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全军围捕（第四更）
天下的大势好像是一个人的身体。
京师是头脑，宣府、蓟镇等边防是肩臂，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地区是腹心。
一个人身上最重要的是头脑。
边疆烽火燃于肩臂，对身体危害甚急；
流寇作乱于腹心之内，对身体影响甚深。
现在贺今朝带领流寇，从大明的腹心挣脱出来，直接过去，给了大明一个脑锤。
搞得整个大明全都紧张起来。
脑部受到击打，可不是寻常事，上一次皇太极来，崇祯直接就摇来了几十万勤王军。
现在贺今朝锤完后跑了，自是不能放过他。
崇祯甚至不惜从北方边疆调集兵马，直接往顺天府南方而去，就是为了追捕闯贼高迎祥。
借此证明全天下不是贼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厕所。
大明此举与大宋极为相似，在京城附近集结重兵。
可纵然集结重兵，前有后金鞑子进入京畿之地肆虐数月，后有贺今朝等贼寇进入皇城内厮杀一番。
大明周遭的重兵，只会在口头上追杀一阵。
都督府(包括大都督府和五军都督府)与兵部都无权擅自调兵，只有皇帝才有调兵权。
在皇权专制的明代，已不允许“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局面存在。
不用说总兵，就连总督也要受制于科道、兵部、宦官等。
当战事失利或边庭不守的时候，皇帝常以专擅、失机为借口，将总督治罪，乃至杀头。
思路客
如果不是皇帝下令，诸将肯定不敢擅自出境，因为那样有挑起“边衅”的风险。
贺今朝就算搅乱整个张家口，然后出堡到草原，纵然他们知道高闯王在队伍里，没有得到皇帝的命令，也是不敢追击的。
成国公朱纯臣跪伏在宫殿内，浑身发抖。
他觉得这阵子自己简直倒霉透顶，大直沽的产业遭到闯贼焚毁也就罢了，偏偏这伙贼寇进入北京城，还是打着自己的名号。
崇祯脸色很是难看，尽管那些守门兵丁的脑袋全都挂在城墙之上，也无法消除他的怒气。
“陛下，臣万万不敢与贼寇勾结。”朱纯臣觉得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高贼怎么不说是英国公干的呢？
“张光灿在哪？”崇祯站起身来：“守门士卒说是他奉了你的命，带领乱贼进京城的。”
“臣不知道啊！”朱纯臣大叫冤枉：“张光灿那小子如何与乱贼混在一起，是他自己的事。”
崇祯挥挥手，对于朱纯臣他还是放心的，一个国公造反，想想都不可能。
大抵全都是南乡伯张光灿被威胁了，想那小子吃喝玩乐，不思进取之人。
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兴许就被乱贼给宰了。
如今就是一笔湖涂账。
同时让崇祯下定决心，守城士卒必须要严格把控，这种事绝不能出现第二次。
先是停驻在武清，保护曹化淳家乡父老的四川副总兵邓玘接到消息。
不用他去支援尤世威，而是直接通过水路前往保定府，围追堵截这伙假扮官军的乱贼。
看着这封皇帝的调令，邓玘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响起卢沟河时遇见的那波耀武扬威的官军，他们是贼寇？
“监军大人。”邓玘当即把皇帝的调令给他看。
王承恩看完之后，也是一阵心惊胆战：“邓总爷是什么意思？”
邓玘瞥了一眼周遭并无他人：“监军大人，当日咱们看到的兴许就是这波叛军。”
听到这话，太监王承恩难免有些腿软。
当初是他执意警告邓玘莫要多管闲事，只需要完成曹化淳的意思，镇守武清即可。
谁承想京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这伙叛贼如何敢去京城杀皇帝的？
关键这伙贼人，还大摇大摆的从京城跑出来，嘲讽了整个北京城上的京营士卒，偏偏还无可奈何。
在王承恩看来，这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今朝廷为了挽回颜面，这才领兵追杀，势要把这伙叛贼全都杀死，方才作罢。
要是自己当初没有拒绝邓玘询问，兴许还能避免这件事发生。
可是一旦被人给透露出去，自己小命不保。
“邓总爷，你可得救救我啊。”
听着王承恩的求饶，邓玘立刻把他扶起来：
“监军大人这是做什么？我和我麾下士卒当初可是什么都没瞧见。”
王承恩总算是有点回神了，止不住的给邓玘道谢。
“监军大人，待到我们围攻此事事了，还请你给提督大人通过气，让我等回到四川老家与家人团聚，监军大人才能过的更踏实一些。”
北京距离四川大概有四千多里的路程，王承恩的眼睛一下子就重新亮起来了。
他纵然可以利用权势堵住邓玘的嘴，可是他麾下几千士卒，如何能堵得住？
难不成像戚家军一样，全都给宰了？
关键自己手中可没有那么多能宰“戚家军”的队伍。
这样他远离京城回家与家人团聚，自己则是在北京内熬熬资历，以待将来能够进入司礼监。
大家双赢！
“邓总爷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此事包在我身上。”
二人眼睁睁的看着贺今朝等人奔入京城，这件事就当没看见，双方把这个当成秘密，然后达到各自的目的。
事后真要追究的话，谁都跑不了。
正在追击高闯王大军的尤世威，已经取得了一定性的胜利。
这伙乱军可不会管老弱，跟不上队伍的，就在后面自生自灭吧。
就当他想要再接再厉的时候，突然就接到了皇帝的调令，让他前往保定府去拦截闯贼高迎祥。
“闯贼不是在咱们前头吗？他们怎么跑到京城里去作乱了！”
尤世威气得大怒，如此说来，自己追击的便全都是一股子羊军。
真正的闯贼已经跑到京师去了。
在出京城前，有不少的勋贵也找自己，说是在大直沽做了点小买卖，希望能够挽回一些损失，尽快抓住闯贼。
