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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老夫子全文阅读

作者:山猫大盗     无敌老夫子txt下载     无敌老夫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章 封印

    便呼喊着提刀去砍。

    两个捕快舞着刀一落。

    “您猜怎么着了?”

    “哦?莫不是刀断了?”

    “您真是厉害!”

    小二赞道。

    捕快刀口一咂,人没事,刀断了,一连碎了三把刀,这下几个捕快才察觉到不妙,慌神之际,连忙跑回衙门汇报。

    县官老爷听到这事后,也觉得邪乎的很。

    毕竟那仓马井可有前车之鉴的,不得不重视。

    可,该怎么解决呢?思索后,县官老爷有了计谋,效仿前人之举,镇魂。

    既然拔不出来,那就不用拔出来了。

    县官老爷请了法师,将仓马井又压上了一块镇魂石,至于对外说法,却很坦诚。

    毕竟竹取县的代代县官,也就只有这点长处了。不会欺瞒百姓。

    至于竹取县的百姓们,觉得这是正确测决定,他们的出发点跟前朝皇帝不同,只是为了县中安全考虑,毕竟万一那死掉的老乞丐爬出来,岂不是糟糕。

    一县之民跟一具尸体比,傻子也算的出来谁轻谁重。

    但结果上,都是一样的。

    甚至老乞丐比那些兵士,更加无辜。

    至于老乞丐怎么就死而成铁,刀枪不入…便成了人人论道的话题。也是一件奇闻。

    再说衙门的猫妖。

    县衙之地,算是一地的正气,或者说杀气所在。

    毕竟当今世道,神道并不太显。

    村落之地多有祖宗祀烧香,受到“愿力”后,便有了可以称之为,土地神的存在。

    一地之神。

    而在城中,城隍庙却不是处处都有的,比如这竹取县,便不闻城隍庙。

    只因为城隍庙的规矩。

    一城之英杰,或者一地之伟人,甚至那天下皆有名者。

    比如太白剑仙,大齐国中,有许多地方也有对太白剑仙的供奉。

    这供奉形成的“愿力”,会结成一条通道,受供奉之地若有危险,便会被供奉之神感应。

    这是件麻烦事。

    可这就是神道修行。

    读书成圣,修心。

    神道登高,便是修路,或者说是行为。

    一个混蛋,被强逼着做了上千件好事,救了上百条认命,他算好人还是坏人?

    这就是神道。

    文道修行,从自己出发,

    而神道修行,却只看中结果。

    这倒是跟陆罄竹的理念不谋而合。

    因为地方太大,名人太少,所以城隍庙属于稀有建筑,而山神庙,那就更惨了。好在山神本身属于天地之灵,算是人妖魔鬼怪神仙之外的第八类,也不在乎这个。一山常秀,山神自然安康。

    故此,衙门就有了重要责任,

    一国统治,分内外两兵。

    外兵为军,内兵为卒。

    一护皮囊,一保主干。

    虽然王权并非天授,但受一国之民尊崇,自然也有非同的力量。而衙门也受这力量影响。

    正如那屠刀可杀厉鬼,衙门之地,若是作风堂堂,自然也无惧妖魔祸乱。

    当然,这只是理想的状况。

    从先前那位张三捕头的行动,跟马首县县官的行动,都不难看出来,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衙门,多难。

    竹取县衙门,虽然不敢说有多么公正严明,但最起码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说一句堂堂正正,姑且当的住。

    那是十天之前的事,衙门的马捕头,偶然瞥见一黑猫,就定坐在衙门正门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刺着门内。

    时间还是晚上,月圆风静。

    马捕头吓一跳后,又忍不住生气,冲着那猫大喊一声。

    可黑猫依旧一动不动,只是松散的眼神似乎聚焦起来,而焦点便在马捕头身上。

    马捕头气急败坏,一时间理智全失,怒气冲冲的抽出佩刀冲出去,要把那黑猫剁成肉酱。

    可等他踏出门外,风吹寂冷,哪里还见黑猫啊。

    马捕头打个哆嗦,又不敢信,是有怪异作祟,所以只用,夜黑风高,自己一时花开眼睛来掩饰。

    而还有一点,当时马捕头呼喊一声,夜半声音震亮,可衙门其他人却根本没听到动静。

    小二哥说完后,又大饮一口水。

    陆罄竹笑着称赞道。

    “小二哥真是博学多识。”

    小二谦笑道。

    “您见笑…这故事实则也是听来的,那袁府小姐的事人尽皆知,马捕头好吃酒,那清风楼里,酒客乱传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呢,至于仓马井一事,则是从家师口中得知。”

    陆罄竹好奇问道。

    “小二哥的师父,也很喜欢研究这些事?”

    “嗯,家师最喜欢谈这些奇异古怪的事,以前还跟我说过,水神庆酒的故事…”

    陆罄竹停下碗筷,一盘滚刀肉,被他就着故事吃干抹净了。喝完一杯茶后,他说道。

    “水神庆酒的故事,便留待之后吧,小二哥在竹取县也待了许久,可知道哪家木匠技艺高超?”

    “若说技艺高超,肯定是邹大拿,不过他要价颇重,而且轻易不造,除非是有钱有势,或者名人名器。再则,该是往东孙老汉,不过孙老汉前几年得了病,如今是他的二儿子守着铺子,手艺还算可以,但要价亲民,生意不缺。”

    陆罄竹道声谢。

    离了客栈后,便往东走。

    不一会儿,就瞧见一家烧红铺子,铛铛声声捶打,赤膊的汉子模样有怒发冲冠之态。

    颇为英武。

    陆罄竹站门前,就这样静静瞧着。

    他不懂打铁,也看得出来那汉子手法老道,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终究是停了工,汉子一擦汗气,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笑盈盈的陆罄竹。

    打铁的汉子顿时缩了脖子,连忙道。

    “老先生,您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喊一声呢?不…该是怪我才对,一双眼居然看不见您这位大活人。”

    “哈哈,老夫不过是自顾自的来,自顾自的看入迷罢了,店家切莫挂怀,既然店家停了手,老夫倒是有桩生意…”

    送上门的生意,又有怠客之误在前,哪里能不答应?汉子说道。

    “您想打什么?”

    “一柄三尺长的木剑。”

    “木工?”

    汉子脸上的惊讶并不遮掩,陆罄竹问道。

    “莫不是不能做?老夫可是听说这里的木工一绝啊。”

    汉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家父倒是木工一绝,可如您所见,我这个不孝顺的,实在是操弄不来木器,所以才做了这打铁铺子…”

    “无妨,你只要说,能不能做便是。”

    做肯定是可以做的,毕竟木匠之子,自小耳濡目染,汉子说道。

    “可…我这手艺实在是…”

    “没事,老夫也不是讲究人。”

    既然客人都这么说,那再三推辞,反而矫情。汉子说道。

    “那…您手中可有图纸?”

    “没,你就按着正常的剑型,做一把好了,糙一点也没事。”

    定好了时间后,陆罄竹晃悠着离开,这次他要去见见那仓马井。

    至于一个糟老头做剑何用?

    自然是为了装饰。

    红葫芦都买了,肯定要配一把长剑,但铁器太锋,于他这种人畜无害的老头子而言,一把木剑最好。

    自县城出去,走了几里野地,终于看见那野草成堆里的大石头。

    一块该有好几个人才能抬起来的石头,正压在井口,那井口不高,离地也就六寸有余。

    夜半三更看不清,摔进里面理所当然。

    陆罄竹绕着大石头转一圈,竹取县请来的法师,倒是真有本事,这封印一点漏都没有,

    抬手按了按。

    石头沉重,像是在顶上,还架着数十块看不见的石头。

    这种封印,基本就是借一地伟力强压。

    地乃万灵之宗,自带浩瀚。

第15章 猫

    别说是压野鬼冤魂,就是真有乱世的大妖怪,照样压的住。

    这个封印,就是借地气,但也有借其他东西的,比如天势,皇权,甚至某位大能之辈的威严。

    陆罄竹过来是收拾烂摊子的。

    他跟太白剑仙颇有缘分。

    前有剑仙超度,那他自然也该如此。

    再则,这也符合陆罄竹的理念。

    “通雷五法…”

    抖山之术,出源于一本名曰《班后列传》的神记小说。顾名思义,就是使一道足以让山峰颤抖的惊雷。

    雷法万变,有阳雷诡雷阴雷之分,而这抖山之术,便是通雷五法中的一门。

    雷光乍现,撞在那大石头上蹦出火星。

    整个过程一闪即逝。

    见那石头上,没有焦黑色,只是多了一个拇指粗的洞孔,隐约听到动静,见那大石头突然抖起来。

    越跳越欢。

    只半分功夫,边嗡一声化作粉末。

    一股血气突兀而出,那是从井底跃出的僵尸,青面獠牙,头生倒发,双目赤黑。

    僵尸见活人,凶性暴现!

    速度飞快,爪带裂风,足踏生印,绝非常人可敌。

    陆罄竹左右闪躲,过了三十回合后,终于出手,一掌往前推,那僵尸应声蹦飞,直撞断了三根大木,这才停下。

    可僵尸皮厚,马上又爬起来。

    继续厮杀过来。

    但陆罄竹早就做好就准备,只见他掐着法决,口中颂念。

    僵尸一步踏进,陆罄竹咽喉距离那铁爪不过半寸距离,僵尸却定在原地,不能往前一步。

    往下看,原来是陆罄竹掐着法决的,此刻五指张开,按在了它的身上。

    一股斥力自掌心冲如僵尸体内。

    噗一声!

    陆罄竹挥挥手,风扫落尘,哪里可见僵尸?

    解决了小问题后,该轮到大问题了。

    昔年剑仙无疑是把仓马井的冤魂怨气解脱了,但这仓马井本身还在。

    古人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话放在物品上面也是同等的,仓马井只是一口废井,却因为昔年之事,今要通灵。

    那老乞丐所化僵尸,便是这灵意的化身。

    灵意还很懵懂,正如新胎。

    它的恶跟怨,不过是昔年之事强行留在它身上的东西。

    但也是有昔年之事,一件死物才能生灵。

    真可谓福祸相依,利害两全。

    陆罄竹并不打算杀死这灵意,毕竟死物生灵,本就属于很小很小的特例,可谓来之不易。

    可,这怨气很不好。

    所以,这天生的娃娃,得重新教导。

    陆罄竹往袖口一摸,取出来一块白玉。此物名曰羊脂球,听名字似乎平平无奇,出自名曰《天师录》的神记小说。乃是一块先天灵宝,受天地精华所养,虽然没有黄泉花那么直观的功效,但也价值不菲。

    灵宝来之不易,自带天势,静心清明。

    陆罄竹拿着,顶多是一块摆设,毕竟他二世为人,心神坚定,根本犯不着用外物来维持自己。

    所以,就留在这里吧。

    抬手一抛,那白玉便落入井中。

    又引来山中一块石头,盖在井上。

    这次可没有封印,只是摆设而已,同时,也预防再有人失魂掉进井里。

    陆罄竹拍拍手,冲着那大石头说道。

    “天生有灵,望你生智慧后,能干点人事!”

    就此,竹取县三怪事之一,完美解决。

    ……

    夜入。

    风吹草动,气寒。

    打更人也下班了,自竹取县衙门,正门口,是一条宽阔大道。

    道口踩着步子越近的,是一位背负木剑的老人。

    花白了头发,着装打扮却很有年轻人的氛围。

    越往前走,越靠近那衙门正门,越感觉,天地疏离。

    风,光,月,云,气。

    仿佛道路被无限的拉长,所以才导致这些存在,逐渐变得遥远。

    但老人依旧没有停步的打算,他又走了十步。风声之中,夹杂一声刺耳的猫叫,几乎是同一个瞬间,无形的兵刀化作一条弥漫整条大道的长线,落!地石撕裂,狂风荡起。

    见那地上,长有数十米的沟渠,是整齐的切横。

    再看老人。

    自眉心被一分为二,死的不能再死。

    可,当场裂开的老人,表情不曾改变,脚步不曾停止,被切成两份,他依旧淡然的往前走。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那无形的兵刃又扫过来,二分四,四分八。

    当整个大道已经惨不忍睹时,老人,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形状,分明只是一团挤在一起的血肉,令人见之恶心。

    而老人依旧在动。

    直踏步,不肯停。

    那无形的刀却停了,仿佛被老人的可怕所震撼。

    这世上可真有人,被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停下脚步?

    应该,不会吧…不能吧。

    在疑问的情绪涌上心头时,那逐渐远离的风,光,月,云,气,便又物归原主。

    大道平静如常,原来是老人,一直在原地踏步。

    直到这个瞬间,他才终于真正走出一步。

    很快,老人站在了衙门的正门,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只,蹲在门口的黑猫。黑猫小巧,特别的是,有两条尾巴。

    黑猫的眼睛仿佛被定在了门内,它甚至没有张嘴,但的确有仿佛女孩的声音,钻进陆罄竹的耳朵,轻声问道。

    “你是来杀我的?”

    陆罄竹被逗笑了,说道。

    “难道不是你杀我?被人剁成肉酱,这可是老夫头一次经历。”

    “只是幻觉,并无痛苦!”

    陆罄竹辩论道。

    “杀人之苦,恐惧当先!如果因为没有痛苦,就可以无所顾忌,那如你这种善用幻象的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黑猫自顾自的得出答案,说道。

    “你果然是来杀我的!”

    “也许吧。”

    陆罄竹变了口风,说道。

    “老夫路过此地,颇为好奇,你为什么要守在这?”

    “这并不是太有趣的故事。”

    陆罄竹解下木剑,立在地上,说道。

    “无妨,老夫也不是有趣之人。”

    这只是一个报恩的故事罢了。

    黑猫并不是妖,而是鬼。它早就死了…在生前,它受有三位主人的照顾,不过黑猫本就不受祥意,所以,即便孩子心中欢喜,大人还是会用各种手段,想办法把它送走。前两位主人是这样。

    但第三位主人不同,第三位主人是县衙的县官,县官姓孙。

    也算个读书人。

    论才情品德,也就普通罢了。

    至于算不算的上恪尽职守,多有行善。

    那估计是算不上。毕竟只黑猫自己听到的,县官抱怨生活苦,工作苦的次数,就有不下十次。

    但,即便县官真是个混蛋,他对于黑猫,依旧是恩人。

    猫生并不漫长,十年而已,而县官,养了它八年,直至它寿终正寝。

    ——“这猫儿可真是精灵!”

