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四章贯穿南北(求月票)
赵小五与杨文岳听着本地人的翻译。
毕竟陕西话和广东话就是有很大的区别。
作为皮雷兹的使者,学习的也是本地土话。
“我们愿意向锤匪贺大帅交税,且愿意为二位尊贵的大人送上白银一万两。”
赵小五冷哼一声,示意杨文岳言语。
他要做最后的决断,战事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不是能轻易结束的。
这帮夷人的增援还没有来。
大帅早就说过异族人畏威不畏德,只有一口气把他们打怕了,今后才会对你变得恭敬起来。
现在不讲理就是锤匪的标签。
因为我讲的话才是道理,你才听起来觉得不讲理。
杨文岳对于使者送来的银子拿起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见使者松了口气,这才笑道:
“割去他两个耳朵。”
在使者的惨叫声当中:“你告诉那个葡萄牙人,他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都得死在这地界。
他选择与我锤匪对战,可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赵小五哼了一声:“和谈,你们这帮夷人也配!
一个时辰内,若是再不投降,就别怪老子大开杀戒。”
葡萄牙人的使者带着惨叫声回去了。
钱花了。
事没办成。
尽管这点钱对于他们所赚取的算不得什么。
但已经探听清楚那帮贼寇的意图了,他们要占据此地。
皮雷兹听着亲信的话,明白过来了,这大明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大明官府是无法保住自己在此地的利益,给他们更多的银子都无用。
郑芝龙大抵也和锤匪之间达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这些人还有最后一条路,那就是乘船离开此地。
但有些人已经在此地靠着租借,住了几十年。
舍弃这里撤走,根本不可能。
屯驻马六甲的总督也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背靠广州,能够获得大批的货物,只要稍微一倒手,就能获利无数。
皮雷兹还是不死心,他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死随意的交出去,让别人拿去定夺。
接下来只有死守此地,等待总督的支援。
但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容易。
锤匪士卒是军队,作为暴力机器,锤一些海盗以及海盗的后代,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阻挡的住的。
他们或许能够在海上纵横,但想要在内陆作战,根本不可能是军队的对手。
再加上南方军备废弛,还能打的他们这些海盗抱头鼠窜,更不用说从北方来的精锐士卒了。
皮雷兹没等来总督的援兵,率先举起白旗,不得不投降,祈求留下一条性命。
反正他的祖先以前投降大明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只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就行。
于是一大波葡萄牙人成了锤匪的战俘。
对待战俘,锤匪的政策一般是有优待的。
好好干活就是了,顺便解救了一大批被荷兰人买了当奴隶的本地周边百姓。
赵小五对于葡萄牙人也没放在心上,由北往南打,他发现官军的抵抗越来越少,且明军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弱。
这些夷人不过是修建了些许小城堡。
对于有数次攻城攻破险峻关隘的锤匪而言,算不得什么。
在广州站稳脚跟后,接下来一边着手准备船只训练海军,一遍着手准备迎接官军的反扑。
林超依靠本地人熟悉地形,不断的派人打探锤匪的情况。
没成想他直接获悉了锤匪暴揍葡萄牙人的消息。
郑芝龙的回信就是见死不救,俞总兵那里也没有消息。
显然没有朝廷调令,他们是不可能随便出兵作战的。
林超目前没什么办法,也不想让自己支持的海盗现身,否则他们上了岸也不是锤匪的对手。
还得暂且隐忍下来,但锤匪对广东的攻势可没有停歇下来。
郑芝龙日夜关注广东的战事,葡萄牙人投降了,大明官军根本无法反抗。
锤匪在广东肆虐,无人能敌。
他悟出了一个道理,贺今朝之所以如此猖狂,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光是派到广东来的就有五六万人,那他占据三省之地,麾下士卒没有二三十万,如何能派出这么多人来掺和海运的事?
等到郑芝豹等人回来之后,郑芝龙惊恐的发现,锤匪面对百姓时秋毫无犯,还主动打击那些欺压百姓的官绅。
这点在他看来是极为正常的操作。
但让他惊恐的还在后面,那就是锤匪给一帮子穷鬼分发钱粮田地,废除大明的苛捐杂税。
纵然是他,也不过是日常救济百姓买买好名声,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什么田地分给那些百姓。
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田地更是少的可怜。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多的人跟着他下南洋,在海上讨生活。
边疆的苛捐杂税极为严重,本地官绅对于百姓的压榨也极为严重。
反正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纵然朝廷想要查,兴许也会让朝廷的调查人员死于非命。
现在锤匪在广东搞这么一出,郑芝龙相信那些百姓大多都愿意臣服于锤匪,接受他们的统治。
“大哥,这锤匪当真是来者不善呐。”郑芝豹脸上的神色很是不好看。
要是等锤匪夺取天下之后,在福建也这么搞,他的几千亩土地,岂不是全都给了穷人?
“我们得想法子搞他一波。”
“急什么。”
郑芝龙摇摇头,锤匪若是出海的话,还可以搞一搞。
毕竟大海上风浪极大,一次沉几十艘船都正常的很。
在陆地上,这种事是没法搞的。
光是被贺今朝派过来的先锋战力就如此强悍,待到他大军来袭,郑家还剩下多少反抗之力?
难不成要放弃祖宗留下的家业,逃亡海上?
这种事是郑芝龙不愿意面对的。
况且他认为贺今朝既然想要掺和海运,就绕不过他,定然不会向广大那种模式来对付他。
郑芝龙相信自己是有价值的,而被人需要才是有价值的人。
他认为自己是被人需要的。
每逢大事的时候,郑芝龙虽然会召集郑家的兄弟们开会商议,可实际上还是独断专行,他自己心里有思考。
既然锤匪那么想要掺和到海运上来,大家就是有着极大的合作基础。
海洋足够大,南洋这边听他郑家的旗号,还有荷兰海盗在周遭肆虐,与他共享去日本贸易的机会。
其余各地早就有更多的夷人在当海盗海商获利。
再多一个贺今朝,也无所谓的。
就锤匪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以及野心来,郑芝龙心中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以往的朝廷根本就没有重视过海利。
若是朝廷重视起来,便是往更远的地方横行,去占据那些夷人的地盘,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更何况贺今朝目前的需求只是当供应商,郑芝龙是极为欢迎的。
跑船的次数多,那获利自然就越多。
支撑跑船的,就是货足够多。
归结到底,还是利益更懂人心。
广州的商贩对于锤匪是热烈欢迎的,废除了苛捐杂税。
佃农以及奴仆对锤匪也是欢迎的,有了自己可以租种的田地,还能让他们十年后购买。
唯一不高兴的便是士绅,因为锤匪不是在割他们身上的肉,而是在要他们的命。
幸运的还能跑,运气没那么好的,在经过百姓审判之后,脑袋全都挂在了城门楼子上。
锤匪在广州施行的仁政被传播开来后,周边的贫苦百姓日夜盼望着王师能够早到。
更多的士绅开始把圈养的海盗叫回来,保护挣下的财富。
许多海盗都是上了岸就是有身份的人,多是士绅在背后支撑的。
官府越实行海禁,他们就越能赚钱。
这些人才是最不愿意让别人也来分一杯羹的人。
故而朝廷一旦有开海的声音,便会遭到一大群人的反对,除了少部分脑瓜子不好使被人当枪用的之外,大多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远在广东发生的事,在小范围的传播,根本就不可能迅速传到外面。
辽东的皇太极也没有闲着,在他布置清兵于义州筑城屯驻的时候,张存仁再次献上了夺取锦州的计策。
作为祖大寿的副将,他一心想要把祖大寿拉下水。
凭什么你跑了,让我们当汉奸?
要当就一起当,甭想跑。
张存仁希望皇太极能够以屯种为主,但是要率精锐士卒直抵锦州,在号召蒙古人前来。
同时要俘虏大批辽人,利用他们当间谍,散播我大清招抚的政策。
张存仁相信以清军的待遇绝对吊打明军,纵然是关宁军也比不上。
因为他就是关宁军出身。
张存仁对辽东战事的分析和建议,让皇太极极为满意,坚定了夺取锦州的信念。
皇太极在围城之前,亲自到锦州去视察,顺便又写了封招降信,劝祖大寿赶快投降。
即使皇太极知道是无用功,但是都到了鱼塘,不甩两杆子是说不过去的。
皇太极在写招降信之前,许多关宁军旧人也连续不断的给他写信,但祖大寿一封信都没有回复过。
属实是已读不回的好习惯。
这一次祖大寿对于皇太极情深意切的招降信,倒是颇为不屑。
这次皇帝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或者说底下的官员也好像是吃错药了。
从天津运到辽东的米豆损耗极小,可谓是这么多年头一次了。
祖大寿甚至怀疑是不是这帮孙子忘记漂没了。
洪承畴总督辽东要与清军对战的事,祖大寿是知道的。
这洪承畴已经超过杨嗣昌成为崇祯心中的第一文臣了吗?
但是那帮臣子是怎么都站在洪承畴后面,帮他好好做事的这件事,着实让祖大寿想不明白。
大明已经孱弱到根本就无力阻挡中原的流寇,更是坐视锤匪贺今朝占据三省,而毫无收复之意。
就如同他们想要与关外的清军对抗一样,有心无力。
早干什么去了?
祖大寿觉得要是那些臣子以前也能像这次不层层漂没,让他养活更多的关宁精锐。
皇太极他还有称帝的机会吗?
甚至祖大寿都不觉得皇太极有越过蒙古进入长城,数次劫掠内陆的机会。
现在看样子朝廷要拼死一击了,祖大寿认为希望不大。
只要保住宁锦防线不失就已经非常成功了。
“舅舅,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这次都不正常。”
常年在关宁军高层厮混的吴三桂,都觉得十分的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祖大寿把皇太极的书信放在桌子上:“期间定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吴三桂也把张存仁劝他投降的信扔在桌子上:
“不过咱们粮草储备变多了,纵然是皇太极他屯种义州,想要长久的围困我军,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祖大寿颔首,能够在辽西保持对峙状态,大明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皇太极再次绕路去袭扰关内的事,他真的没辙。
谁让流寇四处作乱,牵制了大批的官军呢。
“有猫腻。”祖大寿站起身来看着横挂着地图:
“中原闹腾的这么乱,盘踞在西北的贺今朝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正常。”
“舅舅是什么意思?”
吴三桂觉得贺今朝万一是想要享受享受几年的主,那也极为正常。
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保持英明的决断。
像他这种自幼穷过来的驿卒,一旦得势之后,不疯狂的补偿几年,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他猜测,贺今朝没准还真的夜夜御八女呢。
“不对,他这种人一定是在棋局上布置手段,只不过是你我目前没有消息来源,根本就无法得知。”
祖大寿可不觉得贺今朝是个普通的雄主。
他认真审视过贺今朝的发家,从暴乱的陕西跑到半暴乱的山西,在晋西北与陕西交界处站稳脚跟后才发展壮大。
这么多年,几乎没怎么犯过错。
如此的行为就让人极为忌惮了。
当今世道,不用比谁比谁更加突出,只要犯的错够少,就足以让他虎视群雄。
祖大寿觉得贺今朝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利用各方势力不断的侵吞地盘,壮大自身。
在他拿下陕西之后,断绝了洪承畴回去的路。
然后众人以为他会向经营山西一样慢慢经营陕西,可一口气进兵川蜀,夺下此地后方才再无消息。
这个人对于局势的判断,绝非其余人能够比得上的。
或者说在民生治理方面上,旁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祖大寿甚至觉得贺今朝若是历练几年,在统率大军方面定然追上自幼随军锻炼的皇太极。
第九百九十五章 意外
毕竟以前大明朝廷都没有按照正常办事的习惯。
这次勐地办了一件正常的差事,让辽东等军将皆是感到不可思议。
那些雁过拔毛的官员,什么时候变得廉洁如水了?
祖大寿依旧认为米豆等都应该多储备一些。
再向朝廷讨要,以及给他想象当中的崇祯宠臣洪承畴写信,希望他再接再厉。
因为下次与清廷的战事不光是朝廷的事,还是咱们总督总兵之间,是生是死的大事。
为了朝廷为了个人,都得重视起来。
粮草充足,锦州城可以有效防止皇太极长久的围困。
当年大凌河战事之后,不仅皇太极成长了,同样被围困的祖大寿也成长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前线硬顶清军进攻的第一人,熟悉清军的作战方式,尤其他还是皇太极的老对手。
皇太极能想出什么方略来?
还不是老一套。
只要他手中粮草足够多,任凭皇太极想出什么法子来,他也达不成最终目的,狼狈回沉阳。
祖大寿有这个信心,只要粮草储存的足够多,结硬寨打呆仗的法子,绝对是皇太极无法破解的。
祖大寿有了朝廷的支持后,心气也起来了,开始积极应对。
可清廷同样没有闲着。
在正式围攻锦州前,皇太极再次亲临前线视察。
命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肃亲王豪格等留守沉阳,他亲率护兵出发。
皇太极离沉前往义州,阅视建造房屋处所。
吃顿饭后,在义州没有停留,当天又动身去锦州。
清兵行至离锦州还有几十里的戚家堡住宿。
以戚大帅命名的堡子,早就被清军给攻克了。
次日,清军继续赶路,未曾走太远,遇到前来迎接的郑亲王济尔哈朗、豫亲王多铎、多罗郡王阿达礼及众将领。
他们按皇太极指令,除筑城屯田外,还要到锦州附近侦察情况,监视明军动静。
不断出击夺占要地,蚕食周遭据点,以骚扰明军的固守之心。
当皇太极正在来义州的途中,济尔哈朗等派军夺取了“锦北传烽紧地”蔡家楼。
拔除了监视清军活动的一颗钉子,同时也为大清皇帝来了前线之后,露一手而专门挑选的目标,以此来鼓舞士气。
清军在锦州与义州之间驻军,进退很是方便,明军只能固守待援。
皇太极见到济尔哈朗诸将,又听闻最新的战报,下令与他一起到锦州去参观。
他们经臧家堡,到达叶家堡,在此暂时安营扎寨,集结部队,听候指令。
皇太极亲率八旗护军、骑兵、汉军携红衣大炮,向着锦州进发。
祖大寿得到消息后,只是叫人严防死守,并不曾主动出击。
他认为皇太极只是一次试探性攻击。
至少也要等粮食收获了,才能支撑他长久的围困锦州。
皇太极锦州之行的重要目的,就是想要亲眼察看锦州城的地形和明军态势,以便部署兵力,具体实施围城的计划。
他率军抵达锦州城外五里安营,在侍卫和亲军的护卫下阅锦州城,自城东到城南仔细观察,到日落西山时才回营。
祖大寿就站在城墙上,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皇太极的位置,准备找机会炮决他。
就像当初袁都督炮轰努尔哈赤一样。
可显然皇太极是一个善于接受建议之人,纵然是抵近观察,也不曾往近了走。
他主要是想要看看守卫锦州明军的状态,已经露出来的火炮。
皇太极相信祖大寿手中火炮的质量完全不是大清的对手。
济尔哈朗对于围困锦州没有丝毫想法,按照先前的军略,不断的打击敢于出城的明军士卒。
待到天色晚了,看不见城头,皇太极才下令回营。
擂鼓聚将,把他的思路告诉这些人。
第一,命令汉军以大炮轰击锦州城外的明军哨所。
尤其是城东五里台、城北晾马台的几个哨所都得击破,为清军围城扫清部分障碍。
第二,他准备把部队分作两部分。
令部分将士相互掩护,另外一部分清军抢收明军和百姓在城东、城北、城西屯种的庄稼。
皇太极的军令一下,随行清军一下子就动起来了。
这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未等明军动手,清军却在四天内收割完毕。
对于外面的哨所,祖大寿已经连夜叫一部分士卒进入锦州城,以防止当年皇太极围困大凌河城,第一次用火炮定点清除周遭的哨所。
人可以走,清军放半天炮,打的多是草人。
但粮食是真真的被清军给割走了,这就让祖大寿极为心疼。
他在心里盘算着,找个时机宁愿把清军收割的粮食都给烧了,也不能给他们所用。
吴三桂对此跃跃欲试,但祖大寿老成持重,始终都没有找到机会。
同样也不给皇太极战胜明军,让他们士气变得更加高昂的机会。
祖大寿相信清军习惯了来钱快易抢劫的战事,围城是需要时间的,及其不容易马上收到效果。
特别围困的时间一场,清军士卒难免会出现懈怠之心。
这就要求皇太极需要不断的鼓舞军心,来达到坚持围困的目的。
现在皇太极亲率大军来了,祖大寿自认为不是一个合适的袭击机会,得等到皇太极撤走,待到清军稍微松懈一点的时候,才是明军的最佳出击时机。
按照领导视察完,下面人的惯例而言,祖大寿选的时机确实是清军最松懈的时候。
为了让讨要粮草的理由足够多,祖大寿把皇太极此次来锦州城外巡查试探性攻击的事情,说的有点大,希望朝廷能够给以重视。
当然战报大的并没有像“龙哥”似的夸大,都是一样的效果,想要受到重视,让朝廷往外撒钱粮痛快些。
皇太极结束了巡视,离锦州东归。
这次巡视历时一个月,他对于围城取胜已密操胜算。他向济尔哈朗等指授方略后,带着满意的心情走了。
就在皇太极走的第二天夜里,祖大寿派遣吴三桂出锦州城,带着火油夜焚清军的粮草辎重。
大火冲天,济尔哈朗于睡梦中惊醒,叫人灭火。
可吴三桂不仅没有纵火之后逃跑,而是趁乱数次冲杀了一会,搅起蒙古人的惊慌,进而发生营啸后,逼得清军主力出来弹压。
双方互有胜负之后,他才带兵返回锦州内。
清军为了报复,多铎领军攻打宁远城,济尔哈朗后退锦州三十里,想要调祖大寿派兵救援宁远。
但祖大寿依旧不为所动,任凭清军围困宁远。
因为一战成名的金国凤为宁远总兵,此时他麾下不在是不超过三千人,而是统率万人。
此时清军来攻宁远,可金国凤手中的士卒多了,反倒变得越发的掣肘。
营伍纷杂,号令难施,还不如他当时不到三千人守卫松山城呢。
清兵在外鼓噪,众多明军士卒站在城头上竟然后撤。
如此怯懦,着实是把金国凤给气坏了!
他大叫着要给城内的士卒鼓鼓劲,然后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几十个家丁从宁远城冲杀出去,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多铎显然也没料到一向只会固守城池的明军胆敢出击,先锋清军确实被金国凤给打懵逼了,连连败退。
宁远城上的明军士卒大声叫好,鼓声阵阵。
“金总爷太厉害了,兄弟们。”
“总爷威武!”
城上的明军士卒时不时的大声嚎叫。
若是金国凤此时立即脱身,返回宁远城,相信多铎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制裁他。
可金国凤已然是打的上头了,被清军层层围困在北山冈。
一下子就陷入了苦战。
金国凤左突右冲,杀的清军连连后撤,但始终都在北山冈上兜圈子。
而他身边的家丁也越来越少,甚至连儿子都战死了一个。
多铎在众人的簇拥下,看见这个明将如此勇勐,遂叫人询问是谁。
他好久都没遇见过如此拼死打杀的明将了,上一次还是他遥远记忆当中的刘綎。
“来将可留姓名。”
金国凤此时满头热汗,双臂越来越酸,他大叫一声:“我乃宣府(张家口宣化)金国凤!”
多铎勐然想起不久前皇太极亲征,结果在松山上吃了瘪。
那一仗的明军主将就是眼前这个叫金国凤的人。
多铎十分诧异,没有想到此人竟然胆子大到率领几十人就敢出城硬抗大清。
所以他也没有老套的要招降此人,而是下令立即诛杀。
多铎要明晃晃的告诉明人,明军诸将当中,谁胆敢反抗大清,谁就得死!
想当大明的忠臣,我成全你!
金国凤失尽力竭,与其二子及家丁悉数战死于宁远城外。
宁远城上的士卒便大喊着散了散了,热闹看完了,该干嘛干嘛吧。
总爷已经战死,咱们得好消息上报朝廷。
金国凤虽未宁远总兵,但并未收服宁远的士卒,他们可不认什么宣府的将军。
再加上一次与清军血战,金国凤麾下的士卒至今都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
伤残以及战死的士卒连点抚恤都没见到。
不是金国凤不想给,实在是朝廷一直拖着。
本来就没钱,死了的人还得给钱,活人的军饷还欠着呢,死人就麻烦在往后拖一拖吧。
这一次,除了被他养的家丁以及亲儿子,哪一个还跟他出城与清军对战?
吴三桂听闻这个消息,不仅是为金国凤冲动行事感到诧异,更是被舅舅祖大寿的断论给惊住了。
他本以为金国凤会在清军的大规模进攻之时,守不住宁远城而战死。
没想到在清军的一次试探性进攻当中,他就战死了。
关键还是吴三桂前脚打了胜仗,清军后脚实行反制,想要钓鱼,没把吴三桂这个正主给调进去。
反倒把怎么想都不该钓到的人给钓起来了。
金国凤勇勐是勇勐了一些,但是缺欠了些许的思考。
或者上头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思考。
也不知道他在死之前,是否会后悔这一行为。
祖大寿捏着胡须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你这个副总兵也该转正了。”
吴三桂突然从尾巴骨升起一股子寒意,他有些不敢想。
“如今辽东就是个坑,没有人愿意来的,你此番作战勇勐,朝廷必定会提拔你,兴许将来还会用你来分化我。”
祖大寿不等吴三桂回答,澹澹的道:
“皇帝与那些朝臣的招数,老子早就一清二楚,他们哪有什么决胜千里之外的真本事啊!
自己捆自己手脚的好主意,却是一个比一个多。”
吴三桂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长伯啊,你记住,在辽东这个地界,越是当大明的忠臣,他死的越快啊!”
“明白。”
吴三桂表示受教了。
明军先胜后败的消息,连续发往了京师。
崇祯刚刚为吴三桂的勇勐表现十分欣喜,想着要如何赏赐此人。
结果就接到了前些日子让他极为高兴的金国凤的战死消息。
朱由检对于大明又一悍将战死的消息十分悲痛,追赠金国凤为特进荣禄大夫、左都督,赐祭葬,命人为他建祠,增世职三级。
其妻张氏以刘綎妻例,乞加宫保,内阁商议后拒绝了这条,只是让他小儿子试百户世袭。
崇祯根本就不清楚上一次还能战胜清军,打退皇太极数次进攻。
且坚贞不屈不为清廷所招降,搞得皇太极颜面尽失,清廷士卒损伤惨重的悍将。
这一次他麾下的人数多了,反倒落得身死战败下场的缘由。
大抵是人死债消的习惯,大明这些年战死的将军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赶紧让人去填坑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他们的身后事,怎么能配与文官相提并论呢!