尤世威本来便是谨慎行事，现在谨慎过头，被晃了一下。
现在皇上要他立即去围追堵截这帮人。
真相揭开，前方的这头大鱼，可谓什么保护都没有。
“监军大人，我等还是先追击羊军为好，能平定一波乱贼是一波，贼寇在直沽码头卷走了许多银钱。”
作为监军的太监则是坚定的摇头：
“尤总爷，你不要让杂家难办，陛下有令，让你立即进军保定府，要是跑了高闯贼这群贼寇，你担待不起。”
“是。”
第五百一十八章紫金梁退走河南（五更求月票）
尤世威当即拱手应下，他看得出来连这伙太监都你把钱当成第一选择，想必皇帝是非常愤怒的。
要不然他不会拒绝这种赚钱的诱惑。
京城出了这么大祸事，曹化淳总督京营，出去当监军的太监，谁要是没给他办好差事，回去怕是得死了。
整个北直隶都接到了皇帝的命令，势要围困这伙贼寇。
行至半途的左良玉，同样接到了消息，这伙贼寇竟然假扮官军，必须要重点关注，免得被自己人给突袭了。
否则让人知道，他们是从自己的监视当中跑到天津卫，进而大闹皇城去的。
左良玉觉得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现在他得小心伺候着卢象升，免得被他告诉皇上。
到时候又是一番责罚。
然后不可避免的，在黑夜当中，左良玉部与正在前往保定府的邓玘部，发生了冲突。
一方是从辽东战场退下来的，一方是四川川兵，本就耐战。
双方皆是想着要戴罪立功，以待将来有借口，能隐藏自己的目的，打的都挺狠的！
待到天明之后，二人见面黑着脸，皆口称误会。
崇祯的一番调动，也没有通报各部，到底都有谁，参与对贺今朝的围剿。
这两个心中有鬼的人，都是放任贺今朝进逼京师的人，没打着正主，打了友军。
至于剩下被调集的卫所兵，皆是不敢追击太深，慢悠悠的反倒没出现什么损伤。
北直隶这片，最后接到调令的还是卢象升。
他原本以为高贼假扮官军，前往天津码头，大肆抢掠一番，前往山东就算事了。
不曾想这伙闯贼竟然胆大包天。
他们非但不逃，还胆敢进京城，杀到皇城大闹一城。
来了次：天街踏尽公卿骨！
此等事情，大明朝臣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忍受的。
这伙贼寇要是不被绞杀殆尽，无论是皇帝还是京城居住的朝臣都睡不踏实。
“这伙贼人到了京城，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真是不把我大明放在眼里！”
卢象升也被气得大怒，够不着你们这帮人，我还够不着眼前的乱贼吗？
他此番亲自出兵，去打这帮入侵北直隶的山西贼寇，全都是被紫金梁王自用叫来的。
紫金梁的小弟们被卢象升打的鬼哭狼嚎，纷纷请求紫金梁救援。
紫金梁不清楚官军如何这般勇勐了，待到他得到贺今朝留下的三百名骑兵路过此地，要回山西的时候，才晓得事情的真相。
原来贺今朝与高迎祥二人当真是捅破天了！
他们两个不止抢掠了天津卫码头，火烧天津卫，甚至还杀进北京城的皇宫去了，差一点就宰了狗皇帝。
如今整个京师附近的官军全都调动起来，要围剿他们二人。
紫金梁王自用与八大王张献忠，二人面面相觑。
贺高二人当真干成此事，名扬天下了！
早知道，就跟着他们一起厮混，进入皇城内。
人数要多的话，说不定就能顺利宰杀狗皇帝崇祯。
贺高俩人办成了，留在平乡县的俩人止不住的后悔！
“你们就不等着你家大队长？”
听到紫金梁的询问，锤匪当即回应道：“好叫王盟主知晓，我家大队长早就留下策略，待到他功成，必然不会原路返回，叫我们自行回山西，告辞。”
锤匪说完就带着麾下三百骑走了，他们这一路要避开官军的追捕，回到山西去。
紫金梁王自用望着烟尘滚滚的锤匪骑兵，忍不住叹息道：“贺今朝当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张献忠顿了顿道：“盟主，整个京城传扬的全都是高闯王的名头。”
“是啊。”王自用摇头道：“要是没有贺今朝的谋划，高迎祥他如何能够扬名天下？
偏偏贺今朝还是个不计较自己名头的人，把这种出头的机会，让给高迎祥，我为何就没有这样的部将？”
张献忠很想说贺今朝在山西的势力比高迎祥还要大，名声在陕西更盛！
许多反贼到了他的家乡甘泉县，都不带劫掠百姓的，只是抢掠官家。
最为重要的是，张献忠认为贺高二人是合作，而不是谁的部下。
唯有如此，贺高二人才能亲密合作，共谋大事。
但是张献忠总觉得贺今朝的目的没有那么的单纯。
此番闯进大明皇城内厮杀，当真只是为了扬名？
还有许多事，张献忠觉得自己还没有想透，但是眼前的事情，还需要好好解决。
“盟主，官军看样子是生吞活剥了咱们。”张献忠指着远去的锤匪：
“贺今朝等人点燃了一个大炮仗，不管不顾，官军抓不住他，反倒来抓咱们，让咱们成为替罪羊，好去交差，咱们也跑吧。”
“跑？”
紫金梁脸色有些不自然，贺高二人闯进皇宫做了那么大的事，到他这个盟主这里，只能被官军打跑？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张献忠分析着眼前的形势：
“我打听清楚了，这伙天雄军的头头是卢象升，一个文官，屡次上阵都拿着几十斤的关刀亲自上阵砍杀。
他的部下全都是父子兄弟亲戚，一个人死了，其余人都要给他报仇的，咱们打不过。”
紫金梁一下子就被干沉默了，静默了一会，他才开口道：“我们回山西？”
“盟主，接下来官军必然会对山西进行全面围剿，贺今朝惹出来的祸，没必要让咱们扛着。”
紫金梁很想说当初贺今朝可是在山西，为咱们抗住了朝廷的援军，可嘴上的话却是：
“咱们去哪？”
“去河南。”
张献忠觉得不能回山西，否则全都得给贺今朝垫刀口，成为朝廷官军的赏银。
“长治潞王还有咱们许多人马呢！”
“盟主不必忧心，咱们在河南站稳脚跟后，再叫他们回来，河南的王爷也颇为富贵，还没有多少官军，足够咱们折腾的。”
紫金梁点点头，决定暂避朝廷锋芒，暴怒的大明，可不是他一个三十六营，近二十万起义军盟主，能够抵挡的住的。
