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上金
那庙中还留着之前的痕迹,似乎再没人进来过。清一块地方后直接坐下,他大老远的重新跑到这山庙,主要还是为了重新审视一下自己。
陆罄竹只是个俗人。
所以,初来乍到时,他也想过诸如提笔定乾坤,上马安天下的春秋大梦。
可后来的漫长,跟枯燥的囚禁生活让他保持着极慢的成长速度,增加了不好的耐性。
如果不出意外,陆罄竹只会更俗。
就跟那逢年过节总会闲不住嘴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般。
可,“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特别从天而降。
导致了陆罄竹的俗,发生了扭曲的转变。
力量是一个放大镜。
无论好坏,拥有力量就可以带来质的不同。
古人云。
“燕雀不知天地之高大,坎井不知江海之辽阔。”
入门不过两年的陆罄竹,是很谦虚的,但他不会过分谦虚。
所以,即便《论语》云。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陆罄竹都不曾产生过这种念头,反而可以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带来的力量,放大了他对自己“独一无二性”的认知。
而因为只有两年入门,所以有些东西,陆罄竹会了,但没有完全会。
比如那风雷剑,陆罄竹便是技艺精通,可称大师。
而五雷法,就稍微差劲些。
像这种,都是会有明确的教导的。可也有一些,是不存在教导的。
比如,“读书破万卷”,名字是陆罄竹自己取得,这是个没名字的特殊力量,出自一本童趣益智寓言故事集,《张光录》。
张扬光明,不正是最适合孩子嘛。
其中有一篇,是类似神笔马良的故事。
这力量便是源于那故事中。
下笔如有神,但不是画画,而是写字。金银财宝,花鸟鱼虫。都可以脱墨为真,但却不能持续,终究都只是一场过眼云烟。
陆罄竹拥有了能力,可他不能确定,能力的具体使用。
毕竟,字,同一个字拥有许多种意思。
谁知道最后会怎么解释?会如何触发?
所以,从那之后。陆罄竹刻意的不去写字。
他到底是手段颇多,也不缺这马良笔来帮他,可,终有疏忽。
听那四少侠言。
狐狸老鼠想害人,四侠逞武伸正义。
一番恶战谁敌手,残壁不堪命已休。
突有仙人乾坤至,掌杀狐妖尽游离。
那鼠恶来最凶狠,挡拳化腿胜难寻。
望眼尖牙似刀刃,插心断首命以尽。
忽闻一阵神风起,金童玉女作无敌。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周千山四位少侠有心杀妖,但那妖魔厉害,还有两个,命危之际,张元突然从天而降,可张元却也不是对手,眼看着要完蛋的时候,一束神光乘风至,钻出来一对金童玉女,强的要命,只一下,就让强横难挡的妖魔死绝。
而根据张元的说法,那金童玉女是他的术法…或者仙法,随便。而那玉女口中,也确实提到了先生,也就是他。
其他三人不知道,可吊着一口气的周千山听得清楚。
(´-ι_-`)
这就是陆罄竹当时的表情,懵逼,十分的懵逼。
他万万没想到,这能力还能自己跑的。
难不成他也是送子观音?
摸摸后背,这也没发光啊。
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做实验,所以跑到这深山老林里。
免得伤及无辜。
晚上,风声起,也无雷云,万里晴空,月有缺,但似大圆。
陆罄竹捧着书,思绪着落笔有成的道理。
…
一别七日。
依旧气度不凡的陆罄竹,踏进同心客栈的门槛,小二眼里亮。
“陆先生,您回来啦!”
“是啊,老夫离开这些日子,城里没出什么事吧?”
陆罄竹也就是随口问一句,毕竟张元有言,这此地城隍可胜狐妖,很有本事,那自然无惧他害。
“没啥大事,就是清香楼的掌柜的,天天唉声叹气,悲呼陆先生您该不会是一去不回了吧…”
想到那个圆脸面善的掌柜,陆罄竹笑。
“哈哈,那老夫真得赔罪了!”
“对了,陆先生,您前脚刚走,就有衙门的人来!小七哥便闻声去了一趟。”
“哦?可有收获。”
小二笑笑。
“那您可得自己问小七哥,不过本地衙门老爷,向来胆小怕事,肯定不会是找麻烦的。”
这县太爷当的可真是有够软。
随便给地方百姓爆黑料。
“陆先生,您可吃过?”
“劳烦小二哥准备了!”
“唉!您落座稍等!我先给您上茶!”
小二一如既往的热情,热茶水流,陆罄竹望着。
“小二哥,怎么你家掌柜这么久看不到人…是去哪儿了?”
同心客栈的掌柜,陆罄竹刚来七天,人就不见了。小二收住茶壶。
“您有所不知,我家掌柜的可是顶有财,本家也不在这洛城,这客栈只是搭个歇脚处,充做玩趣,掌柜一入三十,愈发忙碌,便不常来了。”
陆罄竹端住茶杯,抿一口,有钱人的快乐他果然搞不懂。
吃完一顿后,换洗一番后。陆罄竹便慢悠悠的直奔清香楼,这可是他赚钱的好去处,得重视点。清香楼客人少了许多,一进门就见一股沉气,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缩着脖子!”
“陆先生!!”
一时,清香楼里闷气扫,呼声阵阵喜洋洋。
“陆先生回来啦!”
“陆先生!”
“呀!”
一传十,十传百,这半条街竟然是聚满了人。
“唔…陆先生…还以为您不回了呢!”
“陆先生,真是士别三日,更显风度啊!”
“陆大先生,先前那故事可只讲了一半啊!”
“陆先生,以后可不能再无故走了!”
“是啊是啊,陆先生可是咱们洛城一宝!”
多好的城,多好的民,陆罄竹心中感动,俯身一拜。
“陆某,赔罪了!”
“呀,陆先生您快快起来!”
“是呢,您一拜,您又何错之有?”
“对,是这么个理!”
“俺也这么觉得。”
忽闻,腾腾腾腾,一六尺的人影钻出人群,一把就扯住陆罄竹的手,圆脸带着两撇胡子。
“呀哟,我的陆大先生,你可算是回来啦!”
陆罄竹笑。
“也向掌柜的赔罪了!”
陆罄竹当场就原地上班,说书,《四将军传》。
等到夜色沉,陆罄竹这才走一步晃半步的回到同心客栈,到那房中,房间干净,一如既往,敞开窗户,陆小七正端坐桌案,口中默默颂念古今有言,字形法妙。
“先生!”
“这几日可有懈怠?”
“没。”
自入洛城,陆小七便一直都做学堂的伴读,若不是不能预计停留的时间,如此直接把陆小七送入学堂,也不是不可。
月余功夫,陆小七也算是能读文识字。
他天赋不错,也精通算法,
最重要的是专心致志,绝不会因为旁骛而动心,这份沉稳跟以前的乞丐生涯有关系,悲近黄泉处,临门一脚先。在这种状态下,自然也会对欲望看的越淡,愈发的明确心智。
当然,有一点是怎么也逃不过。
万事万物,皆看人为。
“老夫闻有衙门来找?”
“是,他们要给先生您这个!”
那是一袋银子,还有上百两了。
自袋子里,还有一封留书。
“陆先生,我们无故辞别,实在是抱歉。如有机会再见,届时自向陆先生赔罪!这袋中银两,实乃洛城衙内,以除妖有功所赠,可我等思量,实在是受之有愧。故交付先生,还请不要推辞。——周千山”
这周少侠倒是个好人,至于这么多银子该不该收。那自然是要收的,毕竟虽说是他无心插柳柳成荫,可因果终究有所粘,正好,也算是补了空缺。
第45章 无家何立人?
不过,银两甚多,难免让人生欲。
见陆罄竹沉思,陆小七好奇问。
“先生您…”
不等他说完,瞧陆罄竹突然发笑。
“小七,你可想回家吗?”
少年发懵,他哪来的家可回?
…
洛城大吗?真不大…
但不大的洛城,也有做房子买卖的,陆罄竹之前也问过,可价钱有太高,根本就是他掏不出来的巨款,不过如今不同了。腰缠沉甸甸的陆罄竹,走起路来都霸道了不少。至于身后落半步的陆小七,也有些忐忑紧张。
日日醉于破瓦烂房底下的他,又何曾不羡慕过?春夜家人聚,被窝暖冬眠的生活?
自昨夜经先生口中提及,他便激动的睡不着了。
又思又想,翻来覆去,深怕是自己睡糊涂了,还做梦呢。
“陆先生,还有一处,又称山水间,环境幽雅,位置清妙,价格更是便宜…”
掮客在前,陆罄竹在后,心里嘀咕,便宜,便宜好啊!
买房子!陆罄竹上辈子从没想过买房子,因为,他觉得不划算,没啥意义,主要是没钱,眼下,要买房,还有深意。
试问天地之大,何处为家?
虽说先前也是他自个儿抵当了家门,可今时不同往日。
再言之,便是他可露宿山中,可身边人,过了年岁,恐也要个住处。
想那少年郎,是否也思虑。
无根之浮萍,死于浪淘沙。
为了摒除这种与世道的疏离感,又加上天落闲财。
所以陆罄竹想要买个房子,他要有个家。有个可以在风雨之后,缓口气的地方。
那,既然要买,怎么着也得买个稍微不错的吧。
虚荣吗?陆罄竹确实虚荣,嘴里说的好听,心里想的挺美,但无所谓,他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人物。
但好房子,价格太高,所以,便宜!很重要!其实之前那些逛过的,陆罄竹也不是买不起,只是,这钱陆罄竹可有其他的用处啊!
以后路漫漫,谁晓得得有多少处要用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乃出门妙计也。
掮客年纪不算大,今天,掮客也没想到,城里有名的陆大先生,要来找他做生意,买房!
陆大先生,一个说书的,要买房…掮客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如陆大先生这般气度非凡的人物,就算说他是王侯将相之家,掮客都信。跟着陆大先生一起走,掮客平日里弓着的腰板都挺直了。
他之前也只是耳闻,远远见过两次。
如今当面同行,掮客才懂,为什么那些清香楼的客人,如此爱陆大先生。因为太舒服了!这种放松的感觉,多久没感受到了?
人人生活苦,可只要没死,谁又敢停?
在忙碌之中,谁没想过,彻彻底底的松懈一次?
可那只是想想罢了,想完,得接着忙于生活。
可现在,跟陆大先生走在一起,他虽然还是在忙,却抓住了那梦寐以求的放松,痛快,爽!
掮客很俗气的在心中狂呼。
陆大先生,难怪那么受欢迎,掮客舒坦之余,也有了决定,等他多赚一点,就减轻工作,到时候抽出去时间,去听陆大先生说书,嘿嘿,早就耳馋许久了。听那王家大郎说,陆大先生说书,那真当是…如临其境!让人们欲罢不能啊!
今日,陆大先生找他,掮客自然要倾心来。
走了一路,还真是地处清妙,不偏僻,风景好,只是这一片,却少见人影,不知道是何故。
“是这边!”
那宅院,看着倒是大方,有房有院,看着也是有年头了,难怪会便宜很多。
陆罄竹很满意,便宜是其一,其二是这房子,很合他的心意,正如西施卖豆腐,他路过只看一眼,便走不动道。
这房子,陆罄竹看对眼了。
掮客开大门。
门敞风吹。
“不错嘛!”
那庭院落着尘,有一张石桌子,看着简素,有一棵树,也很风雅。就是不怎么认识…
陆小七猛睁着眼睛,像个傻小子一样张望。
房子很好,还自带阴凉。
令人神清气爽。
可谓妙哉。
掮客领头,又开房门,小楼有两层。锁子挺新,等开了门后,掮客让开。
“陆先生!”
陆罄竹往前,这院子不错,可以整点小烧烤啥的,至于房子,最好是通光透亮,陆罄竹到门前,扫一眼不错,窗户也多,而且没有很杂乱的感觉,看得出来很久没人住了。但却不显旧,只是少了些许人气。
清冷了些。
“先生觉得可行?”
“好!不知道这楼上能去?”
陆罄竹个人其实很喜欢阁楼,那种木质的小阁楼。
“自然可以。”
掮客手里可是提着一大串钥匙呢,他走在前面,陆罄竹跟着,至于陆小七,还舍不得下面呢。
楼梯踩起来不软,这真是老房子?保存还真好…
二楼是个内外设计,外面是个小厅,摆设一番应该会很不错。到里面,又是一道锁,安全问题得做好。
开锁进门。
陆罄竹抬头一看,目光一扫房间。
好!
自然不是满分,但在便宜的诱惑下。不是满分,也胜似满分了。
“就”
陆罄竹的声音突然夹住,掮客好奇。
“陆先生?”
陆罄竹笑。
“哦!刚才好像眼花看到了苍蝇,对了,这房子这么便宜,应该不是闹鬼吧?”
“并没有记录,只知道这房子自五十年前,就无人住了,过了二十年。便成了无主的房子,这才被衙门揽入,检修之后,进行售卖。只是这一段人少,所以这房子长久没人打扫,可若说闹鬼。几十年来,也有人路过,可没有类似的传闻,至于更早的事情,就没法查了…”
掮客说的很坦诚,陆罄竹也没怪罪的意思。
“没有就好,要不然老夫生的胆小,可受不住吓!嗯,这房子老夫要了!走,咱们这就去!”
见陆罄竹一脸笑容,迫不及待的模样,掮客也高兴。能让陆先生满意,掮客也是与之同喜。
到那衙门走一遭,陆罄竹发现自己还真是名声远扬。这等公务之地。也有他的迷弟。
乖乖,我不成是狐狸精吗?哪来的这么大魅力?
拿了房契,就算是有了定论。
房子是需要打扫的,陆罄竹决定亲力亲为,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富贵出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而且。这自己的房子,自己打扫,更有气氛。
陆小七更是不说二话,便是紧着一身黑肉洗成白的,也要把这新家扫的一尘不染呢。
换上一身干练,陆罄竹左手笤帚右手抹布,陆小七提着水桶。
一老一小高声呼,咧嘴笑。
开干!