    这是初次见面时,它窝在房檐下,县官跟它说的话。

    ——“哎呦,真是脏了的黑球,不过洗干净还是很可爱嘛。虽然人人都说黑猫不详,但谁让你运气好,遇上我这个不信邪的呢,以后,就跟我混吧!”

    ——“哎呦,明儿,你是不知道呦,那城东的李大叔该是多烦人,就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嚷嚷的。”

    ——“今儿个心情不错嘛,明儿,走,我带你去山上转转。”

    ——“啊!明儿,你说我要也是一只无虑的猫儿,该多好啊…”

    ——“明儿,看来咱们缘分已尽,不过,我真的很庆幸你能在这,要不然就依着我这软蛋的性子,恐怕早就撂担子不干了…”

    明珠,是他给它取的名字。

第16章 过往

    而直至它死的那晚,他的态度还是跟初见时一样,随便,亲切的絮絮叨叨着,直至,它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为止。

    身死之后,魂归地府。

    它灵智滋生,被鬼官看中,做了伏灵的镇兽。

    不过,拘灵遣将者,讲的是公正严明,绝不容私。

    所以镇兽,也要断绝前情,该还的还,该了的了。

    于是乎,它来了。

    只是为了跟他说一句,谢谢而已。

    但世事可笑,作为地府镇兽,它却根本不能踏入衙门半步,只能在这等着。

    “他不出来,你进不去,那你是打算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不,今夜之后,便到了期限。十日还魂,再拖,也毫无意义。”

    确实是个无聊的故事,陆罄竹将木剑收回,说道。

    “那你接着等吧!”

    “我以为你会听完之后,帮我一帮。”

    陆罄竹诧异的说道。

    “为什么我要帮你?正如县官自己说的,至你死后,你们缘分已尽,他不出来,十日时间。你一直在这等着,结果却还是这样,这正是缘分尽了,照我说,反正你又没有欠他太多,虽然你受他照顾,但又何尝不是在照顾他的牢骚,埋怨?各取所需罢了,又何谈恩情?”

    黑猫没有说话,陆罄竹挥挥手说道。

    “行了,你慢慢等吧,老夫可是上年纪了,受不了熬夜。”

    很快,老人的影子就从道口消失。

    而黑猫,依旧等在那里,寸步未挪。

    ……

    孙县官有些睡不着。

    夜已经深,明日还有公务。

    可他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心情显得急躁,好像是在提醒他,是不是忘却了什么事。

    彭!

    什么动静?

    睡不着的孙县官坐起来,望向门口。

    彭!

    又来?

    夜半三更的,孙县官吞咽唾沫,提一口胆气,悄悄靠近门口。细细聆听,外面并没有动静,忐忑着,将门打开一道缝子,夜深人静,一看地上,却是一块石头,不止一块。

    那石头连成一条线,像是在故意给他引路。

    孙县官皱着眉头,因为失眠而显得情绪躁动的他,在此刻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

    “这里可是县衙!”

    用这种理由给自己壮胆的孙县官,便一路跟着石头走,很快就看到了正门。

    正门大开,看着有些黑暗。

    不关门,就是因为这里是县衙。

    不用怕强盗,更不用担心鬼怪。堂堂正气,自然不遮不掩,无所畏惧。

    那石头已经停了,像是在指引他,走出正门,可孙县官却有些发怵。他正想着转身回去时,头顶月色被盖住,而正门外,却有一双,发亮如明珠的眼睛点出。

    目光对视!

    仿佛连魂魄都被勾走。

    孙县官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几步间距,他一脚踩出大门外,而黑暗暴涨,仿佛要将他吞噬。

    当完全踏出县衙后,孙县官打个哆嗦回过神来,见眼前蹲着一只黑猫,黑猫眼亮咧嘴微笑道。

    “呦,好久不见了!人渣!”

    当月亮重新探出头来时,衙门正门口,只剩下了一地衣服残骸,以及那只正舔舐爪子的黑猫。

    “看来你的恩,已经报完了…”

    声音从衙门里出来,陆罄竹提着剑问道。

    “可心满意足?”

    “心满意足?”

    黑猫喝声道。

    “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扒皮抽骨,但…很遗憾,我能做的只是吃了他而已。”

    很恐怖的发言,却从黑猫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悲伤,但也只是一闪即逝,凶悍重新架在黑猫身上,它质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夫只是喜欢钓鱼罢了。不过老夫很好奇,孙县官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愤恨?”

    黑猫虽然凶气难藏,但神情却很平静,它轻声道。

    “做了什么?我说了,我只是报恩而已。”

    县官跟黑猫的故事,句句属实。

    只不过那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昔年,黑猫死后。县官收到调令,迁到竹取县任职,途中却遭了恶贼,人死也就罢了,身份还被人顶替了。

    如此过了十年。

    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不,也许有人察觉到了异样,但索性将错就错。

    毕竟,别管这县官是不是冒牌货,只要能派上用场,不就行了?

    但,黑猫记得这仇!

    它要报恩,为主人偿命。

    黑猫身死,被鬼官大人看中,那时黑猫还不知道县官的事,它只记得县官跟它说,缘分尽了。

    所以,便乖乖做了拘灵遣将的地府镇兽,

    如此过了十年,修行有成的黑猫,从鬼官大人口中得知了县官被替一事。

    可以说,如果鬼官不提,黑猫便再也不会跟县官产生关联。

    谁让两界殊途呢!

    黑猫也问鬼官。

    “大人因何要告知于我?”

    鬼官大人回答它。

    “你既然是本官的属下,本官自然不能让你吃亏!”

    黑猫很感谢鬼官的提醒,能让它为主人做件事。

    回溯至眼下,黑猫扭头说道。

    “你可要杀我?”

    “杀了你,那鬼官岂不是要为你出头?老夫只是觉着你这小猫生的可爱,所以便打算养你,不曾想,已经有人管了。”

    陆罄竹没好气的摆摆手,就这么走了。

    夜深,吹出一股风,将影子里的两点光,扫的干净。

    ……

    本来有当猫奴的机会,但可惜,缘分不够。

    陆罄竹没开玩笑,他孤家寡人一个,如果能忽悠到一个同行友人,那自然欢迎。讲究缘分的陆罄竹,本以为有机会了,没曾想,他真就是个看客。

    不过这竹取县的县官,如今突然死了。

    怕不是要出事呢。

    但若生骚乱,便任由其扰好了,解决了第二件怪事后,陆罄竹回到客栈,任小二烧了热水泡个澡。

    舒舒服服躺床上,闭目安睡。

    神魂颠倒,眼见一条古道。

    两旁点灯笼,每三丈一亮,见几十丈外,立一宅门大院。

    陆罄竹往前走,脚步轻飘飘的,难不成,他此刻是灵魂出窍了?还真是神奇,陆罄竹走到院门口,不见牌匾,只看到敞开大门里面,有一颗光秃秃的老槐。

    呼喊一声。

    “可有人在?”

    见一只花蝴蝶扑打着落到他肩膀。

    “先生请随我来!”

    蝴蝶引路,穿廊过墙。

    到了侧院,是一方花园潭,水浅花香,摆着一桌菜品。

    还有个人。

    黑须可胜美髯公,凤眼点红做灯笼。

    长宽红布自身挂,挺立一牌唤太公。

    此处的太公,可不是姜太公。有书曰《鬼仙目录》所记,一地英灵所成为城隍,管一城之安,一地鬼灵所成为鬼官,管一地轮转。

    也就是管辖范围极限缩小的阎王爷,便是鬼官,自《鬼仙目录》所记,鬼官的来历多样,其中更有后天之灵,比如那未来有可期的仓马井,就属于后天之灵列位。

    而鬼官管轮转,自然不问前生。

    职责作风公平至极,所以是太公。

    而鬼官,多是天选。

    世上可有神在?

    当然是有的!

    不过没那么经常看见罢了,毕竟人间百态有自己的发展,也只有在转世轮回这上面,才能瞥见天上神的踪迹。

    城隍是保护神,鬼官,则是纯粹的搬运工。不需要去管一地的烧杀抢掠,职责就一个,等到死灵出现,带走,送去投胎,完事!

    至于这灵是个什么出生,是好是坏,都无所谓。并且,鬼官是不会管怨灵的,比如那粮铺老板女儿跟腹子合一的怨灵,便不在鬼官的管辖之内。因为,不够纯粹。如果强行投胎,那只会出一个先天暴毙,然后怨上加怨。

    当然,鬼官是可以去处理,但要不要去处理,全看那地方的鬼官自己的判断。

第17章 马大师

    而且鬼官也跟城隍一样,并不是处处都有的。毕竟担任鬼官者,属于万分之一。

    眼前这位仪态不凡的,应该是那黑猫的新主子。

    “请坐!”

    两人共敬一杯。

    “本官殷名江,为本地鬼正,不知先生大名?”

    陆罄竹客气道。

    “不敢当,老夫陆罄竹,殷大人邀请,实在是让老夫有些受惊。”

    “告罪告罪,本官知先生住竹取县除害,这才想感谢于先生,没能提前招呼一声,实在是顾虑不周,先生见笑。”

    “殷大人果真是那猫崽儿的护主?”

    “哈哈,明珠性子铿锵,言一生只问一主,本官顶天了算它的上司。”

    “倒是只好猫,殷大人可有意相让?”

    “本官见先生高人尊目,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人老皮厚,老夫也就这优点了。”

    “哈哈哈,先生真可妙人,不过来去之事,该是明珠自己做主才对,再则,本官私心可不想放了明珠,钻进先生怀里。”

    “那还真是遗憾。”

    “本官一是同先生道句感谢,二来,则是问问先生的来历。”

    “哦?难不成老夫头顶凶兆?目生烂疮?不似好人吗?”

    “先生心气充盈,体态健硕,目藏神光,乃高人!本官不过是小小一个地灵,自然,愿意同先生攀攀关系。”

    “老夫以为殷大人是个不管闲事的。”

    “小事多做平白惹闲心,但大事,却不得不盯紧一些,毕竟本官头上,是被管着的,若是坏了一地之本,本官这几百年的修行,恐怕是没了。”

    “殷大人可放心,老夫不过是闲云野鹤的一介俗人罢了,无害人之理。”

    “再好不过!”

    (鬼正,这个正,便是仙,一地鬼官,便是鬼中之仙。)

    ……

    竹取县只有一间私塾,名曰青竹书舍,门第不足百人,但毕竟教书的只有一位,还是位年纪大的老夫子。

    陆罄竹见竹取县很有风采,便决心停一段日子。

    于是乎,找到了青竹书舍。

    书舍的张夫子,很好说话,见陆罄竹的确称得上所见丰富,学识渊博后,便同意了陆罄竹做书舍的第二老。

    两老共称夫子,教书育人复文。

    因着他风趣幽默好相处,所以书舍的学子们,倒是没有太抵触他这位新先生。

    自黑猫报恩一事,过去了十天。可算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了风声,对于死掉的县官究竟是人没了,还是单纯的失踪了,具体定论无人得知,只有一位新上任的,像是被赶进火坑的鸭子一样,急匆匆的跑过来冒头。

    还有一件事,衙门的马捕头,告病不出在前,后索性干脆辞职。

    一县捕头可以说是三把手。

    那马捕头可谈不上淡泊名利之人,突然看破红尘,里面肯定有说道。

    虽然这世道还不存在狗仔,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在先前,马捕头酒后失言的清风楼里,传出来一个说法,言是黑猫害人,而马捕头这个亲历者,自觉恐怖,便跑了。

    事实上,马捕头确实跑了,举家搬迁,走的时候速度比那梁上君子还快。

    如此行动,让传言坐实。

    但平头百姓也有一点好,就是万般事情只敢嘴上花花,绝不深入,对于竹取县换了新县官这事,没荡出来多少水花。

    也就是县中包括袁家在内的那几位万贯财,去衙门走的勤快了些。

    毕竟上下打点,是生意的基础。

    新上任的县官姓秦,秦县官年纪轻轻,今年不过才二十八岁。于官身而言,有句老话说的好,“三十入门,四十而立”。

    跟许多同事比,他年纪不大。

    所以才颇为庆幸。

    新官上任三把火,秦县官是没有点火的胆子,毕竟大齐立国之后,虽然依旧存在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于前朝作比,该有的底线还是有的。

    毕竟,大齐以武立国,法律严明。

    动不动就是杀头谢罪。

    虽然不放火,可迎着县中几家的热情,也让秦县官有些发飘。毕竟白花花的银子哪不比美娇娘好看?

    可,在欣喜之余,秦县官又有些头疼。

    新官上任,他头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调查前任县官失踪一事。

    对于事情真相,出去打听一番,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是有猫妖作祟。

    可秦县官不可能就写这么一句话,然后上报了事。除非他这新官打算光速辞职。

    得干点实事。

    如果真是猫妖作祟,那就得想办法砍了这猫妖,如此,他自己也能安心一点。于是乎,竹取县多了一告示,杀妖除害。

    “赏银五百两!陆先生您觉得这新县官如何?”

    几天时间,小二哥跟陆罄竹算是混熟了,闻言,陆罄竹笑道。

    “一句财大气粗不可少!”

    “不过那孙县失踪,真的是猫妖所为吗?”

    陆罄竹劝说道。

    “无论是不是,都与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无关。”

    “那倒也是!”

    新县官急着除妖表功绩,那黑猫明珠,虽然只是猫崽儿一只,本事却是有的,先不说这五百两的巨款,能不能找来一个货真价实的高手,只说那黑猫明珠如今有鬼官殷江罩着。

    这位新县官的功绩之心,就注定得不到满足了。

    …

    五百两呦!

    可真是了不得。

    竹取县民都被新县官这魄力决心震住了,他们一边赞叹,新县官财大气粗够豪爽,一边也期待着,能有高人露真面。

    毕竟多有凡俗辈,谁人不向仙啊。

    只“逍遥长生”四个大字,就算贵为一国之君,恐怕也不会拒绝。

    可,高人难觅,

    尤其是民间的高人,多是藏进山里,开门立派。而扫出来跳蚤活动的,自然都只是些,没头没脑的混骗子。

    如此又过了几天,重金之下,终有能人。

    秦县官望着眼前人,精壮如虎口吞狼,两臂雄风震苍茫。

    真是个好汉子!

    汉子姓马,人称降妖伏魔大天尊,马大师,擅长快拳攻打,拳抖而出,有如长鞭谍影。

    故称,“闪电五连鞭!”