终究是贺今朝捅破了天，他们也怕承受大明的怒火。
尤其是这波天雄军的攻势，就让王自用等人接不住，更不用说从京师调过来的重兵。
“但愿贺高两位兄弟能够顺利逃脱。”
紫金梁感慨了一句，便立即让人下令，准备撤军事项，退出北直隶。
爷也润了！
张献忠则是觉得王自用的话太过于虚伪。
此事都不用说，这两人早就找好了后路。
否则贺今朝也不会让他的部下撤离平乡县，就是为了避免被朝廷的官军给围剿。
第五百一十九章土木堡（第一更）
贺今朝等人从南乡伯张光灿的庄园出去之后，沿着卢沟河的上游行军，走石景山一线。
明廷京师周遭士卒，被崇祯调往南方围剿高闯贼，北上的路上反倒是安全的很。
现在贺今朝等人又摇身一变成了支援大同府，围剿山西锤匪的“官军”。
正史记载李自成进京路线是由太原、宁武、大同、阳和、宣化、居庸关最后到北京。
如今贺今朝则是从北京出发，过居庸关。
不得不说北京附近的路很是宽阔，唯一的缺点是一阵风刮来，马路上卷起的黄尘足有十多丈高，甚是骇人。
而这个时候，就彷佛进入沙漠里，突然刮了沙尘暴一样。
张嘴说话都是一嘴一口沙子。
结果贺今朝先是听到了驼铃声，然后才见到了黄尘里，出现许多骆驼驮子。
驮子是指鞍上的荆条筐或布袋。
这是使用骆驼搬运货物的行当，被称为驼行。
待到贺今朝上去询问，说他们驮行是专门给皇家服务的。
至于是给皇帝，还是其余人，那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了。
总之，咱爷们是不惧你们这些狗官军。
骆驼驮着麻袋或柳条筐，里面则是石灰、煤炭、木头以及其他大宗货物。
据南乡伯张光灿说，其他大宗货物，就包含了朝廷禁运到长城外的东西。
然后便是一些平平无奇的运煤车，都是从北京西山取来的，时人说西山煤为京师之至宝，取之不竭，最为便利。
贺今朝等人跟着这些商队走，纵然超过了他们，大多也只是嘴里骂骂咧咧，让他们吃尘土。
沿途的驿站被废弃之后，全都变成了私营，专门接待这些商人脚夫。
居庸关总兵也顺路南下，待到贺今朝等人过关，这些士卒倒是没有什么意义。
他们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去的官军，嘴里嘻嘻哈哈的笑话这一帮倒霉蛋，又被派去山西大同等地了。
高迎祥回头瞧着城墙上的官军，也是摇摇头，这帮人大抵是废了。
他们只希望己方快点走，莫要耽误他们收商队的过路费。
待到贺今朝顺利的出了居庸关，他也忍不住回头看去，这帮守城士卒只认钱，什么过路条子通通不用。
南乡伯张光灿彻底死心，他不明白眼前这伙贼寇为何非得带着自己。
尤其是朝廷大军被眼前这个反贼给耍的团团转，沿途的士卒全都南下，这伙反贼偏偏北上。
张光灿就更觉得自己没有逃脱的希望了。
“这位好汉，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出了居庸关，贺今朝倒是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了。
“鄙人贺今朝。”
张光灿微微挑眉，贺今朝这个名字，有点那么熟悉，隐约听说过呢。
他念了两边名字，当即嚷嚷道：“锤匪头子贺今朝！你是，你是他？”
张光灿脸色煞白煞白的。
这位可是个杀神呐！
他该不会拉我会山西去挖矿吧？
贺今朝的事情或者崇祯只了解一点点，但是这帮勋贵们通过商人，大多都听过贺今朝的战绩。
特别是对于晋王的手段异常严厉，不杀了他，反倒要羞辱他，送他去挖矿，把他的几十个妻妾都赏给部下。
南乡伯张光灿浑身打了个冷战，随即又释然了。
他可是陕西起义军里最能打的人，现在他与高迎祥合伙杀进皇城内。
倒是显得也不那么突兀了。
张光灿随即又想到，陛下必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怜的崇祯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等等，我还是想想我今后的日子吧。
京北三大堡分别是榆林堡、土木堡和鸡鸣驿。
贺今朝等人便到了怀庆右卫和怀来卫的地盘。
里面的卫所兵见到兵马前来，皆是咒骂了一声，浪费他们的感情。
要是驼队到来，他们才能变得兴奋起来。
贺今朝勒住缰绳，看着远处的土木堡。
土木堡像是一个船型模样，倒是不大。
“如何，进去歇歇？”
贺今朝颔首，如今天色渐暗，倒是得找个地方歇脚，既然来了，那就正好进去。
此时土木堡内少了战争的阴霾，自从英宗留学归来，重新上位后。
他便在里面修建了显忠祠，以祭祀、褒扬土木堡之变中牺牲的二三十员明朝将领。
二十万大军，损失的过半的官军士卒是不配得到祭祀的。
贺今朝进去之后，还参观了颇为威严的祠，几座大殿一下子就占据了土木堡广大范围。
本就是小堡，又修建东西，军事作用一下子就退去了。
碑刻上刻着死难大臣的官职和名字，大殿有些残破，像是多少年没有人来祭拜的样子。
贺今朝瞧着正中间的大殿，蜘蛛网真的很多。
“我祖上也死在了这场劫难当中。”张光灿看见他祖上的碑刻，急忙拜了拜。
“大明由盛转衰的分水岭。”贺今朝挎着腰刀瞧着院子里的碑刻。
张光灿赞同的点点头，对胡人未曾有过如此惨败，衣甲兵器尽为胡人所得，骡马亦二十余万全都便宜了瓦剌。
大明战倒，瓦剌吃饱。
“贺大王，我只想问问，你会不会杀我？”
“你有什么擅长的吗？”
听到贺今朝的询问，张光灿认真想了想，吃喝玩乐自己最擅长了。
但是这种话，指定不能说出来，至于其他擅长的技能，他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到。
或者真的没有其他技能，他本来就不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
张光灿甚至都不是嫡子，大家族养育后代，资源多是往嫡子一脉身上砸。
