然承认道。
“嗯?”铁中棠双眸微眯,眼见紫衣侯坦然自若,不由微蹙眉头。
他步伐稳健,淡淡看一眼颜录,摇了摇头没再说话,配合那雄伟如山的身材,凌厉骇人的气势,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无可匹敌的可怖威压,让附近所有人口干舌燥,头皮发麻。
沈浪面含微笑,与王怜花越众而出,走到颜录对面,洒然一笑道:
“紫衣侯,据我调查,你建立的两大隐秘组织,一个叫幽冥魔教,一个为夺命楼,势力盘根错节,伴随你颜家商队,爪牙几乎遍布了中原大地、西域诸国。”
王怜花闲庭信步,摇了摇折扇,脸上泛起邪魅笑容,死死盯住颜录,接着沈浪话头,他慢条斯理,声音洪亮无比,使用高深武功,声传数里,质问道:
“不仅如此,这些年来,你秘密操控手下势力,大肆抓捕诸多武林高手,为一己私欲,滥杀无辜,甚至为了研究功法,做了大量人体实验,一桩桩命案,惨不忍睹,骇人听闻,此事不假吧?”
“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人数还不少。”
颜录点了点头,目光凝视着铁中棠、沈浪三人,又扫视广场骚动不已的大群宾客,语气严肃,声音同样无比浩大,欣然承认道。
话音未落,附近数千武者,一个个目瞪口呆,纷纷窃窃私语,露出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他们一哄而散,远远退到广场角落,躲在对面看戏,似乎生怕殃及池鱼。
不久功夫,大片广场的空间就被空了出来,众多宾客交头接耳,又好奇看了看几十位大门大派的掌门人,发现他们嘴唇哆嗦,面如土色,一个个浑身发软,脸上浮现出恐惧之色,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回忆。
“你!”王怜花一愣,眼见颜录痛痛快快承认了罪行,没有丝毫辩解的打算,他一时颇有些语塞,差点哑口无言,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使力。
铁中棠微眯双眸,轻哼一声,眸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冷冷注视着颜录,身躯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巍峨高峰,气势顶天立地。
“紫衣侯,既然你没什么辩解的地方,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江湖道义了!你的武功,沈某还是佩服的!”
沈浪叹口气,眼神复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摇了摇头,手心掣起一把长剑,语气淡淡道。
“好好好,该来的人都已经来齐了!”
颜录背负双手,霸气侧漏,扫视铁中棠三人一眼,突然仰天狂笑,表情无比得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
附近众多宾客表情古怪,即使是沈浪几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面露不解。
一行人暗叹:不会吧,难道紫衣侯心里素质太差,被揭穿罪行后,已经发疯啦?或者,当场被吓傻了?
“抱歉,沈大侠,你以为是各大掌门通风报信,故意请你们出山,来铲除我这个武林毒瘤吗?不,你想错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吩咐做的。”
弯腰笑了许久,颜录缓缓摇头,终于止住了笑声,摆了摆手,谦然一笑。
他目光炯炯,语气微顿,盯着沈浪一行人的眼睛,表情说不出的得意,仰面长笑道:
“本座费尽心机,发动麾下所有势力网络,这几十年来,就是为了找到你们的下落,然后设计将你们引出来!沈浪,你们都是聪明人,想必之前也发现了一点端倪吧。哼,你以为自己暗地里的些许小把戏,我会不知道吗?!”
铁中棠闻言,不由眉头微蹙,暗暗叹口气,抬头看去,发现沈浪瞳孔急骤收缩,他与王怜花对视一眼,脸上同时出现惊讶之色,明显颇为诧异。
“嗯?”沈浪心中一沉,望了望远处缩头缩脑、羞愧低头的各大掌门,发现数千宾客眼神闪躲,齐齐失声,明显都想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此时没有人敢当出头鸟,更不敢与威名赫赫的紫衣侯为敌!