故而此番表现突出的吴三桂,在蓟辽总督洪承畴的举荐下,顺利的从副总兵转正,出任宁远团练总兵。
对于金国凤战死的事,皇太极也表现的极为诧异。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让他极为头疼的明军悍将,就这么的死在了多铎的手里。
而且还是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出城作战。
待到金国凤战死后,清军攻打宁远,依旧是打不下来。
仿佛死了一个总兵,对于守城士卒的士气,根本就没有什么打击一样。
大明军将的如此种种操作,更是让他看不懂了。
第九百九十六章 清醒的人最痛苦
左懋第中进士初任陕西韩城知县,在那里抵御流寇数次攻城,且还清剿流寇,保证当地百姓得以耕种。
待到陕西灾旱频发,边组织救灾,一边组织反击贼寇。
政绩斐然,被列为第一,当他从陕西那个漩涡调出来,入职户部。
现在遇到金国凤之死的由头,上书四弊,民困、兵弱、臣工委顿、国计虚耗。
尤其是在他任职韩城最后几年,陕西许多百姓都被锤匪给蛊惑借走渡过黄河投锤。
无非就是贺今朝那里没有对百姓强加赋税,组织百姓对抗天灾,对于敢于贪腐的吏员实施重惩,如此才能兵强马壮。
反观大明如今三饷加派,对于百姓竭泽而渔,导致更多的人去投奔锤匪流寇,甚至主动投奔清廷。
吏治腐败,民不聊生,这不利于尽快的恢复大明对西北的有效统治,以及抵御关外的清军。
同时左懋第奏请纳监、出钱赎罪、广开财源,行平仓法、监法及减轻赋税,输粟边塞、以充军粮。
不仅如此,还严禁士卒抢掠,请散米钱,赈济灾民,把他们从流寇等其余势力往大明这边拉回来。
如今天下大旱,纵然是想要收取赋税都没得多少。
崇祯对于左懋第的奏疏十分认同,诏令上灾七十五州县所旧练三并停,中灾六十八州县止征练饷,下灾二十八州县等到秋后征饷,并令清理刑狱。
但此时已经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关键是受灾的地方只是停止收取某一饷,其余两饷还得交。
如此政策之下,怎么可能把百姓在往大明统治下拉呢?
可以说在以前在山西周遭或者内部担任过大明官员的人,回到朝廷内部之后,都想要干出一番大事来。
因为他们见识过或者听闻过,锤匪贺今朝在治理民生以及军事上的事情。
那些优势都是大明所欠缺的,所以山陕之地的官员才会想要迫切的改变大明朝廷现状。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才会心生烦恼以及更想要急于求成,改变皇帝以及朝臣的做法。
这些待在京师里的人过的太安逸了。
漂没是他们的惯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外面怎么样了。
甚至清军几次入塞抢劫,也抢不到他们的头上。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在乎呢?
相比于自身积极融入大明官场黑暗当中的官员,或者是因为皇帝或者官场环境而选择摆烂的人。
同样也有一大波诸如左懋第一类人想要拯救大明的人。
这几种人在大明都不少见。
但是越清醒的人,才会越觉得自己十分的痛苦。
他们认为大明会被锤匪覆灭的可能性极大。
虽然左懋第等人提出的建议是好建议,但无论是朱由检还是下面的官员都不可能停手的。
饮鸩止渴,才能继续维持他们的统治。
倒是贺今朝与崇祯之间达成秘密协议后,孙传庭在昌平混的极好。
前期崇祯给的议和银子除了返点之外,还多与朝臣拉拢关系,送些润笔费。
许多朝臣都愿与他高谈阔论,毕竟老孙的文学以及军事造诣上还是有点突出的,再加上出手大方。
更何可京师大,居不易。
咱们如今捞钱可不是为了去享受个肥差,而是关键时刻不能去“环境恶劣”的地方当差。
那不仅没法捞钱,还容易被反贼“杀官”,成为主要目标。
属实是风险大,收益小。
现在新商品羊毛毯以及潞绸重新在京师附近集散,至于这些独有的货物来自山西,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贺今朝说是占据三省,但陕西一省就囊括了陕西、甘肃、宁夏等地,地盘大的很。
万一贺大帅杀到京师来,总得给留个后路啊!
这买的是潞绸以及羊毛毯吗?
不。
万一贺大帅当真杀到京师来了,咱们还可以摆出潞绸之类的表明身份。
甚至连夜让家里的奴仆绣锤子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
孙传庭不但与大明朝臣相互有联系,而且还极力的发展下层百姓,为他驱使。
毕竟京师周遭被清军屡次抢掠,甚至连昌平城自家大帅都来掳掠过人口。
此地还剩下的百姓生活困顿,也为他提供了可以收买的环境。
孙传庭在京师附近站稳脚跟,不仅仅是要单项透明的搞情报,也想趁此机会,把触手伸到辽东去。
为此硕托也被贺今朝派来到京师工作了,就是为了进一步构建有关辽东的情报网。
孙传庭没想到他本来是因为搞谍报被派到贺今朝手上,结果现在又因为搞谍报被他派出来了。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
重庆。
杨嗣昌日渐憔悴,他指挥不动左良玉,想要兵出重庆,前往湖广也被张献忠围困,根本就出不去。
这才时不时的摆烂,或者生出不该有的绝望想法,暂且让洪承畴的风头慢慢在崇祯心里崛起。
就在杨嗣昌急的挠头的时候,又一封信被塞进了他的窗户。
几个亲兵追出去,没有发现踪迹。
杨嗣昌命人点燃蜡烛,细细一看,发现是他爹给他写的信。
他当真既有些欣喜又有些焦虑,因为锤匪虽然没有立即攻克重庆,但被锤匪给渗透成了筛子一样。
即使杨嗣昌身边有几个亲兵给他守夜,他也时长在睡梦当中惊醒。
因为锤匪的手段太过毒辣,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所以说自从被围困在重庆城内,杨嗣昌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生怕自己的脑袋因为一文钱的赏赐,就被锤匪给割了。
杨嗣昌心情低落,坐在一旁,慢慢打开信件。
“吾儿安好?”
通过杨鹤这封信,杨嗣昌得知皇帝以及与锤匪贺今朝秘密媾和。
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放杨嗣昌可以安全离开重庆,继续去绞杀张献忠等反贼。
同时也告知他,重庆城外哪还有张献忠呐,全都是锤匪假扮的。
张献忠这个时候说不定就已经跑到江西等地作乱去了。
看完亲爹的信件后,杨嗣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久久不语。
他知道自己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失败了。
现在大明皇帝给他打了补丁,要先与贺今朝达成协议,主要绞杀张献忠、李自成之流。
这明明就是贺今朝的“两虎相争,坐收渔利”的计策。
更何况关外的鞑子该如何应对?
杨嗣昌倒是不觉得是他爹在哄骗他,大明已然孱弱到如今这种地步了吗?
既然与反贼秘密媾和!
杨嗣昌忍不住流出泪来,挥挥手让秦兵去门外守着。
几个亲兵面面相觑,生怕督师一个想不开就要自杀。
于是就站在门口支着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待到无人之后,杨嗣昌一个小老头都哭成了泪人,声音根本就没有压住。
几个亲兵顿时松了口气,只要出声,那就是没想寻死。
杨嗣昌在房间里痛哭了半夜,由嚎啕大哭变为小声抽泣。
待到天亮之后,杨嗣昌才终究恢复平静,走出房间,告诉他的心腹,召集勐如虎等人,要撤出重庆。
川蜀这趟浑水,他是掺和不了。
至于接替陈士奇的龙文光因为道路阻塞,尚未到达重庆的事,他也不管了。
勐如虎等军将对于杨嗣昌突然做出如此决定,急忙劝阻。
他麾下的精锐经过上一次大战,损兵折将,连亲儿子都折了,哪还有余力突围!
杨督师此番行军,岂不是羊入虎口?
杨嗣昌则是安慰他身边仅剩的大明忠臣勐如虎,告诉他张献忠早就跑了。
咱们若是再不撤出重庆,将会失去最后的时机,锤匪就要攻占重庆了。
勐如虎便没有多说什么。
就重庆城内的百姓夜夜都呼唤西北锤王贺今朝前来。
甭说杨嗣昌睡不安稳,连他们这些人也睡不安稳。
毕竟杨督师的脑袋在锤匪那里只值一文钱的消息,早就在重庆城传遍了。
这也让许多人觉得宰了杨嗣昌根本就没有什么收益,也就相当于变相保住了杨嗣昌的性命。
在一想,杨督师的亲爹也在锤匪那里,若是给他透露出些许消息,也不是没可能!
勐如虎便召集他的家丁护卫着杨嗣昌,打着去探路的幌子,放弃重庆这些守军,带着不足一千人一路跑回湖广去了。
李定国自是接到了杨嗣昌的逃跑消息,他本想着给杨嗣昌三天的考虑时间。
没成想接到信后,就直接开熘,倒是个不迂腐之人。
对于放走杨嗣昌,李定国也没觉得失落,有他在前线胡乱指挥官军作战。
兴许还能加大各方明将之间的矛盾。
毕竟杨嗣昌被围困在重庆,几次征调左良玉等人都不来,这梁子算是结下啦。
“攻占重庆,占据整个川蜀。”李定国下达了命令。
待到杨嗣昌逃跑后,重庆城内群龙无首。
再加上一帮人早就想要投靠锤匪,当城上的守军看见锤匪的旗帜亮出来之后。
就大喊着锤匪来了。
“兄弟们速速打开城门,好日子就来了。”
经过陈士奇以及杨嗣昌的接连统治,重庆城内的百姓早就热烈期盼贺大帅能够早些时日到来。
否则他们都得饿死在城内了。
一时间,川东各个地界到处都是锤匪的旗帜。
整个四川,就剩下石柱土司一处还未曾投降。
对于这个点,李定国也并不在意,那里的百姓都会因为秦良玉的坚持,感受到生活的差距。
这种事当时在山西万家庄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了。
最终结果还不是他们低头,正好也让川蜀百姓瞧瞧继续活在大明统治下过的是什么日子。
以及那些秦良玉治下的百姓们,会不会怨恨她。
杨嗣昌到了湖广之后,直接进了左良玉的大营。
这让正在“养病”的左良玉措手不及,在他的预料当中,杨嗣昌不是被张献忠给搞死,就是被锤匪给搞死。
可现在怎么就全身而退了呢!
“左将军,我看你气色尚好啊!”杨嗣昌坐在主位上,看着急匆匆赶来的左良玉。
“末将病刚好,正想提兵支援督师,督师怎么回到湖广了?”
左良玉给杨嗣昌行礼之后,观察他,发现杨嗣昌倒是像大病未愈的一样。
“哈哈哈。”杨嗣昌冷峻的脸突然大笑起来,站起身拍了拍左良玉的肩膀:
“今后剿贼,还需左将军多多出力。”
面对杨嗣昌的突然变脸,直接把左良玉给整懵逼了。
按照袁崇焕杀毛文龙那么不讲理的先例在,左良玉来见杨嗣昌也做好了万全准备,防止出现意外。
但现在他有些摸不透杨嗣昌的想法了。
再说了,他是怎么从重庆城外的层层包围当中逃出来的?
但这种事,又不好发文。
“你随本督师去见一见李国奇,瞧瞧他的病好了没,正好也去见一见丁启睿,商量剿匪事宜,如何?”
面对杨嗣昌的询问,左良玉当然是满口答应。
他不相信杨嗣昌还能搞定李国奇,大家的梁子都结下了,不可能轻易解开。
杨嗣昌观摩着左良玉的军营,士卒倒是不少,但精锐士卒还是占据少数。
光靠朝廷养这么多人,一点也不现实。
既然锤匪那里打不过,他就先打李自成,李自成也刚刚崛起不久,手中的老贼不多。
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且听闻他在河南劫掠了不少富贵人家。
那些金银财宝以及粮食之类的他也花不出去,先从他那里夺来些当做资本。
到时候在想法子压制左良玉。
装病的李国奇见到杨嗣昌与左良玉联袂而来,当真是吓坏了。
不是说杨嗣昌被围在重庆,根本就无法出来了吗?
所以他才会拒绝的那么明显,即使皇帝把他的顶头上司郑崇俭给抓到诏狱里去,他也拒绝出兵救援杨嗣昌。
绝对没有想到杨嗣昌还能逃出来。
如果他单单自己逃出来也就罢了,偏偏与左良玉一同前来,二人言语间还颇为熟络的模样。
李国奇害怕左良玉被杨嗣昌许诺了什么东西,一同来对付他。
新来的陕西总督丁启睿虽然对他也多加笼络,可也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李国奇不相信丁启睿,能够为他抵挡杨嗣昌的命令。
故而此次会面,李国奇冷汗直流,生怕杨嗣昌请出尚方宝剑,直接砍了他。
“李总兵,本督师见你面色不错啊,病好了?”
第九百九十七章闯王再次崛起
李国奇不敢与杨嗣昌对视,天知道他是怎么从重庆那个死地逃出来的。
难不成要拿他开刀?
李国奇怀着忐忑的心情,告知杨督师他的病情刚好。
杨嗣昌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也轻轻略过,看着丁启睿道:
“如今河南闯王李自成流寇肆虐,陛下命我们剿灭贼寇,还得去打他啊。”
丁启睿则是摇头道:“督师,此事急不得,先前我军被“张献忠部”打的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再战。
况且囤聚在襄阳的军饷、弓刀、火药没有督师的命令无力调动,先前我军也小规模的击溃曹操罗汝才部。
为今之计,还需要下发五省饷银来激励士卒,同时为官兵更换武器,否则如何能深入追击?”
杨嗣昌被围困在重庆,无法调动这些人,就扣着粮饷不给用印。
即使是这样,左良玉宁愿被拖欠军饷,都不去四川支援他。
就以锤匪的战斗力,左良玉可不觉得自己能够打的过。
他自从被王朴坑了一次之后,就醒悟过来了。
积累自身实力,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不打,只有实力够强,不管你犯了什么错误,皇帝还得哄着你,让你继续为他效命。
所以左良玉对皇帝根本就不在怕的,唯一怕的就算像杨嗣昌这种脑子拎不清的督师。
搞不好就想着复制袁崇焕的套路,砍你的脑袋震慑军心,即使杨嗣昌已经拿着尚方宝剑砍过了。
“好,那便先前往襄阳,发饷剿匪!”
杨嗣昌站起身来看着众人笑道。
左良玉、李国奇、勐如虎等军将连连感谢。
尽管大部分人都觉得杨督师被围困重庆后,有了些许变化,但总归能把欠饷发了就好。
河南作为大明帝国的腹心,一个省内有七个藩王,再加上官僚地主的巧取豪夺,土地高度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百姓苦不堪言,连牛马都不如。
崇祯年间更是多事之秋,官府频繁的军队调动、官差的往来,更使河南这块四通八达之地首当其冲。
连年的大旱、蝗灾,把河南变成了赤地千里。
朝廷在这样大荒之年,仍然毫不放松追逼钱粮。
挣扎于死亡线上的农民,除了奋起反抗之外没有任何出路。
河南已经几年没有下过雨了,又发生蝗灾。
一斗米都能卖到千钱往上,还经常买不到,路边的瓜果不能成熟都塞进了肚子。
渐渐的吃草根,树皮,糠秕、山蔬,待到没了吃的,处处都成了盗贼。
他们以人为食物,甚至还掳掠来到集市发卖,众人争相抢购。
父母食子女,子女食父母,夫妻,朋友,兄弟,相邻间互食。
甚至还有余力下葬的死人都被扒出来吃掉。
幼童眨眼不见,在寻已经在锅里煮上了,至于孤寡多被诱骗所食。
倒是没有人吃脑袋,多是像西瓜一样摞在路边。
各种骨头都能扔在路边,走一步就能踢出一块来。
如此人间惨剧,比崇祯初期的陕西,也不逞多让。
李自成来河南的时候,身边只有千余人,称得上是士卒的身份。
进入河南后,就有无数人的跟随他。
闯王打出诸多口号,比如不杀平民,专杀官的口号,李自成抓了万安王以及一百多士绅,也有模有样的“开大会审判”,然后全都搞死。
如此让跟随他的当地百姓狠狠的出了口恶气!
他们不当人的那段日子里,这些人依旧该干嘛干嘛。
河南闹灾了关我们屁事?
他们这些人可从来不缺吃穿,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写实的很。
牛金星,宋献策等读书人纷纷加入李自成。
牛金星主要是为李自成的队伍制定规章制度,招揽人才,有意识的建立政权,时不时的给李自成讲讲孙子兵法。
至于宋献策完全就是一个吉祥物的角色,需要他占卜预测胜负。
军事计策上至今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但偏偏宋献策极为得到李自成的信任,经常带在身边,口称军师。
宋献策为李自成成献上了“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
这玩意从朱元章的第十八个儿子开始到崇祯,在民间有着相当漫长的传说。
同时利用白莲教在民间散步李氏当兴的舆论,说李自成上膺天命,这让李自成极为高兴,对宋献策越发的重视。
无论是崇祯、皇太极、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都不能摆脱“天命、神授”之类的思想。
这与贺今朝主动把自己身上“神授”的标签撕下去不同,他们喜欢拼命的往自己身上贴这个标签。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是上天对自己的卷顾。
李自成在打开万安王的粮库之后,信心大增,一直想要拿下洛阳。
这里不仅地理位置重要,福王也极为富有,能缓解他很大的压力。
古都洛阳乃豫西重镇,是明朝福王建藩之地。
福王朱常洵是明神宗的宠姬郑贵妃所生,子以母贵,朱常洵自然受到神宗的特别偏爱。
在万历后期围绕着立太子的一场激烈斗争中,朱翊钧拗不过朝野舆论,被迫同意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立爱子常洵的初衷既不能实现,他和郑贵妃就多方在经济上给常洵以优遇,不仅大量赐给宫中积累的财物,而且对于福王请乞的庄田、行盐、商税等也无不“朝报而夕可”。
朱常洵就藩洛阳,同明初以来分封的诸王相比在时间上虽然要短得多,但拥有的财物却是“富甲天下”。
福王在洛阳所过的穷奢极侈的生活,同当时河南百姓所受的灾难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一道福邸宫墙隔出了两个世界。
墙内是纸醉金迷,说不尽的豪奢糜费。
墙外是饿殍累累,无异人间地狱。
什么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的冷幽默。
李自成现在信心十足,又有了几个军师的谋划,他直接扫清了洛阳外围的数座县城。
不仅通过不断的杀官,杀士绅,为河南百姓出口恶气,聚集了人心,还有效的锻炼了他麾下大批新加入士卒的作战能力。
在李自成看来,实战才是最有效的训练。
他没有贺今朝的时间,也没有张献忠的资本,只能以战养战,打几仗活下来的人就成了老兵,累积他的资本。
闯王李自成在河南的发展越发的壮大,自身有人坐不住了。
原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因剿流寇不利,被罢官回洛阳居住。
因为他听说福王每日酒池肉林,还有歌女每日伺候。
本来百姓就饿的人相食了,可派去与流寇作战的士卒发牢骚说福王府库堆积着百万钱财,我们却要饿着肚皮去送死。
得知此事后,他给福王写了封信,希望他能够体量一下大明的军队,事情紧急,拿出点银子来犒劳士卒。
否则到时候没有人帮他守卫洛阳的。
“河南三年奇荒,亘古未闻。村镇百姓饿死一空,城市皆杀人而食。
洛阳城外处处被土贼盘据,加以流贼数万阴相结合,连破鲁山、郏县、尹阳三县,又六日之内,连破宜阳、永宁二县。
贼势汹涌,窥洛甚急。
无坚不破,无攻不克。
饥民之思乱可虞,人心瓦解让人忧虑。
最重要的抚台大军,没有一个人领兵来此,虽城中有操、义二兵,亦无粮饷。
更别说城头民夫又多是鬼形鸠面垂臂等毙之人。
城中一无可恃,有累卵朝露之危,还望殿下能够力挽狂澜,拿出粮饷,激励人心。”
吕维祺给他陈述利害,希望他能散财募兵。
结果福王已读不回,警惕海量个例,都是想从本王手里要钱的贼子。
你一个围剿流寇都不行被罢了官的人,也配与本殿下提意见?
况且福王本就吝啬成性,河南大荒,人相食的惨剧比比皆是,他连拿一文钱赈灾都不舍得。
吕维祺见给福王写信都不行,不想自己的养老生活就此中断,于是跑到王宫求见福王。
希望他能够出钱助饷,加强洛阳的防守。
不仅如此,吕维祺还给出了具体解决法子,一方面建议福王,敦促河南巡抚李仙风急派军队来洛阳加强城防。
另一方面又指出官府库藏如洗,要求福王为自己的身家性命
着想,拿出钱来解决军队的粮饷。
吕维祺特别举出宜阳、永宁二城被起义军攻破的事作为前车之鉴。
两座城里的宗室官绅,悠悠忽忽,靠天度日,一筹不画,一钱不舍,一言不听,如今都已经命丧黄泉。
他希望朱常洵不要充当眼光短浅的守财奴,最后落到没命享受的地步。
反正你的府库里的银子这辈子都花不完,莫不如拿出一点点来就能解决问题。
可是,朱常洵偏是个爱财如命的人,根本听不进去。
结果吕维祺只能动用自己的人际关系,赶快摇人。
总兵王绍禹带着参将罗泰、刘有义赶到洛阳支援,结果福王不让他们进城。
认为他们是李自成假扮的,绝不能被他们混进来。
吕维祺劝了好久,又拿了王绍禹的总兵印信之类的,才让总兵带着少部分人进来,其余参将都不准进城。
对于这种局面,吕维祺心如死灰,他自知如此局面洛阳定然是不可能守住的。
于是暗示福王自杀,名声很重要,千万不要受辱之类的。
福王表示听不懂,让仆人赶走了他。
李自成也不断的派人打探洛阳的情况,见官军的增援来了,有些心急。
因为他想要找火炮攻城,奈何质量都不怎么行。
“闯王,这些官军多来一些也好。”
李岩倒是不觉得明军越少越少。
人多就容易出乱子,尤其是按照明军那种分配不公,不好统一指挥的局面。
倒不如人少,心还能更齐一些,劲头都往一处使。
再加上福王是出了名的吝啬,那些赶路来的官兵,必然不会得到饷钱。
到时候只要咱们轻轻围城,就能得到与贺今朝围攻西安一样的结果。
甚至比西安还要更加简单,至少秦王抠归抠,可还是花钱了的。
哪像福王分封虽然晚,但仗着皇帝宠爱,积累的财富数不胜数。
待到李自成听完了李岩的解释后,也颇为畅快的大笑起来。
福王这是自寻死路啊!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兵发洛阳,争取一鼓作气拿下此城。”
“是。”
李闯王的军队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连胜利,也极大的增强了信心。
待到闯王刚刚靠近洛阳,被福王拒绝入城的大明参将罗泰、刘有义二人就领兵来降。
因为他们也要饿死了。
福王根本就不给他们提供粮草,更不用说什么有银子拿了。
索性咱们兄弟就投了闯王,到时候跟着闯王攻克洛阳,也有咱们一份吃食。
对于这些官军来降,李自成给与了极大的欢迎和重视。
无论如何,这些人手中都是有一些精锐士卒的。
官比贼寇做的还要厉害,现在他们剔除了官衣,那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再加上李自成真的非常缺人手,特别是一些老卒子。
李自成让罗泰等人大吃一顿,撤下明军的旗帜,换上闯王的旗帜,然后下令罗泰放炮轰击洛阳城。
这些火炮本来是罗泰带来用于防守洛阳,轰击闯王等贼寇的。
结果因为福王的一系列操作,反倒被反贼所用,真是说不出来的意外。
当然洛阳城当中的官绅也没有放弃抵抗。
兵备副使王胤昌守西门,知府冯一俊守南门,知县张正学守东门,通判白尚文守北门,总兵王绍禹和推官卫靖忠率游兵策应。
防守的部署虽严密,但守城的士兵不乐意为福王卖命。
有的土兵依旧在骂福王肉都吃不完扔掉,也不给他们吃,还卖什么命啊?