…
这一搞就是三天,房子不算太大,可能连那县里富商家一半也不足,可,弯弯绕绕缝里墙角。需要花心思的地方太多,所以才费时间,再加上,陆罄竹其实不擅长家务,所以动不动就头疼。只恨自己是个半吊子,如果是真仙人,说不得一抬袖子,这偌大地方就被风全吹干净了。
倒是陆小七,忙前忙后,出了大力气。
少年郎脸上滚着汗,眼里钻星星。
问一句累吗?
只是赶紧摇头,说。
“高兴的累不倒!”
这番激动之情,陆罄竹倒也懂。
只是他为人老态,不太常如年轻时那样,喜形于色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一声喊自院中起,也幸四下无人过,要不然得吓好大一跳。
陆罄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本来以为石头见屁股,是鸡飞蛋打。不过没想到还怪舒服。
虽然想故作风雅,可摆出一盘黑白去下那五子棋,一人对弈,难免无趣。
第46章 人见人爱
也说是少年郎不懂棋艺,任由陆罄竹怎么诱骗,都不答应,感觉一颗雄心全夹在那房子的木缝里头了。
喝口茶,茶是好茶,经农摘炒,飘香四溢。只是这味儿…娃娃肯定不喜欢。陆罄竹抿着水,心里却在思绪。
那日…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
当时掮客领进门,刚上二楼,陆罄竹正观览房间,突然瞥见一道白影擦着墙面一闪而过。其影子如人,当即便跳出来两个念头。
鬼宅!凶宅!
可,掮客所言不假,陆罄竹也多方询问过。那人人都说此处安稳,也就是说,这房子便宜只是因为年代久,地方不热闹,所以便宜。
可并不是什么凶宅。
那他当时看到的影子,也可能只是眼花。
这几天,陆罄竹常来,倒也没遇到啥灵异事件。
当然,就算是凶宅,也只当是额外赠送的邻居,与鬼同居一屋下,不也是别样的乐趣吗?
念及如此,眼前的棋盘,都活跃了几分。
…
有了房子,那也该置办家具了。
那老房子虽然有几件可用的家具,但除此之外,真个是空荡荡的,若不提笔点银安排一番,住着实在是不如那客栈。
如此又过两天,不知道是哪个漏了口风。
是夜,灯火架于门前。
“陆先生乔迁大喜,恭贺,恭贺!”
“哎呀呀,掌柜的你这也太突然了!咱们什么关系啊,犯不着,犯不着啊!快快请进!”
“陆先生,我家掌柜闻陆先生大喜,特驱我开贺,只是掌柜的抽不托身,还望陆先生莫要生气…”
“小二哥,赶紧进来!”
“陆先生,我家小姐祝!”
“陆大先生,我家老板!”
“陆先生…”
“陆大先生…”
一声接一声,喜贺踏旧门。
陆罄竹是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从熟人,到那些爱去清香楼听他说书的,真是聚满了。
这洛城果然是好人遍地,他陆罄竹才来多久?便已经有如此收获。
十分感动的陆罄竹亲自下厨,以茶代酒,推杯换盏。
倒是陆小七这灰小子,此刻躲了懒,跑去寻那虎子玩耍了。
你敬来我往,同那男男女女,老的小的,无分大小,全是朋友。
“老夫陆罄竹,今生何其幸也!!”
一声呼唤,陆罄竹仰头栽倒,好在旁人眼快手快,见陆罄竹已经红着脸,睡的舒服。
“噗哈哈!早就耳闻陆先生是个茶囊子,没想到还真是!”
“哎呀,不是装呢!陆先生,陆大先生?”
“嘿嘿,陆先生妙人,喝茶也醉,这若是点滴酒,岂不是作了神仙?”
“那酒仙又怎能比得上陆先生亲人!”
“快将陆先生抱着楼上躺下,可不能着凉了。”
“今天真是来的不亏呢!”
“对的很,见的陆先生的醉态,那可是机会不多。”
小二得意,嘿嘿,我见了好几次呢。
…
人逢喜事精神爽,但陆罄竹觉得自己爽过头了,因为他,断片了…
“嘶………”
头倒是不疼,陆罄竹皱着眉头。
“昨日…我记得是有清香楼掌柜来…还有好一群人…再然后我做那饭菜招待客人…再然后…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死活想不起来了。
“喝茶也能喝醉,我也算个奇葩了!”
陆罄竹摇头发笑,之余为啥茶水灌他醉,胜黄称三两。
这就得说回以前,陆罄竹自书中世界,也品过不少所称“灵丹妙药”之流。
不曾想,古人言中,一句“是药三分毒!”
便砸下来这么个后遗症,好在,除了会啖茶而醉外,便无伤大雅。反之,若是真酒,千杯不倒。
这般换算,他也不亏。
只是没成想,他这一把年纪,就是还有喝断片的时候。
起身踩着光脚,漫步到楼下。
见烛灯微亮。
“先生!您睡醒啦?”
这傻小子,灯火照在脸上,显得通红。
“客人都走了?”
“嗯呢,您瞧,各个都是出手大方!”
看那礼物,堆成一堆。
想想昨日登门的客人,他却是记不起来名字,不如说,都没说名字。也就那清香楼掌柜,跟同心客栈的小二,这两位熟人。
而其他人,来,贺了,却不说名字,只说我家小姐,我家公子的。
陆罄竹有些看不懂,但却对这种诚挚的庆贺感动了。要不是他脸皮厚,说不定得以泪洗面呢。
“嘿嘿,幸好老夫还记得他们模样!”
“先生,您笑什么呢?”
“笑你脸红!去,灯明一些,咱们看看来贺之礼!”
灯明眼亮,贺礼当中,可真是啥都有见
砚台,笔,画等,也有衣服,而且多是衣服,看那包装,跟记忆里对照,果然都是哪家小姐的礼物。
反正多是女子送衣服。
一看,好嘛,长的短的,花的素的,各种风格各种款式。
“你觉着哪件欢喜?”
“唉?可这不是送给先生您的吗?”
“老夫又不是那八条腿的死牛,哪能同时穿这些个衣裳?再言之,你可是老夫的侍剑童子,不打扮的灵活俊气,可弱老夫门面。”
“先生您真是半年不改口风啊…”
陆小七闪着眼睛,细细打望。
“那,我想要这件!”
“嗯,明日里寻个裁缝,帮你贴身改改。”
“嘿嘿,知道了。”
陆罄竹轻轻一拍少年的脑袋。
“只知道傻笑,记着,夜深早睡,熬着不好。”
“嗯,我这就去睡觉,先生晚安!”
“去吧去吧。”
见少年钻进来屋内,陆罄竹站在门前,望外边月色。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
这房子有来头吗?其实没几个人知道,洛城的百姓也就知道这一片清静一些,风景也不错,平日里若有什么烦闷,过来走走,倒也心中清凉,能放松一番。
甚至连这里还有房子卖,都不知道呢。
不过如今,这里出名了。
无他,只因为那位陆先生,定居在了此处!陆先生何许人也?洛城新来的客人,气度不凡。自那清香楼中,做说书先生,妙口生莲,说的让人如临其境。自陆先生来,清香楼的生意何止是升一筹。
一等陆先生说书,楼中便是爆满。
这位陆先生是个妙人,却不是个奇人。
逢人见面道声好,就让人如沐春风,心口大开。
便是身边常见的那少年,也是个让人喜欢的可爱娃娃。
还有人笑说,陆罄竹以前莫不是桃花儿折腰成了精,才如此的让人喜欢,陆先生为人谦虚,常言自己不过一介俗人,可那讲心的摊子前,却总是不缺客人。
陆罄竹懂得不多,但能开人心扉。
他便是什么也不说,只是眼里有你,便叫人没了心烦。
若说奇?并无奇特之处。样貌也好,举止也好,谈及奇特,那天底下的读书人,不都是怪人了?
但每个见过陆先生的,哪怕只是张口言谈两句,都能感受到陆先生的特别。
所以,陆先生不是奇,是妙。
此等妙人,名声过半城,人人尽皆知。
先前,陆先生自同心客栈突然辞别,一离数日,真是不知道让多少人伤心,那男的,女的,无一例外。
他们都以为,陆先生是不辞而别。
不过陆先生却回来了,那日,清香楼外,围满了人。
人人欢喜陆先生去而复返,绝不是陆先生做了多大的事,而是陆先生如那一箱子的金银财宝,如那名家执手的丹青笔墨。只是在那儿,他们便高兴。
可,也有人忧心,陆先生毕竟不是洛城人,只是客人,若是哪天真的走了…
他们操着心,等啊等,终于有了好消息。
第47章 苍蝇?
陆先生定居了,就在那处清静地,一时,人人恭贺,一时,喜气登云。
听得那日,有一外商过路,自清香楼饮茶,突见掌柜夺门而出,好奇问小二。
“掌柜的可是坏了肚子?”
这位爷来的不勤,却是老客,自然开得起玩笑。小二笑。
“刘爷,掌柜是去赶着急,给那陆先生道贺呢!”
“陆先生?我见你家掌柜也是心高,见了我也只是黑着脸笑,今儿个倒是热情,这位陆先生,什么来头?”
“陆先生没有来头,只是位说书先生!”
“哦?”
那位刘爷来了兴趣,起身。
“好一个说书的先生,那我可得当面瞧瞧了!”
小二的自无话说,领路前行。
人人踏门走,声声贺新颖。
见那红光冲满天,刘爷惊讶。
“你真没骗我?一个说书先生?这般热情?”
“可不敢骗您!”
刘爷看着,他走南闯北,见的可多。那人来人往,一声声贺喜,也不说名道姓,如此甘甜!
“宰相门前多是人,十里九来白骨生…”
“倒是不曾想,只一介说书的先生,却如此…如此惹人喜欢?莫不是妖怪?还是假的?小二!你说如何?”
小二低眉。
“刘爷不知道,这位陆先生虽初来乍到不多时日,也无特殊。可,却是一妙人!”
“妙人?”
刘爷嗤笑。
“莫不是那江湖术士,专坑蒙拐骗的妙人?”
借着掌柜的虎皮,小二胆大应声。
“刘爷该是俊杰,与其猜测,不如亲眼所见!”
刘爷眼一眯,随畅快一笑。
“也好,今日本是见老友,不过,看这景色,倒值得一探究竟!”
然后呢?
只说第二日,这位刘爷扯着商队离开,临行前嘴里还跟那清香楼的掌柜说。
“可一定帮我同陆先生说一句,等我再来,可得好好交流交流!”
那表情,跟心遇至交一般。
这便是陆先生的妙处,陆先生许是普通,但无论贫穷富贵,地位高低,男女老少,都能跟他处的很舒服,大开心扉,一本满足。
…
“陆先生,乔迁新居!恭喜啊!”
“陆先生,我家娃娃要成亲,到时候陆先生可有空?”
“有有有,定去喝喜酒!”
“陆先生可是要买家具?来来来…请到这边…”
“陆先生,哎呦,小虎这小子,真是让我烦死!”
“王老板,虎儿聪慧,不过教育不奢求,王老板可不能把孩子逼的紧了…”
“我哪里敢啊…这刚抬手,我家那位,就想杀人了!噫,我可不想等到天晴夜深,同那河床头跟陆先生赏月呢!”
“哈哈哈,王老板这么幸福,实在是让老夫羡慕。”
“嘁,您就埋汰我吧…听闻,陆先生可是定居了?”
“对,就在那望江旁…”
“那里倒是不错,只是清冷些,不过陆先生一住,恐怕会热闹不少!”
“唉…该冷还是得冷,老夫可决定不了这些。”
同王老板也是熟悉,陆罄竹拿着一支笔筒看,花纹雕琢细腻,虽然不是极品,但肯定是精美之列。陆罄竹有些喜欢。
“王老板,可是有话说?”
从刚才,就注意到王老板有心事,犹犹豫豫的,没有平时那么爽快。
“唉…”
王老板叹气。
“陆先生,还是小虎的事,这教书的先生年纪也大,有心无力去管教,我…我虽是也读了书,可教人实在是…最气的是。那小子也不听呢。不过,小虎对陆先生你,甚是喜欢,陆先生,若有机会,可帮忙照看小虎可否?”
还以为多大点事呢。陆罄竹笑道。
“虎儿老夫也喜欢的很,这事,只要你们放心,老夫那房子,随时欢迎。不过王老板,可先明说了,老夫也不是学富五车之才,便是这一手笔字,也不如你许多。教虎儿,恐怕只是…”
王老板欣喜道。
“陆先生不用说,正如您说的,教育难强求,越逼越紧反而会坏事。我虽然是有不甘,但也看开了,陆先生不用感觉责任深重,便是只让那小子提笔,写好了字,我已经很感谢了。”
“哈哈,王老板辛苦了!”
一个字好的父亲,儿子却字丑,这里面,想必王老板也是心力憔悴。
“唉…不说不说…只要那小子长大成人,不反过来骂我这个当爹的不知数,便足够了!”
教娃娃,陆罄竹不懂。
可,陆罄竹喜欢小孩儿,是真的。
虎儿年纪不大,今年好像也才十岁,虽是有些调皮,但,是个好娃娃。陆罄竹琢磨着,要不要整点有趣的玩耍出来。
寓教于乐嘛!
若是有用,说不得也能跟教书的先生通个气,解老先生一身疲惫,陆罄竹美美的想着。
…
虎儿当天就来了,背着小书包。被陆小七领着!
这段日子,这一大一小算是真混熟了。
“陆先生!王小虎见过先生!”
规规矩矩,陆罄竹摸摸娃娃的圆脑袋。
“行了,进来吧!吃了没?”
“吃了…”
“嗯,那咱们就开始吧!”
“先生要教虎儿练字吗?”
听起来,也不是很排斥,甚至还有几分期待。陆罄竹笑道。
“不光练字,埋头苦修最是无趣,今儿个,教你一个词,劳逸结合!”
陆罄竹,其实不懂书法,他的字是自己买字帖练的,不过虽然是自学,但笔画之道,横撇竖捺,陆罄竹还是略懂的。
至于如何教人,怎么样才算是正确?陆罄竹想了想,决定直接跟虎儿切实的谈一番。常有人说,娃娃还小,不懂事。
的确,虎儿才十岁,那些张口就是糊弄人的大道理,的确不知多少。可若说虎儿啥也不懂,那做大人的,难免狂妄。
陆罄竹盘腿,给了虎儿一杯水,糖水!