    不过,江湖混乱,多有骗子。

    秦县官可不想被骗子忽悠。

    “可否请大师稍稍展示一番?”

    “那有何不可!”

    见马大师一口气提起,突然甩拳而出,一套拳打果然够快,而且套路深邃,秦县官根本就看不懂。

    马大师拳声停止后,秦县官口中连呼高人,请上座。

    “大师,我县中有猫妖害人,求大师相助啊!”

    “区区妖辈,大人自可放心,待本人出马,将那猫崽儿提来。”

    “那可就全仰仗马大师了!”

    见龙精虎猛的马大师,雄赳赳气昂昂的离了衙门,秦县官长松一口气。有如此高人相助,那小小猫妖死定了。

    猫妖一死,他交完差,也就可以好好的在这安宁的竹取县享清福了。

    好日子临头,秦县官口中忍不住哼奏小调。

    ……

    自告示被揭后没过两天。

    陆罄竹听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那作祟的猫妖被弄死了。

    “真的假的?”

    小二哥说道。

    “是真的,秦县官可是让人把那猫妖挂在长阳道上,供人参观呢。”

    长阳道,那不就是衙门口吗?

    “小二哥可去看了?”

    “没…我可不喜欢去瞅死掉的妖怪。”

    这事还真是有意思,如果真的是猫妖尸体,那从根本上是说不通的,因为如今的猫妖,压根就没有实体可言,鬼怪之身,不过是一团散气,聚散随心,又怎么可能抓住肉身呢?

    若是真杀了,那就是魂飞魄散,别无二选。

    陆罄竹决定去凑个热闹,他到了长阳道,果见人头绰绰。

    “哎呦!这看着也不吓人嘛。”

    “还不吓人?你瞧瞧那呲牙咧嘴的样儿。”

    “噫,这就是妖怪啊,可真是不得了。”

    见衙门正门左边,立着一柄木枪,绑着一只黑猫,黑猫一动不动,牙门大张,栩栩如生,全无死相。

    “这可真是…不得了。”

    ……

第18章 真可谓高人呐!

    试问,一县之官,那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见的吗?

    又不是红楼女子,再说了,那红楼娇娘也得掏钱,一夜多金银。

    而作为县官,别说给钱,就算你拿出来一百两,那也不…不是不能聊一聊。

    恩,毕竟一百两,不是小数目了。

    “先生有什么事?”

    有钱拿吗?没有。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人赶走,因为他是个新来的县官。

    虽然刚除了那猫妖,秦县官觉得,自己的功绩已经远超前任,可光是他自己觉得,那是万万不够了。

    为官之人,最应该注重的是什么?

    风评!

    尤其是在大齐国立之后,百姓的意愿,有很高的力量。

    所以,他这个新县官不烧火,不榨油,还要乖乖循着本地民众的脸色过日子。

    来者是一位夫子,读书人嘛,而且还是位气度不凡的老先生,

    你若是闭门不见,那很不好,

    哪个当官的不知道,天下读书人是一家的道理。

    这帮子嘴快的笔刀子抬起来,那是真的让人生不如死,虽然听属下说,这位夫子也就比他早来几天,对竹取县而言,也是新人,

    可,这把年纪,这个气度。

    谁知道这老头背后有多少学生,其中功成名就者,又有几人?

    以防万一,事不漏空。

    这就是为官之道。

    “大人,老夫见门外猫妖姿态,栩栩如生,甚是不凡,听说大人请来有高人除妖,老夫便想见见高人。”

    “这,先生为何要见那高人?”

    言外之意就是,你一个糟老头子不去教书育人,跑过来掺和什么妖怪事?真不怕把你这把老骨头给搭进里面?

    “大人有所不知,老夫,其实是一名旅行家!”

    旅行家?

    为心而动,向死而生!

    什么疑是银河落九天,蜀道连关尽无穷!

    足足小半个时辰的折磨后,秦县官忍无可忍,出声打住。

    “够了!不,先生之壮志,本官已经了然,不过先生恐怕是见不到那高人了,那位马大师自号降妖伏魔大天尊,以天下民生为重,好云游,事毕之后,马大师便离了竹取县。以马大师高深莫测的能耐,肯定是追不上了。”

    “是这样啊…那老夫还有一问,大人年纪轻轻,如今身居县官一职,想必是自有雄心壮志,想要留功于世!”

    秦县官应同,总不能让他直率的说,自己只想着在这竹取县撒欢养老吧。

    “既然如此,大人觉得,前任县官,是因何而死?”

    “不是猫妖作祟吗?”

    毕竟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没了踪影,除了妖怪手段,他真想不出来其他答案。

    “是猫妖作祟无疑,可,大人难道不奇怪吗?这竹取县有民数万,为什么那猫妖只盯着前任县官一人呢?”

    “这…先生想说,是前任县官德行有亏,所以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然也!”

    “本官也曾拜读《说妖记》,其中明言,为多尾者,好弄人心。”

    “大人觉得老夫是在哄骗你?”

    “怎么会…本官也没有迂腐到只信书上所言,但就算如先生所说,前任县官自是德行有亏,死不足惜,可猫妖害人,这是事实。再则,马大师已经将猫妖降服,再谈真相,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大人心中明悟就可,不过依老夫之见,猫妖却没有死呢。”

    “哦?先生何出此言?”

    “大人且看!”

    就瞧见陆罄竹抬手,冲着朝堂门外勾了勾,有风打在两扇红门上,一股子黑烟灵动,扭着腰钻进来。自陆罄竹摊开的手心上,凝聚成一只不足鼠大的黑猫,舔舐爪子,栩栩如生。

    如此手段,还比马大师一套闪电五连鞭更震撼。

    毕竟闪电五连鞭只打风尘,哪如眼下。

    抬手招魂,真可谓非人之举。

    朝堂两旁守着的衙役吓的瞪大眼睛,呼吸都是出多进少。

    而秦县官自己,虽然心中同样震撼,但一有马大师在前,二则,无论是眼前的老先生,还是那手心的猫儿,都是亲切可爱,并不恐怖。故此,秦县官的表现还算淡定,只是难免口干舌燥,说话声音沙哑许多。

    “这…不曾想先生是高人,本官怠慢!”

    “哪里话…老夫不过俗人一尊,哪有脸论高人。你这猫崽儿,见一县之掌面前,却还装聋作哑,岂不是失礼?”

    受陆罄竹口头催促,那猫儿真朝着秦县官一点头,口不动,唯有清脆之声入耳垂。

    “明珠见过大人!”

    妖怪也有名呢?

    秦县官眨眨眼,总感觉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踏入了了不得的新世界。

    “这…客气…实在是…客气!”

    “哈哈,大人不用紧张,正如大人所言,这猫妖虽说也算是为民除害,但,杀人之实板上钉钉。受到责罚,理所应当…”

    “这,莫不是马大师他…”

    马大师作为请来的高人,行动肯定不是按着秦县官的吩咐,马大师出去后没太久,就提着猫妖回来了。

    第一面,秦县官是真怕马大师也属那江湖骗子,出去一趟只抓一只寻常死猫来顶替。

    可再想马大师拳如飞龙,目藏雷光的身姿。

    怀疑之情也就打消了。

    将猫妖置于门口暴晒,供百姓观览。

    也是马大师的提议。

    作为一介凡人,秦县官肯定没能耐辨别真假,就只能将错就错,现在他庆幸,自己没有对一位真高人提出质疑,但也无奈于,没能猜透高人的心思,要知道,为了在百姓心中竖起更好的形象,可是他亲自把那猫妖的身体挂上去的。

    一想到双手与妖触碰,

    秦县官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有些留恋那冰凉绵软的触感,一边又后知后觉的害怕。

    “此间事,便你自己说吧!”

    黑猫明珠,转述事情之因。

    还得从那天晚上开始说起,黑猫为主人报仇,遇到了陆罄竹。而跟陆罄竹分开后,黑猫便按照规矩,在鬼官大人给出的十日期限结束前,返回地府。

    将事情逐一上报后,

    鬼官殷江目远。

    黑猫不知陆罄竹的小手段,可殷江只是朝四方精灵一问,便知了七七八八。一则感谢,二则警惕,三则好奇。

    出于个人的情绪和工作的职责,才有了殷江入夜私请陆罄竹一聚的事,

    那夜,二人相谈甚欢。

    而黑猫在报仇之后,便又回归到正常的工作岗位中,那就是守着竹取县内乃至周围,若有生灵死,它就会去把生灵带入地府,进行投胎操作。而在特殊情况下,黑猫也有保护生灵的责任。

    作为鬼灵,黑猫若不动心,便非常人所见。

    之前竹取县并不是黑猫负责的,而是在陆罄竹那一夜露头后,鬼官殷江重新安排的。

    竹取县很热闹,黑猫却慵懒,四处走走,时常爬粱壁之上打盹儿。

    毕竟一县热闹,哪可能天天死人啊。

    工作根本不忙。

    再就是马大师突然寻上门来,马大师的确是位真本领,黑猫刚放幻觉,就被马大师一声低喝震碎,在马大师手上,黑猫这十年道行,根本扛不住。

    眨眼就落败了。

    马大师没有妄动杀念,而是问黑猫。

    “因何杀那县官?”

    黑猫如实告答后,马大师便又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罚你暴晒一月,受日照苦,以偿罪孽。”

    可鬼灵身虚,哪能是抓得住的?黑猫正这么想呢,就见马大师从腰侧取下来一个小小的布口袋。喝一声“收!”。

第19章 为人之道?

    黑猫一闪神,就已经成就实体,不过却不能妄动,毕竟是死猫。

    再就是今日之事。

    黑猫觉得自己很长见识,无论是马大师布口袋化鬼为妖,还是陆罄竹勾手戳破口袋。

    都是它不懂的能耐。

    正如鬼官大人所说。

    “切记多望,多见,多学,多记,此乃为生之道理。”

    而闻听黑猫所言,秦县官又何尝不是眼界大开?

    不过根本没心情高兴,一个逃不过的麻烦,就跳到了眼前。

    “这…依先生所见,日照之刑是否…”

    “大人不必忧虑,那位马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老夫今日来,只不过是想探探大人的口风!”

    “本官的…口风?”

    “大人可觉得,为妖为鬼,尽皆为害?”

    “自今日见了这事后,本官是不可能再有这种想法了。”

    “那大人可觉得,作为一县之掌,有责任为民讨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县官就是榆木脑袋,也领会了陆罄竹话的意思。见秦县官颇为郑重的冲着陆罄竹行个礼,铿锵道。

    “先生请放心,本官虽不敢自比盖世英才,但也能做到以自身之则为本,一视同仁。不问鬼神,不论妖人,只见公道。”

    “说得好,老夫记着了。猫儿,一月苦刑,可有冤也?”

    “技不如人,毫无怨言。”

    “呵~你这小小猫崽儿,脾气倒是挺硬,既然如此,那便接着受罪去吧!”

    陆罄竹手一挥,黑猫便没了影子。

    而没了黑猫在侧,只面见这位慈眉善目的长者,秦县官胆子大了许多,他张口问。

    “先生今日,莫不是仅为此?”

    “不错!怎么,不太理解老夫的想法?”

    “是…还请先生告知!”

    “老夫只是希望上一道保险罢了,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一县之地虽不大,却也有富商几家,有民上万,若是县官真想背地儿做点丧心之事。恐怕也能瞒天入海。天下之大,王朝之兴,胸腔裹正义的青年才俊层出不穷,可,朝堂之上,百官之列,心如黑泥者堪称人人。但试问,若早三十年,他们难道就不是那心中怀正气者?”

    “他们自然是,可,世道之大,为欲夺心,以权色为最。位高权重堪坐久,心胸少年暮白头,不复江山雄图志,独坐楼中宝尽收。老夫不懂为官之道,但自觉也有杀人之心,害人之意,吓人之威,古人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头悬梁锥刺股,当成大器。于天下百姓,万万之民。老夫不过蜉蝣一株,根本无力。可,大人切记,蜉蝣也可化刺芒,扎的尔疼不忘心。”

    秦县官望着眼前长者,突然有些羞愧,为初来乍到,受几家奉承,就沾沾自喜,满脑子想着贪福享乐的自己而羞愧,

    蒙心自问,他可有少年志吗?

    答案不言而喻。

    于此处,竹取县县衙大堂之上,一县之官行弟子礼,躬身一拜乎。

    “学生秦心海,定不忘先生叮嘱,固守本心,坚定职责。自,以我之身,换此方公正,太平!”

    ……

    望书中世界,敬世事太平。

    陆罄竹觉得,这属于缘分。毕竟他本就是个俗人,如非缘分注定,这种好事怎么想…他也没资格接住。

    毕竟数一数这世间有能者,便是千万人出其一,也能凑出来两只手了。

    当然,比起自得,陆罄竹其实很享受书中世界。

    书中世界是虚妄吗?

    可以这么说。

    但,陆罄竹并不想去绝对的肯定,书中世界是虚妄的。

    他作为亲身去经历过故事的人,虽然只是以,一个看客的角度。去目睹故事的发生,可那所见景色,人物,都是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的。

    即便,于真实而言,他们只是浓墨点下半句青。

    可,试问一句,他又如何确保,自己并不是故事中的一员呢?

    对吧!

    没有绝对的证据去证明那狭小的存在是虚无的,就必须让自己大度起来,去接受那一份狭小可能性的存在,这便是陆罄竹的想法。

    黑猫一事,陆罄竹也是个看客,事实上他很少主动去做什么,未来,他也会如此,

    很多人都坚定向上,认为既然自己存在,那便是。

    “我自与日争辉,与天共齐!”

    这种想法有错吗?陆罄竹认为,想法是没错的。

    古人云。

    “天生我才必有用!”

    这句话明确的断定了,个人的独特存在性。

    这也是陆罄竹认可的,所以,他才会选择现如今的活法。

    跟年龄当然有关系,毕竟初来乍到的时候,陆罄竹确实想做一些,很波澜壮阔的事情。

    可如今,他也许有可能去做到,但目的已经改变了。

    比起去让天际线开出一道彩虹,陆罄竹更喜欢看街头小孩追逐打闹。

    之所以有感而发,还是和青竹书舍,以及竹取县秦县官的对谈有关。

    秦县官是个什么人?