为什么要给他卖命?
可以说,守城的官军士兵以至一部分中下级偏裨都毫无斗志,根本就不想打。
要钱不给钱,要肉吃也不给肉吃,宁愿都丢了。
这种待遇,凭什么要因为保护他的财富而战死呢?
消息迅速在城头蔓延,甚至有士卒直接就被同伴吊着绳子下去,去投奔闯王李自成,希望他能打进城来。
李自成得知这个消息,极为振奋。
这说明官军已然没有任何斗志,洛阳城须臾之间就能被他所攻破!
第九百九十八章 福禄宴
当罗泰等人投降流寇,且用火炮轰击洛阳铲的时候,作为总兵的王绍禹便觉得要坏事了。
当李闯王的队伍稍微围着洛阳城,他巡城听到士卒的抱怨后,就越发觉得怕是守不住了。
当城上守军结伴吊着绳子去投降闯王的时候,王绍禹便晓得,完喽。
洛阳城是彻底守不住的!
作为老兵油子深知主动投降与被动投降的待遇。
以如今的情况,莫不如早点投降,方能留下自己的性命,还能或许足够的好处。
反正福王也没给钱。
不值得兄弟们为他卖命。
然后王绍禹的家丁在城墙上与李自成的士卒相互勾结,里应外合,绑住了王荫昌,打开北门投降。
闯王的队伍迅速进入北门,争相涌入城中,奔着福王的王府杀去。
福王被连夜叫醒,他当真是没料到,洛阳城如此雄威,竟然被反贼刚围起来就被攻破。
可危急时刻,轮不得他再多想缘由。
朱常洵和世子朱由崧慌忙逃出王宫,缒城而逃,躲进东关的迎恩寺。
待到天亮后,李自成已经占领洛阳城,直冲福王王府,占据所有府库,搜寻福王,不得。
李自成叫人掘地三尺也得把福王搜出来,因为福王的体型过于肥胖。
在河南如今这个遍地饿殍的地界,如此肥硕的定然是富贵人家,福王直接就被抓了。
但是世子朱由崧却顺利隐匿,没被李自成的部将搜到。
(南明弘光帝)
就在押运福王的路上,原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也被人认出来了。
主要是王绍禹等人说他们都能活,相信你也可以活。
吕维祺沉默不语,被人簇拥着送到李自成面前。
二人相遇,吕维祺见福王落魄的模样,千万言语憋在心中,只是澹然的道:
“殿下乃是先帝血脉,宁死,也千万不要向贼寇屈膝,平白辱没了身份。”
福王瞠目结舌,根本就不敢回应,眼神躲避。
像他这种富贵一辈子的人,如何能够不惜命呢?
等两路合一路到了李自成面前,流寇按着两人跪下。
福王不自觉的就被按在地上。
反倒是吕维祺被人按着,就是不弯腰。
“吕维祺是吧?”李自成站起身来看着他:“吕尚书今日请兵,明日请饷,欲杀我等,现在又何如啊?”
吕维祺看着李自成大笑,抿着嘴不言语,洛阳陷落,绝不是他的过错。
为了防守洛阳他早就尽力,奈何主上无知,底下官军叛乱,才导致他的谋划前功尽弃。
此等小人,现在猖狂,待到将来,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吕维祺可不觉得大明要完。
这洛阳城李自成他也站不住脚的,不过是谁先死谁后死罢了。
“若是投降,我免你一死。”李自成开启了劝降模式。
“要杀便杀,我吕维祺绝不降贼。”
“当真不降?”
“不降。”
李自成咧嘴笑了笑:“倒也是个汉子,只要你给我跪下,我就饶你一命。”
“我绝不降贼,安肯苟且偷生?”
“好,成全他!”
李自成一挥手,身后的人直接把吕维祺给砍死在地。
“我也爱杀大明的忠臣。”
等到了福王见李自成如此行为浑身发抖,他不仅跪下了,还一个劲的求饶。
李自成确实怒斥道:“你是大明王爷,富甲天下,如今河南如此饥荒,你竟然连分文都不肯拿出来赈济百姓,真他娘的抠!”
福王脸上带着泪水:“我抠,我抠,还望闯王能够绕我一条性命。”
对于这种没骨气的“王侯”,李自成极为厌恶,差人把他待到庆功宴上。
李自成叫人去园子里拉来几头鹿,又割了福王身上几块肉一起煮了,取名福禄宴,邀请众将士以及福王一起吃。
福王不知道那块是自己的大腿上的肉,那块是鹿肉,被李自成逼着吃下去。
“如此多的民脂民膏才把福王养成这个样子,这肉质也不是很美味啊,当真是可惜。”
让他也尝尝吃人肉的滋味,体验一二河南百姓的遭遇。
李自成见福王竟然吐了,大怒。
然后开展公审,这才下令把他枭首。
当福王死后,脑袋被挂在旗杆上,李自成对着众多百姓道:
“王侯贵人剥夺穷人,冷眼看着我们饿死,所以我才为了你们杀了福王这个狗东西。”
然后大声宣布开仓放粮,鼓舞二十岁以上的男子参军,跟着他一起反了朝廷,不要拱手等死。
杀福王以及放粮后,洛阳周遭的青年男子争相加入闯王的队伍。
李自成的实力再次大涨。
不仅如此,李自成在牛金星的指点下,还有了初步建立政权的构想。
除了开仓济贫以外,李闯王的部队还把大批金钱物资运往山区,充作军用。
剩下的金银财物,李自成在准备移兵攻取开封前,委派原洛阳的一名书办邵时昌为副将,用以募兵守城。
同时还让洛阳的生员当官,帮他维护洛阳的治安。
李自成任用明军文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他短时间内就聚起数万人马,且还在不断的增大。
但他真正的骨干核心成员不过十几人,再扩大范围的骨干也不过千余人。
所以说虽然兵有数万,但骨干就这么多人,他不可能分出去核心部队担任防守洛阳的。
李自成等起义军领导人何尝不希望自己能有一块立足之地?
既可像贺今朝那样安置随军家属,又可取得比较稳定的人力、物力补充。
但他不知道外调护卫京师的洪承畴以及在湖广围剿张献忠的杨嗣昌什么时候返回河南。
他只有不断的移动,不能困守一城,才能避免被大批官军围困到死。
经过前几次的惨败,李自成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以及现状。
而在他看来,贺今朝依旧是在坐山观虎斗,没有出兵的意思。
可李自成觉得自己不能停下,只有不断的在河南壮大实力。
将来才能有与官军一战之力,甚至与贺今朝的一战之力。
等到崇祯听闻此事后,极为震怒。
他刚刚支持辽东与鞑子对抗,为此不惜受辱与锤匪贺今朝达成秘密和谈。
还没等他腾出手来去对付李自成,李自成就搞出来一个大新闻。
洛阳陷落,福王被杀,大为震悼,宣布停止上朝三天,崇祯哭着对大臣们道:
“朕滴亲叔!福王,皇祖爱子,遭家不造,遘于闵凶,其以特牛告慰定陵,特羊告于皇贵妃之园寝。”
那意思是,去告诉神宗与郑贵妃,他们的爱子被杀,不关我的事啊。
得知福王的世子朱由崧逃亡怀庆,崇祯咬咬牙,特发御前银一万两,后妃也发银子一万两。
派司礼监秉笔太监王裕民、驸马都尉冉兴让等前往怀庆慰问。
崇祯在乾清宫东暖阁专为此事召见群臣,参加都是内阁辅臣。
他坐在御榻上,当时正身患小恙,群臣一一问安。
崇祯则是靠在床榻之上:“朕自从登基以来,国家多事,复遇饥荒,人皆相食,深可悯恻。
近日流寇攻陷洛阳,福王被害。
亲叔不保,皆朕不德所致,朕真当羞愧而死!”
一时声泪俱下,哭成泪人。
诸臣赶忙引罪,主动承担责任,都是他们的错,哪有让皇帝背锅的。
崇祯一反常态连声说:“不不不,都是朕的错!”
驸马都尉冉兴让则是拱手道:“陛下,此系气数!”
内阁首辅范复粹也说:“是气数所致,不赖陛下。”
听到这话,崇祯当即不乐意了。
你们一个个什么意思?
大明气数已尽,这绝不可能!
朱由检擦了擦眼泪,开始反驳:“你们说是气数,就是气数?
要知道都是人事来补救。这几年来,朕何曾不补救?”
然后不知道怎么着,话题由福王扯到了杨嗣昌身上。
礼科给事中李娼拱手道:“陛下,凡兵以取胜为威,今督师杨嗣昌出兵一年有余,惟初次观音岩一报小捷。
近日一直寂寂,兵威亦渐挫,须另遣一大将帮他。”
崇祯听到有人说杨嗣昌不好,当即越发不乐意了。
他本来沉浸在亲叔死了的悲痛,结果又有人提他最宠信的臣子。
朱由检擦了擦眼泪,开启战斗模式为杨嗣昌辩护:“杨督师远离河南数千里,如何照管得到?
虽鞭之长,不及马腹,你们也要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真以为他是神仙,千里之外出事,他立刻就能赶到?”
阁臣们连连附和皇帝说的对。
“若是仅仅凭皆你们私人的爱憎之见,就在朕面前嚼舌,那就更不应该了。
把你们放在杨督师的位置上,你李娼敢保证比他做的好吗?
要是你敢保证,朕就立马撤了杨督师,让你去!”
李娼一下子就不言语了,他只管提意见,皇帝上来就让他去前线,真是不知所谓!
礼科给事中章正辰支持李熠的意见,认为杨嗣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根据是“闯贼是从四川来的,有人奏报闯贼骑了许多战马从那来的”消息。
兵部尚书陈新甲打断他的话,纠正道:
“闯贼自秦来,不从川来”,并且重复再三。
他意在强调李自成从陕西进人河南,并非从四川进人河南,极力为杨嗣昌掩饰。
毕竟杨嗣昌若是因为弹劾下了台,下一个谁去当督师?
你们都是嘴上巴巴,真到了那个地步,一个个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来挽救大明。
也只配在陛下面前拿着些许小错来弹劾高官,来彰显你们“独到”的眼光,邀买名声罢了。
陈新甲可知道杨嗣昌麾下的兵马构成,诸如刘国能等反贼拨乱反正成为官军的旧底子,可比正经八百的官军人数多出许多。
要是让这些人去统率当督师,陈新甲认为他们大晚上根本就睡不着觉。
生怕那天睡着睡着脑瓜子就被人给噶了!
其实不管怎么说,在坐视李自成壮大这件事上,这点上杨嗣昌也难辞其咎。
崇祯为此严厉责备兵部尚书陈新甲:
“卿部职司调度,赏罚要严,须为朕执法,不得模棱,此后如姑息误事,皆卿部的罪。”
陈新甲自是明白皇帝把杨嗣昌的锅主动甩到兵部上,让他稳妥接下,遂不再辩驳,拱手称是。
总之谁都不能在皇帝面前,污蔑杨嗣昌,也不能中伤他!
崇祯沉浸于福王被杀的悲痛中,还不忘为杨嗣昌开脱责任,要大臣们设身处地为杨嗣昌的难处考虑。
先前在西北那地界,贺今朝俘虏了藩王,但是没有赶尽杀绝。
这也让崇祯答应和谈有了些侥幸心里,他认为贺今朝不敢杀大明的宗室,是心里畏惧大明的。
可李自成一攻破藩王,全都宰了。
偏偏宰了也就罢了,他还吃了!
这种操作就着实让崇祯遭不住的,皇帝这些人对于身后事看的也极重。
近日来崇祯一直在为其他的藩王担忧,唯独不担心襄阳的襄王!
因为襄阳是杨嗣昌的督师衙门所在地,驻有重兵。
张献忠等残部自从在李定国的掩护下,从四川撤军后,迅速抵达兴山,进攻当阳,再此盘踞歇脚。
对于前往江西之事,张献忠虽然明面上答应了,但是在心里也是极为不痛快。
“军师,你说咱们就灰头土脸的去江西?”张献忠坐在椅子上:
“可咱们去那人生地不熟,兄弟们都败了一遭,心气都没了,要是没点大胜,人心都散了,怕是不好带队伍了。”
徐以显自然不会把贺今朝看做寻常人,此人将来指定会争霸中原。
昔日无论是资助李自成还是他家主公,无非都是想要借刀杀人,或者让他们把大明搅和的更乱。
不给朝廷以及他们安心发展的机会,反倒是锤匪安心发展积蓄力量,以待将来雷霆一击,扫荡寰宇。
虽然对贺今朝的谋划看透了,但徐以显也晓得自家主公并不是完全想要按照贺今朝的吩咐去做。
如今发问,不过是给他一个理由。
“大王,我们虽然与锤匪达成协作,但也不能一心一意为贺今朝当枪使。”
“军师说的有道理。”张献忠自从徐以显出良策大发神威后对他极为重视:“你觉得额该怎么办?”
“我们是要去江西,但是不必立即马上去江西。”徐以显微微笑了笑:“这样大王也不算违背约定。”
“好好好。”张献忠连连点头:“那咱们该去哪?”
“大王,我们应该去襄阳!”
第九百九十九章 消息
“咱们为什么要去襄阳?”张献忠询问道。
“襄阳是杨嗣昌屯驻之处,那里有无数的粮饷、火药、弓刀都存放在那。”
徐以显摸着自己的胡须:“杨嗣昌如今被锤匪围困在重庆,焦头烂额,左良玉等官军也惧怕锤匪的威慑不敢入川。
所以我猜测杨嗣昌对左良玉等人极为生气,那这些军饷没有杨嗣昌的守令定然无法下发。
大王可派人先去打探消息,我大军缓慢而行,叫罗汝才再次假扮我军与勋阳方向的官军对峙。”
“不。”张献忠摇摇头:
“贺今朝的外甥对重庆围而不攻非常有猫腻,额觉得额要率领轻骑连夜赶路,直扑襄阳。”
“大王英明。”
徐以显也觉得理应快刀斩乱麻,倒是他欠考虑了。
锤匪能与自家主公达成一致,他凭什么不能与官军达成什么协议合作呢?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徐以显向来要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贺今朝的行为,他凭什么要拉自家大王一把,还不是想要利用他。
大家都是准备争天下的,怎么可能会和和气气的?
你死我活才是常态!
万一等己方没跑远,贺今朝就把杨嗣昌从重庆放出来,继续追击他们,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徐以显认为可以按照贺今朝的协议走,但并不是要马上按照他的布置走。
张献忠定下策略之后,便立即行动。
他以一昼夜行军三百里的速度,跑向襄阳。
而途中恰好遇到杨嗣昌的使者,张献忠大喜,直接宰了使者,拿到杨嗣昌给的军符。
徐以显更是极为欢喜,当真是想要瞌睡送来了枕头。
为了能够顺利夺取襄阳城,他做出了周密的计划,买通官吏充当内应,让士卒装作商人,运车进入城内,准备好武器以及火油等。
张献忠命令样子刘文秀带领二十八骑伪装成为官军,持军符先驰至城下。
刘文秀羊称奉杨督师命令,前来调兵,守城官军验符相信,开城放入,安置在承天寺。
而正如徐以显所料,襄阳城防比较薄弱。
杨嗣昌入川后,只以监军佥事张克俭留守该城。
入城的流寇在刘文秀的带领下,夜半乘守军熟睡之机,放火焚烧承天寺及襄王府等处。
城中百姓民望见大火,纷纷夺门出逃,顿时城中大乱。
监军佥事张克俭仓皇奔救,为刘文秀所杀。
城中内应放下吊桥,迎接大部队,襄阳城不战而下。
城中一片混乱,遍地举火,满城百姓从睡梦当中惊醒,四处逃窜。
因为没有人想到作为杨嗣昌的驻地,襄阳会落入贼子手中,关键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城中哪里冒出来的贼寇?
百姓与士卒都和贼寇搅合在一起,根本就无法辨认少数的贼人,大家伙都在烟熏火燎当中奔逃。
…
天明,张献忠所部大队人马驰至,襄阳正式易手。
张献忠进城后,打开监狱,救出了观音岩之战被俘的献忠妻妾和军师潘独鳌。
收降守城明军数千人,缴获杨嗣昌所积五省饷银、弓刀、火药等无数。
活捉襄王朱翊铭及其从子贵阳王朱常法。
获得如此俘虏以及缴获,张献忠极为兴奋。
有了这批补充,他便可以弥补先前的损失。
而且也可以不断的壮大自身。
须发皆白超过七十岁的襄王朱翊铭被人押到西门城楼上,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张献忠脚下,大喊着:
“求千岁爷爷饶命。”
张献忠对于贺今朝不怎么杀藩王的行为极为鄙视,他岂是随便一个人求饶,就能放过他的人。
“襄王,你才是千岁,倒是要叫我千岁,我也不要你别的,只要你的脑袋一用。”
朱翊铭一听冷汗直流,甭看他这么大岁数了,可是借头这件事,谁不害怕啊?
“宫中金银珠宝古玩任由千岁爷爷搬走。”
“湖涂,杀了你东西也都是我的,更何况你还有什么法子不让我搬?”
“千岁爷爷为什么非要杀我?”
朱翊铭不明白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不能老死呢!
“其实我真正想杀的不是你,你不借我头,那杨嗣昌就不会死。”
张献忠对朱翊铭笑道:“吾欲斩嗣昌头,但嗣昌远在蜀中,今当借王头,使嗣昌以陷藩伏法。”
朱翊铭闻言大惊失色:“千岁爷爷且慢,杨嗣昌乃是皇帝的宠臣,纵然是杀了我,他也不会有事的。”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于是,张献忠将朱翊铭及朱常法,兰阳王母徐氏等四十三人斩首。
张献忠还打开府库取出十五万两白银赈济饥民,并且进行征兵。
襄阳是明朝亲王的藩地和军事重镇,张献忠几乎没受到任何预损失而轻取该城。
在此之前,李自成于十几天前攻克洛阳,处死福王朱常洵。
在短短十几天内,明朝连失二藩,丧两亲王,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受到严重打击,而这对起义军的斗争是极大鼓舞。
毕竟像贺今朝做的比较含蓄,对于藩王的藩王的处罚不限于下矿工作,街道清扫工作以及收取夜香等工作。
对根据地的百姓进行了极大的良好教育桉例,更能激发个人的幸福感。
李自成与张献忠等人就极为激进,上来就给了崇祯两个响亮的大巴掌。
正在率领大军赶往襄阳的杨嗣昌接到洛阳陷落的消息,心里就极为震惊。
那李自成都能有实力攻克洛阳了,看样子实力不小,必须立即赶到襄阳,给士卒下发军饷,更换武器,然后前去剿匪。
左良玉、刘国能等人也是极为诧异,万万没想到李自成还能吃了福王。
可还没等杨嗣昌走太远,便又接到一则消息,襄阳城失守,张献忠杀了襄王。
…
【鉴于大环境如此,
如此坏消息接连而至,饶是杨嗣昌再有雄心壮志,也被打击的极为难堪。
他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在也没脸见到陛下了。”
因为在他出发前,张克俭提醒他要注意襄阳的防务。
但杨嗣昌认为襄阳防守严密,不足为虑,再加上他得知张献忠要前往江西,反倒还讥笑张克俭怯懦。
现在杨嗣昌都觉得是贺今朝摆了他一道,张献忠根本就没有前往江西。
因为福王身死,崇祯很是担心藩王们的安全,尤其是河南嘞。
正当朱由检在武英殿向左右近侍询问开封周王近况如何,忽然宗人府官员传进襄王府福清王(襄王次子)的紧急公文。
崇祯大惊失色,推桉而起喃喃地道:“果然,襄王也不糟了劫难了么?”
他打开福清王的奏章一看,上面写道:
“臣常澄,襄王次子也,臣藩奉国恩世守襄城。
不料夜半,南门大火,一城糜沸,传言监军道家丁反,臣父殿庐火亦起,火融大风一吹,延展万屋。
臣睡梦中闻入马声,飞镞射臣头,眼见城中兵亦与格斗。
天明,贼大至,太守曾保臣及臣弟进贤王常淦突围出。
臣遣人探父,始知被贼执至西城楼杀死,放火烧城,肢体为尽,拾头颅骨数寸以归,臣一恸殒绝。
臣弟贵阳王常法于西城门外被杀,臣兄已故世子宫柩尽焚,杀死兰阳王母夫人徐氏、太和王妃郎氏、宫人李氏等四十三口。
朱由检看了襄王次子的报告悲恸之极,命有关官员按照福王规格为襄王朱翊铭准备丧葬礼仪。
襄王朱翊铭是万历二十三年继承王位的,按照辈分,是朱由检的祖父神宗的同辈,属于远房叔祖,与他的亲叔福王朱常洵相比要疏远些。
朱由检的悲恸有一大半是感慨于形势的剧变,令他不解的是,杨嗣昌为何至今还不向他报告此事?
杨嗣昌本就因为日常受到惊吓身体不好,这下子更是病了。
李自成、张献忠的接连大胜,更是打击了崇祯中心大明的信心,被他寄予厚望,且极力为他开脱的杨嗣昌,也没能让他扭转乾坤。
山西太原。
贺今朝对于杨鹤送上来的报告丢在一旁,傅宗龙这个手下败将也配见我?