那糖可是不便宜,但,以备不时之需嘛。
而自己,则是茶。
至于陆小七,这小子可不喜人教,不过自学也有成,算得上天资聪慧。反而让陆罄竹这个半吊子不好下手了。
“来,先饮一杯破生门!”
一杯之后,陆罄竹笑道。
“虎儿觉得,爹爹好吗?”
“好…不过…爹爹讨厌…扯着我念书…我不喜欢念书!”
很好,孩子能敞开心扉,才是这场话聊的最重要之处,
有人说,仙人一闭眼,便是人间三百年。
陆罄竹也没想到。自己跟虎儿居然能聊的如此投机。谈天说地理清明,言父爱母知道理。
一张口来,仿佛文思泉涌。
不觉已经是午后,陆罄竹做了饭菜,他做饭不难吃,可称得上一句美味。
一大一小吃的欢,陆罄竹笑。
“虎儿,待会儿睡了午觉,咱们便练字,如何?”
“嗯!”
虎儿答应的干脆,再也不排斥了,
…
夜晚说来就来,陆罄竹亲自将虎儿送回了家。
“先生!”
“嗯,早点睡哦!”
虎儿答应,可怎么看,娃娃都还精神的很,陆罄竹转头打道回府。娃娃精神,他也精神。
果真,快乐是相互的。
夜深,这清冷路边除了有些凉,倒也不怎么吓人,陆罄竹慢悠悠往前,突然见一道白影飘过,刚好闪进他家院子。
“什么东西!”
陆罄竹眯着眼睛。
“莫不是又看错了?”
嘴上这么说,可陆罄竹这心里头,却不觉得是错觉,毕竟过一过二不过三,只念他无那火眼金睛,实在是辨不清楚。
但一想陆小七可还呼呼大睡呢,若真是鬼,可糟糕哦。
陆罄竹脚步加快,入院门如猫儿抬腿。
夜深房子静悄悄,不见灯火,又有鬼入,看着是有些阴森森。
陆罄竹跨过庭院,进房中,一楼,啥也没有,陆小七也睡的安稳,不见被骚扰的姿态。
第48章 倒霉
陆罄竹松口气,踩上台阶。
楼上,窗户开着,月光扫进来,陆罄竹望眼去看。
啥也没有!
陆罄竹抿着嘴,难不成真的只是看错了?他装作放松的模样坐下来,掏出怀里的本子随便一翻。心里发笑,还真是够凑巧,只见那一页满字当中,只一个鬼字,显眼的不得了。
仿佛活了过来。
缘分至此,看来今夜不想见鬼都不行了。
陆罄竹心里感慨,手抚过那鬼字,突然,那鬼字卷起一阵雾消散,紧接着,一道半虚的影子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陆罄竹呆住,他茫然的看看自己的右手,再看看眼前地板上,那被一根黑绳死死捆住,跪伏在地上的白衣女子。
陆罄竹有点懵,这还是头一次,他看见字迹主动生灵。
…
夜晚,私人住宅,清冷地界,无人打扰。
外面是月色照天清,里面是黑绳缚女鬼。
深夜无人,孤男寡女,看着那身材姣好,被绳子勒紧,无法动弹的女鬼,陆罄竹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你要做什么!”
“你不要过来!”
“救命!来人啊!救命!”
女鬼张嘴呼喊,一脸仿佛是要被山林恶匪伸手的惊恐模样。实则陆罄竹听不见丝毫的声音,只是看着唇齿猜测。
陆罄竹不顾女鬼的害怕,两步走到跟前,然后绕到后面。
女鬼似乎似乎想到了会发生什么,她流出看不见的泪水,悲愤哀怨,似乎没想到,自己活着时万事无忧,死了,却要遭遇这种事。
陆罄竹邪魅一笑,他伸出罪恶的双手。
“噗哈哈哈哈哈!!别!求你了!哈哈哈哈!不要!!哈哈哈哈!!停哈哈哈!不哈哈哈哈!”
那笑声实在是吵人,陆罄竹满足的收出手,至于那触感?冰冰凉凉的,像是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生冰,抱着估计会冻坏人。
陆罄竹收住玩耍的心,渡步到女鬼跟前,整个人俯身下,一手揪着女鬼的衣领子,像是挑衅一样扯着女鬼抬头。不这样,他不好抓啊。
居高临下,却很平和。因为陆罄竹在笑,女鬼。更是笑的出泪了。
“喂,你是人是鬼,在老夫家作甚?”
“我…”
女鬼刚要作答,陆罄竹搭一句。
“你想好了说,要不然,如刚才那般,伺候你到天明!”
女鬼打个冷颤,哭道。
“我招,我全都招了,千万别…别在那样了…”
发笑,是何等的折磨,做鬼的都怕了,女鬼像是被人欺负了,可怜巴巴的解释。
“我…我本来是人的…”
陆罄竹只是静静听着,而女鬼的故事,并不新颖,女鬼本来是洛城杨家的小姐。那杨家做的是家具生意,不止洛城,还有其他地方。家中不说有多厉害,但也衣食无忧,略有家财。
杨老板有一对儿女,长子杨峰已经是人父,家中新妻肚子里怀着孩子。而小女儿杨浅忆,不过十七岁。性格也不调皮,反而有些躲人。自打小时,就少有朋友。好在杨家父母都是溺爱派,对长子多训,对小女儿却是各种迁就。
所以杨浅忆过的还算开心,她喜好读书,多爱看一些杂书。
生活美满的杨浅忆,怎么也想不到,会突然发生那种事。半月之前,杨浅忆突做了一个怪梦,梦中,她迎面是一等人高的铜镜,铜镜之中,却没有半点影子。
杨浅忆也是胆大,她伸手要碰那铜镜,入手冰凉,像是点入水里,水花荡漾着,镜子里也晃出来杨浅忆的模样,看着那镜中的自己,杨浅忆感觉失了神,只听到有声音在呼唤。
“是我呢…是我呢…”
那声音悄悄,越听,越像是杨浅忆自己的声音。
她心中害怕,噩梦惊喜,原来已经天亮,杨浅忆有心哭诉,但又想家里人,都忙碌,她一个闲人又怎么能因为这等小事去劳累他们。所以杨浅忆想着,若是再梦到,就去告诉父母跟哥哥。
可之后一连三日,杨浅忆夜夜睡前忧愁,可,始终没能见到那梦。
莫不是只那一次?
至十天前,入夜,杨浅忆少些防备的入睡。
“当时我应该又梦到了那镜子…”
杨浅忆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只知道,她一觉睡的迷迷糊糊,等忽然惊喜后,她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她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起身,如平日里行动,那模样怎么看,都是她自己。
可正如此,杨浅忆才觉得寒毛竖立,那是谁?是谁占了她的身子?
五分惊悚,五分愤怒,杨浅忆一头撞入,却在那自己的身体上直接横穿而过,而那个“杨浅忆”,却跟没看到一样。
杨浅忆正要高声喊,心里突然起呼声。
天!
烈阳雄日,幽鬼必伤。生而为人便懂饥饿,成了鬼。便懂怎么躲太阳。杨浅忆在这洛城中,找到的最合适的栖身之所,就是陆罄竹买下的房子,这里阴气如潮,睡着舒服。
不曾想没舒服两天,陆罄竹就住进来了。
听了杨浅忆的故事,陆罄竹笑。
“你这小鬼,倒是心宽,此时此刻也能有情偷闲?”
“那能怎么办嘛…”
杨浅忆皱成包子脸。
“我又做不到,怎么试都回不去,只能眼看着那个妖怪占着我身子,装成我…我心里气,却撒撒气也不行吗。”
“行,自然是行!”
陆罄竹可不会触女人眉头,不智之举。
“这城中自有城隍在,你怎么不求上门去!”
“不去不去!”
杨浅忆害怕的摇头。
“我自打变成这样子,夜夜凌晨,都能听到一声声惨叫从那城隍庙里涌出来,那肯定是鬼叫,我以前看书说,城隍下的阴差,最喜欢抓鬼磨鬼。各种手段都用。我才不主动送上门呢!”
“那阴差自打恶人,你可是受害人,怕什么,只要说清楚,相信他们也不敢动你的!”
杨浅忆缩着脖子。
“不要不要!”
“胆小,难怪被那妖怪夺了身子。”
“不要就是不要,你激我也没用。”
陆罄竹轻笑。
“嘿呀,还挺聪明,罢了罢了,这事老夫便跑一趟吧!”
杨浅忆立马笑了。
“呀!陆先生,您这么厉害,您肯帮我?那肯定行!!”
“不是老夫帮你,是看那城隍,老夫不过是个俗人,可不管事的。”
杨浅忆扭了扭,还是挣脱不开。
“陆先生。您若是不想帮我…直说嘛!小女子没见过世面,但又不是傻子!”
陆罄竹有些好笑。
“老夫是有点小能耐,可这点能耐也就杀杀你这小鬼的气焰,而且,那妖怪也不知是什么,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此事与其让老夫这个半吊子去。越忙越乱,还不如早早交给城隍…城隍可是洛城的守护,能耐肯定强的非同寻常。”
“再说,你这小鬼也不想想,妖怪占你身体干嘛?可是为了杀人害人?或是为了报仇?你几日观察,她都如你一样。静静的啥也没做。”
杨浅忆傻傻的眨眨眼。
“那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这就说明,这妖怪就是要借你的身体成人,还阳。虽然只是老夫的猜测,但恐怕要不了多久,你这个脱离本体的游魂,就得变成幽魂了,到那时,恐怕你想回去,也回不去喽!”
“啊!!”
杨浅忆吓得不轻,陆罄竹笑道。
“所以想好了吗?这事情利弊?那城隍也是正神,对你这小鬼有所图谋,那纯属自贱身份。”
“陆先生,您对人那么温和,怎么对鬼就这样啊…”
陆罄竹渡步。
“这个呢,就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若是想让老夫帮忙,就点头,不想,老夫也懒得再搭理你。”
第49章 非我所愿
“帮!还请陆先生帮帮小女子!”
杨浅忆点头真是快,陆罄竹被逗笑了。
“怎么,不怕那城隍,阴差了?”
“怕…但我更怕回不去了…”
“还算是有片孝心。”
陆罄竹摆摆手道。
“时间不等人,老夫现在就去城隍庙走一遭,你可不要乱跑。”
作为行动派,效率始终是陆罄竹看中的,他自然知道城隍庙在哪儿,毕竟洛城的城隍庙,香火许多。不过直奔着去,这还是头一遭。
夜里有烛火,城隍庙,自然不会关门。
也不怕贼偷,也没人看着。大半夜的临近城隍庙,总感觉心里有些凉凉,洛城虽然无宵禁一说,但到了晚上四处走动的还是少之又少,多是在楼中欢快,若是有那红灯酒绿的地方,想来也是夜夜笙歌不惜停。
可惜没有。
城隍庙,奉有神。
来都来了,上根香吧。毕竟在门外扯着嗓子喊一声,又不是童年玩伴,哪能那么随便。
上一炷香后,见四下无人静悄悄,陆罄竹轻声细语。
“城隍大人,老夫有一事所求!请现身一见!”
这也就是试试,毕竟他只一个过路人,人城隍认不认识他,还是两说呢。要是不行,就只能逮着杨浅忆来了。
突然,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两道影子。
共俯首。
“洛城阴差,张彪,马寿,见过陆大先生。”
吓!还真是鬼片开场啊,陆罄竹只庆幸自己也是见识不少,要不然非得叫出来。看那两人,俨然一副死人脸,表情也有些僵硬,一个腰缠铁锁,一个侧挂长鞭,都是束缚流,很有想法嘛。
“哦!两位阴差,老夫有礼了!”
张彪,马寿二人连忙还礼。高人一拜,他俩哪能受得住啊。
“城隍大人因有事忙,此时不在洛城,不知陆大先生有何要事?”
城隍不在?好家伙,城隍也能出差的?陆罄竹心里惊讶,不过,难怪会有妖邪摸进门。他坦言道。
“实则,老夫也是受人所托,这样,二位阴差若是有空…”
张彪马寿对视一眼。
“陆大先生请带路!”
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城隍,意外的好说话,陆罄竹心里暖暖的,这洛城不仅活人好,死人也好。可真是个好地方,想来也有此地城隍功劳,倒是真想见见。
跟阴差同行,迎面风吹一抹寒。
走的不急不缓,反正都拖了好几天,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等到院子。
原来是陆大先生住在了这!
阴差张彪恍然,阴差不常混于人间,毕竟人鬼终究殊途,常人与他等这些阴差碰面,时间一久,难免染上死气,惹来大病小灾,不好。
所以只有夜半,才会有阴差巡街夜游,已保安全。
虽无见,但也有所察。
此地山水间,不知为何,阴气滋生。城隍大人有言,小心提防。可就在几日前,此地的阴气突然止住,像是被人按在了箱子里,本以为是城隍大人离开前,做了某种保险。可现在看,却是陆大先生出手。
这位陆大先生可不简单,虽城中百姓直言陆大先生的亲和,但马寿张彪可都知道,那日,一束金光杀妖而出,城隍大人面露惊喜,喃喃感慨。
“竟是高人之身,倒是我眼拙了!”
虽不知这位陆大先生有多厉害,可,能被城隍大人赞一句高人。对他们这小小阴差而言,那就是了不得的来头。
进了院中,马寿抬头。
有鬼!
此处阴气深厚,倒是选了个好藏的地方。上楼后,一见杨浅忆无力的趴着,跟死了一般。
“这…”
陆罄竹心中大呼,糟糕,倒是忘了这茬。
啪!见那黑绳飘散,终于获得轻松的杨浅忆刚想笑,迎头就见到了两个凶神恶煞的阴差。
“陆先生,您也死了?”
“你这小鬼,是吃钉子长大的?说话这么刺人?”
陆罄竹笑骂一声后,向两位阴差介绍。
“二位,这便是事情有因之人,小鬼,阴差当面,你赶紧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杨浅忆心里怕…
张彪往前一步。
“这位小姐,正如陆大先生所言,你若有苦求,但讲无妨!”
轻飘飘抬了句陆罄竹后,也让杨浅忆有了一分胆气,在杨浅忆眼里,阴差是鬼,而她跟陆罄竹是人,可是统一战线。
杨浅忆已经说过一次,再说,自然是流利的很。
听完杨浅忆的诉苦,马寿历喝一声。
“哼!当是见城隍大人不在,故此才有这般…放肆之举!”