其余子嗣，吃喝玩乐就行。
他们不需要什么再创新功，只需要把爵位传下去就好。
贺今朝颇为狐疑的看着他：“别告诉我你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大抵是没什么擅长的，怎么说都继承了爵位。”
张光灿嘿嘿一笑：“实不相瞒，要不是我大哥病死，这爵位也不会轮到我。”
“南乡伯，你想不想当侯爷？”
“那谁不想啊！”
“当大明的伯爷没什么意思，跟着我造反吧，表现的好，将来有机会能当侯爷。”
贺今朝指了指张光照祖上的碑刻：“你祖上战死了，都没给后代赚个爵位，可见战死还是个小分量。
再说你瞧瞧我们能杀进北京城安然无恙的出来，有一就有二。
兴许下一次杀进北京城，我就能砍了狗皇帝的脑袋。
到时候大明灭亡，你们勋贵还能世代封爵吗？
早点找好后路，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第五百二十章鸡鸣驿（第二更）
张光灿听完贺今朝的话，彻底失眠了。
大明真的是摇摇欲坠。
先前后金鞑子肆虐京师，现在这伙贼寇也能轻易进出京城，朝廷还毫无办法。
对于京营，旁人不知道，张光灿却是清楚的知道。
他家里的奴仆家丁，也都在京营冒名顶替，领着朝廷的饷银呢。
现在贺今朝竟然邀请自己加入他的反贼队伍？
这件事让张光灿很是苦恼。
因为他好不容易继承了南乡伯的爵位，现在要舍弃一切跟着贺今朝干造反。
不说自己小有余财，那也是挥金如土的。
张光灿翻来覆去，就跟烙饼一样。
他舍不得自己的爵位和家财，更舍不得北京城的繁华。
关键是自己不确定贺今朝能否推翻大明，成为笑道最后的那个人。
拿着万贯家财以及爵位去换一个虚无的爵位，这件事怎么看都不上算。
啪。
南乡伯张光灿给了自己一巴掌，现在小命都攥在旁人手里。
看似给了自己许多选择，可真正能活命的选择只有一个。
人家好声好语的说，自己还摆上谱了，当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待到第二天启程时，张光灿就向贺今朝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加入锤匪，成为一名光荣的造反人员。
贺今朝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带笑意，希望你今后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军队迅速路过保安州，崇祯的命令倒是没有传到这边来。
至于保安州的知县，根本就不屑接见这股子明军，你什么身份，也配得到我的接见？
什么粮草都不提供，反倒让高迎祥抓住机会，直接纵兵劫掠了保安州的府库。
保安州知县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直接写折子，要写折子，弹劾这帮骄兵悍将。
可惜手底下的人，没打听出来这伙官军的旗号。
毕竟人家的装备看着极好，根本就不像是寻常家丁。
保安州知县气得大怒，只能往张宗衡那里告状，请求他好好整饬军纪。
得益于驿站的裁撤，知县送信的速度，始终要落后于赶路的这波骑兵。
贺今朝如此粗心的假扮官军，当真是一路畅通无阻，没有接收什么盘查，倒是直接进入宣府镇。
唯一不像官军的地方，便是军纪保持的很好。
要不是高迎祥决心要给保安县知县一个教训，也不会纵兵“借粮。”
贺今朝一行人进入宣大后，路上的商队就更多了，道路显得越发拥挤。
而且商队的人，也没有把贺今朝这伙官军放在眼里，或者说官军在此地，本就是最底层的存在。
贺今朝爆出自己的名号，兴许能吓得这帮商人求爷爷告奶奶。
奈何朝廷的官军，他们是从来不怕的。
因为他们是为朝廷的贵人做事，或者打着朝廷贵人的名义做事，在官面上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就像出居庸关的时候，敢跟我要钱，给你两巴掌。
宣大总督张宗衡因为进入陕西的道路断绝，吞掉了御史吴牲带去赈灾的十五万两银子，用来招兵买马。
宣府三卫尽择精壮士卒，编入标兵，扩充队伍，准备与三边总督洪承畴，左右夹击，进入山西，围剿锤匪贺今朝。
张宗衡听闻贺今朝病了，因为孙传庭传回消息。
说原三边总督杨鹤被挟持走后，一直被安置在太原城，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贺今朝。
可是对外宣称，贺今朝是在潞城与山西众多起义军首领，围攻潞王呢。
张宗衡倒是真的希望贺今朝能够病死，他的孩子还没有出生。
这样山西整个锤匪的势力，便能够顺利瓦解，四分五裂。
没有一个强横的继承人，是无法继承贺今朝的产业的。
到时候朝廷是拉拢锤匪，还是剿灭，那都好办了。
至于他的辖区出现一伙官军，张宗衡还没有接到确信消息。
他忙着去寺庙里祈求贺今朝能够一病不起。
贺今朝沿着洋河顺利通过宣府镇，他拿着望远镜远远瞧着官军练兵的场景。
当真是一片勃勃生机的模样。
“贺老弟，这伙官军看样子是准备练好了要去围剿你的。”
高迎祥勒住缰绳仔细观察：“倒是练的起劲，看样子饷银给的不少。”
贺今朝也是颔首：“只要宣大总督张宗衡能够扣出一点银子亲自下发到每一个士卒手里，没有军官的克扣，是能练出一支强兵的。
不过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没有克扣军饷的日子，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
“为何？”
“哪有那么多银子，禁得住他们造啊！”贺今朝耸耸肩：
“一旦资金链断裂，大明辛苦练好的兵马，最后都得便宜咱们。”
“哈哈哈，是这么一回事。”
高迎祥再次看向远方，就像是看自己的兵马一样。