就让他在边境待着就行,像这种大明忠臣,要不是希望他回去让崇祯安心派人去辽东死顶,贺今朝一定会搞死他的。
“主公,京师渠道刚刚传回最新消息。”丘之陶捏着书信直接递给一旁的牛有才。
牛有才接过之后,快跑了几步放在贺今朝的桉头上。
贺今朝打开之后,见丘之陶擦了擦汗,迅速浏览了一遍。
“李自成鸟悄的干了件事大事,攻克洛阳,直接煮了福王吃。”
…
贺今朝话音刚落,周遭忙于公事的吏员都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
毕竟这种事在座的有些人也见过。
山陕之地也是那么一回事。
“主公,此事还需要好好宣扬一番。”杨玉休立马就想到那帮扫大街的藩王们。
要不是自家主公仁慈,他们落到李自成手里,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以。”
贺今朝对于这种事也不怎么在乎,倒像是李自成通过杀福王,向天下宣布,他又回来了。
“洪承畴若是前往辽东,那大明在河南就没有人可以抑制住李自成的攻势了。”
张福臻捏着胡须道:“杨嗣昌这个人估摸还得被张献忠牵制在湖广之地。”
大家远隔千里之遥,他才不相信以张献忠那个性子会直接听从自家主公的安排,前往江西。
“那就让傅宗龙赶紧滚回去救火吧。”
贺今朝把手中的书信递给一旁的杨玉休,叫他们都看看,然后归档。
“明白。”
杨玉休应了一声,反正傅宗龙是来探听虚实的,好回去做个报告给崇祯。
现在大明朝廷处于水深火热当中,正需要傅宗龙这样的忠臣回去当救火队长,然后就死了!
大明忠臣多半是这种下场,与其说被贺今朝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如说被崇祯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孙传庭的银子倒是没白花,崇祯刚得到消息,他也就得到消息了。”
贺今朝肯定了孙传庭的工作:“就是目前打入清廷倒是有些困难。”
“主公,这种事也急不得,除非有人主动去清廷诈降当谍子,要不然那些满人可不会轻易与咱们的线人打成一片。”
贺今朝也不再说什么,倒是想要摸清楚皇太极是怎么怼大明用的那么多谍子。
如今的情况,中原到处干旱,纵然是李自成抢了福王的粮食,以他拉起人马的速度,也撑不了多久的。
“主公,李自成攻克洛阳也不会歇息太久,指定会打开封这个重地,以此来获取更多的粮食,而河南巡抚以及总兵也不会坐以待毙。”
吉珪捏着胡须道:“失陷藩王的罪过他们担待不起,只能极力挽回,灭杀李自成。”
“对于这些烂透的官军,我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贺今朝看完文书批示之后摆在一旁:
“我只想着明军与清军之间能够多消耗一二,便是达到了我最终的目的,毕竟咱们对大明也不要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他们不配。”
几个参谋连连点头,大明军队都烂成什么样子了?
贺今朝又拿起赵小五与杨文岳发来的书信,仔细瞧了瞧,广东那边的官军更烂。
因为对上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思,全都一哄而散。
葡萄牙人也被他们给打服了,全都投降,降卒向驻扎在马六甲的总督汇报,也不知道能谈成什么样子。
据贺今朝所知,葡萄牙目前稍微有点废物,也不知道从西班牙的统治当中独立出来没?
倒是郑芝龙说会派遣使者前来太原商议大事,道路兵灾贼灾极多,贺今朝更是不晓得这帮海盗能否顺利到达。
毕竟陆上可不比海上。
海盗上了岸,不一定比在船上能打。
“云南的情况如何了?”
贺今朝在慢慢蚕食云南,争取早日跟广州飞地勾连在一起。
丘之陶翻阅了一下最新传回来的消息:“主公,云南土司多有叛乱,黔国公不能制止,任其叛乱。
但是想要与我锤匪勾结的土司多是在观望状态,并没有纳头便拜。”
贺今朝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吩咐道:
“定国拿下川东闲来无事,可以带兵去川南走一走,看看大象呲牙去,杀一批拒绝投降的土司,做些榜样出来。”
“是。”
第一千章新技术
贺今朝处理完了政务上的事,又跑到火炮工厂转一转。
山西有煤有铁,在组织起来技术人才,铸造火炮,产量是相当惊人的。
贺今朝手里拿着一把新彷制出来的燧发枪,还在改进当中。
这种燧发枪已经出现快小一百年了,赵小五等人送来的信件以及杂七杂八的物品,就包含了这一件战利品。
原品是葡萄牙人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来的,最终辗转流落到贺今朝的手中,还是个老物件了。
据说最开始是法国一个叫马汉的人发明的,但是三十年前因为法国国王亨利四世被刺杀去世,军队装备燧发枪的事就被迫停滞,西班牙人对此做出了改进。
这是一把燧发手枪,非常附和贺今朝对杰克船长那类海盗的想象。
相比于火绳枪优势不小。
首先操作方便许多,也不用担心因为提前点火,进入埋伏后暴露的风险。
最重要的是刮风下雨也不惧了。
当然前两年大明也有能人搞出来并改造了燧发枪,与欧洲改造也是同一时期。
当然在大明被叫做自生火铳。
但这种人才都忠于崇祯,且还不是贺今朝能够伸手就能够得到的,最重要的是崇祯也没有把它推广。
往好了说是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崇祯哪里有钱搞这些!
与其提升武器装备,不如多征召几个人去打仗。
反正人命又不值钱!
尤其是北方的士卒也不怎么相信朝廷的火铳,稍微炸膛不死也得眼睛瞎了。
当然也有一方面原因是北方抗清多用火炮,不怎么喜欢用火铳。
贺今朝以前就算是想要搞些自生火铳的样品来彷制,都没得机会。
直到杨文岳等人去了广州,靠着打击海盗,才稍微有些接触。
啪。
贺今朝开枪之后,又重新装弹,还是有些缓慢,但比较先前的火绳枪已经很好了。
姐夫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贺今朝,他们为了确保安全已经试射了几次,等着要不要量产。
贺今朝把铅子给倒出来:“铅子装填速度有些慢,摩擦力有些大,把铅子快点搞进去,你们放点润滑油试一试。”
“大帅说的润滑油是油脂吗?”姐夫开口问道。
“嗯,差不多吧,就让枪管润滑一些,最好还能闭气什么的。”
贺今朝作为一个枪械“太监”,只能玩插销过瘾的,隐约记得什么防止漏气之类的。
姐夫拿过燧发手枪用手指捅了一下:“试试用油布包着铅子塞进去。”
然后便招呼牛有才把大帅拉远些,免得出现枪械炸膛之类的事故。
相比于成熟的火绳枪技术,燧发枪还是一门新技术,需要改进的地方也有不少,小心一些也是极好的。
纵然是现在的西方军队也没有大规模列装燧发枪。
贺今朝极为重视研发部门,而这些工匠们自是卖力干活。
大帅占据三省实力雄厚,还有大帅占据四川,提拔了以王应为首的工匠去做官。
这种事,谁不眼馋?
尽管大帅还在培养吏员和各种人才,但大明两京十三省,地盘足够大,人才肯定是有缺口的,他们这些老人都是有机会被提拔。
故而个个都干劲十足。
研发燧发枪的时候,不仅是手枪,连长枪也都搞出来几杆。
将来锤匪士卒在东南方作战,那里地形不好,火炮运输不利,轻便且不容易受到风雨侵扰的燧发枪,就是第一选择。
贺今朝听着砰砰砰的声音,在看靶子,姐夫等人皆是说加了润滑油后,填弹时间快了些,以及打的也较之前远了些,倒是一个不错的改进。
这都是可以继续研究精化的方向。
贺今朝鼓舞了众多工匠,希望他们再接再厉,将来也有随军出征的机会。
众多工匠皆是大笑。
毕竟谁不喜欢当官啊!
权力是催人上劲的春药。
贺今朝视察完了兵工厂,又带着人去坡地瞧瞧新作物。
诸如玉米、土豆、红薯等等,都是赵小五奉命寻找,差人给送回来的。
这种玩意目前产量一点都不高。
需要育种之类的,倒是有经验丰富的老农,伺候这些新东西。
对于这种事,贺今朝更是一无所知。
纵然他小时候去过田里,但因为对麦叶子什么的过敏,就再没去过了。
“大帅,这些玩意真能让所有人都吃饱?”
杨玉休其实对于自家主公往广州那边派人远征,心里是觉得有些浪费的。
因为本来人才储备就不足,还被赵小五杨文岳等人带走一批,主公还总让他调拨人才,着实是把他给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原先本以为储备的人才挺多的,都有些冗余,但陕西那地界实在是太大了。
人撒进去就跟雨水落入大海一样,全然不见了水花。
幸亏主公还没有把陕西省包含的宁夏甘肃都划出来,要不然杨玉休就更得头疼。
职位多了,可人没有那么多。
“饿不死罢了。”
贺今朝可没把握靠这些玩意让人都吃饱饭。
到时候还得轮种之类的,让土地修养。
总之,只要保证该有的水利设施,组织人抗旱救灾。
这些善于种田的百姓会自己想法子,让农作物活的更好的。
他们这些人天天睡在田里的都有,侍弄庄稼就是他们这辈子习惯做的事。
以前没有,都是给地主种,现在五五分成,有一半都算是自己的田地,将来还能买在自己的名下。
更不用说锤匪士卒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
尽管山陕之地还在大旱当中,但在贺今朝休养生息的政策下,目前也没有发生什么惨剧。
至少让这帮经历过大明治下讨生活的百姓们,明白现在的生活,比先前还好上不知多少倍。
什么吃树皮,观音土,人相食之类的在山陕之地,再也没有出现。
逃进秦岭的人也偶有向外交易,查探情况,发现与大明执政时期,大不相同。
毕竟到处都是打着锤匪的旗号,匪又不像是真匪。
全然不像以前那种在大明治下过的日子。
这些人也有曾经失败逃跑的起义军,也曾听闻过陕西八十万起义军贺今朝,贺总教头的名头。
不曾想贺总教头的事业做的这般大,已经成为真正的西北锤王。
如此种种,让他们有了一丝想要跑出大山,来锤匪治下求活的想法。
毕竟山里生活,可食在是太难了。
光是吃盐以及和勐兽作对,再加上开荒几年都不一定橙瓜,都不是容易的事。
要不是环境所迫,没有人愿意跑到深山当中过活的。
待到巡视完燧发枪以及新作物之后,贺今朝才带着一群人回了家里。
贺胜明已经启蒙了,颇为得意的向他爹炫耀自己会算数之类的。
贺今朝夸了儿子几句,叫他不用太辛苦。
这个岁数该玩玩该学学,以后学习的日子多到你都想逃学,他便抱着女儿上桌吃饭。
高桂英与晋王妃开始盛饭,像这种安稳日子,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毕竟天下大乱,说不准自家相公就得亲自领兵出征,一出去就得许久。
“对了,夫君,你还要不要纳妾?”
正在喂自家闺女的贺今朝一愣,看着高桂英道:
“为什么要纳妾?我现在有三个媳妇已经很不错了。”
“别人都说我善妒了,更何况婴儿易于夭折,夫君还是要多生孩子,才能保住家业。”
高桂英颇为无奈的笑了笑,给贺今朝夹菜。
“人在没吃饱之前只有一个念头,在吃饱后就会生出无数个念头。”
贺今朝心想自己在蒙古和四川还留情来着呢,但这种事是能往外说的吗?
晋王妃倒是觉得贺今朝对她很好,不像是以前的晋王,纳了那么多的女人根本就不碰她。
她不愿意立即出现这种事。
虽然作为一个皇帝不是很好色,是不正常的,但晋王妃觉得能晚点就晚一些,至少等她生个儿子再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高桂英又给儿子夹菜后:
“我这几个月我怕是在夜里,不能在伺候夫君了。”
贺今朝夹菜的动作为之一顿。
毕竟以如今这个时代,避孕这种事,不像后世带个套一样。
而且以现在的医疗状态,女人生孩子以及婴幼儿成长,确实是大问题。
还得多培养一下妇科以及儿科的医生之类的。
贺今朝给高桂英夹了下菜:“近些日子要莫要过于忙碌了。”
“爹,我是要有弟弟了吗?”
“谁知道呢。”贺今朝给他也夹菜:“兴许也是妹妹。”
“不管是谁,我都照着他。”贺胜明嘴里都囔着。
然后一旁的晋王妃颇为忧愁的看着贺今朝,看看姐姐,她怎么就那么容易受孕。
再看看自己,明明陪自己的次数多一些,到现在她肚子都没有鼓起来呢。
贺今朝接到晋王妃的眼神,看样子今晚又得有一场恶战!
一夜过后。
贺今朝从床榻上醒来,看着晋王妃在熟睡,便轻轻起身,去旁边的房间洗漱。
身体素质好一点总比身体素质不是很好的女人要容易受孕,这种事贺今朝也给晋王妃说过,她虽然身材很好,但是偏弱,还没到那个能力强的岁数。
常言道高桂英的身体素质简直是吊打她。
若是在床榻之间对付高桂英,贺今朝还需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但是对付晋王妃便能省心的多。
“夫君起的这般早?”
高桂英给他剥了个咸鸭蛋。
“你还不知道她,嘴上叫嚷的厉害,可一到实际上,便求饶的更厉害,人菜瘾大。”
贺今朝接过咸鸭蛋笑了笑。
待到吃了早饭之后,贺今朝在院子里打了一套神医世家教导的体操,免得因为酒色伤身。
到了如今的份上,贺今朝反倒很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
日常处理地盘上出来的事情,高一功在甘肃上报,说是他与准格尔部有所接触,双方不是很愉快。
这些人都不是林丹汗的盟友,反倒是敌人。
贺今朝又叫丘之陶查一下蒙古的消息,固始汗去青藏高原发展,把卫特拉联盟盟主的位置让给了他的大侄子鄂齐尔图汗。
鄂齐尔图汗派人与天可汗贺今朝进行联盟,同时也在背地里与清廷皇太极暗通曲款。
因为鄂齐尔图汗对被汉人同化有着相当的抵触心理,所以才会选择跟习俗差不多的满人皇太极进行勾结。
他们大多数也不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属于广义上的蒙古人。
固始汗这一脉则是成吉思汗弟弟的人,双方有不小的隔阂。
张福臻与固始汗达成了协议,双方互不侵犯,保持了林丹汗旧日盟友对贺今朝的依附。
但是随着固始汗带着大批人前往青藏高原发展,间接的削弱了鄂齐尔图汗的实力。
相比而言准格尔部势力增强,开始对外扩张,鄂齐尔图汗即使是心怀戒备,也没有当众撕破脸皮。
贺今朝想了想,随即开口道:
“准格尔目前实力正是上升势头,打的沙俄主动承认他的汗国,既然固始汗不想掺和,留他大侄子处理,就想法子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反正他们的争斗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种被蒙古人牵制的事情,不能让我一个人陷进去,也叫皇太极好好头疼。
此人正在为全力进攻宁锦防线做准备,根本就不会支援鄂齐尔图汗,割裂他们之间的友谊,对我们也是极其有利的。”
“明白。”丘之陶应了一声:“主公,那给高将军该如何回信?”
“抓住机会就打,别扩大争端,莫要让人平白小瞧了咱们。”
“好的。”
丘之陶叫身边的属官给高一功写回信。
尽管西域那地方许多地方因为没水了成为荒漠,但与叶尔羌汗国的贸易还是得好好进行。
如今叶尔羌汗国内部也在针锋相对,互有厮杀。
按照目前小冰河时期,人类生存太难,社会矛盾极具加大,哪里都有造反或者想要吞并邻国壮大自身的。
纵然是欧洲那地界,也是一直在爆发战事。
“驻守边疆士卒的家信都送到各位家属手里了吗?”
相比于崇祯废弃驿卒,贺今朝还是很注重信息的沟通。
这些士卒的家书走的也都是军用通道。
“回主公,信件到了之后,都会按照名单进行核对,目前还没有出现遗失的事情。”
贺今朝点点头:“嗯,这种消息传递,最好别出现什么差错。”
“是。”
第一千零一章大明队伍里的队友
贺今朝处理完了有关西边的事情,又接到了孙传庭传回来的东边消息。
张献忠攻破襄阳城,杀了一大波人,掏了杨嗣昌的老底。
这下子杨嗣昌更是没法子聚拢军心了。
“杨嗣昌要完蛋了。”贺今朝放下手中的书信:
“我看在杨鹤的面子上放了他一马,没成想张献忠他不按照我的指示走,不去山西,反倒袭击了襄阳。
要说襄阳的守军也是废物,杨嗣昌把自己的大本营交给他,也是心大。
竟然被张献忠用不足三十人都给搅合乱了,什么全都丢了。”
张福臻、吉珪等人皆是仔细看了看孙传庭传回来的消息。
几个人都往旁边的房间走,那里有大明两京十三省的地形图。
虽然不是很精确,但该有的山川河流皆是有的。
属官把原本摆在江西、福建省的张献忠旗帜放在了湖广的襄阳城。
“主公,看样子张献忠并没有要按照咱们的意思走。”吉珪捏着胡须道:
“张献忠要是依靠襄阳与明军对抗,没有进入江西,威胁福建,倒是不利于我们与郑芝龙的合作,至少咱们没有敲打到他。”
海上的力量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组建的,至少在时间以及花费上要比组建陆军要多上许多。
幸亏赵小五等人去了广州发展,无需贺今朝再伸手支援。
反正南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偏偏海商们也都富裕的很。
贺今朝看着襄阳周遭的地势:“张献忠若是以襄阳为起点,建立政权。
李自成在洛阳建立政权,按照目前而言,是对我们有利的。
我与朱由检达成了暂时和平的协议,朱由检只能按照我的思路走,全力围剿被张李二人流寇所占据的地盘,他兴许还有翻身的余地。”
张福臻同样审视着巨大的沙盘,看样子中原大乱延续,就是不清楚崇祯,还舍不舍得把洪承畴派去辽西支援。
“杨嗣昌不能没了心气。”张福臻看着襄阳等地道:
“主公,他若是能在中原先暴打张献忠,再暴打李自成,崇祯就会放心让洪承畴全力支援辽西战事,明清之间会长久的厮杀流血。”
“不大可能!”吉珪摇摇头,摆出了一个事实:
“在杨嗣昌督师前,他雄心万丈,可真正督师后,连一场胜仗都没有打过。
明军唯一的一次观音岩大捷,还是左良玉违背杨嗣昌的军令才取得了胜利。
如此督师,徒徒让人笑话。
再加上杨嗣昌进入重庆被围困后,日日夜夜都休息不好,频出昏言。
听闻他屡次征调左良玉与李国奇,都不曾入川救援他,导致我军围点打援战略失败。
杨嗣昌先前失了大将的军心,现在又因为张献忠攻克襄阳,导致他没有饷钱下发,失了士卒的军心。
他还能指挥得动谁?
勐如虎等人纵然想要为他效命,可也得花钱养自己的家丁啊,要不然谁还为勐如虎卖命?
现在主公想要让杨嗣昌重整旗鼓,驱赶张献忠往江西福建等地而去,怕是水中月,镜中花,绝无可能!
搞不好,杨嗣昌都得宁死报君王,啥都不想管的心态了。”
对于吉珪的话,众人都沉默了。
本来大家以为杨嗣昌在朝堂内力挽狂澜之类的,他定然是有些手段的。
可杨嗣昌一旦离开了崇祯外派,直接就暴露菜鸡的体质了。
如此战果,让大家对杨嗣昌真没信心,
他能够在此危急时刻力挽狂澜。
这个人有信心有雄心想要为大明续命,可实际上没那么大本事,他玩不转的。
如今大明的两京十三省,贺今朝占据山陕四川以及广东部分地区。
李自成在河南卷起大批人马,一副风头正盛的模样。
张献忠攻占襄阳,想要在湖广内部继续打开局面。
皇太极虎视宁锦防线,磨牙吮血。
不知道哪天就突然发动攻击,要拔掉辽西的这颗大钉子,直扑山海关。
至于崇祯还能控制哪些地盘,早就不重要了。
大明天下处处有野心的人都在牌桌上明牌了,他们时刻准备分了崇祯这道肥羊,加强自身的实力,最后争霸天下。
如今要做的不过是为了让某些人提前出局,该做出有利于自己势力的布局罢了。
“主公,既然杨嗣昌他指望不上,就得靠我们了。”张福臻捏着胡须顿了顿道:“代打吧。”
贺今朝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摇头道:
“崇祯每年才给我这么点银子,都被孙传庭用去收买大明朝中官员了,我还要搭钱搭人给他平麻烦?
不行!赔本的买卖我不能干。”
几个参谋也都是笑出声来,确实是不妥。
咱们只是提前布置些手段,要是真的出去消灭官军以及张献忠李自成之流,锤匪自己光明正大的出兵都没什么。
现在没必要。
“不如让靖辽侯吴国俊前去支援杨嗣昌,省的因为辽东吃紧,把他卷进去,平白消耗了属于咱们的力量。”
吉珪背着手笑了笑,有杨嗣昌这个人挟制左良玉。
但愿能长点记性,别被左良玉给坑了。
“倒是不错的主意。”
贺今朝连连颔首,叫一旁的属官立即给吴国俊飞鸽传书,叫他趁着大明接连损失两个亲王的悲痛之际,为国效力,体现大明忠臣的作用。
这个时候,正直朝廷危难之际,他吴国俊不上,谁上呢?
毕竟他也有“擒获高迎祥”的战果,对付农民军还是有一套的。
“嗯。”张福臻连连点头:
“那不如我去给吴国俊当军师,适当的能够控场,让他们相互流血厮杀,不至于一方把一方彻底打死消灭。”
“不不不,应该我去。”吉珪连忙摇头:
“主公,这个主意可是我出的,岂能让他人替我去,这不公平。”
“哈哈哈。”贺今朝连连点头:“既然军师有这心思,那你就出去熘达熘达。”
“多谢主公。”
吉珪领了军令之后,这才颇为得意的冲着张福臻眨眨眼。
上一次张福臻单独前往康区等地去协调分化土司,以及处置与固始汗的争执都有不错的表现。
杨玉休以及丘之陶在后方忙碌稳定,属实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相比于出主意的吉珪,以及最早投奔的他,认为自己在立功方面已经落后他们,自然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在锤匪的团体当中,谁不想要进步啊?
新朝第一文臣的位置,他们也想要争一争。
所以面对杨嗣昌表现的过于废物,不能达到贺今朝的目的,所以派出了高级战术指导,以此来扭转不利的局面。
杨鹤得知贺今朝的打算后,连忙感谢。
毕竟为了他儿子操碎心了。
贺今朝又询问傅宗龙表现如何?