张彪也是冷着脸。
“更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此等小鬼,定除不怠!”
两位阴差发怒,整个房子里阴风卷,杨浅忆害怕的贴近陆罄竹。深怕这两位吓人的阴差,把她吃了。
怒火之中,也不敢忘记眼前有人。
马寿张彪俯身。
“陆大先生放心,此事我等定不放过!”
“只是,如今城隍大人不在,为以防万一。可请陆大先生一同?”
陆罄竹想想,如今城隍不在,若真有个意外恐怕就得靠他了。也罢,遇到了便是缘分。
念及如此,陆罄竹笑道。
“自会同行!”
…
当夜,夜色已深,洛城一片宁寂。
陆罄竹走在路上,跑了一大圈,可算是看到了杨家的宅院,很大,比他那三分小院大出去一倍不止。
那大门口处,杨浅忆呆呆望着。她会飞,跑的贼快。
陆罄竹凑近道。
“怎么了?”
“陆先生,您说我要是回不去该咋办?”
杨浅忆深居闺中,长久以来,人难免变得消极,陆罄竹笑道。
“放心,今夜无论无何,都会让你回去的!”
杨浅忆见陆罄竹的笑脸,心里,好像也有了肯定。而陆罄竹想的却是,他都把阴差喊来了,如果没办法,那就真的无能为力了。毕竟他自己是真不懂还魂之术,而到那时候,任杨浅忆埋怨也好,愤怒也好,伤怀也好,都跟他没关系了。
毕竟,帮人也是要适度的。
…
两位阴差愤怒,他们直接临空,自那杨浅忆所住的地方。张彪抽出腰缠的铁锁,高声怒骂。
“大胆小鬼!今以城隍令,授尔无消。”
那铁锁如蛇,直接刺入那房里,不破房顶,仿佛人间种种,不在眼中。只听到呜鸣一句,那铁锁竟然尽数崩解,张彪一抖手,想让铁锁强行抽出,却被一股巨大力量反向拽住。
张彪莽足了力气,却还是不断的被扯的往前。
该死。
只见那房门开,一人莲步走出,正是一脸慵懒,打着哈欠的“杨浅忆”,杨浅忆本一个傻乎乎的姑娘,此时虽然看着故作可怜,眉眼间却透着妖异。
“呀!你们这些阴卒,真是过分,扰人清梦!”
杨浅忆手一松,那铁链被张彪猛抽回去。
来者!不善!却不能弱了气势。
“妖孽,脱身!!!”
马寿舞着长鞭,那鞭影弥漫,却见杨浅忆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鞭子横扫,只见长鞭穿过杨浅忆的身体。
马寿一惊。
阴差之力,不触分毫?!
杨浅忆笑的开怀。
“呀?这就停了?那该我了呗…”
杨浅忆没有暴起,她只是抬手凌空拍了一个巴掌。
张彪整个人夹成一片,长喘着气,像是一道长纸一样。马寿刚要动,突然一股无形力量扫脸,重如山压。
只两招,就让两位阴差伤残。
杨浅忆叹气道。
“你说说你们,死了成卒,不好好苟活,干嘛要来扰人清梦呢!我无心乱这洛城,今日,便只是小小惩戒。若有下次,我可是会凶性大发的!”
张彪已经无力,而马寿,也清楚此时已经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了。这小鬼,强的恐怖。马寿一声呼唤。
“陆先生!!!”
…
第50章 杀
杨家门前。
听着阴差怒喝,杨浅忆心揪在一起。陆罄竹也看的认真,只念叨两位阴差能够圆满成功。
短短时间,也不见风起。
没了动静!
“陆先生?”
“放心…没事…”
“陆先生!!!”
那马寿呼喊,撕心竭力,傻子也听得出来,那是在求救。杨浅忆都要哭了。
“陆先生,怎么办啊!”
“别急,有我!”
陆罄竹安慰一句,心头无奈,还真是见好不好,见怀就坏,两个阴差已经撑不住了。若是不管可能会死,而杨浅忆也回不去,如今洛城无城隍在。果真是只能靠他了。
不懂还魂术,所以不敢动手,深怕破了杨浅忆肉身。
可此时此刻,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可一定要灵啊!陆罄竹将怀里的本子拿出,落笔而成。
见纸上,龙蛇走舞。
一个离字!一个杀字!
…
马寿一声呼唤,让杨浅忆拧眉。
“陆先生?”
突然,一支飞箭扯红绳,杨浅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飞箭直接穿头而过。杨浅忆睁大眼睛,口中念念。突然,整个人像是失了力气,躺在地上,自杨浅忆的两耳,一股黑气冲天起。
那黑云煞气之强,让马寿瞪大眼睛,竟这等妖物!!
那黑气在空中做一影子,似人似兽,头大,生牙如刀。口中咆哮!
“何方高人!!”
风起直接卷着马寿张彪飞出去,见天中,一束赤红至,那光影散尽,是一柄三尺剑。
剑立于空!
无声画个杀字!
咆哮怪物愤怒一收,那仿佛天覆的杀意,只冲着他一个人来!怪物哪敢再停,化作一股黑烟逃去。杀字落笔停,千里不留行。
挣————
剑破山林,卷长云,以天地为势!
“杀!”
仿佛苍天轻呢喃,已至洛城数百里外的怪物,仰头。
它望晴空,星挂满天。
似一个个杀字!
铺天盖地。
我,何德何能!!!
一瞬息,星落如雨…
…
洛城,清香楼有醉客晃悠着出门,突然抬头,伸着舌头舔一下。
“下雨了…哈哈…下雨了…”
清香楼的小二听着那笑,摇摇头,这沈大爷真是醉过头了,下雨有什么好高兴的。小二撑开伞忙跑出去。
“大爷,我送您回去!”
“别挡别挡,下雨了!下雨了!!”
…
那是什么…那便是…陆先生的手段?
阴差张彪跟马寿,目睹了一切,那妖魔恐怖,可陆罄竹那一手飞剑,却更加恐怖。剑至杀!
他们只是旁观,便已经震撼难言。
难怪,城隍大人会如此赞叹。如此欢喜。更能放心离开!是了!洛城有陆先生在,又何惧妖魔乱?
两个损伤颇重的阴差起身,互看一眼。只庆幸跟陆先生同行,要不然,真会出大事的。那妖邪恐怖,于洛城是大害。不过如今,受了陆先生那惊天一剑,怕是想活也活不了吧。
呵,活该!
…
“阴差张彪!”
“阴差马寿!”
“谢过陆先生!”
见两位阴差如此恭敬,杨浅忆却有些嘀咕,难怪娘亲总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陆先生之前一番推脱,现在来看分明是不想添麻烦,哪里是无能为力啊。刚才她眼看着那纸上两字脱出,了不得的很。
只一下就让那可怕的声音没了动静。这位陆先生真是过分…
陆罄竹倒有些无奈,真就如那古人云。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盼不得好,他本来可没合计着,抢一地城隍的工作,毕竟他好管闲事,可绝不是爱好乐于助人啊。
眼下,见两位阴差拜谢。
他虽受得住,可心情,却并不算太好。
“两位阴差多礼,此行该是老夫谢过两位阴差才对。说来,不知杨浅忆的身体,可以腾出?”
马寿道。
“陆先生,杨小姐身体以无忧,自可还魂归于本体!”
阴差这么说了,陆罄竹也放心了,他就怕还魂还得作个法啥的,写字他会,跳大神是真的不会啊。
“小鬼,你还愣着干嘛?”
“啊…”
杨浅忆有点没反应过来。陆罄竹笑道。
“怎么,难不成是当鬼习惯了?杨浅忆,还不快快回复己身!”
杨浅忆这才明悟,躬身一拜。
“小女子杨浅忆,感念陆先生,谢过两位阴差。”
一抬头,见陆罄竹笑如春风。
“去吧!”
…
洛城好景,却也是没有自来水。倒是有人家自打水井,不过陆罄竹买的这山水间,却莫得水井。若不是价格真的便宜,陆罄竹真会觉得吃亏了。
而家中无井的,就只能自己去提水了,洛城有个叫幽游泉的水口,已经养育此地百姓不知多少年。
这打水小事,却也有生意可做。可帮忙打水,一趟一文钱。
比陆罄竹给人解忧愁还要便宜,这是个力气活,做的,其实也多是一些半大小子,甚至娃娃们。赚个零嘴钱,不过,陆罄竹是自己上路打水。
一则,他没钱,虽然那兜里还有几百两银子做剩余,但古有云。
“图匮于丰,防俭于逸。”
二则,是顺应自然道,这挑担打水,亦是为人之自然。
不可避过。
打水的桶子不算大,木桶结实。晃悠着走没多久,便见有人,便闻泉涌。
多的是人,常是女子跟娃娃,陆罄竹一个白胡子老先生登场,自然惹得聚焦。好在洛城的人都是心善好人。
“呀!陆先生来打水啊!”
“陆先生好啊!”
“陆先生可吃了吗?”
多是些招呼声,人情冷暖,温润于心。
此间景,该称“烟火”。
亦是生活!
拂袖弓腰,溅着冰凉,自这炎热天里,倒也算享受。
“陆先生!”
刚装满一桶水,就听到有人喊他,回头看,原来是虎儿跑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更小一号的桶子。
“虎儿,你也来打水呢!”
“嗯呢!”
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里帮忙了,虽是乍一看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态度最重要。陆罄竹将桶子提起来。
等着虎儿也装了,一大一小并步而走。
“陆先生,您教我练字,今天我还能去吗?”
“当然,老夫也是无聊的很。要是虎儿你能陪陪老夫,那可真让人太高兴了!”
虎儿圆脸泛着红。
“嘿嘿,那我就常去!”
“虎儿,没忘记老夫说的话吧?”
虎儿连忙点头。
“先生说,知行有度,是为常乐。”
陆罄竹这才收住严肃脸。
“若是你想来,便来吧!”
“嗯!”
…
说那陆小七在哪?唔,少年最近勤于武,多入山林。
年轻就是好,自脑子里蹦跶出各种新奇的想法,都能够立马行动起来。
不像他这个老头子。
“打水亦是苦,打水亦是乐。”
将那两桶水放稳,陆罄竹扶着腰,感慨生活不易,又念生活之美。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矫情。
“陆先生!”
突然的声音跳出来,回头一见,院里是那俏生生的人儿。
“原来是你啊…”
“陆先生干嘛这么失望…就不高兴待见我吗?”
杨浅忆嘟着嘴来,煞是可爱。
“你不是深闺不出吗。而且…找老夫做什么?”
“陆先生…您不欢迎我…”
装可爱也没用,陆罄竹自门里走出来。
“不是不欢迎你,只是觉得你麻烦!”
“唔…”
见小姑娘努着嘴,跟撒气的幼犬一样,陆罄竹笑道。
“怎么,找老夫这爷爷辈,莫不是又做了吓哭的怪梦?”
“才没有呢…而且,我也没被吓哭…”
那声音都钻进土里了,甚是心虚。
“我,我是来专门感谢您的!”
陆罄竹摇摇头,若是他再年轻人五六十岁,可能还大着胆子想一想那以身相许的美梦,至于现在嘛。
第51章 絮叨的废物
“老夫不过顺手为之,而且,你这娃子不是已经谢过了?一谢再谢,反惹人生厌。”
“我…我就是想跟您聊聊天…”
这还真是奇怪了,莫不是他这张老脸上,被贴了花蝴蝶?
”“老夫只一介俗人,可没什么故事。”
听着这话,深闺的小姐不高兴了,皱着脸。
“陆先生,您不能觉得,我少出门就什么也不知道呢…陆先生您的说书故事,我可是都听过的!”
“那故事也是老夫道听途说。”
“那先生您那么厉害,嗖嗖嗖的,就杀了那妖怪,难道真的没有故事吗?”
确实没有,而且看你这小娃娃的心思,听故事是假,攀关系是真吧。什么男女情爱自然是妄谈…所以有所图谋,该是…陆罄竹笑道。
“老夫可没心思收徒哦!”
被揭露了藏藏掩掩的心思,杨浅忆小脸发红。
恐怕任谁也不能料想到,一个深闺小姐的梦想,是做那飞来飞去,行侠仗义的剑仙,正如那太白剑仙般!
“再则,老夫也称不起厉害,看天底下,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夫又算得上是何方神圣?怕是也就你这小丫头,才会这么觉得喽!”
“可您真的很厉害,我…我以前就想,要是能见到仙人就好了。您不仅救了我,更满足了我的愿望。在我而言,您就是那天底下一等一的,比那太白剑仙更甚之!”
“你便是再花言巧语,老夫都不会答应收你做徒弟的。”
“唉…真的不行吗?”
陆罄竹问道。
“丫头,不如老夫反问你,为何想成仙?”
“那当然是因为,很厉害…不,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我从小就想着当这样的大侠了。”
“只入门学武,亦有不菲收获。”
“可学武又打不过妖怪…先生,您见识广,肯定知道不少妖怪,我以前常见故事写,妖怪可恶,心里头其实一直没个印象,直到真遇到了,才顿觉书中所记,句句属实,为妖为恶。而且,妖怪都太厉害了…若是不敲仙门,不练仙术,像我这样的凡俗人,只是那案板鱼肉。书中记,有妖吃人害人,多有半城之数!何其恐怖,何其可恶!我想着,要是我也能跟那斩妖除魔的剑仙一样厉害,也就不用再害怕妖怪了,还能保护其他人…”
杨浅忆说的坦诚,虽然想法简单,但情感真挚。
想想自己年轻时,可否有幼稚大梦?可否想成英雄?
陆罄竹叹口气,身老心坚,他这个花甲白头,实在是活得太过徒有其表了。
“先生,您就教教我吧…一点点,就教我一点点便好!”