    陆罄竹唯一的认识,就是秦县官的年轻。

    除此之外,陆罄竹并不清楚秦县官的事情,反过来秦县官也是一样,不明白陆罄竹的琐碎。

    两个互相近乎一无所知的人,争论…不,应该说是讨论了一个问题。

    为妖之害?为官之道?

    这难道不是两个问题吗?

    当然是一件事,什么是妖?长的跟人不一样,就是妖吗?

    史记曰。

    “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

    内涵是一样的,进行批判绝不是从外表出发,而是从行动出发,

    比如,有一人,容貌俊美,声音如仙,却心狠手辣,一夜杀人一家。他可还算个人?

    算个屁!

    如果你说你是出于报仇,或者其他,以被动才形成主动的理由。那姑且人道主义还能为你说句话,毕竟公正的批判,绝不是只单独去辱骂错误,只把目光聚焦于错误,那就是最大得不公。

    但这种主动而无被动胁迫的,就是毫无人性之举,毫无兽性之闻。

    尚可听。

    “虎毒不食子!”

    而为官之道,最重要的就是公道二字。

    这位秦县官很不错,他口中句句恭敬,可心,却是不曾低头的。

    就像一根独木,风雨交加,晴天霹雳,暴雪拂面,独木依旧是独木。

    陆罄竹多问一句,也正如他自己说的,清楚自己的无能后,陆罄竹要做的并不是改变自己,而是选择了偷懒,去把重任,托付给了别人。

    秦县官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陆罄竹看不透人心,但他听得到,秦县官最后那句话里的认真。

    这就足够了。

    而在书舍,也有学生,询问陆罄竹。

    “先生…先生可否教我,何故曰,为人之道?”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也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复杂在于“人”这个字,什么叫做人?长的是人,那就算是人吗?还是以貌取人的结论,单纯去用外表判断,太肤浅,可用行动来解释,又会变得很复杂,毕竟,人从来不是一尘不变的,

    就像是这世间生长的万物,人同样也是万物之列,自然也有变化。

    懵懂,狂妄,沉稳,开明…

    随着年龄,经历,各方面的转变导致人的改变。

    甚至会出现。

    40岁的自己跟20岁的自己从想法,喜好,各方面都背道而驰的情况。

    所以,复杂的答案只能融汇成一句话。

    “人,不可一概而论!”

    但,他好歹也是个老师,就这么轻飘飘得去回答。实在是有些不负责任,因此陆罄竹选择了更简单的回答。

    “何为人?多看,多学,多记,多问。古人云,吾日三省吾身,待百日千日之后,答案不请自来。”

    学生懵懂的点点头,没有追问,也让陆罄竹大松一口气。

    是了,他又逃跑了,没能更好的回答。

    绝不是陆罄竹不希望回答,而是陆罄竹也不懂答案是什么。

    对这个问题,陆罄竹有答案吗?当然有,可那终究只是他自己的答案,对于美丑之论,个人想法尚且不同,更别提是,问心之疑。

    所以,陆罄竹有答案却不能说,只能够去引导学生自己寻求答案。

    古人云。

    “活到老,学到老。”

    实在是言之有理。

    当然,只看结果,他确实是逃了。

    ……

第20章 行善有始

    五百里大山之内,藏精怪有数。

    山林地抖涯高,乱木杂草无穷。

    山间野兽,虫子,更别提有多少了。

    此地少有人至,更无大道,见林中有几只飞鸟振翅,口中惊鸣。

    森林谍影,数道人形舞着兵器,动作矫健的穿插自林中。

    他们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山匪。

    此行,正在追人!

    什么是江湖?

    贩夫走卒全江湖吗?当然算,跑江湖跑江湖,你说你杀刀见血腥,才算江湖?厨房有厨子刀刀见血,那把砍菜刀估计比你手中宝剑血腥更浓。

    不过,很多人并没有身处江湖的自觉。

    似乎,只有大侠,豪贼,枭雄凑在一起,才算是江湖,

    有说书人坐落,拍案高声唱那英雄名。

    四周坐满的看客各个目不转睛,深怕漏过一个字,他们觉得,说书人口中的,那才是江湖。

    可实际上他们自己,才是江湖。

    而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不过是打铁蹦出来的火星子罢了。

    山林追人,杀机倾泻。

    只为了酬劳,世上有人,人有万万,万万人中,又藏三百六十行。

    而杀人的行当,有不少。

    为钱杀人,赚赏金的,便是他们,没有什么美名传,只是,自称刽子手罢了。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绝非杀手,是匪徒。

    他们虽然杀人,但却讲一定的道义,那就是绝对不跟你玩阴的,杀手会不择手段,但他们不会。

    如果杀手有可能,去拿目标的家人做威胁。

    那他们只会提前把目标的家人干掉。

    所以,他们并不是贼,是匪。

    今天,目标很棘手,算天算地,谁能算到一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居然还是个轻功高手呢。

    失算了!

    但,他逃不掉的。

    因为他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有足足十一个。

    为了杀他,有人花了许多银子。

    看在银子的面上,哪怕是阎王爷挡路,也照砍不误。

    ……

    一路逃,夺命逃。

    可,又能逃到哪里去?

    那穷凶极恶一窝人,简直比野狼还要可怖。

    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凭什么要他来受这罪?

    埋怨,绝望,当此类情绪忍不住,拔上心头的时候,他自胜人强的轻功,便慢了下来。

    嗖——

    飞镖穿堂过,砸在树上头。

    他停下来,被包围了,逃不掉了。

    他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老师的话,多勤学苦练。看看这群吃人肉过活的,个个龙精虎猛,气态充盈。

    再瞧瞧他,冷汗直冒,气虚狂喘。

    死定了,死定了。

    可,他不甘心啊!他还很年轻,他还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等着他呢,又怎么可能甘心死在此处?

    “你们…呼…我…我可以给你们更多的银子!呼,放过我,不会有人知道的!”

    求饶,他自己都没想到,在需要求饶的时候,他能说的这么顺口。

    谁能想到,早在一个月前,酒桌之上跟狐朋狗友高呼,求饶者都是懦夫的人,会是他。

    “哈哈哈,银子很不错,但信誉更重要,所以,去死吧!李公子。”

    “你们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啊!”

    “唉,要不你跪下来求求我们,说不定我们能酌情呢…”

    真的吗?真的只要跪下来磕头就行了吗?

    他开心的恨不得让自己的双膝化作一滩水,完全忘了一个月时,高呼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自己,是个什么嘴脸。

    “闭嘴!按规矩办事…”

    他刚要屈膝,便来不及了,

    是了,果然如此,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只要磕个头就能换人一命…真能这样,那天下间哪还能有死人啊!

    哇,糟糕,好像都出现走马灯了。

    他闭着眼睛,绝不是为了让自己表现的,像个不畏死亡的勇敢者,他只是害怕看到自己的血,害怕看到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滚下来罢了。

    ……

    数人合围,危在旦夕。

    千钧一发之时,虎啸山林害心。

    那自号匪徒的人等,全都惊了一跳,耳闻林中草动,接着就看到了那影子。

    好一头穷凶极恶吊睛白毛虎。

    这下要遭,匪徒们有心逃跑,耳朵就被一声虎啸震得发鸣。浑身如电打般立在原地,再也不能动。

    白虎踩着众人的心尖儿渡步,最后落到那倒霉蛋身上,倒霉蛋早就吓傻了,惨白着脸,见猛兽张着血盆大嘴贴近,口中呜咽一声,竟然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见大嘴咬住那倒霉蛋。

    白虎轻跃,等不见了踪影后。

    几个屏住呼吸憋红脸的匪徒这才大张口。

    “这下怎么办?”

    “还能怎办?你莫不是想跟那怪物拼命?”

    确实是怪物,那体型眼神,绝对是成了精的妖怪,他们能剩下一条小命,便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插一击回马枪。

    “不,你们说那妖怪多吃人,那小子铁定是没得救了,咱们回去,照样可以交差!”

    “闭嘴,我们不是贼,犯不着玩阴的,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也没资格拿钱。”

    “我不就是说说嘛…”

    “行了,回去吧,今日之事莫要外传。”

    “为啥啊?”

    “没文化真可怕,《说妖记》曰,山中有兽,百兽出一怪,百怪择一精,百精之首,故称山君。山君有能,夺心躯魂…”

    ……

    山间多有兽,恐惧不近前。

    石头上,他睁开眼,便匆忙的摸摸身上,没有缺胳膊断腿,没死?没死?他不敢信,莫不是那大妖怪见他是个病秧子,嫌忌讳所以没吃了他?

    嘿嘿,头一次为自己成了个病秧子而高兴,

    实在是妙呦!

    居然能活着,

    他心中已经决定了,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操练,绝不能再遇上这种事了。只是可怜那几个仆从…

    他叹口气,暂且收住了兔死狐悲之情。

    不过这是哪儿?若是山林当道,他还得想办法走出去啊。

    但都已经从那凶徒虎口脱了险,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醒了啊!”

    “啊,醒…”

    他下意识顺着声音扭过头,便见白虎盘卧,一双赤眸盯着他看。

    死寂…

    几个刹那后,白虎大开口。

    “呦,倒是小瞧你了,胆子挺大嘛。”

    啊!!!!!!!

    啊!!!!!!!!!

    啊!!!!!!!!!!

    妖妖妖妖怪啊!

    他白透了脸,内心都快喊的心碎,老天爷呦,您老人家要是真看我不顺眼,索性打道累劈死我算求,可怜我,刚跑掉了凶人围杀,又掉进虎口。

    越想,他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凄惨,竟然从眼眶掉出来两滴泪水。

    “哭个屁,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是爷们就支楞起来!”

    白虎声若撞钟,震得他泪水卡在眼眶里。

    “放心吧,本大王没心思吃你,你现在醒了,便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少在这里掉豆泡。”

    震惊!妖怪居然不吃人?

    不不不,是感谢,天啊,老娘啊!谢谢您生的我是个病秧子。

    “愣着干嘛呢?莫不是真想被本大王打了牙祭?”

    白虎连连开口,反而没了最开始的凶样。

    毕竟,这是个说人话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豹子胆,竟然敢搭话。

    “您,您真的不吃我吗?”

    “怎么,你小子莫不是个皮痒的?不给本大王磨磨牙缝不痛快?”

    “不不不不!”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拜倒。

    “您不吃我,便是救了我,救命之恩,磕头叩谢。”

    “呵,还真是个硬气的,行了,知道便好,走吧!”

    白虎下了逐客令,到底还是妖怪,余威犹在,所以他也不敢多开口,只是又连拜两次后,起身离开,

    见人影没入林中,白虎似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该算一件好事了吧!”

    ……

第21章 山间小道

    自竹取县留住一月,

    陆罄竹打算离开了。

    这些日子来,竹取县云淡风轻,至于那袁家小姐事,陆罄竹却是没有掺和,毕竟,他善多管闲事,却不是好多管闲事。

    而且,陆罄竹也看到过那袁家小姐。

    姿容貌美,也瞧不出来腥气。

    再则,有鬼官殷江,若是真有东西作祟,恐怕逃不过仙人制裁。

    一早,陆罄竹吃完早茶,便退了客栈房间,小二哥感慨。

    “先生轻快!”

    一把年纪还能跟个小孩儿一般到处奔走,实在是令人敬佩。

    陆罄竹也问了那有关鹿马县的消息,却不曾有闻,该是距离颇远。

    越来越觉得,这是那周掌柜随口胡诌了,若是不能消那恶缘,他的确没什么损失,可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正如来时,也没有太大的排场,陆罄竹备好干粮,便自东门出。

    这竹取县城,以后若有机会,却是可以常来坐坐,顺便问问那秦县官,可是真的不愧于心?

    ……

    以往鹿马县为目的。

    一路东行。

    山间大道通,艳阳天正红。

    打扮如夫子的陆罄竹,踩在那黄土路上,山间多热闹,还能从路边看到一晃而过的小动物,头顶亦有飞鸟盘旋。

    真可谓是山高路远,风景宜人,

    不乘车马自徒步,此间一去终难闻。

    因为对前路无知,所以陆罄竹思绪常落在追忆上,说那竹取县之事,其中最大得遗憾,便是没能把那五百两银子收入囊中。

    到底是天算不如人算。

    行径途中,见有小道,远眺人烟。

    到底是地大人稀大齐国,难闻人影。

    好不容易瞥见了烟火,肯定不能错过,陆罄竹有心做那唐三藏,敲门到访化斋缘。可惜他没有徒弟,孤家寡人独一个,实在悲凉。

    村子立于山半头,小路潺潺绕水流。

    深山老村,说的可能便是这么回事,

    还没到村子,就撞见有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正坐在河边钓鱼。不过少年并不专心跟个毛猴子一样有些坐不住,身子东倒西歪,无聊的打哈欠。

    “小哥儿!”

    冷不丁听着声,少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竿子都差点乘水去了。一扭头,却见不是啥孤魂野鬼,而是位慈眉善目,让人瞅一眼便心生亲近的老先生。

    少年才松口气,又忍不住生疑。

    他还没开口,陆罄竹便紧了一句。

    “小哥儿,老夫途径此地,见有人烟,故此想着借休,小哥儿可是村里人?”

    “是…”

    少年直接把鱼竿提出来,此刻哪里还有心思钓鱼,老林中突然钻出来个孤身一人的老先生。看这年纪,估计比他家爷爷还要大…莫不是…少年脑子灵光乱闪,先想鬼灵,后觉神仙。

    一根筋大莽撞,竟然脱口而出。

    “老先生您是神仙吗?”

    “这…小哥儿何出此言?”

    “孤身一人,这山野之地,老先生您不是神仙,又怎么有子孙后辈放心让您一个人出来?”

    言之有理,看来年老也没好事啊…可惜他也没办法返老还童。

    “小哥儿,老夫虽然白须如水流,但也深藏不漏,有日行百里之能!虽不敢称一句神仙,但也有打虎之力!更有颂号,人称景阳冈拳圣哉!”

    “拳…圣?老先生,拳我知道,木叔常说,老子的拳头可是能突破天际的拳头!”

    少年学着那不曾某面之人的语气,倒也有点模样。

    “但这圣…是个什么字啊?”

    “所谓圣者,乃一道之最,唔!小哥儿觉得村子里,最厉害的人是谁?”

    “那当然是大牛哥,木叔都不是大牛哥的对手,我亲眼看到过大牛哥把这么大一块石头,抛出去好几丈远呢!”