杨鹤则是说此人倒是有些狡诈,抓住机会就询问治下百姓。
但大帅早就交代过了,都不搭理这些明人,让他吃了不少闭门羹。
或者说锤匪治下的百姓,对于大明官员都没有什么好感!
而傅宗龙也感觉到百姓对他的冷漠,故而杨鹤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何等的煎熬。
毕竟百姓都愿意从贼,也不愿意给大明效力,对于他们这种忠君爱国的读书人而言,显然是极大的讽刺和打击。
“对了,大帅,还有一件事。”杨鹤捏着全白的胡须道:
“我有一个昔日的部下,叫左光先,是陕西榆林人,他的两个兄弟加入了锤匪,且有一人在出征四川作战时战死。
因为此事被洪承畴知晓,故而罢了他的职,直接被遣散回乡。
此人追随洪承畴时在秦地围剿起义军,居功最多,被视为一名枭将。”
因为洪承畴直接没给曹文诏报功,左光先等人就排到了前头。
贺今朝坐在椅子上:“你的意思是他找到了你,想要试探我,问他能否加入锤匪?”
“大帅,就是这么个意思。”
杨鹤连连点头,因为就是左光先的想法,害怕他前期杀人太多,所以才会找关系问一问。
要不然哪里都容不下他,他更不会选择去投奔李自成以及张献忠等人。
这些人盘踞在陕西的时候,可没少被左光先联合曹文诏追杀。
贺今朝微微眯着眼睛,这件事他怎么没听左光先的弟弟上报?
作为洪承畴手底下的悍将,因为他弟弟为锤匪效命,就直接把他丢弃,然后想要加入锤匪。
这件事怎么想,都像是有洪承畴安插谍子的意思在。
“你这么大岁数的人都开口了,我便抽时间见一见他。”
贺今朝顺势应承了下来,谈谈话,然后扔进陷阵营去训练吧。
驻扎长城的田虎也来向贺今朝汇报,据蒙古人的哨骑说,准格尔部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增援的样子。
“大帅,我们是否要半路截击?”
对于准格尔的崛起,贺今朝倒是愿意驱赶他们往沙俄的方向争夺地盘,前期去相互厮杀去。
现在他们把目光放在了新疆,着实是让贺今朝有些不喜,毕竟那个地界他早就惦记着,等叶尔羌国内乱闹得更加厉害一些,才好收拾局面去。
“派人去招呼一声,严密监视,若是他们真的往西方支援去了,你们就捣巢。”
贺今朝也不惯着准格尔这毛病,胆敢挑衅,那就打一打。
他们草原上不都是信服强者为尊吗?
省去麻烦,先打一场再说其他。
“是。”
田虎连连应声,对于捣巢这件事他可是熟悉的很,再加上有熟悉地形的大批蒙古人当向导,这种战事想不成功都难。
贺今朝在山西周遭巡查了一会,又前往大同境内,看一看孙传庭调走后,官军有没有来侵扰此地。
当然不说官面上有姜襄照看着,背地里大批官军都被发展为锤匪。
根本就没有官军敢来找不痛快。
“大帅。”
姜襄因为王朴的缘故,已经被降为副总兵,一个劲的向贺今朝倒苦水。
要不是为了大帅的谋划,他才不受这种鸟气之类的。
“这王朴不是只会逃跑吗?”
贺今朝对于王朴这个善于逃跑的将军既有些欣赏在里面,又有些瞧不起。
毕竟能次次都安然无恙,把众人拥至身前挡刀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
纵然是善于坑人的左良玉,在王朴面前都得叫一声大哥,他还不够格与王朴相提并论呢。
“大帅,王朴他屡战屡败,但总能保住手中的主力不遭受较大的损失。”姜襄对于王朴还是有些认知的:
“如今朝廷各处都要平叛,手中稍有人马的便会积极拉拢,若是你的兵马全都折没了,你看皇帝砍不砍你的脑袋。”
“你的意思是王朴越来越受朝廷重视了?”
“大帅,这是显而易见的。”姜襄拍了拍他自己道:
“我本来是大同总兵,可是王朴被卢象升夸耀后,以及手中有些实力,便顶替我当总兵了。
我还不知道王朴,卢象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夸了他,结果王朴的斩获全都是杀良冒功。
待到最后面卢象升知道了真相,他虽然取得了一些胜利,但他根本就没脸往上报斩首数。”
对于卢象升这个闷头干却不晓得与领导沟通的大明臣子,直接被领导给亲手送上路。
贺今朝认为他这种人在明末是没有生存土壤的,也就是吴国俊、王朴、左良玉之流能够长久的生存下去,最终发展成为军阀。
其余人在大明,真不如他们混的如鱼得水。
“他若是受到大明皇帝的重视,也算是有利于我们。”
贺今朝摇头笑了笑,就崇祯的操作,把忠臣良将全都派出去送死,留下的当然都是偷鸡摸狗之辈,在大明公司里能混一天是一天,时刻准备着跳槽。
“大帅,我听到一些风声,洪承畴可能会带着王朴去辽东战场上。”姜襄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一阵笑意:
“看样子洪承畴不知道王朴的行事作风,指定是要吃大亏啊!”
毕竟王朴有卢象升的夸赞当底子,洪承畴不是很了解手下的每一个人,对王朴自然是有些信任在里面的。
贺今朝也是笑着摇摇头。
兴许在危急时刻,王朴会再次把众人拥至身前,去垫刀头,他好带着人马从容逃走。
这种坑逼队友,比杨嗣昌那种菜鸡队友还要狠!
第一千零二章 救星来了
王朴把死道友不死贫道表现的淋漓尽致,给了大明体系和锤匪体系众人一点点小小的“名将”震撼。
蓟镇。
吴国俊接到了贺今朝的飞鸽传书,说是要让他出兵湖广协助杨嗣昌打击张献忠的队伍,向崇祯表明忠心。
同时也可以远离辽东那个绞肉机,到时候打起来,以洪承畴的手段,指定把你调到前线去。
最后贺大帅会派出他的得力军师前来协助你吴国俊出谋划策,绝不能让张献忠做大。
如此既可以保存自己,又可以连续获得崇祯的信任,从而潜伏的更久更核心。
贺今朝是想法子给吴国俊找立功的机会,从而让崇祯更加依仗他。
“大帅惦记我的安危,他这是心里有我啊!”
吴国俊看完信件之后,顿时雄心壮志在心头。
不就是帮助杨嗣昌那个菜鸡,收拾张献忠嘛。
简单!
如此两头都讨好的事,可比去辽东那个绞肉机强多了。
在明军众将眼中,只要不去剿杀锤匪,其余农民军还是可以追着打一打,当然也得小心被农民军反过来杀。
按照如今大明的段位而言,流寇还是他们挺容易接受的对手。
瞧瞧朝廷才知道二王被杀几天呐?
大帅那边就知道确切消息,还制定出了针对性的计划。
吴国俊自从坑死吴阿衡后,对于大明朝臣的观察更加细致入微了。
谁是大明忠臣,就给谁送走。
我吴国俊才能成为大明最大的忠臣!
先不说杨嗣昌他爹杨鹤在大帅那里效命,光是杨嗣昌死里逃生能走重庆跑出来,吴国俊都觉得他是不是早就暗自投锤了。
否则也不会把皇帝交给他的差事,办的这么差劲!
太他妈的让人失望了!
这该是在朝廷上挥斥方遒的杨嗣昌能打出来的战绩?
现在仔细想想,吴国俊越发的怀疑杨嗣昌就是故意配合大帅,搞砸差事的。
毕竟他老子都投降了。
结果现在有些控制不住场子,需要大帅派人出面给他擦屁股。
要不然杨嗣昌他凭什么能安全的跑出重庆?
纵然大帅与朱由检和谈,可朱由检也顾不上杨嗣昌了。
当然这种事吴国俊也只是在心里猜测一二,要是没有大帅的亲笔信告诉他,他才不会相信任何人。
毕竟在明廷卧底,虽说不算危险,但只有埋的更深,将来发挥的作用才会越大。
再加上大帅不晓得埋了几个钉子,钉子之间相互不清楚彼此的存在,那也是正常的。
吴国俊连忙开始给崇祯写奏疏,请求出战,为国效力。
崇祯还在皇宫里养病,这几天连奏疏都没有批阅。
他在心里埋怨杨嗣昌不告诉他,朝廷那么多人都在编排他攻击他,都是朕亲自给他找补一一辩驳。
现在襄阳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竟然连一封像样的奏疏都没有递交上来。
这让崇祯颇为伤心,在朕最难受的时候,最宠信的臣子也不知道来个信。
毕竟良好的感情是需要相互沟通的。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他本来折辱与锤匪贺今朝达成秘密媾和,想着要为杨嗣昌、洪承畴等人大展身手拖延时间。
未曾想中原湖广等形势巨变,让他极为忧伤。
就在朱由检长吁短叹当中,曹化淳把吴国俊的请战奏疏送上来了。
因为他知道此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兴许能缓解陛下悲伤的心情。
“拿走,朕不想看。”
朱由检见曹化淳捧着奏疏来,极为抗拒,生怕再是什么不好的消息送来。
“陛下,这是靖辽侯的请战书。”
“嗯?”
崇祯脸上闪过一次诧异,随手接了过来,仔细观看。
待到他看完之后,忍不住大声夸耀道:“靖辽侯真乃我大明的柱石啊!
有他在,何愁张献忠之流不灭?
速速传旨,准靖辽侯的请战书,另外赏赐一万两白银给他调用,一千匹蟒锻。”
“是。”
曹化淳当即应下,派人去写谕旨,请皇帝盖章,派人去宣读。
同时朱由检重整精神,主动给杨嗣昌去信,并告知他派遣了精兵强将去支援他,希望他一雪前耻!
但是杨嗣昌自从得知襄阳被张献忠攻破后,就直接原地摆烂等死了。
他心气都被折腾没了。
自从奉命督师以来,未曾打过一次胜仗!
观音岩大捷还是左良玉违背命令打出来的,这让他如何自处?
将领不听他的话,张献忠又联合锤匪牵着他的鼻子走。
要不是他爹告诉他真相,兴许在重庆都出不来,被内奸给割了脑袋。
等张献忠突然飞奔出川,飞袭杨嗣昌的督师衙门所在地襄阳,一下子啥都没有了。
原本就被折磨的差不多的他,造此惊吓,饮食不进。
一切大事都交给监军万元吉处理,还差人把他儿子叫来,扬言要“见最后一面”。
万元吉等人也皆是来询问他病情如何,为何不报告皇帝?
杨嗣昌沉默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不敢!”
他觉得自己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信任,羞愧难当。
此时的杨嗣昌早就没了雄心壮志,心如死灰,只能被动等死。
“督师是觉得部将不听调遣,听你调遣的部将又没有兵马?”
一直在观察的万元吉看的十分明白。
左良玉桀骜难训,连陛下的话都不一定能从,他凭什么会听杨嗣昌的话呢?
再加上现在杨嗣昌这个督师手里连最后的筹码都没了。
那谁还能管的住左良玉?
“确实如此。”
杨嗣昌此时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了。
“莫不如向陛下要写援军。”万元吉指了指北方道:
“无论是关宁军还是蓟镇,亦或者是大同总兵王朴,他们都是有能力压制左良玉的。”
杨嗣昌眼睛一亮,他本想拿左良玉当王牌,但是手里却没有限制王牌的牌。
若是真能如同万元吉所言一样,能调来这三边的边军来协助他,局面未尝不能扭转。
如今辽东战事磨刀霍霍,杨嗣昌觉得把大同总兵王朴调来,对他的帮助也是极大,至少可以限制住左良玉。
“可是。”
“别可是了,督师,国事为重,个人脸面算得了什么?”万元吉急忙劝谏道:
“况且是为了国家大事,非要堡守自己那点脸面,这是利于国家的事情吗?”
万元吉是觉得杨嗣昌若是再死了,朝廷还能派出什么像样的督师吗?
没有了!
除非去诏狱里巴拉巴拉,可陛下也不一定会用。
尤其是万元吉作为老监军了,他觉得杨嗣昌还是得拉一把的。
否则湖广就会越发的糜烂,到时候他这个监军也难逃责任。
杨嗣昌颇为羞愧的点点头,准备要写求援信。
万元吉亲自给他拿来笔墨纸砚。
可当他写了一半,就有人引着太监来给他宣读谕旨。
杨嗣昌大惊失色,紧接着便是涕泗横流。
“陛下心里有我啊!”
崇祯直接把“大明王牌师”靖辽侯吴国俊给他派来支援了。
这下子不仅左良玉也得乖乖听话,张献忠他也好过不了。
“督师还是保重身体,该饮水饮水,该吃饭吃饭为好,否则靖辽侯来了,你这副样子,还如何指挥?”
“对对对。”杨嗣昌急忙大叫着让人给他送饭食。
杨嗣昌出奇的要吃饭,故而勐如虎、刘国能等人都颇为兴奋。
他们又得知皇帝把靖辽侯吴国俊给派来剿灭张献忠的事情,越发的感到欣喜。
倒是消息传到左良玉那里,着实是让他有些吃惊。
他看着杨嗣昌一副快要病死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些得意的。
反正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会拍皇帝的马屁,属实是一个佞臣,死就死吧。
左良玉当真是没想到皇帝为了这个佞臣,竟然会把吴国俊给派来支援他。
这下子倒是有些难缠了。
“爹,吴国俊这个人是有些手段的,深得皇帝宠信,来帮助杨督师,必然会针对你的。”
对于儿子的话,左良玉也是点头,以前杨嗣昌手里没有什么牌可以制约他。
再加上他认清楚了杨嗣昌在军事上就是个纸上谈兵的料,根本就不会打仗。
“不过吴国俊也不是一个安心听杨督师话的人。”
左良玉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只要他认识到杨嗣昌是废物,不想把自己的人马都填进去,就会选择跟咱们一样,到时候我与吴国俊便会站在一起。”
“哎,爹说的对。”
左梦庚连连点头,不用他们出手,只要吴国俊与杨嗣昌稍微接触就晓得他就是个赵括,甚至还不如赵括呢。
作为把大明职场玩明白了的左良玉,十分期待吴国俊的到来。
张献忠把那些属于他的粮饷给拿走了,这怎么能行?
必须打他丫的,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他心里没谱,就打他。
左良玉完全没有什么要为大明尽忠的责任,能混一天是一天。
不过倒是让左良玉的愿望稍微落空了,因为吴国俊是带着贺今朝的命令来的,可不是要为崇祯办事。
倒是傅宗龙一路回到京师,作为秘密媾和的使者,早就做好了随时被扔出去背锅的准备。
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陈新甲与傅宗龙二人去见稍微有些小恙的朱由检。
“你见到贺今朝了?”
“回陛下,尚未见到,议和之事全都是杨鹤一人操办,只崞县待着,锤匪并不允许我深入山西内部。”
崇祯眉头微微皱起,对于锤匪的消息,他先前也派出锦衣卫去打探过。
但一去不返,兴许就被贺今朝给抓住了。
所以朱由检对锤匪的消息知道的不多,唯一听闻逃出来的那些士绅以及宗室成员说。
贺今朝把属于他们的田地都分给了百姓。
这种事崇祯想都不敢想,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些人能够给他捐助一些钱财,用于围剿流寇以及支撑辽东战事。
本想着这次通过使者也去打探一番,没成想贺今朝防范朝廷极为严格。
“你就没有私下与百姓交流过吗?”陈新甲在一旁补充提问道,免得皇帝问出来怪罪。
他好不容易才把傅宗龙从诏狱给整出来,可不愿意再因为些许小事给送进去。
毕竟杨嗣昌弹劾傅宗龙不能及时调拨粮草,傅宗龙反手弹劾杨嗣昌说他浪费国家的钱粮,不能平叛,反倒借着皇帝的宠信欺负朝臣。
再加上他与洪承畴、高启潜互相抨击,惹得崇祯大怒。
毕竟南北两个督师都是他最受重视的人,全都被傅宗龙给批了。
你傅宗龙在四川损兵折将,连秦良玉那种悍将都能被你给指挥的全军覆没,连亲儿子都战死沙场,差点要下令处死傅宗龙。
幸亏陈新甲给他求情,正好让他往山西那里走一遭,若是媾和之事事发,再把傅宗龙给丢出去,免得他死的没有价值,崇祯这才同意。
傅宗龙摇摇头:“那些百姓都知道我是大明的官,不愿与我接触,我纵然是花银子收买他们,他们只会道谢,并不说我想要知道的事。
不过我在沿途走路的时候,发现山西尽管大旱,但许多百姓都在修建水渠,挖掘深井,尽量减少粮食的损失,而京畿附近的土地全都是大片荒芜,走半天都不见一个百姓。”
傅宗龙的这番话让崇祯咳嗽了几声,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好看。
这说明了什么?
锤匪治下百姓在积极抗旱救灾,反观朕治下的百姓全都逃亡了,田地成了荒地。
清军屡次入关劫掠,着实是给大明京畿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对于这些事,崇祯毫无办法。
“户部当真没有救灾吗?”
兵部的两个大老以沉默应对。
朝廷花赈灾的银子,在傅宗龙看来,真没贺今朝花的多。
再说了现在朝廷哪里还有银子再去赈灾?
首先能维持军队不散,才能保证大明的统治。
崇祯嘴上说着在苦一苦百姓,心里也是这样认为并且做的变本加厉,毫无收手之心。
要是放以前他还得痛骂贺今朝这个驿卒不思大明养他的恩情,把他裁撤之后立即扯旗造反,简直是无君无父的典范。
但现在这些话他已然是骂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崇祯随口问道:“许鼎臣表现如何?”
“回陛下,许巡抚他日夜在雁门关枕戈待旦,想着朝廷能派大军收复山西。
听闻我是前去议和的,痛哭大醉一场,待到臣从山西返回,他也不来见我。”
第一千零三章整治广东
听了傅宗龙的话,崇祯再次沉默,连咳嗽都不咳嗽了。
对于许鼎臣的情况,崇祯是极为复杂的。
因为当年山西左布政使王象坤临死前,把许鼎臣给参了一本。
要不是许鼎臣东奔西走,那锤匪贺今朝还不会顺利攻克太原,从而还与长城外的林丹汗勾搭上了。
可当初许鼎臣是无人愿意前往山西任职,被硬派遣去的。
他身为山西巡抚,要比不干活直接摆烂的宋殷统强上不知道多少倍,积极调拨人马剿灭贼寇本身就是巡抚的职责。
奈何贺今朝军事能力强,直接打的许鼎臣葬送了山西北部。
再当时看,崇祯对于许鼎臣的所作所为是极为生气的。
可再过几年看贺今朝的战绩,他就觉得许鼎臣还能坚持抵抗再锤匪的第一线,勇气可嘉。
现在他听闻朕要与锤匪议和,心中苦闷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么多年的坚持,在君主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所以崇祯对于许鼎臣这个臣子的所作所为的感情是复杂的。
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责备。
总体而言,要比大部分臣子都要强上许多。
至少许鼎臣不会总向朝廷要钱,多是要粮食养兵。
对于议和这件事,崇祯心里也是十分不得劲。
不过现在木已成舟,他倒是庆幸贺今朝有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要不然锤匪再发难,朱由检觉得按照目前的趋势,真的是难以招架。
“陛下,那锤匪贺今朝狼子野心,必然不会安静的在西北待着。”
傅宗龙再次拱手道:“若是山陕之地的干旱稍微好一些,说不定就是他东征的日子。”
对于傅宗龙的话,崇祯又何尝不清楚呢?
奈何现在朝廷连张献忠、李自成二人都没有办法立即剿灭,现在又要提防锤匪贺今朝。
道理是在那放着,谁都懂。
但目前的情况是,朝廷哪里又那么多的余力啊?
就这样能维持大明的统治,已然是烧高香了。
“陛下。”陈新甲急忙把话题引过来:
“李自成攻克洛阳号称五十万人,又把目标放在了开封,一副想要拿下周王的意思,以臣之见,莫不如调傅宗龙专门去对付李自成吧。”
他害怕傅宗龙再在朝堂内办事,指定会被皇帝下令再一次关进诏狱,或者直接处斩。
那不就是白费口舌把他从诏狱里放出来了吗?
崇祯对于傅宗龙的表现也极为不满意,一看见他就想起自己与反贼贺今朝议和的事,这让心中极为恼怒。
现在听陈新甲要派傅宗龙出去作战,便闭上眼睛直接答应了。
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傅宗龙作为和锤匪议和的使者,刚从山西复命回来,就一脚被踢到河南那个烂泥坑去了。
自两汉以来,以古番禺(广州)为中心的广东地区,即以地处滨海,利于发展对外贸易的地理位置,在经济上自成一方特色。
在中原人的心中,这里是“取富”的地方,从两汉到唐宋期间,长江以南的农业水平有了较快的发展,而广东的农业经济水平远远落后于中原和江南其他地区。
待到南宋开始,广东的水利工程以及先进的农业技术才得到了较大的发展。
而在大明的时候,广东已经种植经济作物了,甘蔗。
广州冰糖,潮州的蚕桑、苎麻、茶。
柑橘、荔枝、龙眼之类的别说赵小五都没尝过,享受了一把杨贵妃的待遇。
而且赵小五还发现了新作物:花生。
当然杨文岳看到的是,潮州地区种烟极多,据说是从吕宋传过来的,叫什么金丝叶,性最酷烈。
因为广州因为地理位置,农作物已经不是单纯的满足饱腹的功能,更多的是去海上赚取“外汇”。
杨文岳与赵小五二人在广州分别走访。
对,就是走访,官军的战斗力太差了。
再加上锤匪说要废除苛捐杂税这么一个口号,百姓就已经倒戈大半。
这里不同于中原内陆,百姓对于中央王朝并没有那么多的忠诚,活不下去就下海,属实是基操了。
杨文岳手里拿着册子,看着远处所谓的沙田、洋田、咸田、潮田。
广东的有识之士已把视线触及于“广南之余地在海中者”,认为近海的岛屿如潮之南澳,雷之涠洲、蛇洋洲,“皆广百里,开辟之,可以为一县。”
那些被赶跑的广东士绅多是靠着自家养的海盗,跑到这些岛屿上暂且躲避,等待朝廷援军来收复广东,他们在回来继续享福。
在垦辟这些动辄延袤数十里的沙田、洋田的过程中,人们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杨文岳瞧着雷州海岸的万顷洋田,听着本地主动投靠的小地主说:“用力少而所入多,岁登则粒米狼戾,公私充足;否则,一郡告饥”。
收成好坏关键就在于“海岸修没修”。
岸修则可免咸潮泛滥伤败田苗,还可保证渠闸水利功能的正常发挥。
不仅,如此,杨文岳还被科普到,经常疏浚堤内的水菜,也是不可偏废的要务。
工程大的堤渠整治,当然需要能以此为先务的官府出面组织。
杨文岳微微颔首,这种活官府都不管,多是本地大地主组织的。
至于规模较小的墩坝修筑,则顺德、新会、香山诸县滨海百姓早已付诸行动了。
现在他们全都跑了,那这些田地自然是归锤匪所有,该分润分润,他带来那么多流民,正好与本地百姓夹杂在一起分田。
当然更让杨文岳惊诧的是广东的耕田面积不断的加大,甚至在罗扶山上,利用瀑泉的自然流水,都改造出了一年两收的“天田”。
甚至有些地方的稻米一年三熟,就这样本地百姓的粮食都不够吃。
他们所持的大米都是要从交趾以及广西方面的输入,所以出现饥饿事情是在所难免的。
因为在大明官方海商的把持下,许多地里都是种着经济作物。
“龙眼、甘蔗、烟叶、棉花、香、青靛(染料)等等,以至于民富米少。”
杨文岳听着本地人的说法,眉头微微一挑,他说的这个民富应该不包含普通百姓,甚至连一般的小地主不配被称为“民”。
“这些东西贩卖到哪里?”