他麾下的心腹士卒，除了一些乡党之外，剩下的便全都是大明延绥镇的士卒。
他们的战斗力一旦得到充足的饷银和吃食，便能立即爆发出来。
此番强攻皇极门，三荡三绝，便充分证明了，自己花的那点饷银，实在太值了。
如此好的士卒，可惜大明朝廷，舍不得那一星半点的银钱。
贺今朝等人便到了鸡鸣驿休息，这里背靠鸡鸣山。
鸡鸣驿是北京通往张家口的交通要道和军事要塞。
军驿站已经完全消失，剩下的便是民驿站。
这里修建的如同一座小型城堡一样，城高在十五米，想要攻进去，怕不是能够轻易办到。
里面当铺、商号、车马店是最多的。
前往张家口的商队，多是在此休息。
对于突然进入鸡鸣驿的一伙官军，众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是，这伙明军也太富了。
许多人都是一人双马，再加上身上的铠甲，那指定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家丁。
盘踞在张家口的八大晋商之一的田生兰，站在车马店的门口，瞧着这帮官军。
他想了想，当即差人说这伙官军在店里的消费，全都由他给包圆了。
什么钱不钱的，只为交个朋友！
贺今朝便得了伙计的告知，说他们这近两千人的队伍，连人带马嚼，全都被那位填爷给包了。
待到伙计说完之后，田生兰这才上前，急忙行礼道：
“几位军爷，一路车马劳顿，些许美意，还请笑纳。”
第五百二十一章晋商（第三更）
在这个破败的车马店，身着上好丝绸的人主动问好，还要包了近两千人以及数千匹马的食宿。
不得不说过于大方，也过于离奇。
贺今朝自从出了居庸关以后，就没见过沿途商人把的大明官军放在眼里的。
无他，背后全都有人，你个臭丘八，惹不起。
“住店，我就没打算付钱。”
贺今朝耸耸肩，并不搭理眼前这个商人。
田生兰却是哈哈大笑了两声：“军爷快人快语，听军爷的口音，难不成是秦晋之地的？”
“秦人，在晋地讨过一段生活。”
田生兰连忙点头：“我也是晋地之人，自幼从家里出来闯荡，这么多年才在张家口做了些许小买卖，算是站稳了脚跟，咱们也算是半个同乡。”
听到这话，贺今朝眉眼一挑，晋地的商人？
在张家口站稳脚跟，做点小买卖。
关键还出手阔绰，倒是有点意思。
出门在外，关系多是要攀亲戚、同乡。
如此才能让人快速的熟络，团结在一起。
“今天倒是承了你这半个同乡的面子。”
田生兰脸上带着笑意请贺今朝等人前往酒楼吃饭，贺今朝则是摇头：“无需，我部下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听到这话，田生兰越发觉得这伙官军不简单，哪有大明官军这样干的？
路过鸡鸣驿的官军，他见了无数，这还是头一份。
尤其是他手底下的士卒，几乎都是鼻孔看人，牛气哄哄，好像刚干了件闯荡皇宫大事一样，谁都不放在眼里。
作为商人，不说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基本操作。
田生兰嘴里的称赞的话跟不要钱似的说出来。
然后他就按照大车店的标准，陪坐在贺今朝旁边，山珍海味也吃的，饼子米粥也喝得。
“梁总爷，此番前往张家口是卖马？”
“怎么，你想收？”
田生兰哈哈一笑，急忙摆手道：“我哪能倒腾马匹啊，都是朝廷才能买卖。”
他话锋又是一转：“小人这么多年，在张家口也认识了些许朋友，梁总爷若是想要出手，我也可以帮忙牵线搭桥，保准比梁总爷自己出手要赚的多。”
倒卖军马的事情，在大明官军里十分常见。
九边当中，延绥骑兵大抵是最能拿得出手的，还不是被前任总兵吴自勉给盗卖了。
现在全都成了高迎祥的手下心腹。
田生兰觉得梁浦的军纪好没什么，只要他是个人，就得有需要的东西，有弱点。
那便能把他们拉下水，到时候为自己所用。
现在他要盗卖军马，指定需要钱，到时候自己手底下随便一个掌柜的，就可以出面。
总归是左手倒右手。
贺今朝放下手里的快子，倒是笑了笑：
“田掌柜，我在山西的时候，听闻许多晋商都在张家口讨生活，且发了财，家里的老宅翻修的那叫一个气派。”
“哎，都是南来北往赚的辛苦钱。”田生兰摇摇头道：
“山西最近不安生，南闯北锤的，我有一个朋友回老家祭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搞得我们也不敢回家。”
贺今朝笑了两声：“宣大总督张宗衡正在抓紧练兵，三边总督洪承畴抓紧剿灭陕西的贼寇，南闯北锤怕是盘踞不了太久，你就能回老家了。”
“但愿吧。”
田生兰觉得依照官军的战斗力，那锤匪头子贺今朝铁定不是官军轻易剿灭的。
他虽然在张家口，可是对于山西的情况，也多次派人去查探过，以及介休县的黄永发派人来通过气。
锤匪头子贺今朝的实力，他可比京城朝廷那些官员还要清楚。
贺今朝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八大晋商之一，他只晓得一个姓范的。
山西商人控制住了蒙古商道，对于苦寒之地如蒙古，商道犹如血管。
女真人的动机也很简单，不仅通过晋商给他们输血，还要拉拢山西商人而控制蒙古高原。
皇太极也在谋划当中，只是现在孙承宗在修复大凌河，他在忙着对付孙承宗，还没抽出空来，对付林丹汗。
晋商给女真提供粮食铁器情报，支撑皇太极劫掠明朝，然后皇太极把劫掠来的银子花在晋商身上，形成一个闭环。
“宣府外的蒙古人是谁在驻扎？”
“主要互市的是老把都、永谢步大成台吉、哈不慎、青把都、银定打儿汉等部落。”
贺今朝瞧了瞧粗糙的木桌子道：“当真？”
田生兰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是蒙古大汗虎墩兔，大同被他给打的残破，商人几乎不怎么走。
至于被锤匪贺今朝控制的山西互市点，尽管贺今朝想要互市。
可是没有多少商人前往，即使外面聚集了许多蒙古底层人，也换不到太多的东西。
辽东的互市点全都被关闭了，女真人也没有地方互市去。