    “那老夫便是这大齐国的大牛。”

    少年似懂非懂。

    “原来如此,那您可真是厉害,我肯定是打不过大牛哥的…”

    “唉,此言差矣,人有道三千,岂能以拳力为高。小哥儿可能打不过那大牛,但也有比那大牛强的地方。”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多学多看多记,便是这钓鱼一道,老夫方才见小哥儿漫不经心,东倒西歪,哈欠连连…”

    少年被说的脸红,没想到窘相让人看的如此清楚。

    “若是万事都如此,小哥儿不足双十,就要颓废难还,从此生不如死!”

    “唉!?”

    “但,人自有喜欢跟不喜欢,小哥儿可喜欢这钓鱼的功夫?”

    “我喜欢吃鱼!”

    少年低着头,更不好意思了。

    “正是如此,我们生而为人,却不能保证自己,万事皆通。所以,才有如小哥儿这种,好吃不好动的,那小哥儿可有喜欢做的事?”

    “唔…我,我好像没有…”

    “没有也无妨,从现在开始就行了!”

    “从现在开始?”

    “不错,古人云,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付出努力跟时间,人人都可以成为厉害的大人物。比如这钓鱼,就从现在开始,小哥儿不要去打盹,不要去漫不经心,而是将精神,身心全部专注于,那鱼竿之上,心如定海,神若水流…”

    被陆罄竹的气势压制,少年不自觉的的点点头。

    “那,那我试试!”

    “不用紧张,放松自己。”

    “可那岂不是又会打盹吗?我可是村子里最能睡懒觉的了,就算是马老三也不如我!”

    少年话中居然还藏着得意之情。

    “小哥儿可喜欢吃饭?”

    “那当然,爷爷常说,多吃多壮,大牛哥一顿能吃三碗饭呢。”

    “小哥儿吃饭时,在想什么?”

    “这…吃饭时有什么可想的?”

    “那小哥儿觉得,吃饭麻烦吗?是否让人害怕?”

    “那怎么可能,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正是如此,要将钓鱼变成吃饭!”

    少年似乎懂了,举着鱼竿,瞪着眼睛,目望竿直水流。几分钟后,便突然泄气。

    “不行啊老先生…我好像完全…专注不了。”

    “那就努力去专注,一次的失败而已。古人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有兵器刀刃,哪一个不是千锤百炼而成?你这一次失败,只是千锤百炼中的一次,它毋庸置疑是失败,但,却是有意义的失败。有了这样的失败,积累成百上千次,届时,成功,不请自来。”

    少年颓废的心情,不知为何好了很多,对陆罄竹一开始的怀疑跟害怕,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淡化。

    “老先生,您好有学问啊!”

    “哈哈,老夫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不过,小哥儿你应记住,古人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既然希望自己不能一事无成,就绝不能轻言放弃,万事万物,贵在坚持。”

    “我知道了,谢谢老先生您…教导…”

    该是平日里很少说这种话,所以少年的脸有些羞红。

    “谢我不如精自身。”

    “老先生,您不是要歇脚嘛…走走走,我领着您进去!”

    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自上山路,少年提着鱼竿,口中喋喋。

    “老先生您是从哪儿来的啊?”

    “老夫四海云游,并无家住。”

    “唉?那您的家人呢?我爷爷常说,人之半生,有亲朋好友占一半。若是没了这些…人生可少了许多意思。”

    “哈哈,那老夫确实幸运,已经白头至此,就算受那寂寞之苦,也受不了太久时日。”

    少年抿着嘴,若有所思。

    “您说别人时,意气风发,口中话音不停,可谈到自己,似乎有些…唔…好像自己有没有都不重要的感觉…”

    陆罄竹脚步一停,连带着少年也停下来。

    “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夫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小哥儿说的在理。”

    少年又红了脸。

    “您,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就是胡说八道…”

    “哈哈哈,小哥儿可是很聪慧呢。”

    ……

第22章 矫情

    少年领路,到了村子。

    目光一扫房檐,也就几十户人。

    少的可怜,不过山间老村,有这些人也算不错了。

    有人好奇的看一眼,不过都显得很淡定,毕竟,他陆某人可不曾头上长个角,身后带尾巴。

    没甚奇怪的。

    少年领着陆罄竹回了家,还没进院,嘴里就喊。

    “爷爷!”

    只有两间房,外带一个柴棚。

    老人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头短发白了大半,看着还算年轻,有六十多。目光一眼就落到陆罄竹身上。

    “这位先生是?”

    陆罄竹拱手。

    “云游至此,借宝地歇歇脚。”

    “爷爷,老先生可厉害了,人称景阳冈拳圣呢!”

    “拳圣?”

    老人愣了愣,但到底是人老成精。

    “娃子,你去老陈家里看看大牛回来没,若是回来,你借一只兔子回来。”

    “哦!”

    少年是个听话的,放下鱼竿就跑了。

    老人提个请字,屋子内就一张老炕,板凳桌子,看着也没几件东西,更谈不上奢华。

    “老汉陈三海,不知先生贵姓?”

    这话说的客气,张口就是个贵字,陆罄竹笑笑。

    “我姓陆,老伯可是有话要问?”

    “先生年纪不小吧!以老汉这身子。赶山路都闲吃力,可先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儿,定不是常人,不是神仙,那便是妖怪。”

    “若我是妖怪,老伯不害怕吗?”

    “怕自然是怕,不过正如仙人见,我们这儿穷辟地啥也没有,如果先生真是妖怪寻上门,那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老伯倒是豁达。”

    “哪里是豁达,实在是没甚办法了,所以鼓着一口莽撞气,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儿。”

    年纪太大果然很不好啊。逢人见面首先就会被怀疑。

    尤其是在这种深山老村里。

    “那若是我算神仙呢?”

    “先生是神仙?那也无差别。”

    “哦?老伯觉得神仙妖怪无差别?”

    “是啊,于我们这小地儿,神仙也好,妖怪也好,都是摸不着衣角的。”

    也就是,两者之间差距太大,所以才连害怕或者想要攀附的心都没有了。

    就跟皇帝和平头老百姓之间的关系,于寻常百姓而言,是断然生不出跟皇帝产生直接联系的想法,当然,对于皇帝也就没有太多的敬意可言。

    于这小小山村,就是这个理儿。

    若有妖怪,这几十户人口,下场参考绿水村,就算是他这个修行小道者,都看不上眼的小妖怪,对寻常百姓而言,都是了不得的大害,根本没有反抗的能耐。

    而有神仙,小村一无所有,又哪来的胆量跟资本去攀附呢。

    陆罄竹心中多少有些尴尬,毕竟若是他顶着一张青年脸,那铁定不会遭人怀疑。

    亏他最开始还觉得老帅哥也魅力十足。

    “呵,老伯可放心,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只算个稍微有点本事的过路人。”

    “先生莫介怀,老汉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哈哈,只要老伯你不挥手赶人,那我又介怀什么呢!”

    因为没有能力反抗,所以只能认命了。

    这点跟绿水村很像。

    也应该是大齐国中,绝大多数小人物的共通点。躺平策略有错吗?肯定谈不上正确。

    但说错误,又有些过分了。

    毕竟,你总不可能对一个生患绝症的人说,你要更坚强的活着吧!

    那跟嘲讽有什么区别?

    甚至比嘲讽还过分,根本就是在伤口上撒盐。

    而神仙也好,妖怪也好,尤其是后者,对于这般深山老村而言,就是绝症,毋庸置疑的被动因素。

    绝不是希望发生的,可他已经发生了。

    没有反抗的能力,自然只能认命,

    因此要甩锅,一边可以甩给妖怪,可这个锅又太绝对了,毕竟没了妖怪,山村就算是安全了?当然不是,也许这里没有,但总有山头存在山匪强盗,甚至流亡恶徒,世界太大,坏人太多,多的五花八门的,更别提天时之变,天灾惊人。

    而另一边,则可以甩锅成。

    “世界有错,可最大得错却是受害者自己,他们太弱小了!而弱小本身就是罪孽!”

    这话过分吗?

    当然过分,

    就等于是说,你在路上走,突然被雷劈了,结果旁边的人不仅仅不可怜你倒霉,反而一脸瞧不起的说。

    “都怪你身体不够硬,居然连一道雷都扛不住。被雷劈,都是你的错!”

    神经病啊…

    可陆罄竹还是颇为认同这个神经病观点的,准确说,他认同的,是“弱小即是原罪”这句话。

    以他自己为例子。

    如果没有这书中世界的能耐突然出现,可能明年,后年,他就得亲眼目睹自己活活老死了,试问他想死吗?怎么可能,只是他年纪到了,不得不去死而已。

    这公平吗?从世界的角度而言,很公平,毕竟生老病死,属于天下公理之一。

    可他不可能觉得这公平,因为死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但,这句话是客观角度的评价,也就是,“是因为弱小所以才导致了罪孽。”

    绝不是主观因素上的,“是因为你的弱小所以才导致了罪孽!”

    后者过于神经病,狂妄自大。

    陈三海接着去厨房忙了,而陆罄竹则坐在院子里发呆。

    他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修行,需要一个入门的机会。

    陆罄竹可以给小村提供一个机会,让弱小的他们,拥有掌握主动权的力量。

    可,他又很犹豫,犹豫的理由是,他不确定自己能否负担起后续责任。

    给予了小村力量,小村是否真的只会把力量,用于己身?陆罄竹不能够保证,如果他给出的力量,从结果上却祸害了其他人的可能性不会发生…

    的确,对那白毛虎的处理,也是同等道理。

    可有一个很大的区别,

    虎妖非人。

    所以,同样的举措,陆罄竹的想法却很不同,就好像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死了,跟一个认识的人死了,之间的区别。

    作为一个人,陆罄竹是矛盾,甚至矫情的。

    他放走了虎妖,虎妖真的会听话吗?如果不听话,虎妖害人,死伤绝不会小,而他,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知道了这样的可能性存在,却还是做出了释放虎妖的决定。

    可现在,同样的情况,他又开始犹豫了。

    古人云。

    “一日间,人有三变,朝,午,夜。”

    陆罄竹叹气,他觉得自己是被少年无心戳破了事实,所以才成了眼下这幅纠结得模样。

    少年说他,仿佛活得像个看客,有些不在乎自己了。

    从能够去看书中世界后,陆罄竹确实开始朝着看客的方向发展。

    他把自己独立了出来,觉得自己是基于世界,却又高于世界的。

    这可以说是狂妄,毕竟,谁让天下间,能自书中取宝的人,只有他一个呢。

    不过,“只有他一个!”。这同样是狂妄…

    可,这就是陆罄竹之前的心境,他狂妄自大的觉得自己是一个世界的看客,他不会轻易做什么,又十分的自由,如果去做,就不会在乎结果,只以自己当时的心情做判断。

    比如释放虎妖,就是纯属一时兴起罢了。

    但,他现在却有些,回到过去了,

    也就是没有成为看客时的自己。

    做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的自由?

    哪怕没有人束缚你,依旧会自己束缚自己,比如说,没有人要求你出门必须穿衣服,那你敢不穿衣服就出门吗?

    人,是一撇一捺,理性跟感性互相支撑,才成就了人。

    但,人,同样是一个圈,一个自己把自己困在其中的圈。”

第23章 白马非马

    道德,羞耻心,害怕…

    说什么都行。

    这个圈的名字多种多样,它的作用就是,维持人这个字。

    无论是倒过来,还是分开,人都会变成非人。

    所以才需要固定住。

    在拥有力量后,通俗说就是,他开始飘了。人字分开,变成了非人。

    非人不自知,所以才被山野少年一句无心之语,打的头昏眼花,恍然回神。

    现在,陆罄竹思考一个问题。

    他想要只做一个看客,有可能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

    因为看客,是一个大众概念,而不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概念,人人皆是看客。这才是事实!

    而因为人人皆是看客,所以,人人皆是主角。

    故此,才形成人这个小圈。

    既然他陆罄竹依旧是人,就肯定逃不过这个圈的束缚,他想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可试问,他有那个能耐吗?

    改天换日,摘星拿月,他都做不到。

    所以,把看客当做是一个为所欲为的借口,太狂妄了。

    他需要郑重考虑自己的愿求,自己想做什么?

    几十年前,初来乍到的他,心中究竟想了些什么呢?

    久违的矫情二字,像是毛毛虫,从耳朵钻进去,开始啃噬陆罄竹的脑子。

    ……

    少年提着兔子回来,那果然是大牛打的猎物,看着肥美。

    陈三海手艺不错,一只兔子味尝鲜,大饱口福,行过晚饭后,陈三海背着手晃悠着去走邻居了,按着少年的说法是。

    “我爷爷每天都得出去走走转转,寻不得清静!”

    合着好动的性子还是祖传的。

    该是美味动人心,陆罄竹那后知后觉的矫情,吃饱了肚子后也就消失了七七八八。因为他发觉,自己很蠢。

    怎么个蠢法?

    有少年每天想着国家大事,日月兴衰。

    这是什么?这属于走路大跨步扯着蛋,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就算琢磨半天,想清楚了又怎么样。他不还是得一路走,说不定等见到下一个住处,照样得厚着脸皮顶着怀疑,贴上去借宿…

    就跟那唐僧一样,化缘化缘。

    讲的就是个缘分。

    既然都只讲缘分了!那还管劳什子的荣辱兴衰?

    便是那金银财宝雨,还是刀子从高落,他该来的总是会来,挡也挡不住。

    所以,半响的思考,陆罄竹得出来的理论是。

    “躺平理论才是真理!”

    当然,绝不是什么都不去做,而是不把精力花在看不见结果的事情上。至于其他的?爱咋咋地!就算真有哪天,因为他的一时过错导致了人理衰败,世界灭亡。那等到那天来了,他再愁眉苦脸泪两垂,痛骂自己是棒槌,那也不迟。

    在对自己的情况想通以后,陆罄竹又忍不住愉悦起来。

    教徒弟,算是陆罄竹为数不多想做的事之一,

    怎么说呢?上年纪后,就会忍不住想要培育年轻人。

    或者说,得了喜欢说教的病。

    也可以解释成,是竹取县青竹书舍的经历,让他当夫子上瘾了。

    所以,陆罄竹问少年。

    “如果给你一个当仙人的机会,你愿意吗?”

    少年表情有些呆滞。

    “先生,您说的也太吓人了,仙人唉!我这种笨锤子,真的能做?”

    “人有心,心大更甚鲲,你可知鲲吗?”