第六十章 九龙聚首
眼见如此场面,沈浪洒然一笑,只是摇了摇头,露出一副尽在预料之中,胜券在握的沉着表情。
他双眸明亮,嘴角渐渐泛起懒散、潇洒的笑容,无所谓地耸耸肩,用略带冷讽的微笑,道:
“紫衣侯,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想将中原武林的所有白道势力骗过来,然后一举歼灭,永除后患?”
“沈浪啊沈浪,你的脑回路,确实很清奇!看来你并不聪明,至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聪明。你的猜测,很蠢,简直是愚蠢到家!”
颜录闻言,怔了一怔,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数声,眼神漠然,无比冷酷。
弯腰笑了半晌,他摇了摇头,背负双手,缓慢踱步,视线穿过远处密密麻麻的大群武者,落在连城璧、萧十一郎的身上。
下一秒,不等铁中棠三人有所动作,颜录身影模糊半瞬,突然出现在百米外的蟠龙交椅上。
他左手支额,翘起腿抖了抖,摆出好整以暇的姿势,盯着人群中双目赤红的连城璧,懒洋洋道:
“连城璧,这个机会你苦苦等了很久吧?本座知道这二十年来,你的武功进步神速,即使是那两门秘术,也练得出神入化,实力可怖,早已不在任何一位绝顶高手之下。但是,请记住,如果错过了今天,那你即使武功再高,以后将再也没有复仇的机会!”
连城璧闻言,眼神闪烁,只是闷哼一声,脸上挂起灿烂的微笑,混在人流中,不动声色,仿佛自己只是透明人。
“侯爷,且慢!”
萧十一郎双手抱拳,越众而出,举起腰间的割鹿刀,气势雄浑,面无表情。
他眼神复杂,深深看一眼连城璧,又缓缓凝视着铁中棠三人,摇头苦笑了数声,表情无比落寞。
最后,萧十一郎低下头,一言不发,他化作模糊残影,几个腾挪跳跃,走到颜录面前,半跪在地,双手奉上,将割鹿刀高举头顶,咬牙道:
“侯爷,您对我的大恩大德,小子终生难报!但之前你让我做的事,请恕在下还是下不了决心,绝不能答应!这柄割鹿刀,请侯爷收回去,小的无福消受!”
颜录打了个呵欠,脸上笑容收敛,眼神冰冷,死死盯着萧十一郎,语气变得冷彻骨髓,阴恻恻道:
“萧十一郎,你以为半月前,我为何要把割鹿刀借给你把玩,你难道认为,本座让你帮忙杀一个人,是想让你帮我铲除他们吗?不不不!大错特错!”
“本座很清楚,这些年你的刀法进步之快,天下无人可及。单凭一手登峰造极的刀道造诣,你的实力,早已立于刀道巅峰!”
眼见萧十一郎表情错愕,浑身开始颤抖,颜录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语气一顿,微笑道:
“而且,你如今已和割鹿刀达到人刀合一之境,可以发挥它的大部分威力,现在有资格做我的对手!萧十一郎,还记得当初逍遥侯要杀你们夫妻时,欠我的三条命吗?现在,是到该还的时候了!”
“拿起你的割鹿刀,全力以赴,千万别留手,和他们并肩围攻我吧!你们千万不要有丝毫侥幸心理,如果认为胜之不武,从而犹犹豫豫,那将会死的很惨!萧十一郎,你如果敢对我留手,本座到时会杀光你的妻子儿女,你知道我说话一言九鼎,从不开玩笑。”
“侯爷,你……”
萧十一郎闻言,瞳孔急骤收缩,仿佛被雷霆击中一般,他浑身僵硬,缓缓抬头,望着颜录冰冷的目光,发现对方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他神情迷茫,不由呼吸凝滞,脸颊肌肉抽搐,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嘴唇哆嗦,只觉口干舌燥,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差点一头栽倒。
“我……明白了!”