唯有这张家口互市点，成了香饽饽，梁总爷尽管放心来此地，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这里是买方市场。
贺今朝在山西的互市点，还降低他自己的利润，不给中间商赚差价的机会，又没有充足的货源，如何打的赢？
晋商就以张家口为基地，从大明全国各地采集商品，然后往返关内外，从事贩贸活动，为后金政权大量输送粮食、衣物、炊具等基本生活物资。
努尔哈赤不亏待他们，把人参、鹿茸、兽皮等贵重物品交换给对方。
而继位皇太极发动战争所需的全部的火药、八成的粮食和超过半数的金属，都来自“诚信经营”且在大明能通天的晋商。
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正是通过晋商，后金才能把劫掠来的财物、古董和金银变成粮食，来养活被掳掠来的人口，让奴隶们有活命的机会去耕种。
贺今朝微微颔首，看样子自己的便宜岳父林丹汗，就驻扎在宣府外面。
他也可以确定，女真人定然能够在张家口做买卖。
大明的官员才不会认得外面互市的部落谁是谁，只要给钱，一切都好说。
外族冒名顶替在这里互市，那可实在是太正常了。
高迎祥瞥了一眼贺今朝，要不要现在就动手，焚毁整个鸡鸣驿，总之这些货物也全都是送往张家口的。
他在外面看见了好几家油铺，正好可以当做燃料。
贺今朝脸上带着笑容：“田掌柜，我还是准备亲自到张家口去瞧瞧热闹。”
“好说，好说。”田生兰同样带着笑意：“梁总爷要出手，自是要货比三家，方能做成买卖。”
第五百二十二章张家口见闻（第四更）
晋商在明末可太赚钱了。
甚至到了康熙后期，他们依旧是最赚钱的群体，打准格尔，后勤困难，全都是晋商在后方运作。
国家战争后勤部被个人承包。
晋商在崇祯年光是窖藏，就有上千万两的白银，待到清廷入关后他们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提升，成了皇商，更是大发国财。
从蒙古草原上的骆驼商队，到吴淞口正在出海的商船，都有晋商在计价核算，从呼伦贝尔的醋味，到贵州茅台的酒香，都有晋商在酿造叫卖。
田生兰不会想到他嘴里的南闯北锤，就坐在他面前。
他想着与梁甫（贺今朝）做买卖，有一就有二，以后能顺利拿捏住贺今朝呢。
京城里闹翻天的消息，还没有被商队传递到张家口，驼队始终是慢了贺今朝等人一步。
高迎祥与贺今朝住在大通铺上，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我还是觉得一把火烧了鸡鸣驿痛快。”
“鸡鸣驿只是个小地方，咱们要干就火烧张家口，那里的货物堆成山了，更适合咱们出手，要是现在出手，必然会打草惊蛇，没必要。”
“行行行，反正火烧张家口这事也是你提的，全听你的。”
第二天，田生兰给关公上了香之后，便带着自己人跟随贺今朝一同前往张家口堡。
不得不说，作为晋商在这一片是及其吃得开，路上往返的商队，稍微有点实力的，见田生兰，都会主动打声招呼，说着发财发财。
贺今朝观察这些人，路上还有拉水车来卖水的，一个巨大的木桶，底下有一个阀门（类似水龙头），用来接水，属于优质水源。
赚的就是辛苦钱，从沙岭到张家口，周遭便没有河流，且风沙越盛。
当然你要是不想喝水，还有那种独轮车由两人运着，放着四大坛黄酒，价钱也不低。
旁边还有卖零嘴的，诸如温一碗酒，来一碟茴香豆的那种。
甚至连公交马车都有，在固定的车站停留，贺今朝打听一下叫趟子车。
听他说拉车的骡马经过长期的训练，可以不用人来驾驭。
等车上坐满客人，在主人的吆喝下自动起步，直奔目的地，到了目的地则会主动停车。
趟子车的路线大都为短途，路程往往在一两日以内。
总归这条路上，各种各样的小贩以及生意皆是不少。
晋商等人赚大钱，这些人赚些小钱，用来温饱，总之靠着商路，谁都能赚上一点钱。
张家口堡北临长城天险，南有洋河，西濒清水河，地理位置优越。
东北和西北分为东太平山和西太平山，长城沿着山嵴而东而西，两座山之间形成一道隘口。
向北为狭长的山谷，乃是交通要道。
外面常年驻扎着蒙古部落，是蒙古南侵的道路之一。
向南则是冲积平原，地势极为平坦，六十里外就是宣府镇治所。
张家口弱失，则宣府镇和京师俱危矣。
因此，张家口堡实则是宣府镇西北大门，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张家堡口的兴建源于长城的一次修筑，总兵谭广上书说长城年久失修，请求增兵修筑。
朝廷从大局出发，认为不宜大兴修筑，只修筑要害关口。
张家口堡便得以修建，且作为长城的附属城堡，级别不高，最高长官是操守。
待到划分为万全左卫后，升为守备，随即划分为万全右卫后，变为参将统辖。
隆庆议和后，张家口堡由战争模式转为商业中心，城内商业繁荣。
堡人习惯与外虏互市，商铺向自行车条轮一样分布，每次互市时，都有万余外虏来此，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
张家口的战略价值一下子就变得极为重要。
它也被称为皮都。
正在练兵的张宗衡终于接到了朝廷的消息，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他万万没想到，高闯贼会这般胆大包天。
他们直接冲进了北京城，抓住了游街的状元羞辱一番，甚至还冲击了皇极门，在广场上大肆砍杀一通，扬长而去。
陛下调动大军前往保定府，准备围剿这伙人，只不过这伙贼寇善于隐匿，至今还没有发现踪影。
张宗衡只是高迎祥不是在山西长治围攻潞王吗？
毕竟锤匪贺今朝攻破太原，拿到了晋王的财富，谁不羡慕啊？
这些反贼纷纷打上了藩王的主意。
有了贺今朝这个带头人，其余反贼更会如此做了。
“大人，这可是真的？”
宣大巡抚看着这条消息满脸不可置信。
京营的士卒，如何会这般糜烂了？