    少年摇头,他哪里听说过这个。

    “《逍遥游》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我的天…那该有多少个大牛哥高?”

    陆罄竹有些哑然,他现在真想敲开这傻小子的脑门,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怎么脑回路如此奇葩。

    “该有半个大齐国那么大吧!”

    “想不到…太大了…”

    “这可不算什么,你可知人心之大?欲望之大?见大齐国有皇帝,皇帝管一国之事,大齐国也算繁盛,皇帝为万万人之上,可,皇帝依旧贪,贪江山不够远,贪长生共逍遥。这就是人心,这便是人欲。你觉得,这是错是对?”

    “我…我不知道…”

    少年真的是被整迷糊了,他听着总感觉,眼前的老先生满嘴在胡言乱语,但似乎字里行间,又充满道理。

    “不知道…那老夫重新问你。你觉得若是仙人,可有鲲大?可有王贵?”

    “我…我也不知道…”

    少年一问三不知,额头挤出细密的汗水。

    确实是逼的有些紧了,陆罄竹微笑。

    “不知道很正常,人非神,何来生而知之?如你我,如这天下众生,哪一个都是慢慢学爬学走,会了说话,懂了道理,识了文字。你不知道仙人到底有多厉害,是因为你没能见过仙人,你不清楚皇帝到底有多尊贵,是因为你没走遍大齐。因为你不曾去做,所以你才一无所知。”

    “正如这天上,你觉得那亮点是什么?”

    “星星!”

    这属于常识,少年肯定知道。

    “那你怎么清楚,它是星星?”

    “爷爷说的。”

    “那你爷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那肯定是爷爷的爷爷,告诉爷爷的!”

    “很好,那如果你爷爷没有告诉你,天上的是星星,没有任何人告诉你,就只有你一个人,你还会觉得,天上的星星是星星吗?”

    少年有些害怕的把目光收回,陆罄竹的声音仿佛能把那星星叫醒。

    “我…我不知道…”

    “没错,你不知道,你爷爷也不知道,你爷爷的爷爷,同样不知道。你们只知道星星是星星,但你们却不清楚星星为何是星星,古人云,白马非马。如那树木,黄土,飞鸟,兔子,你对它们应该有不少的了解。”

    这次,少年可算是自信的点点头,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从这些东西的包围下,摸爬滚打的长大的。

    “它们就是白马,是已知的马,是你清楚的东西,你清楚的不只是他们的名字,还有它们的内外,血肉,甚至是,滋味!你品味过,从单纯的名字延伸到了内在,又反向吐出来。所以是,白马为马。可对仙人,对皇帝,对鲲,对大齐,你的了解就只是一个名字,你除了一个名字外,便对他们一无所知,这,便是白马非马。”

    少年好像懂了,也就是这个道理吧,他知道可以用碗吃饭,用炕睡觉。可他压根就不知道,仙人需不需要吃饭,需不需要睡觉。

    “因为无知,所以才渴望,这正是作为人的天性。现在我问你,你想要了解仙人吗?你想要,成为仙人吗?”

    “先生,您突然问这个,难不成先生您能让我当仙人吗?”

    嘿,傻小子突然就不傻了,陆罄竹笑的开心。

    “老夫问你,是校检你的心。至于老夫能不能让你当仙人,你又怎么知道,老夫不能呢?”

    “可您不是拳圣吗?”

    “老夫是拳圣,但又不止是拳圣,正如你,你是你爷爷的孙子,没错吧?”

    少年点头,这肯定没错,要是有错那还得了…

    “那大牛,是你的好哥们。没错吧?”

    少年又点头,这也没错,大牛哥对他可好了。

    “你既是你爷爷的孙子,又是大牛的好哥们,这冲突吗?”

    “不冲突…”

    “那老夫即是景阳冈拳圣,又是路过的一位老神仙,这奇怪吗?”

    “不奇怪…”

    “恩,孺子可教也!”

    可少年又懵逼了,他感觉这跟别人说的不一样,比如,他爷爷经常说,神仙难见,而且神仙很麻烦,简直比天大的官老爷还要麻烦,少年没见过天大的官老爷,可他见过县城的捕快,那叫一个厉害呦,配着大刀,随便有人见了,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威风的很!而捕快上面还有捕头,捕头上面还有县官,县官上面,那才是天大的官老爷。而神仙要比官老爷还麻烦…

    那还是个人?

    这就是少年的理解,所以,在看着轻松盎然的陆罄竹,漫不经心的说自己是神仙后,少年有些回不过神。

第24章 拜师

    “那,那您真的是神仙吗?”

    “哈哈哈,老夫当然不可能是神仙啊!”

    “唉??”

    你这糟老头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呢?

    陆罄竹抚须。

    “神仙乃是天上客,若是从天上落下来了,那自然也就称不上是神仙了。不过老夫确实能引你入修行路,这话绝不是假的!”

    “唔……”

    少年犹豫,脸都变得红涨。

    “怎么?莫不是觉得老夫唬你?”

    “不是不是!”

    少年连摆手。

    “我信先生您说的,不过…我…我有些害怕…”

    “为什么害怕?”

    “爷爷说,仙人是天大的人物,像我这样的,成为仙人,真的可以吗?”

    “你觉得自己不行?”

    少年没有回答,显然,在少年心中,犹豫的借口不只有这一个。

    不过陆罄竹也是兴致上头,随口一谈罢了。

    讲究缘分就是这么一回事,爱咋咋地,因此无论是天塌地陷,还是美人捶肩,都会显得云淡风轻。再搭配上他这幅造型,肯定是个高人没错了!

    “无妨,你慢慢想,天色已晚,老夫也有些乏了…”

    “我,我去热炕!”

    少年神色慌张,陆罄竹摇摇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奈何,他虽然也是看过书中世界,可,始终只是个看客,去论及自己的想法,总是不太巧妙。

    ……

    小村可没有各家独立的茅厕。

    只有一个靠着偏处的草棚,供做使用。

    少年没能睡着,他觉得自己是被敲了醒钟,躺在床上,脑子里有“仙人”二字来回摇摆,勾着他怎么也安宁不住。

    什么是仙人?

    爷爷口中的仙人,是高不可攀,让人望而却步的。

    可,小村不只有他们爷孙,也有同村的叔伯,赶着牛车去城里卖山货。

    少年自己也去过县城,他也听过那说书人的妙谈。一颗心头上,在不知不觉中,也刻下了对那仙人英雄辈的向往之情。

    所以,少年才会犹豫不决,他也许并不是很清楚仙人究竟是什么。

    但,少年知道一件事!

    仙人都是很厉害的。

    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这便是少年所希望的,大牛哥是少年眼中,最厉害的人了。可,大牛哥只是他们村子里最厉害的人!在去过县城后,少年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而正如陆罄竹说的。

    大齐国很大的,大到如那鲲之大,也顶多撑住大齐国的一半。

    在如此巨大的土地上,像他们村子这样的小地方,肯定多到数不过来。

    他,连大牛哥都打不过啊!那怎么能跟说书人口中的那些英雄,大人物相比?

    就像是第一次闻到肉香,口水横流的幼虎。懵懂又心生渴望的少年,开始做梦,成为大英雄的梦,成为仙人的梦。

    梦,早就存在了!

    正如大牛哥就经常说。

    “我如果也能飞就好了!”

    大牛哥会指着很远很远的那条山线说。

    “如果我可以飞,就能去到那对面,去看不同的风景。”

    那个时候,大牛哥的表情是十分柔和的,就像是跟拂面的风融合在了一起。

    少年又何尝不想呢?

    所以,在陆罄竹这个,可能实现他美梦的人物出现后,少年仓皇,欣喜,夹杂着一点不信任,情绪的交织过于猛烈,故此才导致了,他睡不着的事实。

    炕上头,少年躺在中间,左右都是呼吸声。

    爷爷那一如既往的鼾声,越发听的清楚。

    少年坐起来,小心的下炕提住鞋跟摸出去。

    月的光,将路照的很清楚,所以少年没打灯笼,他走到茅厕撒欢后,从茅厕出来,整个人忍不住叹气。

    少年觉得,自己肯定是做错了什么。

    要不然,为什么他的心情会跟绑成疙瘩的绳子一样,让人难受?

    “哼~哼哼~哼哼哼~哼~”

    是谁在唱歌?

    少年的烦恼突然止住,夜半三分,在这种山林里,突然听到歌声。

    这肯定是不对劲。

    少年赶紧往回跑。

    可刚跨出去十步!

    啪一下直接扑倒在地。

    平地摔?少年一扭头,便借着月色看到有一簇黑色头发,像是长虫,绕着他的小腿往上爬,少年急的大叫。

    声音没能喊出来,嘴里就被塞满了头发。

    哪来的头发?

    那黑头发变成的长虫,已经伸进了他的喉咙。少年挣扎着,整个人喊不出来,憋气害的脸红。

    那黑发却还在动,正把他一点点往森林里头拖去。

    少年五指钻进土里,拼着命的挣脱,眼中挤出泪水。

    救,救,救我!!!

    在求生的意志都快要被那黑发拧碎的瞬间,只闻一声喝哧。

    “对老夫看着的人动手,你是活腻歪了吗?”

    不见人,只听到风声,缠在少年身上,钻进喉咙的黑发像是被吓得跳脚的兔子,迅速的将头发收拢,刚获得自由的少年大喘着气,耳边闻听厉呵紧凑。

    “跑得掉吗?”

    少年根本看不清,只听到当当几声,如同铁剑交急,再然后,便是一道惊雷自云头窜落。

    轰隆一声,地抖山摇。

    见十几里山外,山石崩裂,卷起一阵青烟。

    少年呆坐在地上,早就看傻了眼睛。

    这,这这,这就是仙人吗?

    好厉害!

    ……

    昨夜地动,人尽皆知。

    在少年的诉说下,陆罄竹受到了比之昨天,热情百倍的对待。

    各个都是仙人长,仙人短,似乎摸仙人一把,寿数都能虚长几岁。

    让陆罄竹有些好笑,不过昨夜之事,的确出乎意料,但,来的真是时候,犹豫的少年立马就不犹豫了,只差磕头拜师!

    少年也是个有缘分的,毕竟小村也有上百人,却只有他这么倒霉。

    这自然算缘分,

    孽缘也好,福缘也好,

    只要能够搭上边,就足以证明,将少年引入修行路,绝不会是太错误的决定。更何况少年自己也是愿意的,

    至于少年的爷爷,陈三海。

    这位秉持着躺平策略的老人,自然也不会有拒绝的理由。

    其一,昨夜动静,那说是巧合也太巧了,难不成地龙是陆罄竹亲戚?因此,陆罄竹真有本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更别说,还有那山石裂动的残景可做证据,大牛领着人专门去看了,实地观之,更加震撼。至于那害人的妖鬼,却是渣渣都没能找到。

    不愧是仙人!静若处子,动如疯兔。当真是恐怖如斯!

    其二,是对少年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所以得出的结论便是,少年拜陆罄竹为师,纯属赚到了。

    老人陈三海是个干练的,当天就做了个拜师仪式。按照规矩,恩师如父,当有三跪!

    一跪敬传道之情。

    再跪尊恩师之长。

    三跪表自己之心。

    也就是,感谢师父教我能耐,然后保证自己一定会孝敬,尊敬师父,最后是肯定自己会好好学习,而不是在课上摸鱼,辜负师父的期待。

    陆罄竹受过三拜后,礼成!

    见少年抬头,眼眸透亮。

    “老夫本孤家寡人,但也曾觉为人师,那今日师门便成。古人云,“云海无涯”,意指山外有山,学无止境的道理。故此,老夫此门便以这四个字为辈。自今日起,你为老夫弟子,亦是老夫的第一位弟子,那便是云字辈,你既姓陈,今后师门法名,便叫陈云心吧。”

    “弟子云心,谢师父赐名!”

    ……

    一颗老树前。

    师父与弟子盘腿对坐。

    “为师问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罄竹的确是想着,故弄玄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维持自己作为老师的神秘感。可后来又想,这岂不是比婊子立牌坊还不堪吗?况且…就这傻小子的心境,如果他故意打哑谜,百分百不会有效果。

第25章 传法

    也就是所谓的,

    “对牛弹琴!”

    那与其如此,还不如他提前把事情说明白。

    陈云心心头激动雀跃,声音都有些发颤。

    “弟子想做英雄!”

    “为国之人,可谓英雄?为家之人,可谓英雄?为民之人,可谓英雄?你,又想成为哪一种英雄?”

    “弟子,只想做人的英雄!”

    “哦?你是想成为正义的伙伴?”

    “是!弟子要做随心之事,为人而战。”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感悟,但也没能预料到,居然有这么大。陆罄竹有些欣喜,毕竟有远大目标,总比没有的好,而且,正义的伙伴,也挺符合他的价值观。

    “恩,为师不会教你怎么去做一个正义的伙伴,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成长的机会。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便是无论你今后,是好是坏,是以心成就正义,还是被世事染黑了眼睛。你,都是我的弟子。”

    此话是货真价实的真心话。

    说的大一点,这就是陆罄竹矫情之后,悟通的自己的道。

    他不可能保证自己是正确的,也不可能为了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反而进行自我拘束,

    那他能够保证的就只有一点。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能认清自己的责任。无论是那山中白毛虎,还是眼前懵懂俊少年。

    与他有关,那他就会负责。

    毕竟,因从他出,有因必有果,这就是宿命。

    “师父告诫,弟子铭记于心。”

    “记着就好,那,为师便承诺言,领你入门,唯我弟子,肯定要样样都会都一点点,不过人非神圣,哪能一眨眼就精通百家智学,因此,为师只传你,一套拳打,名曰《开槐六十四》,号称六十四击连如雨,天下毙亡在今朝。再传你一套腿法,名曰《彩云双飞》,有过雪无印,踏水无痕之能。此二法,亦能锻体揉筋,加以锻炼,必成大器。”

    “再教你一套剑法。名曰《风雷剑》,剑势不可挡,雄气不可消,举天瀚海重,公道作逍遥。望你躬身,静心,凝神,细细揣摩。”

    “弟子知道!”

    所谓传弟子法。

    做师父的,其实多是看客。

    古人云。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陆罄竹觉得这话特别有道理,好在,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徒弟能有什么成就,人生之远,世界之大,见得多了,自然更向往普普通通。正如他如今的行动,不想着惊天动地,只念着走到哪儿就是哪儿。

    是有些随便。

    他不否认这一点。

    可,一把年纪若还满心执念,怕不是死后也不安生哦。

    况且,以他的性子,也讨厌脑子里一直被某些事揪着心神。

    传弟子法,自然要先讲道!