萧十一郎站起身,盯着颜录,心几乎沉到了谷底,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点了点头,重新握紧了割鹿刀,慢慢退到铁中棠几人身边,头也不回,涩声道:
“侯爷,在下绝不会留手!”
王怜花摇了摇折扇,面色微寒,冷哼道:“紫衣侯,你实在太狂妄了!”
沈浪眯起眼睛,目光移动,视线停留在颜录身后,发现柳生一贺、驼背的黑衣仆人,正垂手侍立在侧,不由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哥舒天,柳生一贺,你们在我麾下效力了这么多年,两门秘术的修炼成果如何,是时候考校一番了!”
颜录缓慢踱步,眼见铁中棠面沉如水,他不由洒然一笑,望着身后驼背的黑衣仆人,还有垂手侍立的柳生一贺,脸上表情古怪,浮现一抹奇特的诡异笑容,冷冷道:
“这个机会,你们也等了很久吧。今天连城璧和你们,如果再畏手畏脚,不全力出手,那我将毫不留情,直接触发你们身上留下的暗手,让尔等直接毙命当场!所以,如果想活命,就全力攻击我,千万别放水,不然,本座轻松就会捏死你们!”
“好,紫衣侯,快人快语,痛快!本侯今日,就与你舍命一战!”
驼背的黑衣仆人抬起头,露出斗篷下赤红的双眸,他面容苍老,眼神怨毒,冷冷一笑,不复之前卑躬屈膝的模样,竟然就是逍遥侯哥舒天!
柳生一贺眼神闪烁,深深叹口气,怀抱武士刀,一言不发,走到了沈浪几人身边,全身心戒备,冷冷盯着颜录,眸底神色复杂,充满了嗜血的狂热,也不知在想什么。
刹那间,眼前局势突变,让广场的数千武者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即使是铁中棠、沈浪几人,纵然经历过大风大浪,但看着萧十一郎、哥舒天、柳生一贺等人靠近,也不由心中微凛,暗暗提防,生怕不慎被紫衣侯算计,陨落当场,憋屈而死。
“好一个紫衣侯!果然够狂妄!可惜,刚极易折,再狂妄的人,终究会付出代价!”
就在此时,半空传来一股阴森诡异、不可名状的古怪笑声,犹如刀刮铜锈,无比刺耳难听。
嗖!
霎时,犹如瞬间移动,在颜录对面十多米外,悄无声息间,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
他们甫一站定,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浑身气势汹汹,犹如山呼海啸,恐怖气浪冲天而起,强横威压轰然砸落,卷起大片碎石。
轰!
四面八方,尘土往外不断层层推移,整个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如同刮起了小型沙尘暴,让数千武者惊呼不已,纷纷闪避。
众人定睛看去,发现其中一个是身穿青衣的中年人,服饰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栩栩如生,气质霸道且威猛。
他身形笔挺,头戴青铜铸造的龙头面具,渊渟岳峙,目光如刀,武功深不可测,让人不敢逼视。
另外一人赤发如火,不似中原人士,戴着黑玉雕刻的罗刹恶鬼面具,浑身气势阴森且诡异,飘忽不定。
两人一左一右,负手而立,一副宗师气派,他们不屑摇头,似乎属于两方势力,泾渭分明。
“哼,铁大侠,阔别五十载,你精气神不错嘛!”
赤发面具人上前,看了铁中棠一眼,冷哼一声,随后死死盯着颜录,语气生硬,讥讽道:
“紫衣侯,这么多年,你把控丝绸之路命脉,肆意屠杀我教众,实在欺人太甚!尽管放手过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嗯……”沈浪叹口气,眼前大亮,王怜花脸色一喜,而铁中棠则摇摇头,眉头皱了皱,但没有继续说什么。
“天青如水,飞龙在天!还有你,玉面罗刹,暗地里屡次与本座作对,简直是不知死活!呵,你们这些地老鼠,我还说乌龟壳怎么如此硬,原来是躲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