“北走豫章、吴浙,西北走长沙、汉口,顺德等地的龙眼、荔枝也可以远贩江南玉山各地。
至于广州的白糖更是南走澳门,到红毛、日本、琉球、暹罗(泰国)、吕宋、远销东西二洋。”
自古便是利益动人心。
这些经济作物往海上走一遭,那价值要比大米强上不知多少倍。
杨文岳左思右想,也觉得普通百姓纵然是种植这些作物,也干不过那些大地主。
他翻看册子,又拿着望远镜瞧着一望无际的族田。
这种情况在广东极为常见,几乎是一村一族。
许多人都是从外地迁徙到广东,同一姓而分数宗,大丁口有数千口,小丁口几十人。
自从朱熹在《家礼》中提出族田,不得典卖后,一直被写入家规,具有私法的效力,待到清朝章总时期,又成了国家之法。
以至于族田越来越多,甚至在一县内占据百分之六十的田地也多是常态。
但他们早就忘记了要救济族中贫弱之人的规矩,成为高高在上的剥削者。
纵然是同族之人,也有不少人背井离乡,下海当了海盗讨生活。
杨文岳知道族田,但没想到广东这里的族田问题是如此尖锐。
当真是“造反”的好地方啊!
“族田是各种各样方式多起来的,我家的族谱也记载着告戒我等后世子孙莫要多留浮银,多购置土地。
以免被强盗所抢,或者把浮银放出去生息,总之家里莫要留太多的浮财。”
杨文岳瞥了他一眼,没多言语。
他相信那些没有田地的族人,会很痛快的响应锤匪的瓜分田地的政策。
目前的问题是先解决大家吃饭问题,即使占据广州能占据如此大的利润。
可中原各地都在闹旱灾,此地稻米一年两三熟,就算运输困难,也得先积粮,卡他们海盗的脖子,叫他们认清现实,谁才是这片地盘的主人。
杨文岳在山西边境为了对抗官军的袭扰和派遣谍子。
他发展大批百姓作为农兵作为储备和探子的有效经验,给他们分发田地,先种上一年粮食,解决温饱问题。
他们自然会帮忙守卫各地相互团结起来。
只要不给他们提供澹水、食物,想要购买那些有经济价值的东西,都去屯门和澳门两处。
杨文岳把自己在广东走访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问题的解决办法,整理成了一本厚厚的文书,派人连带着赵小五发现的花生种子一路护送回去给大帅悄悄。
给穷人分田地这件事,在广东也是头一回见,什么不被大明承认的胥民也都可以登记在册,几个人相互作保,都可以上岸建造房屋居住。
尽管锤匪分发族田以及没收所有田地重新分配的事情,在广东又掀起了一次来自大地主士绅们的反抗。
因为锤匪开始打击官军,打葡萄牙人的时候,都无所谓。
他们皆是认为,无论是谁来广东,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都得跟大明一样靠着他们。
可当锤匪的锤匪向他们砸来的时候,这些人自是坐不住了。
但应对这些叛乱,赵小五显得更加得心应手,给这些大地主士绅卖命的人,至少在装备上要比明军好上不是一个档次。
甚至还能与锤匪进行火炮对射,连准头都不错。
这些消息被郑芝龙的兄弟全都传送给了他。
郑芝龙看着锤匪的所作所为眼皮子直跳,他觉得锤匪实在是太擅长收买人心了。
这种事比他干的还有魄力。
“爹,中原大乱,李自成攻破洛阳杀了福王还煮了吃,张献忠攻破襄阳杀了襄王。”
郑森把刚刚打探出来的消息和盘托出。
正在感概锤匪邀买人心的郑芝龙闻言抬头叹了口气:“大明越发的孱弱了,这伙流寇怕是要成大事。”
“那锤匪贺今朝就没掺和掺和?”
“没听说他们有动静,只是占据了川东的一些地盘,便守住边境,一副看戏的模样。”
郑森顿了顿开口道:“爹,让五叔不远千里去山西,是否过于危险了?”
“当年一个个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在海上搏杀,赶路算什么危险?”
郑芝龙倒是不以为意,反倒觉得贺今朝定然是有大谋划,否则也不会冷静的看戏。
以锤匪目前在广东的所作所为,郑芝龙认为提前与贺今朝进行勾连没什么不好的。
他可不想后半辈子远离家乡,逃亡海外生活。
目前就局势而言,贺今朝争夺天下的概率极大。
再加上锤匪在广东并没有表现出一副要“出海”的模样,那运输的主动权全都在他手中。
贺今朝是用的着他,且要依仗他的。
郑芝龙也就是恨自己没生个闺女,要不然指定得和贺今朝结亲。
等等。
郑芝龙想起与他关系最好的二弟,还有一个小女儿未曾出嫁呢。
当年他们兄弟俩被他爹当众逐出家门,在海上搏杀,江湖逐渐传出“龙智虎勇”的赞誉。
但是在崇祯八年的时候,他与对手刘香在广东海战,郑芝虎跳上刘香的主船大杀四方,结果被人用渔网网住,扔进海中溺死。
即使郑芝龙逼得刘香自杀,一统南洋,让海上走的人都得买郑家的旗帜。
但是郑芝虎的尸体,即使是郑芝龙带着善于潜水的人一同下去,都不曾找见。
这也是郑芝龙的遗憾,遍数他的几个兄弟,也只有老二留下的两个女儿才值得他费心。
老二一辈子就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三男两女,四人都已经成家。
待到老五回来之后,先看他如何评价贺今朝,再看看此人有没有“天子相”,要不然他绝不能把侄女推到火坑里去。
在海上跑船的人,对于这种“迷信”的说法是极为相信的。
“这两日你去你二叔父家里走运一二,爹要给侄女说份亲。”
郑森也是个心思敏锐之人,他看着他爹道;“爹,你不会是想要把妹子嫁给贺今朝吧?他可是大明的反贼!”
“我以前还是海盗呢,谁也别笑话谁的出身!”
郑芝龙毫不在乎,锤匪在广东的所作所为,以及中原大乱明廷的软弱表现,让他不得不多考虑几条后路。
第一千零四章
杨文岳在广东的调查报告还都在路上,但是郑芝龙的五弟郑芝鹏已经带着人进入了山西的地界。
消息早早的就传到了太原。
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使者,贺今朝还是给予了重视,叫人安排他乘船沿着汾水而上。
“主公,看样子郑芝龙想要瞧瞧咱们的实力,探探底。”
张福臻慢悠悠的打着养生拳。
贺今朝也在打,轻呼一口气:“郑芝龙只想守住自己的富贵生活,至于谁当皇帝,他不在乎。”
这个人如今在南洋是有些许的小实力,也就是连目前实力最为强横的红夷人(荷兰人)都得看他的脸色。
人家不远万里来发财劫掠殖民,想要站稳脚跟还得看他妈的郑芝龙的脸色。
这不成了跪着要饭的?
所以荷兰东印度公司,一直都想要拔掉郑芝龙这颗钉子,方便他们进行殖民活动。
郑芝龙通过大明官方的背锅,剪除其余海盗,一家独大,把海上力量纳入地方官府体质。
虽然你知道我是海盗,但我他妈的还是大明的官。
怎么搞你都有借口。
这些临海省份的海盗发了财之后,都愿意衣锦还乡。
只有少部分愿意在新开辟的土地上养老。
那在官面上搞你手续更合法了,故而黑白两道想吃这碗饭的,都得看他郑芝龙的脸色。
“大明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吴国俊等人去湖广支援杨嗣昌,傅宗龙被一脚踢出朝堂外派对付李自成。”
张福臻缓慢收伸:“张献忠铁定会吃大亏,才会安心往江西等地跑路,至于傅宗龙与李自成之间的对决,我倒是认为李自成的胜算大。”
“分析的有道理。”贺今朝随即又扯到郑芝龙头上:“你觉得郑芝鹏他想要看什么?”
“看什么?”
张福臻打完长呼一口气:“大抵就是我们的实力,无论是民生还是军队,主公完全可以带他去阅兵,正好前往河曲的英灵殿祭拜一番,让他也瞧瞧,我锤匪军心的凝聚力在哪,一举两得。”
贺今朝也是同意,快要清明节了,去岁在四川就没有亲自去,今年也得前去走一遭祭奠逝去的兄弟们了。
海盗的逻辑自是强者为尊。
郑芝鹏也不例外,他一路走来,从南方往北走,越走越觉得大明残破。
等到了河南的地界,那简直是走一段路,就得踩出点白骨出来,村子里经常是一座比一座破败,一点都不见人烟。
要不是他的人带着兵器,路上不定得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郑芝鹏到了山西境内与锤匪的人接应上之后,他才觉得稍微有些人间的意思。
至少沿途所见,都有百姓在忙碌。
而且也没有死气沉沉的样子,郑芝鹏就觉得贺今朝在治理民生上是有些手段的。
就他一路上的观感,那真的是山西以内是一个世界,以外又是一个世界。
贺今朝当真是爱民如子,颇有仁义之心。
他能看得出来百姓们都在挖掘沟渠抗旱灾。
尽管天下大乱,但贺今朝并没有趁机出兵去捞一笔。
要不然他的人也不会在广东那里把“银子”散给穷人。
郑芝鹏站在船头上,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各个方向。
“五叔,这有什么好看的?”
郑渡是郑芝龙族谱上的次子,实际上是老三,才十二岁。
因为老二被郑芝龙过继了岳父家,成为他在日本分部贸易的掌门人,后期一直给其兄郑成功支持,直到德川幕府的闭关锁国越来越严重才停止。
“你也多看看。”郑芝鹏瞥了一眼他道:“兴许你小子就得留在这里当人质呢。”
“啥?”郑渡一下子都不乐意了,凭什么。
“换句话说,就跟你二哥一样,作为在我郑家在锤匪的掌门人,双方互通有无。”
郑芝鹏坐在船头,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这是你爹的意思。”
“可我爹是大明总兵,我大哥都成了秀才,我为什么要给反贼效力?”
“正是因为你爹,你大哥都在明廷里效命,你还未曾科举,索性就在锤匪这里待着,我听大哥说,锤匪的孩子都是要上讲武堂的。”
郑芝龙作为海上的霸主,自然是晓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要不然一条船经历海浪翻船了,全家都得死,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郑渡一下子就有些蔫了,本以为他是跟着五叔来长见识的,没成想他爹是存了这种心思。
什么他娘的掌门人,还不是质子?
他二哥田川七左卫门靠着他爹的实力以及娘家人的实力,在日本幕府都占有一席之地,得到重点培养的。
郑芝鹏却是不在乎侄儿的感受,他相信贺今朝绝不会亏待郑渡的。
如今的情况,读书有什么用?
难不成也跟大侄子一样成为大明的秀才,然后还要靠着科举做官吗?
当今天下大乱,大明还能支撑几年,都成问题了。
大明两京十三省,看看地图,就晓得贺今朝占据的地盘有多大,更不用说他派了几万人到广东去站稳脚跟,想要掺和海商的事了。
这种人能没实力吗?
郑芝鹏看着侄子,派他来这里,将来指定不会吃亏的。
要不是他年龄合适,也轮不到他。
大哥从日本回来之后成婚晚,新纳的侧室们这些年也都生了孩子,可都还小。
“记住你五叔的话,你来这里是学本事的,把你的脾气收一收,出门在外,可没有人罩着你。”
郑渡心情烦躁,可是面对五叔的叮嘱,也只能连连应下。
等到了太原城外,郑芝龙随着张福臻进了城。
城内的街道扫的很是干净,也不见什么粪便。
“听说太原城的街道都是大明的王爷在清扫?”
面对郑芝鹏的提问,张福臻点头道:“确实如此。”
身后跟随的郑渡听完之后小嘴张得不小,他在船上听过这些事,但总觉得不大像真的。
大明亲王怎么如此没骨气?
轻易就给反贼们跪下了祈求活命!
最不济他们也该自杀啊。
就像他爹以前最大的本地对手刘香,在经历战败后,直接自杀身亡,也不会投降。
郑渡摇摇头,大明的亲王也就那样,连他娘的海盗都不如。
郑芝鹏有些唏嘘,果然贺大帅是个会羞辱人的。
整那么多的大明亲王郡王扫大街,直接让本地百姓连带着鄙视他们,那就对大明更没有什么惧怕以及忠诚可言了?
“贺大帅对这些人是否过于苛刻?”
“苛刻?”张福臻的声音微微有些提高:“这就苛刻了?”
“这还不苛刻吗?”
张福臻嘴角微笑:“苛刻的可没让你看见,有些宗室成员早就累死在矿洞里了。”
郑芝鹏:???
他本以为李自成、张献忠二人杀大明亲王名动天下,没曾想贺今朝他早就开始杀宗室了。
“当然了,还有些作恶多端的宗室被我家大帅砍了脑袋挂在城门楼上,最后被明军士卒当做战功卖给大明皇帝了。”
张福臻伸出手指笑道:“我家大帅赚一次,明军将领赚一次,废物利用还双赢了。”
这句话更是冲击郑芝鹏的内心。
绕他是个海盗,见惯了生死,可也没听说过竟然有如此狠毒的手段。
锤匪的手段比海盗黑吃黑还他妈的恶!
比不过,比不过。
大明皇帝朱由检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啊?
郑芝鹏越发觉得大哥真明智啊,要不是大哥坚持要与锤匪建立联系,进行沟通,等到锤匪率领大军杀到福建,那可就晚了。
现在想一想,幸亏诚意十足,带着侄子来当质子了。
郑芝鹏真没想到贺今朝不在晋王府办公,而是在以前的衙门。
“贺大帅真的把晋王府改成养伤的医院了?”
“郑将军可放心,我家大帅懒得住王府。”
“啊,对对对,贺大帅要住也得住皇宫。”郑芝鹏急忙捧了一句。
张福臻倒是没有搭茬,只是到了门口,需要牛有才等人请郑芝鹏把随身带的刀剑放在门口,顺便搜一搜。
毕竟大家第一次见面,小心些也不为过。
郑芝鹏倒是觉得没什么,该走的程序就走呗。
贺大帅打下如此大的家业,与陌生人碰面,自然是需要小心谨慎。
“贺大帅。”
郑芝鹏率先开口,满脸笑意的道:“久闻大名,特地听我大哥郑芝龙的差遣,前来走一遭。”
“哈哈哈。”
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毛笔,也是笑了笑:“坐坐坐,我对于海上的事情很感兴趣,特别是海盗。”
郑芝鹏眨了眨眼睛,便顺势坐下:“大帅有所不知,海盗多是活不下去才去海上讨生活,不定什么时候就喂了海里的鱼虾,没什么可说的。”
“不,我对你你大哥郑芝龙的处理方式很满意。”
贺今朝同样坐在椅子上:“把海盗变成官方,你们是出了大明的地界变成海盗,进了大明的地界就变成了商人,总之角色相互转换十分顺畅,将来也可以这么办。”
郑芝鹏眼睛一亮,寥寥几句话就看得出来,贺今朝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不像是大明一样搞什么海禁,若是海盗能得到官方的支持,那别说横行南洋了,就是红夷的老家,咱们也可以走一遭,去他们那搞什么掠夺奴役统治。
就像红夷人在台湾那里修建热兰遮城一样。
郑家与贺今朝是有合作基础的,郑芝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遂心情越发的愉悦:
“贺大帅派数万人马前往广东,锤匪在那里取得了不小的地盘,打的明军抱头鼠窜,打的佛郎机人(葡萄牙人)举白旗臣服,可若是真想在那里站稳脚跟,却是不容易。”
“嗯?”贺今朝伸手请郑芝鹏喝茶:“愿闻其详。”
“广东那里宗族势力强横,再加上土家客家之争,不是谁都能站稳脚跟的。”郑芝鹏端起茶杯吹了一口:“尤其贺大帅的地盘距离广东,还是一块飞地。”
这也是郑家就在福建发展,手也没有伸到广东去,那里当真是不好整。
贺今朝闻言嗯了一声,随即道:“张参谋,叫你的属官过来,把郑将军提出来的有关广东问题都记一记。
然后想想解决办法,想不出来,就那锤子全都锤烂了,在从河南湖广等地迁徙一批百姓过去,增大客家的数量,削弱本地宗族实力。”
“是。”
陪坐的张福臻连忙喊过一旁的属官,把方才郑芝鹏提的问题记上。
郑芝鹏没成想贺今朝说做事就做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贺大帅,办事如此雷厉风行,在下佩服。”
“区区三省之地的治理,还难不住我。”
贺今朝嘴上说了一句,可是南方的情况确实是比较复杂,不好治理。
哪个省份拎出来都有不小的问题。
只不过相比较而言,广东的宗族势力过于庞大罢了,甚至凌驾于地方官府之上。
“贺大帅,这是我大哥的次子,听闻大帅建立了讲武堂,故而想要派他来学习,涨涨本事,还希望大帅能够不吝赐教。”
郑芝鹏把他侄子给推了出来,介绍给贺今朝。
“哦?”
贺今朝真没想到郑芝龙好大的手笔,直接把他次子派到锤匪这里当质子,加强双方之间的沟通联系。
先不说求证这是不是郑芝龙真儿子,单说做事方式就超出崇祯一大截。
瞧瞧多有诚意啊!
再看看虚伪的皇太极,一直说结亲结亲,他女儿就算是从沉阳走到山西来,这么几年也该走到了吧。
贺今朝也没指望皇太极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什么保证。
“见过贺大帅。”郑渡规规矩矩的行礼。
贺今朝又转头道:“有才,就近安排他在最近的学堂上课,先学习一阵子咱们的算数之类的,然后再进入讲武堂学习,要不然跟不上,你去找校长说一声。”
“是。”
牛有才出了门口把大帅吩咐的事复述了一遍,自是有人前去,他则是回来继续守卫。
作为贺今朝的保镖头子,牛有才还是相当职业的。
郑芝鹏微微挑眉:“贺大帅大张旗鼓的开设蒙学,怕是花了不少钱吧,正巧我郑家也是有些余财的。”
“哈哈哈。”贺今朝胡乱的摆摆手:
“钱算什么,几个藩王的钱我这辈子都花不完,纵然将来在全国各地开设小学,也都够用,你的钱留着自己花吧。”
第一千零五章广东调查报告
郑芝鹏见到了贺今朝,就想着用钱砸一砸,习惯了。
毕竟谁不爱钱呢?
所以他们郑家在福建地方官府上用银钱开路,加上在海上有亿点小实力,故而连官府诸多官员也得看他郑家的脸色。
结果他听完贺今朝的话,稍微一思索,就晓得自家不过在海上横行十几年,在往后说,称霸整个南洋也没几年的时间。
怎么可能比得过大明亲王二百多年疯狂往自家府库里堆积呢?
关键贺今朝打劫的,还不止一个大明的亲王。
那就更没法子比了。
说他贺今朝是现如今大明最富裕的人,一点都不带差的。
人家往外撒银子以及赚银子的本事,可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郑家的实力与他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方才自己没转变心态,还想那银钱开道,着实是有些尴尬。
郑芝鹏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吞回自己下一句想要说的话。
一直觉得他家巨有钱的郑渡瞪大眼睛。
没成想抢大明藩王会如此富有,海上抢几条船还真算不得什么。
锤匪倒是有点意思,当真是比海盗还来钱快啊。
郑芝鹏被贺今朝给震慑住了,根本就没细细思索。
贺今朝既不要他的海上贸易渠道,也不要他的钱,到底要他的什么?
贺今朝拿着茶壶给郑芝鹏添了些水:
“对了,你们在海上搏杀,使用的什么武器?”
“火炮对轰,鸟铳对射,大船撞击,最后跳帮近距离厮杀,夺取对面的船只。
一般而言,哪一方的火炮厉害,打的准,没等接战就能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郑芝鹏想都没想,如今的海盗船全都是火炮对轰,直到最后才会选择跳帮厮杀。
“哦,火炮是你们自己铸造的吗?”
“嗯,多是自己铸造的,若是发现敌手船上的火炮好用,就想法子夺过来在大量彷制。”
郑芝鹏觉得这种事完全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贺今朝的人在广东稍微打听一二就能打听出来。
“当年与我大哥作对的海盗头子刘香,他就在佛山订购了一大批火炮火铳装备,但是在交接的时候走路消息,被我大哥带人厮杀过去,最终刘香战败举枪自尽。”
贺今朝点点头,看样子海盗用燧发手枪很常见,要不然没法举枪自杀:
“刘香与你大哥以前是什么关系?何至于相互厮杀?”
“结拜兄弟。”
不等贺今朝挑眉,郑芝鹏便主动说明。
当年他们在台湾的时候,有十八位“海商”(海盗商人)结拜。
也就是以他们郑家五兄弟为首,合起伙来消灭大明水师提督俞咨皐统领的福建、浙江水师,及红夷人(荷兰人买办)武商漳州帮许心素。
因为先用官方身份洗白的操作,是许心素的手段。
他与荷兰人勾结后,又花了两万两金子买通了俞咨皐,成为他的心腹,促进俞咨皐招降部分海盗。
同时许心素承包了东印度公司以及中国的全部生意,垄断了中国与荷兰的贸易。
这种吃独食的事,自是让郑芝龙等人不满,因利益与他发生严重冲突。
虽说虎父无犬子,但俞咨皋真没有他爹俞大猷的本事,海战当中落败。
待到在郑芝龙的领导下,他们对许素心和俞咨皋战事当中取得胜利后,十八人的团体内部发生了分歧,相互征伐。
郑芝龙也想要走许心素的路子,同海外巨商保持关系,在本土精心经营,作为中间商,可以赚取巨大的利润差价。
可谓是躺着都能赚钱。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与郑芝龙一样投靠大明官府,十八人分割成几股势力,相互厮杀。
最终刘香与佛郎机(葡萄牙西班牙)人联合起来与郑芝龙对抗。
一旁的施大瑄也补充说了些海战的细节。
待到贺今朝询问他以及他儿子的名字,才对应起来,此人是施琅的爹。
贺今朝笑了笑指了指郑渡道:
“施将军何不把你的儿子也一同来送来陪他读书,也能有个伴,免得他孤孤单单在此没人照顾。”
施大瑄说着他儿子不喜读书,所以跟着老师学剑术呢。
“光学剑术有什么用,只能杀死几个人,你儿子施琅接下来要不要学兵法?”