    陆罄竹懂道吗?他当然不懂,老子记有《道德经》,他只记得一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好在,他也有照猫画虎的本事。

    道这个字太大了,所以放小一点,只说那做人的道理。试问少年懂道理吗?肯定是懂的,可少年没趟过江湖,没见过那些黑的发绿的人心。初出茅庐,可能真会被人骗了。

    做师父的不提前压个底,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可也不能把底压的太重,

    陆罄竹觉得,中云先生是好榜样。

    教弟子能耐,却不压着弟子的心性,世界之大,江湖路远,亲眼所见最好不过。

    实则,陆罄竹的情况就更无语,因为他自己本身,也对此间世道没有过多的了解,要不然还做什么旅行家哦,直接效仿中云先生,找一处名景大山,安享晚年算了。

    故此,陆罄竹其实也没啥安顿的,

    顶多就是告诉弟子。

    古人云。

    “知人知面不知心。”

    保持警惕的内在,厚重的脸皮,坚强的心态,这就是陆罄竹认为的,行走江湖三件套。

    警惕可以让人立于不败之地,什么是万全之策?就是把可能发生的状况都做了谋划,无论发生哪一种,都能够游刃有余的对待,接受。

    而厚脸皮,更是法宝,市井多有无赖,就陆罄竹记忆中,碰瓷耍赖的人便有许多,对一些平白无故的污蔑,也能够更淡定的应对。

    举两个例子。

    一位女性突然高呼一个男的对她动手动脚,摸她的屁股,没人看到,没有证据。只有女性这个当事人,一脸愤怒的诉说着,男人摸了她屁股的这一事实。很多人都跑出来惩恶扬善,要求男人道歉,可男人没摸屁股。于是乎,那些声讨的声音愈发的变本加厉。最终的结果是,没有摸女人屁股的男人,选择了道歉,低头。声讨正义的人欢呼着散开,他们可不管事实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声张了正义,女人也高兴的走了,获得胜利的她,似乎真的把自己随口胡诌的假话,当成了事实。

    试问,男人做错了什么?

    而反之亦然。

    面对这种不要脸的污蔑,脸皮不够厚,是真的扛不住。

    坚强的心态,这点是最重要的,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恶心的,悲苦的,这些事每天都有发生。而没人能以一己之力将这些事杜绝,能做的只有一点,便是无视。

    这需要坚强的内心,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变成货真价实的铁石心肠。

    “力所能及的冷漠!”

    陆罄竹觉得,很多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可初出茅庐的弟子能做到吗?他不确定,所以只能寻找例子。

    比如太白剑仙。

    如今的太白剑仙,真是将自己的足迹留遍了天下。

    可初出茅庐时,太白剑仙同样是个傻小子,被人骗,忽悠,下套,只单单一条美人计,就上了足足五次当。

    看的陆罄竹都想吐槽了。

    一头猪也该长点记性了,小姑娘的大白腿小蛮腰的确充满魅力,但你也不能一个坑连续跳五次啊。

    太白剑仙算聪慧吗?

    当然算!

    可依旧被江湖打了几巴掌才清醒。

    这几巴掌似乎是必然的。

    仿佛谁也逃不过。

    所以,陆罄竹才有帮弟子打好基础的想法。

    论心道,然后谈将来。

    目标是成为正义的伙伴,说真的。陆罄竹很佩服这种想法,因为这是他自己所不能做到的。

    既然要做正义的伙伴,就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山里,他得走出门去,

    学有所成的那天。

    就像是之前遇到的,打虎四少侠一样。

    年轻人就应该做点年轻人该做的。

    这便是陆老头的想法。

    弟子的目标是宏伟的,却又很模糊,因为他连正义的具体轮廓,还都没能清楚的认识到。

    所以,弟子开口诉说的将来,多是效仿。

    效仿说书人嘴里的大英雄。

    除恶扬善。

    可,这就是正义的伙伴吗?这顶多算个大侠而已。

    不过,陆罄竹并没有出声打破弟子绘制自己的美梦。

    坚信人生的自由。

    这是作为老师,能给弟子为数不多的宽容。

    最后,便是传法。

    陆罄竹是异常的,他不能充做学习的例子,原因在于,他是生而知之的。

    经验,究竟是身体的经验,还是灵魂的经验呢?

    其实无论哪种答案都是正确的,只是因人而异罢了。

    比如陆罄竹,他就是纯粹的灵魂的经验,书中世界的学习,让他在身体完全没有接触的前提下,灵魂已经对某种武艺,手段融会贯通了。所以,他直接就可以用身体在第一次使用时,打出大师的风度。

    可,弟子没有在书中一梦黄粱的能耐,

    他需要一点点打下基础。

    万幸,这些东西,陆罄竹都懂。

    传道,讲法!

    看天有云,一晃,两年光阴逝去。

    ……

第26章 山雨缘入

    教徒弟教了两年。

    果真如人所说。

    “老头子跟年轻人的体感速度是截然不同的!”

    陆罄竹只觉得故事刚翻一页,两年就没了踪迹。

    真快哦!

    变化?那肯定是有的,少年变得更加健壮,个头都窜了快三寸,真不愧是年轻人,就是厉害。

    像他这个糟老头子,除非甩个变身法,要不然这个头儿怕是要带到入土了。

    两年过去,陆罄竹也把该教的都教了,基础已经打稳,那接下来就是弟子自己的故事。

    他这个当师父的,该退场了。

    所以,在无人知的夜晚,陆罄竹离了小村。

    他甚至连一封信也没留下。

    “还真是够狠心啊!”

    类似这样的嘀咕,肯定会有。

    从小村离开,便一路绕山而行。

    两年光景,山间风景一尘不变。

    古人云。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该是这么回事了,行将赶路,陆罄竹琢磨着那周掌柜怕不是早就跑到了天涯海角边,只等着他这么顺流去找,怕不是等找到时,所见的就只剩那周掌柜的坟堆了。

    果然还是不能轻易应承他人得愿望啊。

    陆罄竹觉得自己这个师父真是拉胯。

    他告诉弟子,要存在“力所能及的冷漠”。可他自己却根本都做不到…为了一个神志几无的野魂,记了几年时间,可真是…浪费年华…

    山间多雷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眨眨眼皮,迷蒙的雾气便就着那噼里啪啦声,染的到处都是。

    深山古道,唯有一白发垂髫者。

    乘雨而行。

    “嘿,还是挺诗情画意的嘛…”

    陆罄竹没有躲雨,任由清凉贴了头发,重了衣裳。

    踩着泥泞,像个落魄的老鬼。

    两年间,他教徒弟,同样也在自我领悟。

    老子说。

    “道法自然!”

    那何谓道法自然呢?当初自书上看的注释,早就忘干净了,陆罄竹只能自己做粗浅的理解。

    “所谓道法自然,便是心随自然。”

    那何谓自然?

    自然便是这天,这地,是这目光所及处,山河景秀风采雪,江湖人尽雨伴花…

    无论悲苦,伤害,快乐,全都是自然,有天雷震河,有猛虎食兔,有凶人暴行。

    这所有的一切,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都被结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团,混合着各种颜色的烂泥。

    有色灼如虹,相凑近墨深。

    这一整个黑泥疙瘩,便是自然。

    它包括了几乎所有能包括的,所以它的概念是很大的。而如果修行之心,能与它同等,那自然,也就没了修行之上的障碍。

    道法自然。

    当你顺应了自然,那你便也成了道。

    理解有了,那做法呢?

    正如现在陆罄竹做的事情,天若下雨,他不躲,不藏,任由雨淋。这就是陆罄竹能想到的顺应自然。无论发生什么,是天灾还是人祸,他都会承认它们,并且接受它们。

    踩着烂泥走,朦胧中,见着远处多出来一团影子。

    天色近暗,暴雨未停。

    莫不是遇到了雨中灵魂?

    应该不会吧…这一片应该还在那位殷大人的管辖下才对。

    等到凑近后,还真是一个人,正打着伞,一身黑素长袍,没有走,是正等着他。来者面冠如玉,俊逸非常,但却并不算太年轻,那胡子也有几寸长了。

    一个白老头,一个黑老头。

    自雨中见了面。

    “这位老兄,可是在等我?”

    “等有缘人,不曾想,见到了老兄!”

    相逢即是缘份。

    “陆罄竹。”

    “江图。”

    “江兄等什么有缘人呢?”

    “等到见了面,看对了眼,便是有缘人。”

    “如此随便?”

    “陆兄不觉得,所谓缘分,本就很随便吗?”

    嘿,还真是个有缘人,对上他的点了。

    “哈哈,言之有理,缘分的确随便,可我见这山中道,怕不是等不来旁人了。”

    “那我所等的有缘人,定是陆兄无疑!”

    “哦?那我这个有缘人到了,江兄有何表示?”

    “我见陆兄潇洒,自然要敬酒一杯!”

    说着,这位江图还真摘了一杯酒,不错,晃手玉杯现,雨中摘酒浊。

    陆罄竹接住,望杯中任由雨点打着水花。

    “这可真是天赐佳酿!”

    “陆兄果真同我有缘,懂我,来,我敬陆兄一杯!”

    “那,干!”

    “干!”

    杯酒入喉,凉的钻心,有些发苦,颇让人意犹未尽。陆罄竹见手中玉杯化作了一滩水,顺着指缝溜走,心头感慨,那可真是出门见喜,遇到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江图提手做个请。

    “我有一段轻途,陆兄可同我并行?”

    “有何不可!”

    一个打伞,一个抖凉,踩着山路跨上头,口中自顾闲聊。

    “陆兄觉得,何为大者?”

    “这问题倒是奇怪,若说大,自然还是一切。”

    “一切?”

    “不错,我与数月之前,心中念一个道理,今日既然见得江兄,当也有一问,江兄可有闻,道法自然?”

    “何谓道法自然?”

    “道,即是自然!”

    江图恍然大悟。

    “原来陆兄竟然是与道同行,哈哈,倒真是我花了眼睛,不曾识陆兄壮举!”

    “而为大者,便是自然。”

    “自然啊!确实很大…”

    陆罄竹看着江图表情。

    “怎么,江兄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于陆兄而言,自然为大。可于我而言,自然过大!我心小,却是不能同陆兄一般,包下自然。”

    “那江兄觉得,何谓大?”

    “百灵为大!”

    “原来如此,百灵乃智慧者,称一句大,倒也当的住。”

    “哈哈,陆兄懂我!”

    陆罄竹却又轻飘飘接了一句。

    “但百灵太杂太散,乃是自然中,最最下等!”

    “这…陆兄何出此言?”

    “江兄可见过多少风景?”

    “也算得上游历百山,足近大海。”

    “那江兄可见有人,有妖,有怪,有山神土地城隍,有精灵走兽爬虫?”

    “自是见得。”

    “那江兄觉得,他们可否和谐?”

    江图了然。

    “陆兄心有自然,却也摈弃自然,还真是让我有些看不懂。”

    “哈哈,我是人,人便是如此,一边言欢喜,一边嗔怒骂,自相矛盾,正映了那一撇一捺。”

    “陆兄见识远,我不如也。”

    陆罄竹摇摇头,他可不会应这话,毕竟他才走了多少路,至于那海,更是不曾亲临。

    “江兄因何问这个问题?”

    “想到便问了,既然陆兄是有缘人,那我,自然也就随缘而问。然,我又有一问,既然谈百灵,陆兄似乎一个也看不上眼,但正所谓,矮子里头争高个。陆兄觉得,百灵当中,何者为大?”

    “江兄很喜欢比大嘛!”

    江图大笑,声震十里。

    “我于百灵,了解不多,若有抉择,自然是以人为先!”

    “哦?人虽多,但也谈不上巨,更不如山野精灵,蛇虫鸟兽,而谈及智慧,人亦非独大,陆兄莫不是,借着私情?”

    “正是如此,那反问江兄,觉得何者为大?”

    突闻清静,原是雨停。

    “混沌初判日,天地才开明。

    有灵拖云起,遨游广寒深。

    覆海犹可入,群山似我门。

    高坐神仙台,领路万俊灵。

    岁不知长远,貌比共兽身。

    命尽几千年,山川送江行。”

    那伞落了地,有一道夏春雷,做霹雳,惊天动地。

    “依我之见…”

    自山顶高台,举目望天,见有一兽,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目有精神气,灌江万里长。

    似轻笑,做人言。

    “为天下之中,百灵长者,当为龙属!陆兄觉得,可否?”

    ……

第27章 道破贼黑

    “白云映照山海阔,两袖清风兴上头。

    天星俊逸百岁高,我自龙乘作逍遥。”

    不曾想,还有这种机会。

    陆罄竹拱手拜一拜。

    “江兄,不识庐山真面目啊!”

    “哈哈哈,陆兄何必这么客气。”

    那是你不知道,龙于我而言,意义非凡。陆罄竹心想着,口头却是别样话。

    “龙属少见,怪甚稀奇,今日真当是长见识了。不过江兄自有飞天能,怎么跑到这山林野地飘呢?莫不是江兄精通卜卦,早就算到了我会来?”

    “不不,我只是不喜在落雨遨行罢了。不曾想,能机缘巧合撞见陆兄。”

    陆罄竹颇为好奇。

    “我犹记龙多做江河水神,江兄却是个厌雨的?”

    “哈哈,龙的确多称江河水神,可我却不是水中神,而是山头神,所谓山君者。”

    “哦!原来如此,那江兄可是原本去哪儿处?”

    “随心而动。”

    江图答得顺口,看来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那江兄值得学习。”

    “陆兄呢?如陆兄这般妙人,又因何出行门中?”

    “亦是随波逐流,无目标定所。”

    江图自邀请。

    “那不如你我同行如何?”

    与龙同游,也算是一桩美事。

    不过,陆罄竹却婉拒了。

    “山河壮景,独享最美,还是他日缘起,再共话谈吧!”

    “哈哈,那好,山青我自在,待有缘他日寻,定请陆兄喝一杯真好酒!”

    合着你也知道天上落雨口感不怎么滴啊…陆罄竹笑着望龙行腾云去,转瞬便不见了影子。

    今日之事,还真是迎的突然,万万没想到,会遇到一尊龙。

    莫不是那《说妖记》忽悠他?