“瞧你那抠搜样,好好一个漂亮丫头,真成那小气的土财主了。”
陆罄竹笑骂一句,说道。
“也罢!既然你也诚心,那老夫便跟你讲讲故事好了,为人成仙的故事…”
曾有人说。
“所谓修行,无关乎身份,不谈及道义,只是命中缘分矣。谓之修行中人,上至仙客,下临豪侠,尽皆为同路者,可称一句道友。”
“老夫停停走走,也算见了几人,问过神仙。故此又觉,此话太假…修行者共称道友,不过是虚中之虚,如那纸树开花,生的美艳,却内窍空空。可,骂人家说话的假,那老夫也该拿出来可谓真。”
“思来想去,几番感悟,便有了明悟,假其实就是真,真也可做假。正如落雪于手心,雪可是假?并不是,但雪在手心会化,从真也就变成了假,反之亦然。念及如此后,老夫便又回首那句话,无论身份贵贱,来头大小,皆为同路人,共称道修行。”
“那,何谓修行呼?”
“思之念之,见风花雪月,春夏秋冬。亦有明悟!修行道,便是生之道,你可见有人?做小二,做掌柜,做红娘,做挑夫,做乞丐,做高官…为人所见,为命所至,处处尽修行。也就是,自然之道。”
“有先人之辈曰,道法自然!实在是确凿不移。”
“不过,只说道法自然,那太过于粗陋,不够细致,正若你我之别,性别之分,种族之差。同为人,命不同,修行也不同。高官利禄,也怕站错队,死了又死,露宿破庙,恐害豺狼虎豹,当场毙命。万命终归死,而过程中的不同,便是所谓缘!亦是修行…”
“老夫最是喜欢缘分二字,只因为它捉摸不定,又似乎理所当然,奇妙神秘,又跟我等命者,息息相关…”
…
王老板正在练字,以前,王老板心里还有些自满,他的字绝对算得上漂亮,作为一介草莽,一手好字如此,能不骄傲?
不过自从拿到了陆罄竹写得那个字,王老板就上头了。
那字普通,只看形,完全没有他写得好看,可他写的字,看的一久,便晃了眼睛。但陆罄竹写得那个,却是越看越沉醉,简直比那天下第一的美人儿,还要耐看。
王老板思来想去,只觉得,这就是境界差距。
字中有神,自然耐看。
所以王老板又奋笔疾书,想要练到陆罄竹的境界,就算他做不到,不还有儿子嘛。刚写完一个字,就见虎儿小跑来,王老板放下笔。
“小虎,你不是去找陆先生练字了?怎么跑回来?莫不是陆先生家中不在?”
虎儿放下书包,摇摇头。
“爹,我悄悄看到,先生在那院子里,正跟一位好漂亮的姐姐饮茶下棋,说的可开心了。我不敢打扰,所以就回来啦!”
“什么?”
王老板心里惊讶,这可真是一件奇事。毕竟那老人虽然风评甚好,可,却从未露过私交。
见自家爹爹一脸严肃,虎儿心里吓。
“爹…您,您不会打我吧…”
王老板回过神来。
“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真打了你?哪次不是被你娘抢先一步,打我一顿。唉,不提这个…来来来,跟爹好好说说,陆先生的事…”
…
如杨浅忆这久居深闺的小丫头,冷不丁跑出门,还是找自己这个来头不明的老头儿,家中父母,可真的放心?
毕竟常言道。
“人不可貌相,唯慈眉善目者,多是心狠手辣!”
当然,这句只是陆罄竹说来给自己听的。
不过,亦有可能是这小丫头自个儿跑来,可真是个调皮的,若是他有个孙女如此,怕是得头发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操碎心哦。
扯着杨浅忆论道,实则,只是陆罄竹单方面的宣扬自己的见解。
问道途漫漫,何者为师?
张元说,仙人不过是自私自大的凡人。
他觉得很有道理,所有仙,甚至是神,其实都不是值得被敬成高高在上的存在,
敢问仙人,可绝了粗粮?不再吃喝拉撒?
这一点,陆罄竹最爱西游。
瞧那三界至尊,玉帝王母,群仙共入,八方五老星宿九耀,各路神灵,不也要坐那蟠桃盛会?
俗!有何不好?
如此才是真性情,如此才算真感情。
自私跟伟大,可从来都不是反义词啊。
他就这样单方面的讲着,像极了一个狂妄自大的无知者,因为无知,才无畏,所以畅所欲言。
又似老眼昏花,得了健忘症的老头。
直至,小丫头自个儿受不了他这絮絮叨叨的念叨跟说教后,这才点到为止。
不曾喝醉,只是,难免有些低沉。
孔夫子说。
“吾日三省吾身!”
对自我的审视,十分重要。而在长篇大论后,才会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所吐之语,竟然毫无要点。
此时,陆罄竹终于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好像已经很久,不曾读过新书了…
……
第52章 城隍韩青
洛城北巷有个书坊,颇有名气。
那北巷是条闹街。
人多的很,不过不如南巷那么有烟火气,路上不见摆着热瘫的吃桌。复兴数十步,瞧见一牌匾,上提四个大字。
“王锦书坊!”
便是此处了。
老板不见,倒有个年轻小子,正打瞌睡呢。
不管他,找书。虽然店面不大,但步履干净,藏书也很丰富,种类齐全。从神鬼怪异,到人文道理,再到巧夺天工之言。陆罄竹也没挑选多久,捡起来两本便到那看店的面前,敲敲桌子。
“啊…呼…”
“嘿呀?睡这么沉?”
陆罄竹招招手,故作大声笑道。
“哎呀,你若是再不醒,这书老夫可就免费拿走喽!”
“啊!!那可不行!”
看店的小哥立马醒了,扑腾站起来,倒也气势,不过一见陆罄竹笑脸,彻底清醒了。
“呀,是陆先生您呢!”
“怎么,老夫可是那吃人的,这么害怕?”
小哥连忙摇头,陆先生可不好开罪,别人只念着陆先生口吐生莲,讲故事让人如临其境。可他,却看的真切,想的仔细。
这年头,这样一位硬朗的老人本就少见,再加上这气度。
最最重要的事,先前可有耳闻,陆先生跟那除妖的四将军有所交往。
这样一位人物,你说他就只是个故事还讲的不错的糟老头。那只有傻子才信!虽不知具体,但开门称店,张口做人,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事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肯定,不能那么应声,
“老夫买这两本!”
“唉,好!”
小哥手脚麻利,还有包装,也是纸袋子,折出来的,一放一夹,倒也能挡尘。
“陆先生您慢走啊!”
直至送走了人,小哥才松口气。
跟这位老先生做生意,总觉着亚历山大。
…
带着两本新书,陆罄竹想,如果是货真价实的读书人,此时应该很高兴吧。就跟得了新玩具的孩子那样。但陆罄竹却没有几分高兴,毕竟,他真就是属于那种,整个书架摆满了书,并不是为了读,而是为了装逼的虚伪之徒。
“哎呀…自我认识过于清楚,也不好呢!”
陆罄竹笑道,脚下加快了步伐。
一路走,远远的,陆罄竹就看到有个人,等凑近后,陆罄竹心里惊呼,原来不是眼花!好家伙,真乃高人矣!
见其人,青衫长袖,身形魁梧高大,为货真价实的九尺大丈夫。一转身来,有长须如墨,垂落自腰。
人是长发及腰,娶我可好。你这…
陆罄竹心里嘀咕,一拱手道。
“不知有何事?”
“陆先生!”
那高人往前一步,眼里闪着欣喜之意。
气势逼人!气势逼人!陆罄竹心中赞叹。
“老夫眼拙,不知先生是?”
“韩青!”
“原来是殷先生,请进!”
不管来的是谁,只要不是上门谋财害命的,那该有一杯茶招呼。这是客气,逢人见面,可不能少了的礼节。
陆罄竹泡好了茶,坐下后,又感慨,果然是高人,坐着也非常人比拟。
韩青端着茶,也不怕烫,一饮而尽道。
“好茶!这水该是陆先生亲手担的吧,有陆先生的味道!”
等,你这人说话怎么这般奇怪,陆罄竹忙道。
“殷先生过赞了,不知殷先生可是有事找老夫?”
“哈哈,也无大事,只是早闻陆先生之名,只可惜一直事务繁忙,好不容易得了空,这便急急忙忙的来了。还望陆先生不要怪吾唐突啊!”
陆罄竹笑道。
“不唐突不唐突!”
韩青放下杯子。
“实则,还有第二件事!”
“哦?”
陆罄竹心里嘀咕着,若是求帮忙,他该不该帮呢?若是举手之劳,便帮一下吧。
“日前,多亏陆先生出手相助,才让吾不至于后悔,吾代洛城百姓,谢过陆先生!”
“哎呀!言重,言重!”
便是榆木脑袋,也猜出来了。陆罄竹惊讶赞叹道。
“真是不曾想,城隍大人如此威武。”
“不及陆先生厉害!”
商业互吹一番后,陆罄竹又寻话题,姑且算是解心中困惑。
“城隍大人既然已经回来,不知道可已经清楚,那试图坑害杨浅忆之身的妖魔,其真相是?”
“实不相瞒,查无可查。该是他乡之魔,或是吾见识浅薄!”
陆罄竹也不失望,笑道。
“城隍大人此言差矣,古人云,月有阴晴圆缺。天上明月也难求美满,以你我之身,有所不足,实乃正常!这人间光是众生相,便有七情六欲无数种种,想那妖魔之论,肯定是更加恐怖。不过这妖物如此,倒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可有类似的事情…”
“陆先生担心,不用多虑。吾已经通知各地同僚,想来,该无缝可钻。此次也是吾一时过错,才险些酿成大祸…”
这城隍,倒是有些小心眼了,陆罄竹又转话题。
不谈天文地理,只说家常,这位韩青城隍,倒是话多。而且身上也不见冷飕飕的气,看着跟活人也没区别。一番相谈。得知这韩青城隍已经做此地城隍一百余年,而那张彪马寿两阴差,也已经当了四十多年了。
陆罄竹越听越感慨,这里果然不是什么寻常人间。那张元小哥为妖化形就百年,而阴差也是随随便便便有半世光阴。皆非常人可及也。
如此代沟,也难怪会有心念修行者。
可惜,修行并非人人至门的大道。
正如那被狐狸精害了心魄的袁员外。
不过,韩青城隍虽说,是有些过分自责,但话茬说开后,倒也有趣。口风完全不像护卫一地的城隍,倒更像是一个拐着文人语气的武夫。
两个男人之间,虽然没有共同爱好,却聊的很开心。
陆罄竹也是说书成了瘾,当时就给韩青城隍来了一段,听得韩青城隍是直呼。
“好!陆先生这说书,真是一口吐出一世界来!痛快!痛快啊!”
这也是陆罄竹头一次发现,这洛城里,除了自己外,居然还有第二个喝茶都能上头的人…
哦,算起来,是神才对!
话至兴起,举杯相邀。
“哎呀,城隍大人,来来来,老夫敬你一杯!!”
“嗨呀,快看,那天上,怎得有两个月亮?”
“嘿,蝴蝶?好大的蝴蝶,哎呀别跑啊…”
“城隍大人你稍坐,老夫这就驾着筋斗云去把那捣药的兔子从月亮上逮下来,给你下酒吃!”
…
“韩兄,以后若有机会,再把酒言说!”
“哈哈,林兄,有机会再说吧!”
作为一地城隍,若不是突然收到联系,闻有红叱作怪,相邀镇杀,韩青也不至于大老远的跑来一趟。
跟那位林城隍辞别后,韩青便急忙的朝着洛城走。
那洛城近日,来了一位有趣的陆先生,这仙人韩青也见过几位,可如那位陆先生特别的,倒是少见。
不过,那位陆先生也的确厉害,那夜,有狐妖为乱,金光破风。
只见声势,威力不凡。
也是有那位陆先生尚且坐镇,韩青才能走的放心些,离开时,他告诫阴差,若有大事,去寻那陆先生的帮忙,以他所见,那陆先生是个好人,若是说明缘由,定然不会视而不见。
可,身为城隍,可不能因为有人看着,就啥也不管了。
所以红叱刚刚镇杀。韩青便急忙回赶。
突然,急行的韩青停住。
“妖?”
见洛城方向,一股恐怖的气势直奔而来,只两声呼吸,那尽头处,便有一团黑云扑袭而至。
“好重的煞气!”
韩青一扬手,四面黄旗抖风旋。
“城隍韩青,授尔妖魔,死!”
第53章 孩子亦是小大人
妖风吹至,大江浪涌。黄旗还未动,便见有一道红光杀来,轰隆惊雷,雷火入水中,浪起水墙,势镇邪妖。直接那妖影压进烂泥堆中。
“这气味…”
韩青动作停下,静静看着,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压力,很显然,那红如血的三尺青锋,剑势全落在了那妖邪身上。见那妖邪,嘶吼挣扎,可根本是纹丝难动。
那剑横天,剑鸣声起!
如清风度耳畔,吹一个杀字。
只一剑!
大江横断地势开,天有雷霆如奔云。
山摇抖出神慌乱,林有鸟兽尽死身。
开山断水非人力,只闻其声不见人。
别是剑仙与同行,也甘退步伴后程。。
韩青定定的看着,那被一剑分流的大江,久久无言。
…
洛城,城隍庙。
“哈哈哈!好茶!好茶!该是天上仙人琼浆玉,也不及先生一碗茶啊!”
马寿张彪听到声音,赶紧迎上去,却见高人摇摆,如那发癫的柳树,脚踩着漂浮,竟然是醉了。
“大人!大人!”
“去去去!莫要管吾,拿,拿…”
“大人,是属下,马寿!”
“大人,您没事吧?”
高人一摆袖子,斜着眼睛瞪着天。
“吾…吾能有什么事呢!”
脚下突然踉跄,高人仰面而躺,好在马寿张彪眼疾手快,赶忙接住。
“拿…拿…呼……呼……呼………”
听着那喊声阵阵,马寿张彪面面相觑。
“大人这是,醉了?”
“看起来…的确如此…”
两位阴差心里好奇,大人一回来,便合计着去见陆先生,一是感谢,二是与其闻名,不如见面。
不曾想好好一个大人,挺直着去的,回来却已经是一摊烂泥。城隍爷都能喝醉?陆先生啊陆先生,究竟是有多款待,拿出来了何等的琼浆玉液?
只是…可有琼浆,读一个茶字?