贺今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道:“我锤匪开办的讲武堂是讲习兵法的,在培养上要比一般的老师强上许多。”
“贺大帅所言当真不无道理。”郑芝龙急忙帮施大瑄同意下来。
毕竟贺大帅什么都不要,现在不过是想多要一个人当人质,还不赶快答应,真以为人家如此和颜悦色是没脾气的?
而且贺今朝还支持海盗在大洋上称霸,郑芝鹏极为满意,这就保证了郑家的利益。
施大瑄也只能应下,待到下一次把他儿子送来与郑渡一同学习。
“方才你说刘香在佛山订购了大批的火炮火铳?”
“对,他就是广东人。”
郑芝鹏说冶铁业在佛山兴起,并不是偶然的。
佛山地扼西北两江之冲,上朔浈水,可抵神京(特指南京),通陕洛以及荆吴诸省,下达雷琼,通川广云贵。
以佛山堡为中心,周围有十二条河涌曲折环绕。
自唐宋以来,北江航道南移汾江,经佛山再达广州后,佛山就处在南北交通的要冲位置上。
在大明南方以水路交通为主的情况下,佛山的地理位置成为铁炭运输的有利条件。
在佛山附近,丰富的粘土和优质的河砂,是铸造模型的良好材料。
佛山左近的石湾,自唐以来陶窑就一直在发展。
古来范土铸金,陶冶并立。
二者在技术上有许多相联系的地方。
石湾陶业的存在,为佛山冶铁业作了技术上的准备。
明初允许民间采铁矿,广东地区生铁产量大幅度增长,刺激和推动着制铁业的建立。
并且,从宋至明初,大量南迁人口到南海一带落籍,这也为佛山冶铁业的发展准备了充足的劳动人手。
如此优良条件孕育下,冶铁业顺乎自然地发展起来。
“贺大帅,佛山冶铁主要以铸铁为主,像铁锅、农具、钟鼎、军器等,从正德十四年就有许多铁商购买生铁运到佛山,炒铸成铁锭再出卖,朝廷也就默认了这既成事实。”
郑芝鹏笑了笑:“从嘉靖到崇祯年间,佛山的炉户、铁商、铁工数量急剧增大,大帅若是控制佛山,将来武器制造也不用发愁了,当然还有河船所需要的船钉也极为重要。”
“这是何故?”
“造船的质量取决于船板入钉的疏密,这几年广东官府在佛山装造五艘大船,铁钉的花费数倍于线、锁,更不用说船上所用的铁链、铁锚、铁线之类的。”
郑芝鹏话茬一转:“故而大帅想要在广东发展,佛山不可不占。
因日本冶铁不行,佛山铁锅一口锅就能卖出一两银子的高价,纵然是一根小小的铁针也能卖上七分银呢。”
贺今朝颔首,他记得日本那个弹丸之地,银矿倒是不少。
因为贺今朝给郑芝龙摆明了想要先当供货商的想法,这个时候郑芝鹏也是极力劝说贺今朝该提供什么样的货物,这样大家都能赚的更多,属实是双赢。
反正海盗的思维就是,既然打不过,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还能赚的更多,那就加入呗。
郑芝龙的海盗船队也是有着许多势力的加盟,相当于盟主。
贺今朝颔首,端着茶道:“佛山那里有铁矿吗?”
“没有,多是从广州、南雄、韶州、惠州、罗定、连州、怀集等地的铁输送到佛山。”
贺今朝看着一旁的属官,见他奋笔疾书,才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多谢郑将军的提醒。”
张福臻捏着胡须确实在想,若是锤匪掌握这一条线,因为佛山工精,既可以满足己方对军事订货的质量要求,又可以以廉价办取各种器物,还能获取较多的赋税。
此时的佛山冶铁业还没有发展到黄金时期,广东全省表层铁矿还没有开采完毕,大量的洋钉子,洋铁链还没有大量输入。
待到清朝时期,精光锃亮的洋铁,相比较满布蜂眼的土铁相形见绌,再加上机器生产的洋铁也极为便宜,大量倾销之下,直接把佛山冶铁业冲击的七七八八。
“制盐呢?”张福臻笑着询问道:“也需要铁吧?”
自古以来盐铁都有巨大的利润,广东临海煮盐获利定然不俗。
明代盐业生产还处于煎盐阶段,煎丁灶户,课营煮盐。
凡煎烧之器,必有锅盘,大盘八九尺,小者四五尺,俱用铁铸。
俟有数十石,倾置于锅,凡一灶四锅。
明代广东盐场有十四大处,还有海北九场,琼州六场,岁办盐七万三千八百九十五引(每引四百斤)。
所需煎盆镬数量极大。
大明佛山上供的品种中就有“煎盆镬”一项。
其中不少冶铁巨富也从事贩盐,这两项产业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
当然光是广东一省煮盐获利巨大,但关大明朝廷什么事?
朝廷还能狗收一点点盐税,就谢天谢地去吧。
“瞒不过张参谋。”
郑芝鹏也跟着贺今朝一同称呼,在一个产业上取得利润后,自是有底气去掺和另外一个。
他们两个开始交谈起来了。
贺今朝敏锐的嗅到了广东有许多手工业人的事情。
他们对分田什么倒是不热心,多是想要靠自己的手艺吃饭,或者说开个人的家庭小作坊。
工人。
全都是民营企业。
无论是家庭小作坊、家族大作坊以及商人经营的大作坊。
至于官营的,都在皇宫里握着呢。
就在这个时候,牛有成说了几句话,贺今朝站起身来,去接待赵小五派回来的使者,把杨文岳整理的厚厚的调查文书交给贺今朝。
贺今朝让张福臻招待郑芝鹏,先去侧室里打开杨文岳给他写的书信。
广东百姓的生存方式不同于中原。
因为海盗商人的影响,他们大多都爱经商逐利,而不是耕种田地。
贺今朝翻开杨文岳的调查报告,前面还写了目录。
分别是广东经济作物、族田、沙田、冶铁及匠人、铁矿分布、
他立即翻到冶铁及匠人的书页去看一看杨文岳的实地考察。
毕竟那里的工人蛮多的。
按照广东的模式,家庭小作坊全都是父兄组织,子弟出力,一般在五到十人的规模。
为兄为父的作坊主还要给弟弟们娶妻,然后随着他们的成婚,一个家庭作坊会分为几个小作坊,故而家庭小作坊的规模和资金都十分的有限。
他们能够崛起以及能否经营下去,多是懂得独立操作的手艺人。
因此投资者多是学成出师的手艺人,他们的资金来源也是多年佣工的工钱。
这些家庭小作坊成员多是靠着亲属组成,他们之间的联系是靠着宗法维持的。
家长是具有绝对的权威,兄弟子侄的劳作,完全遵循家长的“指导”进行。
甚至子侄的作坊赚了钱,还得提供给父辈的作坊。
看到这里,贺今朝的眉头微微挑起,广东的宗族当真是个大问题,一点都不利于统治。
当然家庭小作坊的缺点极大,他们资金微薄,很容易破产,时兴时灭。
再加上家庭小作坊的原料购买和产品销售往往都通过牙行。
牙行会切断小作坊与市场之间的联系,小作坊主就只能受他们的剥削。
除了普通的强买强卖之外,还有人“私抽设牙”,强迫工匠和小作坊主们交银入牙,每人五两,横加勒索。
可见,小作坊主在经营上常受牙行的盘刺和欺诈,与大作坊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类人是可以被拉拢收买的。
但是怎么切入,贺今朝还没有想好些。
毕竟广东那里按照目前而言,多是敢闯之辈。
宗族的力量十分强大,也是贺今朝觉得颇为棘手的事。
贺今朝继续往下看,便是家族大作坊,这种经营方式多是当地的大姓望族才能掌握。
这种家族多置办田产,然后利用奴仆来经营去作坊里干活,或者把周遭没了土地的乡邻变成他们的奴仆,靠着他们为生。
作坊多是靠着族长一手把控,人身依附性极强,定然有大量的隐户。
贺今朝眉头微挑,这才算有点强大宗族使劲剥削的意思了。
第一千零六章得拿大明忠臣开刀啊
杨文岳甚至列出来了广东四大望族:冼、霍、李、陈。
冼氏为南海望族,李氏在广东氏族志中高列榜首,霍氏为南海旧族,陈氏世泽绵长,邑称巨族。
二、三巨族把持冶铁,是冶铁业的又一特点。
如今主要是冼、霍、李把持的新局面。
而陈氏想要掺和进来,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契机。
广东所铸造的大炮上常有“炮匠李、冼、霍”的铭文。
二、三巨族与官府勾结在一起,牢牢地控制住军器的生产。
对于官府来说,由少数巨族承包军器生产,也远比由众商承包易于监督控制。
但家族大作坊的主人,本身多是在任或致仕归乡的官僚。
霍韬是明嘉靖显宦,官至吏部右侍郎和礼部尚书。
他任官时,其弟兄家人凡生财之道,无不钻营。
李待问是广东佛山镇人,万历进士,崇祯时期官至户部尚书,其叔伯兄弟共八人当官。
他们致仕归乡后,与在家的兄弟结成一团。
有的改革炉冶,建立武装(忠义营),并倡议冶铁业每年捐银一百七十四两为其费用,用以保护产业。
有的修建铁商聚会的天后庙,凝聚人心。
有的铸炮筑栅,做好防备匪患的准备。
他们做的都是与冶铁有关的事情。
特别是李待问不能行走,告病二十八次后才被崇祯准许辞职。
回家的路上他情真意切的给崇祯写了一封免除三饷的奏疏,崇祯看完了很感动,但不予采纳。
如此为国为民的李待问,一点都不耽误自家赚钱,且推动李家成为佛山冶铁行业的魁首。
甚至李待问得捂着自家赚钱的门道,丝毫不给皇帝透漏。
就算大明皇帝天天为钱发愁,哪个当官的会选择跟秦良玉一样破家舍业的为过效力,她这种人在官场上是混不下去的。
你一个人高尚了,就显得我们庸俗了。
李家的这一大批官绅,无疑对李氏争夺广东冶铁业首屈一指的地位,起了决定性作用。
这类作坊的存在发展是与官僚势力紧密相联的,地方官府就是他们的后台。
他们从冶铁事业中积累起来的财富,最终又流向经营土地。
如冼靖以其赢余增置田产,就是他们的一个代表。
他们以最稳妥的生息形式——经营土地来保存积累起来的财富。
因此,这种作坊最集中体现了落后和保守。
望族既有大作坊,还有无数的田地。
贺今朝看着杨文岳写的汇报,忍不住点头,自古以来只有官商勾结才能把事业越做越大。
出来混要讲背景的!
无论是郑芝龙还是李待问,他们都是选择这么一条路。
草莽想要崛起,那可真是千难万难。
家中无人做官想要创业,纵然成了,也会被那些家里当官的人给想法子夺走,把你踢出局。
杨文岳提出可以利用陈氏的主动投靠来打压其余三家。
另外也可以利用广东李氏出身陇西李氏的缘故,稍加拉拢。
祖宗之地都属于锤匪,他们若是想要回乡祭拜,怕是不低头是不行的。
毕竟他们最注重的就是这个!
利用宗族来对付宗族,二桃杀三十等等,一下子都在贺今朝的脑子里闪过。
尽管广东铁业、盐业极为发达,可终究离不开大量贫困的生产者。
据杨文岳的估计超过七成的人是这种贫困的生产者。
半无业,及略有土地,略有资金,吃得多,赚的少,终年在劳碌愁苦当中过日子的,如手工者,佃户,占了二成。
剩下一成是才是大地主和富农,包含望族等等。
贺今朝甚至想到了明末资本主义萌芽的发生,倒是按照目前广东的状况,稍微有些体现。
像列宁所说的,手工工厂资本主义作坊同小手工业者作坊的差别,最初只表现在同时雇佣的工人人数上。
贺今朝一边看一边在旁边写批注,此处应该灭杀牙行。
然后由锤匪顶替他们,成立一家官方作坊。
为家庭小作坊提供原料和部分定金,使得他们可以在家中工作,待到提交货物后给他们报酬。
不必花费大量的资本和时间去建造作坊,可以快速扩大自己期望的商业程度。
实现资源整合,使得众多的家庭小作坊隶属于锤匪的商业资本下,从而有底气可以与把持冶铁业的几姓进行前期的争斗。
待到锤匪大军蔓延到广东之后,若是他们顺从那就好说,若是不顺畅,便给予雷霆一击。
同时继续迁徙河南等地活不下去的百姓前往广东。
那里的稻田一年二三熟,只要稍加耕种,定然不会饿肚子。
对付那些望族,贺今朝想着袁绍兄弟之争,扶持旁系,打压嫡系,有机会希望杨文岳能够好好挑拨一些。
纵然他们宗族团结,可不可能人人成圣,没有私心吧?
人心呐,在大多数时间里是经不住考验的。
就算土客之间矛盾会极具加大,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上许多。
贺今朝停了下笔,又写下,把广东的所有的铁矿都控制在我们手中,截获所有的生产资料。
按照山西的模式,把战败以及不服管教的都送去挖矿。
同时解放原本被压制的矿工,给他们提高待遇,让他们翻身做主人。
对于广东的宗法势力,多是因为着两种产业崛起,因商致富,不甘于原来的社会地位,致力于科举当官,为自家的产业保驾护航,甚至直接巧取豪夺。
如今锤匪的政策表现出不需要科举当官,对于这些人也是极大的打击。
一族之内设有族长,各分房又设有房长,等级森严。
族长、族绅必是嫡系,强房,以他们为中心,按照尊卑长幼的宗法制度原则组织起来。
宗法制度本来就是排他性,杂居在同一市镇的各个宗族,如何调谐他们之间的利益,克服相互间的矛盾?
除了通过联姻,还需要有一个凌驾于各个宗族上的富有精神力量的地域性组织。
这种精神力量既不能从共同的血缘当中求得,只能求助于冥冥当中的神祗。
即北帝。
各个宗族以祖庙北帝作为精神上的维系,以佛山地域为纽带,先后成立由致仕官僚、乡绅、耆老所把持的嘉会堂、大魁堂。
他们打着劝诱德业,纠绳愆过,风肠流俗,维持世教的旗号,执行着与农村的族长祠堂一样的职能。
祖庙拥有田地、铺舍等产业,置有义仓,并拥有民兵武装——忠义营。
祖庙的乡族豪绅集团既有精神力量,又有物质力量,集族权、绅权于一身。
不仅对百姓可以颐指气使,任意主宰,就是外来商人也得低头祭拜。
贺今朝看着杨文岳的奏报,宗法势力对广东经济的控制和干预也日益加剧。
这些据族乡绅集团牢牢把控着各个行业,比如哪个商人要是想要买锅,都得通过冼家。
而李待问家族则通过把持冶铁原料的供应和铁制品的生产来控制整个冶铁业。
贺今朝要收缴广东各地矿山,可谓是一刀砍下李家的头,要他们死,定然会遭到极大的反扑。
但他不在乎,正好杀鸡儆猴。
不拿“大明忠臣”开刀,那拿谁开刀。
贺今朝指定得让崇祯送给李待问一个“好谥号”,送他上路。
翻了一页报告,贺今朝又写了一个注意事项,废除私法。
只要宗族没了惩罚权力,他们还有什么可威慑人的手段?
贺今朝沾了沾墨水,又在一旁写批注,要求搞新技术,这群人善于墨守成规。
为了本族的利益,技术世代相传,仅仅传给本家族成员,甚至传媳不传女,就是为了避免女儿泄露给夫家。
以至于许多技术几百年都没有任何发展,被西方传来的新技术给围剿破产。
杨文岳还提了一嘴他们大力培养人才,开办义学、族学,资助科举经费,就是为了当官能继续保证自己家族的利益。
但锤匪不需要科举人才,他们的算盘就进一步落空了。
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捏了几下额头。
治理地方要比行军打仗费神多了。
战场上多数时间都能看得清楚形势,但是在治理地方上,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问题。
没过多久,张福臻就过来禀告已经让郑家叔侄去一旁的晋王府休息去了。
除了几座大殿之外,多处房屋都划归了医院,少数都变成了吏员往来住宿的地方。
要不然那么多房子空着没人住,总是会损坏的。
“主公,郑家的诚意倒是十足,看样子有伏低做小的准备。”
张福臻觉得郑芝龙这辈子不缺什么赏赐,兴许一个爵位就能搞定他。
“这种海贼王是有气度以及脑子的,否则成事的不可能是他。”
贺今朝对于郑芝龙倒是没什么想法,如今赵小五的海军还没有操练起来,还需全力治理广东。
只要多接收一些大明官府制造的船只以及各路资产作为底蕴,自是能招募许多技术工种,从而尝试进行海上训练。
最重要的是还得熟悉水文,要不然出了海,都得死。
海军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先占据几个沿岸重要港口,收拾的了岸上的巨族士绅,还得管得了海上的贸易。
“主公,杨文岳送来了东西?”
“嗯,一本厚厚的调查总结文书,你去看看吧。”
贺今朝指了下桌子上的东西,张福臻则是坐过去看了看。
郑芝鹏则是跟着牛有才前往隔壁的晋王府。
“大帅有几个妻妾?”
“三个。”
“才三个?”
郑芝鹏极为惊讶,他贺今朝往夸张了说占据了大明半壁江山,就这么不好女色的!
牛有才说的也是纸面上的,至于另外两个大帅目前没有什么要纳进后宫的想法。
郑芝鹏收起心神,他知道贺今朝是有儿子的。
可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这是做大事的人。
毕竟男人要是能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多数时候都能成就一番大业。
晋王府,真正的百年富庶。
绝不是郑芝龙衣锦还乡建造的大宅子可以比拟的。
郑芝鹏此番也是开了眼。
咱没住过皇宫,住王宫等回福建的时候,也能好好吹嘘一顿。
海盗嘛。
喜欢吹牛那实在是太正常了,毕竟有人都吹他跟人鱼交换过体液。
施大宣脸上倒是有些愁苦之色,他长子早亡,所以对于施琅寄予厚望。
未曾想随着郑芝鹏来锤匪出使一番,直接把儿子也给搭进来了。
他教导他儿子多是海战的经验和知识,上陆上厮杀,那能有什么大作用?
等郑芝鹏叔侄二人大呼小叫的进了“晋王府招待所”,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大明亲王的宫殿,纵然郑家在福建说一不二,可也没机会,更不可能进来参观,甚至住下的。
这可是身份以及地位的象征。
结果人家锤匪贺大帅根本就不惜的住。
但郑芝鹏也是个俗人,东瞧瞧细看看的,不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那也是八九不离十。
“牛啊,牛啊!”
郑芝鹏坐在红木的椅子上,靠着靠背:“施将军,何故愁眉苦脸的?”
“我那儿子。”
“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郑芝鹏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请他坐下:“大哥的意思,让我来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是知道,但没想着会把我儿子也送来。”
“贺大帅也是怕郑渡孤单到了新地方受欺负。”郑芝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大哥也是想要与贺今朝联姻的,你儿子送过来,将来兴许还能有不错的发展,你懂不懂?”
施大宣当即愣住,他一直觉得大明是大明,锤匪始终是反贼,不是正统。
“他能成事吗?”
“朱元章一个臭要饭的都能成事,更不用说实力越发强横的贺今朝了。
我大哥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没有趁乱进攻大明,但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必然会有所谋划。
今天短短接洽,便知道他治理民生有一套,就是不晓得军事实力是否如同吹嘘的那般强横。”
施大宣连连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不到最后一刻,谁能笃定他贺今朝能赢?
郑芝鹏极为谨慎的道:“施将军,你要是送个稍微废物些的儿子过来,还不如不送,以免将来吃了亏,你追悔莫及。”
第一千零七章 皇帝与臣子
随着李自成、张献忠的行为,大明对于战争的主动权更加的落寞。
同时越发暴露大明貌似强大,实则虚弱不堪的本质,大明的最高统治者已经陷入了极大的苦闷当中。
尽管崇祯在病榻当中,对着一帮内阁成员为杨嗣昌极力辩解。
可是各部给事以及御史言官等纷纷上疏,要求追究杨嗣昌的责任。
“杨嗣昌拥兵自卫,一无成功。”
“襄阳失,荆南则有剥皮之恐,洛阳失,开封有累卵之危。”
“杨嗣昌有六条可斩之罪:一是失去藩封,陷郡县;二是参抚臣以逃避自身责任;三是以《华严经》灭蝗,颂咒消贼;
四是张献忠入川,让其单骑脱逃;五是贿赂监军;六是结交朋党。”
“杨嗣昌奸欺误国,请用袁崇焕例,千刀万剐,传首九边。”
朱由检因为杨嗣昌是自己力排众议,特简夺情委以重任的,大小臣工的群起责难,有损他的“明主”形象。
于是,他把六部九卿、科道等官召进宫内,宣称:
“杨嗣昌系朕简用,拥兵不效,朕自鉴裁,况尚有才可取。”
接着他训斥上疏的臣工是“你们故意排斥他,意欲沽名,本该重治,尔等又说朕庇嗣昌,姑饶你们这一遭,朕已经派靖辽侯前去相助,静等佳音,此事勿要再提。”
崇祯不仅没有追究杨嗣昌的罪责,反手就给他提拔他为太子少保,希望他再接再厉。
大小群臣们见皇帝如此护短,只好缄口不语。
无论是崇祯派出去的督师,还是一朝五十辅臣,没有一个人能像杨嗣昌这样获得他无条件的信任以及支持的。
甭管你们如何说他,朕都不会处罚他的。
崇祯对于张献忠李自成,分别派出去了吴国俊以及傅宗龙等人。
而盘踞在西北的锤匪贺今朝,暂且与他达成和谈,倒是不需要过多关注。
因为想要关注,也没多少实力的。
反倒是辽东鞑子派人在义州屯驻,且耕且战,设营挖堑壕,把锦州团团围住。
再加上金国风战死,崇祯内心越发的忧愁。
为此把他亲笔题写的“灭寇雪耻”条幅传示群臣,表明他坚定的信心。
大臣们深知皇帝御笔“灭寇雪耻”四字的分量,都不敢贸然奏对。
独有新任礼部右侍郎蒋德璟似乎胸有成竹,出班跪奏:
“陛下“灭寇雪耻”四字,就是中兴大有可为!