    其中可是明记了,龙属于十分稀有少见者,在于化龙之路,过于漫长跟险峻,心,气,运三者缺一不可。万事俱备,才可借东风。

    至于龙生龙?那基本不可能,

    龙子也有多样,正如陆罄竹曾经听过的传说,龙生九子那样。

    当然,《说妖记》可没有说,龙性本淫。只是,因为龙不可能直接生出龙,就算是龙跟龙一起,也就是造出来海蛟,海蛟似龙非龙。唯有度过真身劫难后,才可做真龙,要是度不过?仗着皮糙肉厚,一两次天雷还是扛得住的,可如果持续拖延,那意图化龙之蛟,还没有成功,估计就已经变成油炸泥鳅了。

    故此,为龙者,寻情之远,有很大的余地。

    再则,龙属并非妖,在《说妖记》中,写龙属实则归于精,神一类。故此,才有各地的水神祭祀,多见龙神的情况存在。

    不过,见过龙之后,他照样得接着徒步赶路。至于震惊啥的,肯定有,毕竟这玩意儿比白毛虎要厉害多了。

    可人上年纪后,就开始被迫变得淡定了,哪怕有一瞬间会情绪激动,但很快又会沉下去,变得古井无波。

    陆罄竹乘着山路直上。

    越过一道清风坡后,远见有一老道观,关山蜗地立楼台。

    道观,寺庙,实则并不多见。此间世道因为有广大的修行宗门存在。因此,纯粹的宗教主义被逐渐勒杀。

    世道之大,也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还有原因,是纯粹的生意概念。

    有人入道观寺庙,求神拜佛,图什么?要不是心中有苛求,要不是叨叨念保佑。顶多便再加个送子观音,一解民生大事。

    可问题来了,入道观寺庙烧香拜佛,无论何等虔诚。他都是不如城隍爷灵验的。

    不如说,根本是毫无用处。

    天上神仙,是因为人心中有神?才有了神仙吗?在陆罄竹老家,这么说一点毛病都没有。可在眼前这个世道,并不是如此,

    神,是天生之物,是世界本身的存在化身之一。

    比如,天有云,晴有风,阴有雨。

    所以有云神,风神,雨神。

    而因为各地文化传承的不同,同一个神便有了不同的名字,身份,也就是俗称的,小号马甲。

    马甲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可寻归真相,便只有那一个。

    这就是神,它们确实存在,但却不会太跟人间生灵,产生过多的交集。

    理由很简单。

    你冲着老天爷高喊一声。

    你看老天爷答应你吗?

    所以,地上求神者,多是一厢情愿。

    的确,无欲无求,只有一心虔诚之人,确实存在。

    可他们照样得不到神明的照拂。

    故此,单纯从实用主义上讲,土地,山神,城隍。要比天上神,对民间生灵有用的多。

    因而,宗教之地甚少。

    路过一处道观,陆罄竹便顺道进去瞧瞧,道观不大。

    里面并无人在,地方也像是破败了。

    这…这年头神可真是难混,陆罄竹想起来先前见到的山神庙,心中感慨。

    “老先生这是找人呢?”

    嘿,倒是没发现,居然还藏着一个乞丐,看着年纪不算大,黑皮亮眼,体态瘦小,头发杂长,大半夜冒出头来,肯定能吓得人大叫。

    “小兄弟是本地人?”

    “不是不是…”

    “那小兄弟可知道,这道观是因何废弃了吗?”

    小乞丐点点头,说起这其中门道。

    言这边城镇,称作杨柳县,县中不大,人亦不多,早四五十年前,有一位老道人远来,自掏腰包做了这道观,道观也受香火,虽不繁盛,但也是县城人尽皆知的地儿。

    后来老道人又收一弟子。

    弟子为县城一乞丐儿,贼偷胆大,居然摸到了神前夺食。

    被老道人逮个正着。

    一连打三棍,乞丐儿哭着喊着求饶命,老道人也就吃了这可怜,收了乞丐儿为弟子,取名景峰。

    人有岁月尽时,老道人仙风道骨,却也抗不过天命。

    景峰道人尊师父之责,继续守在这观中。

    后来,景峰道人也收了一乞丐儿为弟子。师徒二人正有当年之意,直至三年前,景峰道人不知遇到了什么指引,冷不丁扯着弟子一路出走。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道观坐山林,也没个心诚的信徒。

    久而久之,也就废弃了。

    见景峰道人还不回来,不知道是哪个胆肥的,居然摸进道观,大闹一通,翻个干净,甚至连那神像都颠走了。

    “正如老先生您见,这儿早就没了住人处,唯我这小乞丐儿在城中缩不下,便在此处托个清闲。”

    陆罄竹听的想笑,还真是天地神,敬老天,不如人黑厚重深。

    居然连神像都偷…真当是穷疯了。

    不过再一想,这世上亦有不少可恨无耻的盗墓贼,那与之相比,只搬个神像,闹个道观,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

    “原来如此,小兄弟可有名字?”

    “人人叫我小七。”

    “可记父母?”

    “我是乞丐堆里长大的,早就忘了父母是谁。”

    “多大年纪?”

    “今年该有十五…唔…还是十四来着?”

    “可有牵挂?”

    “老先生,您问这个干啥?”

    陆罄竹抚须。

    “老夫缺个背剑的童子,包吃包喝,一月三两银子,你干不干?”

    小乞丐狐疑的盯着眼前老头看。

    “老先生您不是忽悠我吧?您缺个背剑童子?怎么也瞧不见哪有剑啊?”

    “剑自然有…”

    陆罄竹一甩袖口,见木柄脱出,迎风涨大。被他轻手提住。

    这一手,直接看的小乞丐瞪大了眼睛。

    好在,他还算机灵,赶紧连声高呼。

    “我愿意,先生!”

    “接着!”

    木剑飞来,小乞丐慌手慌脚的抱住,好轻哦。

    “那从今日起,你便是老夫的侍剑童子了。”

    ……

第28章 摆摊儿

    杨柳县确实不大。

    入目也不见多少繁华。

    摸进一家还算堂皇的酒楼。

    耳听小二扯着嗓子招呼。

    “呦,您二位这边儿请~吃点什么?”

    “好酒好菜,上满一桌!”

    “得嘞儿,您喝口热的稍坐片刻!”

    一杯热茶,啖一口,味苦。

    “怎么了?”

    见乞丐儿有些坐不太安稳,声音都沉了许多。

    “我…我还是想不明白,您干嘛要收我呢?”

    “原来是这事…老夫只是看缘分罢了,那山中破道观。就你在那,既撞见了老夫,那便是缘分。你可不满?”

    哪敢啊,乞丐儿忙摇头。

    “不不,只是我心头忐忑…”

    “莫不是怕老夫卖了你的这身肉?”

    “哪能儿啊…我可不值钱!”

    小小年纪,自我认知很清楚嘛,陆罄竹又抿口茶。

    “确实,你瞧瞧你,瘦身黑脸矮个头,全身凑不齐二两肉…”

    乞丐儿低着头,不说话。

    “所以,才更要多吃,我看这酒楼客人多,也飘着香,想来滋味不错,你可不能挑食!”

    乞丐儿张张嘴,半天就憋出来一句,

    “您可真是位好人!”

    “哈哈哈~”

    陆罄竹爽朗大笑。

    “你可是老夫的侍剑童子,事关老夫的门面,自然要多照顾着你。”

    “恩,您放心,我肯定多长肉,变得白白胖胖的!”

    真是个傻小子呦,不过挺好,这杨柳县也不算白来。

    等一会儿,一道鲜烧肉上了桌,添两个馒头解油性。

    乞丐儿是真放得开,那脏手儿提着馒头就开始磨牙,吃相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哦。陆罄竹自然不会闲着,他跑了一路。除了被那放浪的老龙喂了一杯雨水,可是一点米渣子都没进喉咙呢。

    二人一气协同。那盘烧肉哪里是对手,眨眼就见了底色。

    乞丐儿是个会吃的,馒头揪着往那盘子底一滑,油汁夹着面香,送进嘴里,吃的那叫个干净,

    刚端着第二盘菜来的小二瞪大嘴,忙呼句。

    “可真是见了好吃鬼哦!”

    一连八道菜,才算是填实了肚子,瞧乞丐儿两手把肚皮一端,呼呼喘气。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动道儿了。

    陆罄竹给小二掏银子后,又帮乞丐儿倒杯水。

    “缓缓,让你多吃,也没让你猛吃啊,瞧瞧,撑坏了肚子咋办。”

    乞丐儿一张黑脸微起红色,还不是没吃过这么好的滋味,深怕以后是吃不着了,所以显得仓皇了些。

    等缓够了劲儿后,才在小二的招呼声中离了酒楼。

    从路过的铺子又买了把剪刀,又到衣裳店里,包了两件贴身的素袍,这才找到一家客栈。

    本来说是找个红楼,毕竟那儿是专业的,还有按摩服务呢!

    可,杨柳县太小,压根就没有风流地儿,得嘞,只能钻客栈了。

    “劳烦烧些热水。”

    “好嘞,您先在房里等片刻。”

    两间房,陆罄竹搬过一张椅子。

    “坐着,我理理你这头脏辫!”

    长时间不洗,都结疙瘩了,只能剪掉了。

    乞丐儿有些拘谨。

    陆罄竹笑着摸摸他的头,

    “怕什么,坐直溜了,要不然,不小心刮着耳朵,那可不妙。”

    乞丐儿连忙挺直了腰板,他还不想做个没耳朵的残废。

    剪刀咔嚓咔嚓,到底是新买的,果然锋利,地板上拍打出动静来,没一会儿,一个脏头乱发的小乞丐儿就不见了,只有个短寸头的黑脸少年,眨眨那双明亮的眼睛,更不好意思喽。

    “恩,不错,精神的。”

    咚咚,听门外动静。

    “客官儿,水热了!”

    “哦,刚好。”

    陆罄竹开了门。

    “你也是大小子了,不至于老夫帮你吧?”

    少年连忙摇头,他现在都觉得头皮痒痒呢。

    “那就自个儿去吧,小二哥,不知道扫帚在哪儿边?”

    “哎呦,客官儿,这我来收拾就行。”

    “那麻烦小二哥了,小七,老夫出去走一圈儿,你可别乱跑,老夫可没有千里寻人的能耐。”

    少年乖巧的点点头,跟狗崽儿一样,呆呆傻傻的。

    ……

    杨柳县地小,陆罄竹摸出来,主要是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毕竟他可是要操心银子的。

    可老头绕着不大的杨柳县走了一遭,是半点风声儿没看到。

    寻个小伙儿打听句。

    这杨柳县里,可有生什么怪事吗?

    小伙儿好奇的看他一眼,便大笑三声。

    “大爷,咱们杨柳县静悄的很,可闻不见啥惊人事。”

    这样啊…陆罄竹倒也不失望,毕竟没有事,不就意味着杨柳县特安宁嘛。这才好,生活稳当比啥都好。

    至于赚银子的事,陆罄竹也有想法。

    他念念自己所长之处?

    思来想去,还是摆摊儿算卦最是好用,算卦向来不是真为了知天命,你要价薄一点,那来算卦的,也就是讨一句好听的。

    毕竟,也没人指望真用那点儿铜子儿,就知道自己的将来。

    论谁也不至于把自己想的这么廉价啊,对吧。

    既然要算卦,那摊位就得有,陆罄竹找到木造店,买了一张现成的桌子,外带两个小板凳,一个他坐,一个客人坐。又要老板扯根直溜杆儿。

    从文房四宝店里,被他生生借了半块布,当即落笔写下四个龙飞凤舞得大字。

    “上知天命!”

    文房四宝店的老板竖着大拇指赞。

    “先生好书法!”

    插着木杆子随风一摇,家当齐全了。

    陆罄竹晃悠着回了客栈,刚到房,就见穿着新衣服的少年正坐在那儿发呆。

    “想什么呢?”

    他喊了声儿,少年才惊觉,忙站起来,又见他提着板凳夹着桌子的。

    “先生,您这是?”

    “造福一方。”

    陆罄竹看着重焕光彩的少年,点点多。

    “不错,洗得还算干净。”

    少年脸发红。

    陆罄竹把东西都堆在角落后,拍拍手。

    “老夫想了想,你只有个名字也不太合适,以后,便跟我老夫姓吧!”

    “先生您姓啥啊?”

    “老夫姓陆,你以后,便叫陆小七了。”

    “陆小七…”

    “怎么,不满吗?”

    少年赶紧摇头,

    “不不不。”

    “小七,你也算是在这杨柳县待了段日子了。”

    陆小七点头,心想着,那何止是一段日子啊。

    “你可有耳闻,一些奇闻怪事?”

    “没…”

    “那没事了,你先去休息吧,要有什么想说的,直接敲门就行。”

    “恩!”

    陆小七有些紧张的离开,他还没缓过神呢。

    至于陆罄竹,则摸出来随身携带的那基本,藏书馆赠给他做送别礼的书。

    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

    天刚亮,吃过早饭后,陆罄竹便领着陆小七上街摆摊了。

    古人云。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赚钱嘛,不寒碜。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还是没等来个客人。

    陆小七站的腿麻,忍不住跺跺脚。

    “先生,真有人来吗?”

    “随缘吧,不过这大半天一个生意都没有,还真是意外…”

    陆小七有些好奇。

    “您不生气?”

    “老夫有什么好生气的?没得人求签问卜,这说明大家伙儿都对自己的人生有把握,这可是好事。正如那古人云,我命由我不由天。”

    陆小七呆住,这话说的好厉害,莫不是要跟老天爷比一比能耐吗?也不知道是哪位古人的豪言。

    “不过,若是算卦没得生意,那咱们恐怕就得换种生意做喽。”

    “啥呀?”

    陆罄竹嘿嘿一笑,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一下子变得猥琐起来。

    等到下午,都黄昏拖着尾巴扫一天喧嚣了。

    还是瞧不见有人来,陆罄竹叹口气,是他异想天开了。仔细想想,算命也确实不是啥热门职业嘛。不过家当都买了,可不能不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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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老夫子介绍: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穿越至今五十年,终晓天机如有神。
世上有仙,鬼,妖,魔。
有正邪两道,江湖混乱。
一偏院,鹤发童颜者捧卷怅然。
“以虚中之实济天下,以假中之真安民心。”
……
一个糟老头捧着书横扫无双的故事。无敌老夫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老夫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老夫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