仅有的一些反贼，都冲进皇宫去了，要不是反贼多此一举在王恭厂那里搞了大爆炸，兴许正在皇极门批阅奏折的皇帝，就被刺杀成功了呢！
到时候天下大乱，国将不国。
想到这里，张宗衡等人皆是一阵后怕。
“大人，若是陛下没有在保定府围困住这帮人，要我等进军山西，重担就压在大人身上了。”
听着巡抚的话，张宗衡更是频频点头。
可是山西镇的锤匪比高贼还要难对付，连高贼都有能力闯杀皇极门，真不敢想象锤匪贺今朝会不会也干出冲撞宣府治所的事情来。
山西镇想要进入京城，就必须得过宣府，或者南下走紫荆关。
如果王振没有想要在家乡父老面前显摆一下，英宗听劝走紫荆关，大抵也就没有留学的事情了。
当然这件事是不是王振的主张，重新翻身当主人的留学生是最有发言权的。
“这伙贼寇冒充保定府总兵梁甫，全都是骑兵，快去快回，倒是难以抓捕。”
巡抚看着手中的消息，连连摇头：
“京师北方的大军接连南下，幸亏此事没有被蒙古人得知，否则定然会趁机搞事情。”
“等等。”
张宗衡抓过邸报再看了一遍，他勐然想起前两日在城墙上观摩新征召的士卒训练时，城外的官道上路过一群官军。
个个骑马，耀武扬威的。
关键有不少人还是一人双马。
张宗衡派人前去询问，得到的便是奉了成国公朱纯臣的令，前往张家口做些买卖。
勋贵们不仅在运河有买卖，在互市点那更是有买卖，这都是常识。
“我记得他们报上来的名号，就是保定府总兵梁甫！”
张宗衡说完之后，脸色大变。
第五百二十三章真相知道多了没好处（五更求月票）
所有人都被高闯贼给诓骗了！
朝廷重兵在保定府那一块那追击贼寇，不得丝毫迹象。
不是这伙贼寇善于隐藏，而是人家根本就没往南方去。
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北方，且大大咧咧的出了居庸关，跑到宣府的地盘，还要去张家口。
“大人，事不宜迟，立即要调兵前往张家口。”巡抚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出了这种事情，指定是担待不起的。
张宗衡却是没有直接下令擂鼓聚将，他站在原地仔细思考了一二，当即吩咐道：
“先写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是。”巡抚应了一声。
无论如何先把失职的错误给摘出去，要不是看了朝廷的邸报，谁能想到这伙贼寇如此胆大，都敢冒充官军一路骗吃骗喝的。
张宗衡倒是不着急，因为他不清楚高迎祥这伙贼寇去张家口干什么的。
如果是去搞破坏的，那已经晚了。
从这里到张家口足有六十里，纵然他征召手底下的士卒，赶去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只能派快马去提醒总兵尤世禄一声。
尤家三兄弟，一个战死在辽东，剩下两人也都干到了总兵。
尤世禄与满桂前去勤王，一死一伤。
“大人，我等不动兵马？”
“动了管什么用？”
张宗衡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但愿高闯贼能够从张家口出去，转路回山西镇。
如果我们出动，那锤匪贺今朝指不定猫在后面，想要做什么坏事呢，不可不防！
如此缜密的布置，必定是早就谋划好的！”
对于高迎祥这个过路人，张宗衡不想与他发生什么冲突，但愿他也别搞出什么事情来。
他麾下的标兵，还在训练当中，匆忙投入战事，定会损兵折将。
尤其是许多铠甲武器还没有配备齐了，这如何能去打仗？
况且反贼全员骑兵，己方全都是步卒，定然是不能追上！
“大人，书信已经写完了。”
宣大总督张宗衡直接盖了自己的章，命人快速送往京城。
至于居庸关等地的守将会被会被砍头，关他何事！
谁让朝廷没有向北方的士卒发出消息呢，搞得反贼冒充官军快速通过居庸关。
不过张宗衡相信皇帝也没脸责备他人，这份作战计划，兴许就是出自他的手中。
山西镇的反贼当真是不好搞，让势要收复山西镇的张宗衡越发头大。
前头已经有了极为难对付的贺今朝，如今又有前往京城捅破天的高迎祥，这俩人凑在一块，还能有官军什么好？
张宗衡宁愿忍受一时之辱，也要磨砺爪牙，方能出击。
否则自己不仅山西镇无法收回，甚至连宣府也护不住。
张家口堡。
越临近，商业氛围越浓厚。
旁边的茶店开的是最多的，因为蒙古人需要茶。
一些菜店也是有的，不过多是蒙古贵人才能消费的起。
贺今朝看着这些茶，全都装着类似笼屉的密集编制的竹筐里。
“梁总爷，这便是茶瓮，便于运输，而且为了确保茶瓮中的茶叶厚实，还需用脚进行踩踏，方能装车运输。”
田生兰笑了笑：“故而在互市口，总爷可不要轻易喝茶摊子上的茶。”
贺今朝微微挑眉，怨不得在路上他建议己方买水，而不是喝茶。
所以用脚踩属于是老传统了？
高迎祥到了就张家口堡，便带着自己的人进去瞧瞧，到处都是硝制毛皮的味道，各色牲畜掺杂其中，味道不好闻。
既然贺老弟想要火烧张家口，那必然需要找几个油料铺子。
待到确认目标之后，他直接下令，抢他娘的，咱们是官军，征用一些油料，外出打蒙古鞑子，不行就把你脑袋砍了，当成军功。
面对高迎祥这般猖狂，商铺老板自是大怒，当即差人去找人理论去了。
范永斗的铺子被高迎祥重点关注，但是他已然前往辽东，几个晋商想要来他这打听，看见这场景，全都跑了。
今天张家口突然一波气势汹汹的官军，着实让这些商人措手不及。
明朝永乐年间，正式出现了民信局。
这并非官方机构，而是纯粹的民间商业组织。
最早是在东南沿海一带，尤其是浙江宁波地区，业务就是专门为民间商人和百姓寄送信件。
不过在大明，民信局谈不上特别兴盛，可是商人需要这个，自是也铺到了张家口。
田生兰正在与贺今朝介绍他认识的一位掌柜，相谈战马买卖的事情。
他站在一旁面带笑意，有仆人拿着信封急忙跑过来说急事。
田生兰对着贺今朝笑了笑，然后伸手接过信封，打开一瞧，原来是京城出了大事。
盘踞山西的高闯王带着杀进北京城，然后又冲杀到了皇城内，差点就干掉皇帝。