两位阴差联手托起高人那沉重的身子,一步一停走,心里只大呼。
定然是他们见识浅薄了,不过,那名为茶的琼浆玉液,他们倒真是想尝尝看啊。那滋味…肯定了不得吧。
连城隍爷都贪杯至此了。
“哎呦!这可咋办?”
“等着酒醒吧,陆先生可不是一般仙人,拿出来的珍品,恐怕一醉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醒的了!”
“唉…也只能如此了。”
…
“哎呦喂,居然又喝昏了头…”
陆罄竹拍拍脑袋,心情却也挺美。只因昨日,他摆出那上好的天珍茶叶,竟然是把那城隍都喝醉了。
该是一件骄傲事!
说出去给人听,怕是要惊掉不少的下巴。
不过,昨夜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兴致升起,难免话多。
“酒后失言…”
陆罄竹笑着摇摇头,倒也罢了。
便是他真的吐了些不得了的事,可他不过一说书先生,话中虚浮,何敢当真?
便是真有人当真,他也不在乎。
毕竟,生而为人,若处处限制,句句小心,岂不是脖子挂铁锁,腰侧绑重锤?如此不痛快,活着作甚。
下楼,有孜孜不倦读书声,是虎儿跟小七,一大一小,捧卷共吟。
“常人道,问自然,非我心,非穷意…啊!先生!”
“早读书,成大器,养情操。不错!”
“先生,这可都快午时了啊…”
“啊这!”
陆罄竹叹口气。
“唉,是老夫睡昏头了,罢了罢了,老夫去做饭吧。”
…
洛城风光静静,自无忧虑。
先前,那不知道是何种妖怪,被陆先生暴杀后,洛城头上一股酣畅正气,便更显得浓郁。想来无知宵小怕是靠近也不敢吧。
阴差张彪跟马寿两个,一边感慨,一边幽怨。
一地城隍喝醉不醒,便是他们两个见识浅显,也知道这例子也不算多。
“已经两天了…也不知大人再有几天才能醒来…”
城隍在位,洛城才让人放心。又别一日,韩青城隍终于醒了。张彪马寿忙乎大人,但韩青却只是搪塞两句,让他们自行职责。
而韩青自己,却显得颇有心事。
“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知…想来该是跟陆先生有关,陆先生何其不凡,一时兴甚,吐出两句神话,就足以让你我这种随地的阴卒钻研数十年了。”
行道于夜,护门家宅。
虽然心中好奇,但两位阴差却没有丝毫去直接问陆罄竹的想法。玩笑话,陆先生为人随和,可他们却不能因为陆先生的随和,就忘记身份之别。高人自有高位。哪能随随便便就跳上去说话的?
便是那山间无理的野兽妖怪,也懂得大小有别。
更别提他们呢。
两位阴差分头走,巡视城中。
而自城隍庙里,韩青正赏月而凝神,那月并不圆,但依旧美如画,让人心神向往。
“太阴所在,自有广寒,玉兔捣药,吴刚伐树…”
韩青口中喃喃自语,说的全是些,闻所未闻的话。那月上可有人乎?答曰,不可知之。
许是古时有仙人曾去过,可如今当世,便是飞龙驾云往,却也难进明月分毫,这头顶圆月,理所当然的存在着,却无人知其上真相。
倒也是有俗人子弟,酒后胡言。
月有仙,月如仙,一饮一啄半遮面。
抬头望,低头瞧,把醉清湖画盘圆。
但,若是一位十分厉害的仙人有言,又该如何思量?
“莫不是,你真的去过吗?”
韩青放神自问,那明月之上的风景,陆罄竹口中的酒后胡言,有几分可能当真,有几分虚假藏内。
那明月之上,可真有舞翩翩的霓裳。那明月之上,可真有大能耐的太阴,那明月之上,可真有捣药的玉兔,那明月之上,可真有伐木的吴刚。
若是真有,为何却无典记。
若是真无,陆罄竹又怎么说的那般确凿。
韩青思着念着,他自然清楚,自己身为城隍,已经成了这洛城的根,走不脱了。若是他长年修行,有十年,百年,千年的德行。说不定也能向月一看…
可,还是算了吧…
“月虽美,却也不及这洛城灯火烟明。”
韩青发笑,倒是这位陆大先生十分的可恶啊,那茶该是普通才对,却让他这个城隍之身,大醉三日。实在是过分,更过分的是借着酒后胡言,争一口胆气,说了这些,勾着人心神向往的话来。
这不是欺负神嘛。
若不是自逞舍命,恐怕也接不住你那腾云千里的一剑,非得将你这自称凡俗的先生拎起来,问个不是。
韩青骂骂咧咧一番,目光望向那山水间处。
那里有阴气,韩青倒是清楚,是因为曾经对岸河里,有尸如水,那时多征战,此地也没有如今的繁华昌荣,反而是战场所在,那许多的尸体挤压在那,虽然无神,可尸自阴。所以才缠上了一股阴气。
倒也不是多大的问题,要不然韩青早就把那片地方,全都封住了。
不过如今这位陆先生住在里面。那阴气逐渐消散,恐怕不绝几日,就会被扫的干干净净。倒是可惜了炎热时,叫人享清凉的一处好地方,就这么没了。
看着那山水间,韩青心中好奇。
“陆先生,你可究竟是何方的神圣?”
…
练字之余,当然不忘记读书。
“子有云,善可道,而非尽善道…”
虎儿也在房中,慷慨诵读,那声音清亮,听着舒服。虽然虎儿来是为了练字。可主动去学习读书,想来王老板肯定没有什么意见,至于虎儿为什么突然喜欢上了学习。与其说是他的功劳…
陆罄竹倒是觉得,是虎儿自己的聪明。
孩子也是小大人,也有智慧。又怎么能只用幼稚二字去概括。
稍加引导,说清楚道理。
第54章 若有所问
孩子自然知道轻重,如虎儿,便有言。自己以前不好好读书,惹得先生生气不止,爹爹也是成了那火眼。如今,虽不妄图成那朝廷之重。但却也让先生爹爹少生气,多开心,笑一笑来,十年少嘛。而,若是跟陆先生一起,这读书,也不头疼了。兴趣滋生。
陆罄竹越发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了。
都说娃娃三日不见,模样大变。
果真是所言不虚,如今虎儿看起来,正是那小小读书人,张口吐哺,说不得也能扯出两句至理名言来。
深受虎儿的影响,陆罄竹也捧着书看。
他不读大道理,虽然先贤之言,句句明心。
可他这狂妄大闲人,却更喜欢投机取巧,从那有神无度的乱侃中,寻求好处。
至于陆小七那小子,真是愈发跳脱胆大,有自立之意。
比起读文明理!练拳摆腿,更合他心意。
想来,跟他曾经的乞丐经历有关。
书中景致繁,不知时间恍然。
等陆罄竹放下手中书,看一眼天,居然已经到这个点了。瞟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虎儿,陆罄竹扶腰起身。
做饭做饭!
傍晚,陆罄竹忙碌着。
一连四盘菜,一大一小喜笑颜开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隔…”
虎儿打个饱嗝,扶着肚子,赞一句先生做饭真好吃。让陆罄竹十分受用,这做饭的人,可不就是图这个嘛。
而虎儿小脑袋瓜里却嘀咕,还是不说比娘亲做的还好吃了…要不然娘亲会生气的。
吃饱喝足散步走。陆罄竹如常将虎儿送回家去,被热情的王老板扯着喝了一杯茶后,这才晃身打道回府。
…
时光不可阻,日日似风尘。
转眼云烟散,已是过来人。
见那庭院之中,一道人影拍打击飞,动作迅猛,腾挪跳跃颇有架势,一拳一式脱手出,崩身震腿飞石走。
等到收气沉心门,陆罄竹满意的点点头。
“也算是颇有模样了!”
陆小七,这个曾经黑瘦的少年,如今也算精壮许多。
进山学武,练法打拳。
自这洛城有住,日日不忘,专心致志。
有努力,便有收获!
一套打完波光粼,突闻肚中咕咕声。
陆罄竹笑道。
“这肚子里的擂鼓阵阵,实在是让人不晓得该说是能吃有福,还是骂一句饭桶呢?”
陆小七捂着肚皮,哪里还有半年前的害羞,只厚着脸皮憨笑。
真有那死打不动猪八戒的气象。
也罢也罢。
“今儿个心欢,出去吃吧!不过该去哪家呢?王家大婶的一碗馄饨美得很…可架不住那张嘴啊,实在是吵嚷…还是去牛家大郎那儿,吃一碗儿牛杂面好了!”
一老一少大步走。
洛城风光好,处处是热闹。
一个憨厚的汉子搭着棚,左右吆喝,两人过去。
“呦陆先生,小七兄弟,来来来,赶紧坐!”
“大郎,两份牛杂,老夫那份多点些辣椒跟醋!”
汉子忙点头道。
“好嘞,您两位稍坐!”
陆小七抬手给他倒杯水,自然是水,小本买卖,哪来的茶伺候?不过白开水,也颇有滋味。
这洛城真是一个好地方,陆罄竹觉得,在这儿养老,甚好!
等到他去了世界尽头,见了天上云景,入海中巡游,待心满意足了,就安心在洛城养老吧。
眼前香味扫面。
“陆先生,您的牛杂,慢用!”
“香!”
只凭味,便当得上洛城的一份精彩,陆罄竹拿了筷子,大口的吃起来,也不在乎形象如何,他一个烂俗,又哪来的形象啊。
……
王维《归嵩山作》
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
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迢递嵩高下,归来且闭关。
……
“哇…先生,您瞧!”
“嚯,好大一只鸟哦。”
见那草地上,借着阴凉,一走地的艳鸟盼步。
古人云,
“芳情雀艳若翠仙,飞凤玉凰下凡来。”
“红珠斗帐樱桃熟,金尾屏风孔雀闲。”
还是只白孔雀,当真少见。
陆小七少年心性,愈发调皮,见那鸟儿生的美丽,竟有了偷偷摸摸抱满怀的心思,手刚要伸,被陆罄竹伶住衣颈。
“唉!万物自有安宁,若是偶遇,见个美即是,不可亵玩。”
“哦…”
继续入山。
自洛城离开,接着北游,实则嘛…路入深林,所见之处皆为巨景,高山如猛虎坐卧,老牛盘角,兽大而绕人。早就分不清楚那东南西北,是哪个方向了。
至于目的?
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只是在洛城待的腿痒,所以才出来看看野地风光。
常言道。
“坐山吃山,近水吃水。”
这山林行走,实在是乐趣不少,欲见风光,可看瀑布青绿云中景,若爱玩耍,可看虫鸟飞飞乐缠绵。
“噫,竟是瓢虫都成双入对了…”
“先生,咱们就这样一直在山里晃吗?”
陆小七背着剑,走起路来都一晃一晃的,比之半年前是活跃了许多,可太活跃了,又让人有些头疼啊。
陆罄竹抚着胡须道。
“自然不是,等过了这片山林,见了人烟,再问出路也不迟。”
“唉?先生…咱们真要这么随便啊…”
那说书的故事里,哪个英雄豪侠不是心中志气冲云霄?哪能如他们这样…比那水中的落叶还要随便。
“随遇而安,是大挑战!…去去,爬上去摘两个果子咱们路上吃。”
“哦…”
接着走,过了林木重重关,见得有水画镜帘。
“哇哦!”
陆小七欢呼声,本就天热,见水自然高兴。更不用提,这山间湖,生的实在好景,那水面色如玉石,若是热昏头的贪财鬼,铁定得淹死在里面。
“倒是处妙地,歇一歇吧!”
“唉!”
陆罄竹手一招,自林中飞出两根挺拔的木棍…
粗细大小,刚好适合做钓竿。
“小七,过来!”
刚要把手伸进水里的陆小七忙跑过来。
“先生!”
“为人者,无关乎身份,心性都很重要,要遇事不惊,得多锻炼,要心思明悟,得多冥想。这湖中水如镜,倒是个不错的寓意,你便拿着这跟鱼竿…”
“先生…这是鱼竿吗?”
“老夫说它是!它不是也是。”
陆小七闭嘴了,这就是拳头大的道理。
“你拿这鱼竿,去湖边钓鱼。”
“唉?可是没有线啊!”
“老夫怎么跟你说的,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可姜太公只是没有鱼饵,我是没有线啊先生…”
“那又如何?”
当!一个脆丁壳打在陆小七头上,疼的陆小七呲牙。
“愚笨,老夫怎么跟你说的,姜太公钓鱼,形式不重要,姜太公钓的是有缘者,所以是愿者上钩。你要钓自己,自然便不用那愿者上钩的线了。”
陆小七摸着头,心里头暗暗嘀咕,那我还不是被先生你敲成了呆瓜嘛…
“那先生您呢?也钓这无线的鱼吗?”
“当然,老夫可得以身作则,免得你小子百般借口,偷奸耍滑!”
陆小七努着嘴。
“先生…我哪有那么可恶啊…您这是污蔑!”
“少废话,快去!记着,你不是在钓鱼,而是在钓自己,你要把自己从那水中拉出,让自己看到这广袤天空,江山美景。”
“唔…先生您说的好复杂啊…”
要是老夫解释的通,也就不用这么随便的解释了。陆罄竹强板着一张脸说道。
“因为你不懂,所以才复杂,老夫是怎么跟你说的,若有所问!”
“若有所问,心先动之,先生,我去还不行嘛…”
“这才像点样子。”
……
第55章 心静如水
“喂,你跑慢点啊!”
“你追我!”
“慢点,唉,小心!”
“呀!”
森林里头,听着人言,脆生明亮,像是两只撒欢的精灵儿,
突然,听着一声惊呼。
啪!
落叶翻动,本就坐不安稳的陆小七,眉头微皱。
“哎呦,我的屁股哇…疼死我啦!”
“你,笨蛋,笨蛋。”
“哈!你才是笨蛋好嘛!”
“后面呀,后面…”
“什么后面?不就是圆圆池嘛…又不是没见啊!!”
陆小七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怎么办,他是不是睁开眼睛看一下好一点?可旁边的先生完全没动静啊。
不对,旁边真的还有先生在吗?