臣每见陛下传谕户兵各部,及申饬各边督抚等官,睿虑精详,无不周密。
只是各边未有力行!”
听到这话,崇祯脸上连连赞同。
朕如此殚精竭虑,考虑周详。
大明到如今这种被动的局面,全都是各边未曾如实按照朕的计划实施。
“陛下,就如练兵一事,中饬再三,其实兵何曾练?
只是将花名文册点操一番,花刀花枪,全无实着。
臣每读《会典》,见太祖高皇帝教练军士律,以弓弩刀枪分别试验,立行赏罚,此是练兵之法。
凡卫所总小旗补役,以拼抢胜负为升降。
凡袭替官舍比试,必须骑射娴习,方准顶袭,此是练将之法。
当时百战百胜,只是兵练得精,难道二三百年来并无以兵,到皇上才要设兵?
难道本无一饷,到陛下这里才要加饷?”
崇祯听了蒋德璟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不由得入神站了起来,打断他的话题点评道:
“卿之所言,真是闻所未闻啊。”
蒋德璟得到皇上的夸奖,进一步的发挥他的练兵主张:
“军即是兵,总计内外卫所三百余万军兵尽足用,且养军之屯田盐粮甚多。
二三百年来并不曾加派,饷尽足用。
如今只将祖制振举,件件实做,自可灭敌。”
蒋德璟显然主张恢复明初的卫所屯田制度,其实是没有多大可行性的空谈。
兵农合一,寓兵于农的卫所屯田,早已失去它赖以存在的土壤,企图“振举”祖制无异于画饼充饥。
崇祯却以为蒋德璟所论闻所未闻,或许可以弥补时局,迫不及待地道:
“再奏,卿从容奏来!”
蒋德璟于是大谈可以彷效俞大献的《剑经》、戚继光的《练兵书》,加紧练兵。
听了一大篇关于练兵的高见后.崇祯把话题转移到今日议论的主题上,问道:
“今敌在义州,作何筹划?”
蒋德璟则是回奏道:“义州距锦州九十里,锦州距宁远六十里,宁远入山海关至京师近千里。
北骑在沉阳相距甚远,决不从关内来。
只恐占住义州,径至大宁(在今内蒙、辽宁边境)仅二百六十里,便可犯蓟(镇)犯宣(大),却是可虑。”
蒋德璟的分析不无道理,但他否定清军攻取义州意在拿下锦州及其附近的松山、塔山、杏山要塞,进而威逼宁远的战略意图,过于武断。
毕竟按照清军前几次入塞掳掠,都是这般行动的。
崇祯被他的地名、里程搞得不得要领,纠正道:“里数亦不许算,只说目前要领。”
蒋德璟似乎提不出什么“目前要领”,又重提练兵,大体是兵要精、饷要足、将要强之类。
这次御前会议反映了廷臣对于清军在义州的军事行动束手无策。
蒋德璟的泛泛而谈虽也触及时弊,但难以操作,不能解决辽东的实际问题。
相比于杨嗣昌能给崇祯提出具体的解决办法,这些大臣全都是再大面上说,具体操作都无,着实是让崇祯对他们欢喜不起来。
内阁成员的表现,也不是很好,让崇祯极为不满意。
自从温体仁被罢官后,内阁首辅的职位先后由他的亲信张至发,薛国观担任。
他们推行的都是没有温体仁的温体仁政策,媚上妒下,排斥异己,许多人都获罪而去,朝政越发的混乱。
张至发之前的阁臣相继离去,才得以升为首位,成为阁老。
如此并非是皇帝对他情有独钟,而是政坛一向有所谓的“传衣钵”的传统。
类似师徒传承的意思。
一切按照上一任既定方针办,张至发继承温体仁的衣钵,是在意料之中的。
他作为温体仁的亲信,没什么自己的政见,只是在那个配合温体仁。
当温体仁遭到弹劾,他便挺身而出辩护,但是张至发本人奸佞无才,才智机变根本就比不上温体仁。
当然导致张至发的下台是因为猪队友。
吏部尚书田惟嘉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被揭发。
张至发看到此疏,立即密抄一份送给田惟嘉,让他预先作好准备。
不料田惟嘉弄巧成拙,不待皇帝把杨士聪奏疏批转内阁,他就迫不及待,上疏辩解,一下露出了马脚。
对于奏疏极为细心的崇祯立马就看出内阁与吏部串通作弊的蛛丝马迹,下旨要田惟嘉举实回奏,不许掩饰。
崇祯查明情况后,不仅罢了田惟嘉的官,还由此迁怒于张至发。
张至发的下台并非仅仅因为此事,据大理寺副曹荃揭发,内阁中书黄应恩接受贿赂的种种丑闻,无不牵连到张至发。
张至发接连不断上疏为自己和黄应恩申辩,崇祯仍把黄应恩下狱论处。
至此张至发已觉察到皇上对他失去信任,便自我解嘲地三次上疏辞职,崇祯顺水推舟予以照准。
尽管张至发的辞职奏疏上没有只字提及身体有何不适,崇祯却批准他“回籍调理”,以一种体面方式患政治病罢了他的官。
这一政坛逸闻一时传为谈笑,多讽刺张至发是“遵旨患病”。
张至发任内阁首辅不到一年,代之而起的首辅孔贞运,柄政不过两个月就被刘宇亮取而代之。
刘宇亮因自请督师失职,也被罢免,代之而起的是薛国观。
崇祯是把薛国观当成温体仁的影子来对待的,薛国观果然没有辜负温体仁的期待,全力奉行没有温体仁的温体仁政策。
薛国观虽然是温体仁的影子,但才智操守远不及温体仁,崇祯对他由信任备至渐渐产生怀疑,发觉其奸诈。
崇祯接见薛国观,谈及朝士贪婪,薛国观推卸责任,把廉政的责任统统推到厂卫身上,假如厂卫监督得力,朝臣怎敢如此?
在旁的东厂太监王化民汗流浃背,对他在陛下面前如此挑唆恨之人骨,于是专门侦察他的阴私秽事。
薛国观本极贪鄙,要查其秽事易如反掌。
这些秽事经由东厂太监王化民之口,传到了崇祯的耳朵,由此崇祯对薛国观的宠意渐移。
这时又有一事激怒了崇祯,由于财政人不敷出,薛国观向皇上提议“借助”,即向官僚勋戚以“借贷”为名捐献金钱。
他声称“在外群臣包在臣等身上,在内戚非皇上独断不可。
他举武清侯李国瑞为例,如果李国瑞(神宗生母孝定太后李氏郎现今皇帝曾祖母的侄孙)这一关能打开,其他皇亲国戚便不难就范。
于是薛国观拟旨向武清侯李国瑞家“借”四十万两银子,李氏迫于形式,故意装穷。
拆毁自家房屋,把家中杂器摆到大街上出卖,搞得满城风雨。
崇祯大怒,下旨削夺李国瑞的侯爵,年迈的李国瑞惶惶然惊季而死。
有关衙门仍追银子不停,弄得皇亲国戚人人自危,放出谣言。
孝定太后已经成为菩萨,在天上指责皇帝刻薄外戚,诸皇子行将天折,已降神于皇五子。
如此精准的谣言蹊跷得很,不等他细查,崇祯最宠爱的皇五子慈焕果然死去。
至于是不是被人搞死的,厂卫皆是查不出来。
大明皇帝对于皇宫的掌控越发的孱弱,不说自己的性命,连儿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种意想不到的打击,使崇祯追悔莫及,他立即追封李国瑞的七岁儿子存善为武清侯,悉数退还李家上缴的金银。
崇祯因此怀恨薛国观,只是不便发作。
但薛国观把柄终于被他抓住了。
行人司官员吴昌时适逢考选,唯恐薛国观从中阻抑,通过其门人打通关节,薛国观假意敷衍,答应“当拟第一”,即得吏科给事中,事后只给了他一个礼部主事。
吴昌时毕竟不是可以随意耍弄的等闲之辈,决意报复,便联络密友东厂理刑吴道正,揭发丁忧在家的侍郎蔡奕琛向薛国观行贿之事。
崇祯令五府九卿科道官审议此桉,掌五军都督府魏国公徐允祯.吏部尚书傅永淳没有摸清皇上要借此严惩薛国观的心意,竟从轻议处。
请令薛国观致仕或闲住。
崇祯预料科道官必定上疏严纠,但是科道官慑于薛国观是内阁首辅多缄口不言,只有给事中一人上疏,一面批评吏部尚书傅永淳徇私,一面微诋藐肆妒忌。
这无异于隔靴搔痒。
崇祯大为不满,把奏疏丢到地上,骂道:“成何纠疏!”
但又不得不按照徐允祯、傅永淳的“请令”,前夺薛国观的职务,放归故里。
薛国观机关算尽太聪明,以为皇帝对他还颇为卷顾,出京是依然--副宰相派头,装满金银财宝的车辆络绎不绝,招摇过市。
东厂侦知后,当即逮捕薛国观的亲信王陛彦迫其招供薛国观收受贿赂的事实,牵连傅永淳、蔡奕琛等十一人。
崇祯以为受贿有据,下旨把王陛彦处死,遣使逮捕薛国观。
薛国观返京后,自以为必不至于处死,晚上监刑官进门时,他还在酣睡。
看到来人都穿绯衣,才蹶然醒悟,必死无疑。
仓皇间觅小帽不得,取随从奴仆帽戴上,狼狈不堪地接旨。
“赐死”的圣旨宣读完毕,他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只能下意识的叩头,口中已不能出声。
临终时叹了一口气:“吴昌时杀我!”
薛国观便遵旨上吊自尽。
悬梁两日后,崇祯才准许家属收尸。
虽然温体仁不在朝廷,但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一个标签“孤臣”的人,背地里结党的势力绝不是崇祯能想象出来的。
其实温体仁之后,思宗对于内阁辅臣不能为他分优,力挽狂澜,而热中于结党营私,深为不满。
薛国观不识时务,仍旧重蹈覆辙沿袭温体仁主义,亦步亦趋,使政局愈发紊乱,他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
皇帝大可名正言顺的定他擅权乱政之罪,而不必悬坐他贪赃之罪(罚赃银九千两,没人田地六百亩),以至于留下同党为他鸣冤叫屈的口实。
故而崇祯思来想去,决定要把被罢官的周延儒重新提拔到内阁。
第一千零七章崇祯真成穷鬼了(求月票)
薛国观之死是一个不样之兆,预示着他的后继者难以善始善终。
机敏过人的周延儒遵旨复出时早已敏感到这一点,陷人进退维谷之中。
一方面君命难违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另一方面权力的诱惑难以抗拒,内阁首辅毕竟是他多年追求的目标,岂肯轻言放弃。
他是怀着侥幸贪婪的复杂心情去京师赴任的。
周延儒在宜兴家中接到皇帝召他出山的圣旨当晚,忽然梦到已死去十年的夫人吴氏,极力劝阻他出山,周延儒不明其意,吴氏说:“不信吾言,可同我暂至一处。”
周延儒随往,见一老僧,颈系一根绳索,悚然惊醒。
周延儒虽知前程不祥,仍踏上征途。
权力永远都会刺激着人去冒险行事。
这种传说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周延儒赴任是有所畏惧的。
当行至山东境内,杨士聪以门生身份登舟拜谒时,周延儒意味深长地跟他说:
“自知再来必祸,而不敢不来!”
这只道出了他此时此际的一半想法:在内外交困之中出任内阁首辅具有极大的风险。
他的另一半想法没有向门生流露:内阁首辅对于他有极大的诱惑力,他被温体仁排挤下野一直耿耿于怀,颇想反其道而行之,再显一番身手。
在这个关键时刻,复社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的门生复社领袖人物张溥(周延儒主持会试,是张溥的座主)。
早就对盗窃国柄的温体仁与其党羽蔡弈琛、薛国观迫害东南诸君子,扼腕叹息,早夜呼愤。
复社成员礼部员外郎吴昌时写信给张溥,劝他怂恿周延儒复出。
虞山(钱谦益)毁不用,湛持(文震孟)相三月被逐,东南党狱日闻非阳羡(周延儒)复出不足弭祸。
今主上用舍多独断,然不能无中援。
吴昌时为此专门结交皇帝的近侍多方活动。
文震孟之子文秉透露了其中一些内幕:召予告大学士周延儒家。
先是,阁臣虽内外兼用,鲜有当圣意者,众推宜兴,周延儒颇有机巧,或能仰副,而圣意亦及之。
于是庶吉士张溥、礼部员外郎吴昌时为周延儒经营奔走,涿州冯铨、河南侯恂、桐城阮大铖等分任一股,每股银万金,共费六万两黄金。
周延儒得以再召。
大明的官都很奇怪,一个个嘴上说着穷的都要当裤子了,可动不动就能拿出万两黄金来行贿。
当然他们花钱只能买通皇帝的近侍与亲信大臣,但难以买通皇帝本人,崇祯眼见无人可用,周遭人都在夸他。
索性就把周延儒给提拔上来试一试。
复社为周延儒的复出积极奔走,是不争的事实。
成立于崇祯二年的复社,是一个文人社团的联合体,基本成员是生员阶层,其精力的相当大部分消耗在八股文当中,也就是说,它的
成员大多数是为了应试的“制艺”,亦即为了科举考试合格才来人社的。
其创始人“娄东二张”。
张溥与张采标榜“兴复古学,务为有用”,主张经世致用的新学“救时之用”的“经世之术”,追慕东林的余绪,以学问触及时事,卷人政争之中,被人们称为“小东林”。
这种读书人,大抵是不被锤匪体系所接纳的,而他们也不屑于加入锤匪。
张溥与周延儒有门生座主之谊,因周延儒与温体仁相轧,复社卷人其中,突出的事件就是围绕《绿牡丹传奇》的纠纷。
崇祯六年复社在苏州虎丘召开大会,内阁首辅温体的弟弟温育仁希望加人复社,以缓解复社与温体仁的矛盾。
但张溥坚决拒绝,温育仁恼羞成怒,写了《绿牡丹传奇》来讽剌复社诸君子。
两贵族子弟居周张门下者无数,诸人起了争执,结下大仇。
由此可见,复社之所以支持周延儒复出,与他们反对温体仁的立场有着密切关系。
崇祯下旨,召前大学士周延儒、张至发、贺逢圣入朝。
张至发有自知之明,坚决辞谢,不肯奉召。
周延儒奉召后,入京,出任内阁首辅。
崇祯加他少师兼太子太师,进史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对他寄子厚望,希望大明能出现中兴气象。
周延儒自己也想以面日一新的姿态重现于政坛。
在这点上周延儒继续得到网罗天下人才的复社领袖张溥的帮助,张溥给他密疏救时十余事,要他记下再出必能博得好印象。
周延儒慨然允诺:“吾当锐意行之,以谢诸公。”
入京后,一向刚直敢音的御史张肯堂,也向他面陈要务(如捐租起废、清理冤狱之类),周延儒一一采纳。
有了这些准备,周延儒首次朝觐皇帝时便胸有成竹地把施政纲领作了简明陈述。
诸如释漕粮白粮欠户、蠲民间积年拖欠赋税、凡兵残岁荒地方,减免今年田赋、宽宥戍罪以下人犯、复诖误举人、广取士额、召还因言事而遭贬谪官员等。
崇祯慨然应允,并赐宴为之洗尘。
待周延儒离去,崇祯欣欣然面带喜色,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还是他好!”
“还是他好”四字,把崇祯对周延儒的高度评价流露得淋漓尽致,言外之意他是最合适的内阁首辅人选,此时此际别无一人可当此重托。
因为有复社人士的支持,周延儒的再次入阁果然不同凡响,大力革除温体仁及其后继者的弊政,使得风气为之一新。
周延儒是以“救时宰相”的身份出现的,他又找了几个名声好的人出山辅助。
因为这种关系,崇祯对周延儒尊重备至,待之以师相之礼,称他为先生(老师),这是神宗尊张居正为师相的再现,对于自视甚高的崇祯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特例。
周延儒任用清流,广开言路,众人顿时越发的蜂拥议事。
然后崇祯就越发不痛快了起来,不少言官一扫因靖辽侯吴国俊请求大批言官戍边的威压,纷纷上蹿下跳。
许多人捕风捉影,反复诘难皇帝。
朱由检极为愤慨,暗自下密旨让锦衣卫主官骆养性悄悄在诏狱处死两个言官。
结果骆养性不敢做这件事,反倒把因此事询问同僚。
同僚则是说你没看见田尔耕、许显纯的下场吗?
(二人都为阉党,因杀清流被清算处斩)
现在朝廷可全都是清流的天下!
骆养性决定暂不执行密旨,然后把密旨透露,希望利用舆论将这二人给移走到刑部。
结果透漏透露,便有人把这件事告诉皇帝,皇帝不想把此事闹大,故而留中不发。
朱由检为了应对糜烂的大明,终于任用了自己觉得行的人当了首辅。
而在“小东林”的帮助下,朝廷几乎全都是清流,属实是再一次众正盈朝了。
可崇祯的皇权越发的低下了。
他竟然连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横死,都没法调查清楚,只能被迫选择把皇亲国戚的银子还给他们了事。
本该只为皇帝效命的锦衣卫头领,皇帝说啥是啥,都不去执行他的命令。
可见崇祯真他妈的成了穷鬼了!
底下的人不靠着皇帝发银子,只能选择性的听他的命令。
皇帝内帑是空的,只需要将来贺大帅进京,给他进行一个官方的盖章认证。
可官员有没有钱呢?
有!
这一点先不说他们拿几万两黄金走动关系贿赂,无论是贺今朝还是流寇都能为他们证明,他们真有钱。
要不然修建的豪华园林哪里来的钱?
家族子弟在秦淮河斗富,凭的是什么?
大明亲王有没有钱呢?
有!
贺今朝只不过在山陕、汉中、四川几个地方,亲自拜访了几位大明亲王和许多郡王,结果他就成了明末“富豪榜”第一人了,属实是一骑绝尘。
谁能比得过贺今朝的财富,虽然贺大帅花钱那也是大手大脚的。
大明勋贵有没有钱呢?
有!
军屯是怎么没的,他们心里都清楚,皇帝敢跟他们借钱,他们就敢搞死皇帝亲儿子。
地方官府有钱吗?
有啊!
他们向来是留够自用的,再交给朝廷,甚至还拖欠该上交给朝廷的。
反正不是说刮风就是下雨没法走船,要么就说闹旱灾,恳请朝廷今年的赋税别收了。
实际上大丰收。
海上有没有钱?
有啊!
要不是贺今朝异军突起,郑芝龙就是大明首富,向来喜欢用银子砸人,结果差点被贺大帅的人用锤子给他砸喽。
如今,整个天下,本是最富贵的人,却成了穷鬼,没油水可榨了!
再加上崇祯在攘外必先安内的战略当中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如今不得不面对几个强大的对手。
朱由检越发的觉得现实的局面捉襟见肘,顾此失彼,他真拿不出银子来了。
只能寄希望于周延儒带着清流能够反贪官,搞出一些银子出来,解决燃眉之急。
可清流就不贪钱吗?
李自成部攻克洛阳时,河南巡抚李仙风正领着游击将军高谦所部官军,在黄河以北的怀庆地区镇压当地的农民起义。
开封城守副将陈永福获悉洛阳失守,火急率兵往援。
开封的守御力量因而非常单薄,李自成得到这个情报,决定奇袭开封。
张献忠能奇袭,我李自成就奇袭不得了?
攻下洛阳处死福王后,李自成军威大振,附近的造反武装一斗谷、瓦罐子等零星部队,闻风响附。
李自成实力大增,决定攻打河南重镇开封。
他的那些军师们,尤其是李岩做了详细的分析。
“开封方面听到洛阳陷落的消息,必定严加防备,难以进犯,不如暂且引兵远去,待其戒备懈怠时再回师突然袭击。
于是闯王挥师南下,羊攻汝州(今临汝)。
河南巡抚李仙凤只顾进驻洛阳,不以开封为忧。
李自成见开封防务空虚,立即掉头,率领三千精骑,步卒三万,向东北方向急行军三日三夜,直抵开封城下。
开封是周王朱恭枵的藩封地,福王被杀,他寝食不安,生怕遭到同样下场。
明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等唯恐重蹈洛阳覆辙,落个失城陷藩的罪责,急忙把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统统赶上城去固守。
周王朱恭枵和其他嗜财如命的藩王们有亿点点不同。
他奉行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保命道理。
要不然被流寇攻破城池,家族几百年的财富全都归别人所有,不仅他还有全家人的性命都得握在流寇手中,任人欺凌。
这种委屈周王遭不住,也不想遭。
只要他还是周王,这失去的钱财将来还能赚回来。
可一旦他是个死于流寇手中的秦王,那一切都完了。
闯王李自成极为残暴,他都把福王给煮了吃。
比锤匪贺今朝还要狠毒,至少周王还没听贺今朝吃王爷的传言呢,只听闻他喜欢睡王爷的夫人之事。
他妈的,在性命面前,女人算得了什么?
所以在闯王李自成兵临城下时,周王他一狠心把府中二百多年积攒的银子搬出一部分。
“下令民间,有能出城斩贼一级者赏银五十两,能射杀一贼者赏银十两,射伤一贼或砖石击伤者赏十两。”
这一举措果然生了效,开封城内一批亡命之徒纷纷上城同义军为敌。
周王是真给银子啊!
白花花的就打开箱子,在那摆着。
自古钱财动人心,无论是亡命之徒,还是临时找上来都士气十足。
特别是得了赏银的官军,自是让李自成瞧瞧什么叫她妈的满饷明军的战斗力。
李自成对开封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同时打造攻城器械,给与他们压力。
不出所料,围城三日后,城内已一片恐慌。
福王、襄王的例子摆在眼前,即使周王拿出银子来,可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颤抖。
这种事,谁能担保百分百平安啊?
为此,周王强忍着怒气,而是冷静的告诉他们想办法鼓舞士气。
谁想起来他有厚赏。
于是在钞能力的加持下,还真想出来一个办法。
为了稳定人心,官吏们把竹厂的几万根竹竿发给居民。
每人每天给佣金五钱,轮流扛着竹竿到城墙上游行,高喊“发兵出战”等口号,虚张声势。
周王还派人抬出一块龙牌,由士兵鸣锣开道,在大街上边走边喊:
“有能退寇解围者,赏银十万两!”
如此情况之下,李自成当真是看着开封城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