以先生的能耐,不扰风声的离开,也不是办不到。
可如果先生在,他率先而动,少不了又要被喝骂两句了。
唔…果然还是憋着吧。
“笨蛋,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
“嘘嘘,你别急啊,你瞧,那两个傻大个好像没有发现咱们。”
“唉?真的唉?明明你声音那么大…”
“什么嘛,你要是被摔疼了屁股,你肯定喊的比我还要厉害啦!”
“噫,你小点声啦。”
“哼,怕个啥,反正那两个傻大个又听不见。”
说谁傻大个呢?陆小七有些忍不住了,他琢磨着自己也不高啊…怎么就被人说成傻大个了,实在是委屈。
这分明是冤枉。
可恶,索性教训教训这两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好了。
但是先生还是没有反应啊…完了完了,该不会是他当石头太久,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吧。
唔,不行不行,得保持冷静,宁心静气,呼…吸…呼……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只是一块石头。
“嘿嘿,唉,要不咱们凑近一点看吧!”
“唉?好危险的啦!”
“没事哒,那两个傻大个就算真的发现了我们,他们肯定笨手笨脚,抓不住我们的。”
“唉?还是不要吧…爷爷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哒…”
“你不说,我不说,爷爷肯定不会知道的!”
“可是那两个傻大个要告状怎么办,爷爷肯定会生气的。”
“要是,要是他们敢告状,我就用蜂蜜齁的他们说不出话来!”
“唔…那,就一下下哦。”
你们两个快够了,用蜂蜜齁的让人说不出话?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啊…陆小七觉着自己快憋不住笑了,如果这只是他的幻听。那他的脑袋瓜肯定不太正常了,
天呦,究竟是何等的石头,才能生出这种,让人无奈又好笑的幻听啊。
听着动静,那两个精灵儿似乎真的靠近了。
小心翼翼的,像极了摸着米粒,正打算逃跑的老鼠。
一点点的,缩短距离。
“哇…傻大个果然好大啊…”
“嗯嗯,靠的更近,越来越大了,难道傻大个还会变大吗?”
“肯定哒,爷爷说过的,你难不成忘了吗?”
“才,才没有呢!”
“嘿嘿,我要跟爷爷告状,说你在课堂睡觉。”
“我没有!”
当,终于距离拉进到一步之遥,傻愣愣一动不动陆小七,突然灵活转身,张大着嘴,张牙舞爪一声喊。
“喵!!”
“哇!!”
两个精灵儿,吓得尾巴都立起来了,呜呜呜的颤抖着。陆小七眨眨眼,他看到了什么?两只抱团的小松鼠?
啪!轻轻一棍打在头顶,敲的陆小七直接忘了闲心。
“唔…先生…”
“老夫是怎么跟你说的?专心致志,要心无旁骛。你看看你,又是怎么做的?”
陆小七委屈,还不是那两只小精灵太过吵人嘛…说到底,松鼠居然会说人话,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啊。
“先生…我错了…”
“接着入神,风动你不动,水流你不流。”
“知道啦…”
根本没了仔细研究那小松鼠的心情,两手又撑着那完全不是鱼竿的鱼竿,闭目化作了石头像。
“哇,怎么办,我们要被吃啦…”
“呜呜呜,都怪你,呜呜呜…”
噗,这两个小家伙可真是,话好多啊。
陆罄竹觉得很有趣,说人话的大老虎他见过了,这说人话的松鼠,倒是初次见面,瞧瞧那毛茸茸的尾巴,活灵活现的表情。
嘿呀,松鼠成精什么的,可真是叫人忍不住想要把玩一番。
不行不行,他一大把年纪,可得矜持一点。
念及如此,陆罄竹故作威严的哼一声道。
“你们两个小小妖精,调皮捣蛋,坏我师徒修行,可知错?”
“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傻大个,求求你不要吃我们!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你们好吃的蜂蜜。”
你们两个小家伙真不是故意的?陆罄竹有些好笑,但脸上却是冷笑。
“哦?你们莫不是当老夫傻吗?老夫又岂能不知,你们两个意图用蜂蜜齁住我们的嘴,这等阴险计谋,你们当真觉得,老夫会上当?”
“哇!怎么办啊…被发现了…”
“呜呜呜,真的要被吃掉了。”
眼看着那小松鼠真的要吓哭了,真是傻的可爱,跟那能说会道的老虎精一比,实在是赏心悦目太多。
也罢也罢,作为长者,可不能跟小娃娃这般计较。
陆罄竹掐个法决。
“天地昭昭,诸神请教,以吾法名…”
一圈金环荡出,陆罄竹喝道。
“此地山神,领命来见!”
自林中,见有一树木,拔出根系,显露面容,乃一尊慈眉善目树老人。
闷声闷气,话慢音长。
“马昆山山神,劲午,拜见上仙!”
“爷爷!爷爷!”
见到山神尊体。那两只小松鼠便匆忙蹦跶着攀上山神的枝头,藏进那树冠里。
山神老脸露歉意,说道。
“小神管教无方,叨扰了上仙与令徒,还请上仙恕罪!”
“嗯?恕罪?”
“上仙请千万别跟这两个小孩儿见识,若有惩罚,小神以一力承担便是。”
“哈哈哈哈…”
畅快笑声钻进耳朵,震得两只小精灵头昏眼花,只觉有撞钟击面。陆罄竹高声道。
“山神劲午,你护佑一方,自有功德。算起来,是老夫不请自来。那老夫又何来怪罪?那两小娃儿!”
两只小松鼠压根不敢探头,深怕这笑声吓人的傻大个,给他们吃了。
陆罄竹自袖中取出来两枚红果,顺手一抛,枝条拧成一木盘,把那红果儿稳稳接住。
“老夫方才见你们调皮,便故意吓你们一吓,倒是有些为老不尊了,这两枚果子,也算颇有滋味,便落个赔礼予你们。”
“你们俩个,还愣着作甚?”
是山神喊一声,那躲进树冠的两只松鼠精,才又小心的冒头,见没有突然伸出的手抓他们后,这才绕着树枝,落到那木盘,一手一颗红果儿。微低着头。
“九灵,九心,顽皮叨扰上仙,求上仙恕罪!”
“也罢,以后长点记性便是,老夫是个随性的,可若是遭那真好吃的恶徒,就你们两个小家伙,便是下酒吃肉,也只是前菜。”
阴森森的话,直让两只小精灵哆嗦。
“我们再也不敢啦…再也不敢啦…”
“行了,也别这么害怕,老夫可不喜欢吃妖怪。”
两只小精灵被山神催着跑进森林没了踪影,但山神却走不脱。拘神之法,敕令依在,身不由己啊。
“不知上仙,可…还有事?”
“山神放心,老夫无意破坏此地安宁,只是想跟山神你聊聊罢了。”
毕竟,山神虽然理应群山尽有,可并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今日若不是他用拘神法,说不得在山林转悠百年,也难闻山神一面,一地山神,于山脉中滋生,乃山体灵化,为地灵之属。
若是想藏,除非掀了整座山,否则是不可能找到的。
第56章 心之境界
“老夫也要说声歉,实乃老夫所闻浅薄,身无见识,能想到的,也就这拘神法可堪一用。还请山神莫怪罪才对…”
哪敢啊…这位上仙不知是谦虚,还是故意逗他,拘神法,居然也成了浅薄无见识,尚且可堪一用的手段?
“小神不敢!”
“唉,可别这么客气,以你资历,便是老夫称一句前辈,都理所当然!”
你敢叫,我也不敢应啊…山神无奈。
“不知上仙,想聊什么?”
“老夫见那两个小娃儿,精灵的很,不知此界山中,可有多少精灵?”
“回上仙,精灵少存,那两个小娃儿,是自老夫之身养活,久而久之,便生了灵意。”
“那精灵之属,却是真的少见?”
“是,天地有灵,故称为精,兽得灵意,故称为妖。二者合在一起,便是妖精。与山林之地言说,妖精同等,皆为精灵。为精灵之属,都讲究机缘巧合缔造,而凡属妖者,轻则便要五十年生智,六十年开言,百年化形。而就这,还得看天的脸色!”
山神饱含敬畏的望天一眼。
“哦?百年修行,还得看祂的脸色?”
与之相较,陆罄竹便是随便至极,对头顶青穹,没有丝毫的敬重。
“是,天有令,才有灵,才生智,才化形。此乃天地明理,不可亵渎。有人道修行者,若登至极,天雷击打,赤火炼心,百锻归一,化凡为真,世曰,仙人!”
不错,这就是凡人修行的结果,步步攀升,登峰造极,便要抛弃凡身,而过程,听着颇为艰难。
但陆罄竹实则并没有真正见过,便是一梦黄粱看太白剑仙,也不曾闻天雷,地火试炼。想想,那坐卧山中的中云先生,该是经历过的,不过可惜,他不曾有中云先生的传记。
“而妖类修行,则更加苦闷。受命尽苦痛,于挣扎之中,才可显生灵智,就此脱胎。而后,每过三十年,便要受雷击,每过六十年,便要受地火,每过三百三十年,便要受百锻之痛,作九九归一,千年寿尽,十载挣扎,若是过了…才可算,修行有道,称作仙人。”
“而,若有妖类意图化形,便需要有人认可。此间世,乃人理之道,天意尽倾,若无人允,穷身苦恨千年日,也难化形作人身…而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妖类寿长,三百年尽。”
可真是,人理当道啊。
陆罄竹望一眼天,风散云朵,恐怕任他看瞎了眼睛,也难以从这张“大脸”上瞧出来什么神色吧。
“听你这么说,老夫便知道了。妖精甚少!”
“不,上仙,妖类繁多,绝不少见,只因为天有生灵,为兽属大巨,便是万万取其一,又何止百位?也就是精类是真的少见,天地人和缺一不可。”
“竟是如此?”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量大管饱便是真理。
不过,这答案可真是令人高兴。
毕竟这么大的世界,若是只有人称大数。
那也太过于无聊了。
陆罄竹暗自愉悦,殊不知山神也在猜测,无论妖,人,成仙便是同道,自有交往,这种事可谈不上是秘密,甚至是常识。
这位上仙丝毫不知,莫不是闭关太久,还是有意装傻?
不管如何,山神只希望自己能早些脱离。
跟仙人共立,实在是,压力骇人。
“上仙…若…”
“啊,倒是耽误你的时间了,老夫赔罪,既然缘分至此,那就请山神离开吧!不过老夫有意于这山中多待几天,不知可否?”
“上仙随意便是,小神告退!”
见山神化作一颗普通的大树后,陆罄竹重新坐下来,他望一眼陆小七,居然还真板着脸,专心致志的闭目抓竿。
这算是…进入状态了?
为何要求心安稳,理由有很多,而方才山神口中提到的,脱胎之难,亦是原因。
从万死当中能屹立不倒,依旧秉承着明心之志。
那必须是拥有极致的“心”才能做到。
心之境界,并非智慧的手段,只是纯粹的,将自己的承受力放大。
一个聪慧的人,可能拥有如天上星一样的智慧,但也只是这种程度了。
以修行者的角度,心之境界便是承载智慧的那片星空,是浩瀚无边之界,它承载着一个人,一位修行者的全部,其中如智慧等等,只占据了一小部分,剩下的便是空洞的“自由”。
在一万次的死亡面前,该如何才能够保持冷静?
在一千年的孤独面前,该如何才能够稳定情感?
在无穷尽的痛苦面前,该如何才能够安宁自身?
也许,那些自天地开辟,以自然称作化身的神,能够很轻松的得出答案。比如,什么都不去做,只管去接受就好了,毕竟祂们可是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存在。
可,对于人,对于妖,对于修行者而言。
想要承受,太难了。
跟痛苦并行需要的不止是勇气那么简单,如果只要高歌勇气就能所向无敌,那天地之大,又何来那些在失败面前不甘心而死亡的英雄?
万幸,人是聪明的,修行者是聪明的,
他们选择了一种取巧的手段,
而这个手段,便是“心之境界”。
万次的死亡,千年的孤独,无穷的痛苦,
他们交叠起来,是理智,名为感性得智慧所不可能承受的,
那,只要把他们放在其他地方就可以了。
比如,一个专门存放痛苦,孤独的地方。
“灭尽七情六欲,成就无上大道!”
虽然,这句话常被凡俗认为是,想要成就仙人,就必须抛弃自己的感情,抛弃名曰凡俗的心。如此,才能够脱胎换骨。
可,哪里有仙人,看起来是如同死物一般冷冽?
这句话于修行者而言,正确的理解应当是,通过对心之境界的增大,从而对感情的掌控达到一种更为理性的状态。什么样的感情需要,什么样的感情不需要,比如那万次死亡,千年孤独,真的需要吗?
应该没有谁会疯狂的,以享受这种情绪为快乐吧。
所以,他们是不需要的,可如果想将他们消灭,又做不到。
因为他们,是组成“自我”的一部分,为了维持“自我”的完整性,即便是这些不需要的情绪,也是不能缺少的。
无法消灭,便只能抛弃,忘却。
而偌大的“心之境界”,维持正常情感的彼岸,那片深邃黑暗之地,便是抛却无用情感的地方。
它们并没有因此消失,如果需要,可以随时取回。
当然,选择抛弃情感的仙人,肯定不会再取回了。
而一直表现出来的,正是仙人希望表现出来的,属于自己得“真实”。
对于自身的情感拥有绝对的掌控,这种成长,便是修行者中,“修行”二字的重心。
要不然,称作修行中人,结果几百年都一尘不变,那还修行个屁,早点回家卖红薯得了。
而“心之境界”,对于修行本身,益处显而易见。
情绪会导致进程。
所以,适当的抹消情绪,很重要。
至于其他的,对于一些虚妄的幻境,拥有更强的适应性等等,不过是“心之境界”的诸多好处。
心之境界就像是一条龙,简直浑身是宝。
但,“心之境界”同样有坏处,那便是始终,对自己的“自我”,会秉承着虚假的认知。
因为表现出来的这份“自我”,本就是不真实的。
更准确的说,它是真实的一部分,但也仅限于那一部分。
有个人,出生时,阖家团圆,娶亲时,父母安康,生子时,家破人亡,年老时,无人陪伴。
第57章 梦有无疆
这个人最好的年华是哪一段?
自然是最初的那二十年。
这二十年肯定是真实的,但,只是整个自我中的一部分,而把这特定的一部分取出,并且一直想办法维持,就像是一个挑剔的画师,对自己的美人精细到一根头发丝的角度都要算好。这种异常的情感,所缔造的,表现出来的“自我”。
肯定是不能够称其为真实的。
不过,说归说,这种坏处本身,陆罄竹其实并没有经历过,因为迄今为止,他并没有遭遇一些,让自己希望把那段情绪删除的经历。
可能以后有机会遇到。
那的确挺期待的。
他自己对于“心之境界”的掌握…其实,并不是他掌握了“心之境界”,只是在“书中自有黄金书”的能力出现后,“心之境界”便自己出现了。
一梦黄粱,去窥探他人得人生,去纵览一个个世界,
如果没有强悍的心胸,同样会疲惫,甚至奔溃吧。
可惜,两世为人,枉活几十年的他,似乎承受力很高。
所以,陆罄竹并不清楚,“心之境界”具体该怎么修行,即便是他想查书问,也没有可参考的。
因为,对于仙人而言,这是理所应当就有的。
而即便真的有方法,肯定也会私家珍藏吧。
毕竟,人以自私为大。
但同样,人以无畏而尊。
陆罄竹便不在乎这个,可惜,他能做到的也只有不在乎,开口提出的指点,是连照猫画虎都不算,顶多是照南瓜画虎的解释。
不过,他有一件事倒是没有看走眼。
陆小七这小子,天资甚高!
……
耳边,是精灵,山神,先生。
听着听着,那声音便不见了。
我这是,睡着了?
困惑刚涌上心头,便感觉到一丝,冰凉。
下雨了?又或是干出了一声汗,被风吹的发抖?
不,先生不该那么无情,一张毛毯都不给我铺盖。
想着想着,停滞的好像不止是时间,还有灵魂。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我是打算做什么来着?睡觉?可以前怎么没有做过这种,清醒到极致的梦…不,现在的状态真的算清醒吗?明明念头还在,可为什么,记不起自己应该做什么。
可能过去了很久的光阴,一年,十年,也许是百年。
处于停滞中,便会逐渐遗忘一切。
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是的,想不起来了。
一切都被放弃了,唯一还留存的念头,只剩下两个。
我是谁,以及,好冷啊…
……
宁心静神,便是打坐。
代表的绝不是放空大脑,反而是调整思想的使用,把锋利的刀子,用在应该出力的地方,算是最为基础的“心之境界”。
可即便只是入门,也得确保能够做到才算。
让思维不生杂念,并没有那么简单。
而无论是多虑,还是无虑,最大的坏处,可能就是对于时间的消磨。仙人闭关,一梦百年。
这类传说,从不在少数。
一说,是仙人寿数久远,于凡人而言的生命,不过是一梦光阴,是货真价实的,一梦黄粱。
二说,则是思维的专注,因为忘却了时间的存在,所以时间才会飞速流逝。
陆罄竹在钓鱼,不过水中无鱼。
月明水清,波光粼粼。
见镜中月,不见鱼影。
难不成,这是一滩死水吗?
也罢,也罢…反正还有那野果,反正还有那草皮,反正还有那兽林。总归是饿不死的,所以陆罄竹来了兴致,孤身垂钓者,从古至今,应有尽有。而多闻神话记载,传说留名。
“钓客可钓尽天下,钓烂星河,却始终,钓不起来鱼儿。”
这话,出自一位专注垂钓三十年的熟手。
也对,钓鱼不过是为了生计,而钓其他的,却是为了玩耍。
他便也效仿童话,今儿个也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湖中的明月,钓出来。
虽不是孤身一人,但既是水中捞月,有个同伴,也不是不行嘛。
陆罄竹笑的随意,目光轻飘的盯着那水中景。
“鱼儿啊鱼儿,你可要快快咬钩啊!要不然,老夫可就得亲手提起裤腿,下水捞你了。”
……
思想依旧还存在,只是,连质问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真正归纳成了空白。
终于,连同思维也停滞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不再拥有想法,不再有心思去反驳,不再,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同化了,被那片孤寂。
直到,开始上升。
上升?
什么是上升?
为何再上升?
当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似乎,能够看到那片孤寂的边缘,闪烁出,只有粉尘般大小的亮星。
名为“智慧”的车轮,重新转动。
啊!想起来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于是乎,理所当然的睁开眼睛,理所当然的明悟,那冰凉的触感究竟是何物,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一切。
从水面浮出,看到了那个全新的“世界”!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清醒的撞钟,轻轻敲在额头。
让我与现实,得已再次接触。
咕—————
好饿!
……
“你小子,真是贪睡啊!”
陆小七睁开眼睛,就瞧见星空明朗,篝火飘香。
烤兔子!肉嫩爽滑,加点香料,嗯~
陆罄竹坐在火堆边,笑着朝他招招手。
“愣着干嘛,饿了吧!快来吃点儿!”
陆小七忙跑过去,不懂客气,抓住一只嘶牙烫嘴,却不肯停。片刻功夫,啃掉一只嫩兔子,灌进一壶甘泉水,陆小七痛快的吐一口浊气,说道。
“可算是活过来了…”
“慢点儿,三日不进食,可不能吃的太猛。缓缓来。老夫不跟你抢的!”
陆小七伸手拿起来的那只肥鸡,差点掉在地上,愣大了嘴角,说道,
“啥?三天?”
“怎么,没知觉吗?”
陆小七摇摇头,他只觉得饿的快要任由胃吃掉胆脏,哪里能想到,自己一觉睡醒,就过去了三天。
难不成他真的是来头不凡,睡神转世?
“想什么呢,你纯粹是一入境界,有些难以自拔罢了。”
陆罄竹开口,完全是陆小七听不懂的话。
见少年迷茫二字贴满脸,装都不打算装的。陆罄竹只得一步步解释。
便先从,何谓“心之境界”开始谈起吧。
这一讲,就是半响功夫。
陆小七早就听的懵住,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比那睡神还厉害呦。
陆罄竹感慨道。
“堕入心门,一个不小心,可能便会身死道消,灵魂不在,你能坚持着,并且一次性就破门而出,虽然危险些!但天资甚高,便是那仙门福地的老神仙,见你当面,也得称一句大才。”
“嘿嘿…”
陆小七笑摸后脑勺,虽然依旧有些不明所以,但被先生夸赞,总归是大好事嘛。
“瞧你那傻样!”
陆罄竹笑骂一句,心头却也欢喜。若不是他人老心稳,恐怕早在前两日,就忍不住动手了。
至于破开“心之境界”的大门,那便是修行之道的大难关之一。
唔…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不喜欢吃苦瓜,那通过不断的尝试,最后习惯,甚至喜欢上的苦瓜。
这就是所谓修行!
修行可一点儿也不自由,更别提一帆风顺。
便是天才之辈,那照样会因为日日夜夜的锻炼,磨破了手掌,累坏了腰背。
更别提庸才者。
只因为修行有两大苦,一是身体苦,技法修行,自当是百炼成钢。二是精神苦,漫漫岁月,只亲朋远别,过去不在,就足以让人压力难言。
而临门大关处,更有那天雷地火磨练。
如此修行,又何谈美妙?
当然,与收获相较,这般付出倒也不是不划算。
第58章 入门三小关
可入门修行,修心,于初出茅庐者而言,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受得住的?
故此,理应,“心之境界”并不是一日一夜就能洞开的,它更像是滴水石穿,日积月累,才能水到渠成。
陆小七一梦三日,一下子将“心之境界”打开。
早就胜过旁人百年之能。
可,其中危险,自然更大。
“心之境界”,想要洞开就需要让自己的精神上浮,相对合适的解释,便是在深海当中跳舞,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淹死在里面了。
即便有陆罄竹这个及时的救命良药。
此举,也依旧难避危险。
所以,陆小七只靠着自己就能三日功成,就算是那太白剑仙当面,照样也得称陆小七一句。
天才!
若是不说,那他顶着这把老骨头把太白剑仙打一顿,也得叫他开出口来,
……
陆小七睡的不安稳。
肯定是他之前已经睡的太久了。
先生说他,之前实在是危险。虽然他压根没从先生脸上,看出来多少,对危险的担忧。
不过,先生总不至于骗他。
因为,没啥意义。
陆小七认为自己很幸运,想想他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居然能得到先生的照顾,如今,更似脱胎换骨。
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乞丐啊…哪里有命长的?
虽然也常有老话。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可除了吃呢?风餐露宿之下,指望乞丐全都是健壮的,那分明是睡的太死,不愿意醒了。
陆小七就没见过几个长胡子的乞丐。
往往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乞丐不见了。
也可能是睡着睡着,发烂了,才被察觉,丢弃。
这就是乞丐,藏在地沟缝的臭虫。想必那些在红楼酒巷,听歌乐舞的公子小姐肯定要问。
“为何要做那乞丐呢?”
是啊…为何要做那乞丐…明明有手有脚,怎么就可怜到去要饭了。
先生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刚说完,先生就自顾自的加了句后评。
“不过老夫倒觉得,凡是可恨,就要不问缘由才对。否则那穷凶恶徒,哪一个不是能言善道的?他们若是全成了可怜人,真正死掉的,被害的那些,又怎么算?”
可陆小七却真的见过的,无家可归,断胳膊瘸腿瞎了眼,实打实的可怜人,成了乞丐的,
所以,陆小七质问先生道。
“那,真可怜的那些,岂不是也被一棒子打死了?”
先生随意的告诉他。
“那就一棒子打死便是,这天地大,人众多,若是事事巨细,还活不活了?如此麻烦的勾当,就让他自问圣心在我的婊子们,研究去!老夫可没那闲工夫…”
先生说的也太过分,太随便,太现实。
他甚至还骂婊子!
陆小七头一次听到先生嘴里,出了这般词汇。
在他眼里,先生可一直都是,“高人风度”的典范。
不曾想,便是先生,也有粗鄙的一面。
陆小七其实也没有寻个法子解决的意思,他只是因为自己,脱离了乞丐那条注定的死路,显得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毕竟,在富贵里洗澡,总会惹上奢靡。而在穷苦里奔波,便总会担心受怕。
生活成就了几乎一切,包括自我的存在和确立。
若没有生活对标,那“我”这个概念,肯定也是模糊,混乱的。
就像先生说的。
“生活不止于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啊…多美啊…
睡不着的少年,第一百三十二次蒙心自问。
“我也能有机会,去追寻那诗和远方吗?”
……
“你可见心之境界?”
清早,冒头的青蛙唱着歌,飞起的蜻蜓似在笑。
陆小七盘腿坐在青草地,露水打湿了裤子,屁股底下发凉,可他依旧面色严肃的,直视着同样盘腿坐在眼前,半丈开外的陆罄竹。嗯,先生的裤子,也被露水染的,重了几坨颜色。
“先生…我昨天夜里,思想一番,觉着应该是没错了!”
何为心之境界?
先生说心之境界,是修行者最需要的宝物。
这宝物没办法拿出来,但却能受用一生。
听着就知道,这宝物得来不易,肯定得珍惜着用。
而昨夜,陆小七惊觉入梦,可又念着自己思维清醒,这才开始观察这“似梦非梦”的状态。经过一整夜的琢磨,陆小七总算对心之境界,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所谓心之境界,就是一个大大的抽屉柜。
不过,他还不懂该怎么用…
“嗯,没错就好,那从今日开始,老夫便正式领你入门。不过你可记住,老夫绝不是要收你为徒!只是单做你的领路人罢了,一入修行门中,届时剩下的,便全靠你自己琢磨。”
“是!”
陆小七刚想自称弟子,万幸,一张嘴忍住了。
“那,静听老夫颂念,专着心,若是跑神了,老夫就用这鱼竿儿打你的头!”
“嗯嗯嗯!”
先生肯定不适合当教书的先生,哪里有鱼竿打头的啊…
修行,前有四境界,入命,明心,归元,踏缺。
先前,陆小七沉迷练武,真就是普通的拳脚功夫,纯粹对技艺的磨练,虽然也是胃口大开,长了几斤肉。
可终究不是入修行门。
现在,是刚开始,得先明白修行的意思。
第一个境界,入命,顾名思义,便是知天命。
从古至今,凡俗多有人,对这三个字看的特别大,其实也没错。不过,这三个字不止一个意思,对刚入门的修行者而言,这三个字代表的,是心理准备。
修行路漫漫,苦痛多相依。
孤独无穷尽,寂寞无家归。
所以,如果没有优秀的心理准备,那还是不推荐踏入修行之道。
而单从境界的表现而言,是有练气,用气,化气三个小关。
练气,并不是在身体内挤出来水,那玩意儿只叫出汗和撒尿。
练气,是对自然气的掌握,什么是自然气呢?就是字面意思,如同空气一样,真切的存在,绝不是全靠臆想,那种虚头巴脑的。
空气与人息息相关,而自然气,同样如此。
不过,人对于氧气,对于呼吸,都是生来知之的本能。
除非一些特殊情况,否则应该不会有谁,得被人教“怎么呼吸”吧…
自然气虽然与空气同在,但却不会被本能所主动意识到。
氧气吸入,二氧化碳吐出,这是对氧气的有效利用。
自然气同样会进入人体,但却会完整的排出去。
这便是两者的区别,那应该怎么去更有效的,主动去吸纳,利用自然气呢?这就跟修行法有关了。
修行法,其中就包括这三个小关的教程。
首先改变的,是呼吸,长短,可用一二一,或者二一二。不过这个不需要刻意的去研究,只要进入宁心静神的状态,身体便会自动进入一个呼吸的平衡状态。
在宁心静神的状态下,就可以尝试练气了。
身体的呼吸,这是第一项程序。可以称作自动程序,每个人都是同等的。
而对自然气的积攒,便是第二项程序。可以称作主动程序,需要引气法的辅助。
过程,类似于流水线,虽然是流水线,但依旧有人为的部分。
去抓住自然气,其实并不困难。
因为这个“抓住”,并不是在自然气跟氧气同时进入时,给它捏住,锁住,喊声“给俺老孙定住!”
而是从身体的层面,抓住自然气,也就是,如同让身体去本能的适应氧气一样,也去适应,关注到自然气的存在。
熟悉之后,练气法的基础,就算是搞定了。
这一关的难点,就在于宁心静神,保持这四个字,对于连睡觉都会忍不住做梦的人而言,真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