田生兰大惊失色，不曾想这伙贼寇竟然如此猖狂？
高闯贼冒充的是保定府总兵梁甫，一行人皆是骑兵。
“梁甫？”田生兰忍不住叫出声来。
田生兰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贺今朝，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高闯王。
贺今朝侧头笑道：“林掌柜，你唤我何事？”
田生兰欲哭无泪，没成想自己撞枪口上了！
他自觉有些失态，但总觉得不敢相信。
不是说高闯王满脸胡须，是一个壮年男子，梁甫身边的参将倒是挺符合形象的。
但也轮不得田生兰多思考，他得把眼前的事情给蒙混过去。
这么多年的商海沉浮，让他脸色消失的极快，当即哈哈大笑掩饰过去：
“梁总爷，一匹马我出五十两银子收购，如何？”
山西、大同、宣府三镇马银，给了林丹汗三十二万两银子，不到六万匹马的价钱。
从蒙古人那里买马，一匹不到六两银子。
但是倒手这么一卖，至少能卖出三四十两的价格。
田生兰倒是没有加高价，生怕贺今朝察觉出来什么。
至于一旁的掌柜的则是拱拱手便回到自己的店里。
田爷要赔本赚吆喝，他绝不能拆台。
贺今朝单手攥着腰刀往前走了两步：
“田掌柜，方才一直都叫我总爷，如何看了一封信后，就敢唤我的全名？”
田生兰只感觉后背都冒汗了，脸上带着笑，略显强硬的道：
“梁总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在张家口，我还是有些实力的。”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虚了，要让他有所顾忌，田生兰觉得自己方能有谈判的资本。
“实力？”
贺今朝脸上也带着笑意：“田掌柜，你说三步之内，是我的刀快，还是你喊人更快？”
第五百二十四章放火是门艺术（第一更）
晋商田生兰面对眼前这个反贼的威胁，吓得两股颤颤。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死亡威胁。
无论如何，田生兰都认为没有自己的脑袋掉在地上更快。
他经商这么多年，挣钱拼的是脑子不流血，自己可从来没有亲手动过刀剑呐！
眼前这个年轻人纵然不是闯王高迎祥，也定然贼头的得力心腹。
人家可是杀进皇城内，还能顺利脱身的反贼，那能是一般的反贼吗？
杀自己铁定如同宰鸡一般容易。
反抗？
越反抗越早死！
所以田生兰直接跪在地上：“总爷，万事好商量，要什么我给什么，只希望别杀我！”
街上的人看见晋商大掌柜田生兰给一个军爷跪下，极为诧异。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地界，大家都是靠着晋商吃饭的。
至于别的地方的商人，如徽商浙商鲁商粤商没有他们的允许，皆是不能进来的。
同乡之人，会本能的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外乡人。
尤其是这些臭丘八，还不是靠着晋商的供养。
以至于朝廷没有饷钱，他们也不会闹饷，老老实实听晋商的差使。
可以说，整个张家口堡，被晋商从上到下渗透的极为全面。
除了那些过江龙（大明高官临时来巡逻的），几乎没有人敢忤逆他们的意思。
现在这些人看见张家口八大晋商之一的田生兰给贺今朝跪下求饶，谁能不惊？
贺今朝指了指他：“算你识相。”
随即就有士卒上前架起田生兰。
田生兰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直到这个时候，张家口西北角的烟已经冒起来了。
那个地方是存草的草场，每年交易那么多马匹，总得喂大批草料。
然后便是范家的商铺直接烧起来，整个存放毛皮的后院都被火油给浇了，全都燃起来了。
至于晋商范永斗供奉的关二爷，眯着眼睛在火中看着这一切。
大抵人越缺什么的，就越要供奉些什么，以此来达到自己内心的宽慰。
紧接着察院（巡按御史临时住的地方）、官厅、守备官公廨、真武庙、城皇庙、以及挨着范家商铺的商铺，一熘烟都起了火。
张家口堡登时就乱起来了。
许多人四散奔逃。
他们不清楚，好好的官军，为何突然要放火，烧毁张家堡的各处。
正在官厅里养伤的总兵尤世禄看着滚滚黑烟，大惊失色，当即吼道：
“快看看是哪里走水了？”
然后油坛子就被甩进官厅来，不等尤世禄发问，又是一阵火箭相送。
只能听得见马蹄声阵阵，便是人的大叫。
整个官厅的大门连带院子里就直接烧起来。
搞建设不容易，但搞破坏，那闯贼们极为擅长。
“总爷，敌袭！有叛军！”
尤世禄一听这话，当即大声喝令，赶紧擂鼓，让士卒都聚在他身边。
他这个养伤的总兵及其容易被针对！
“他娘的，叛军，一定是闹饷的！”
尤世禄面色难看，尽管来张家口堡的人大多都会赚的盆满钵满，除非少数被人做局的。
可朝廷的军饷，依旧有所拖欠。
张家口堡赚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些士卒是不是死脑筋？
至于在察院休息的御史吴牲，吓得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本来带着钱粮赶路前往陕西就危险重重，奉了皇命带着十五万两银子去陕西赈灾，结果没去成，他又想着来张家口瞧瞧，还遇上这种叛军闹饷的事。
吴牲不知道自己运气怎么就那么差！
火苗已经蹿出来，看样子是不容易把火扑灭。
田生兰不明白这帮闯贼为何要重点烧范永斗家里的铺子？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家的铺子在最中心？
轮不得田生兰多想，因为他已经被横放在马上，随着一帮士卒呼啸跑出张家口堡。
“姐夫，该烧的地方全都烧了。”高一功迅速骑马来报告：
“五里外还有一个隘口，咱们冲出去就到了草原。”
贺今朝颔首，那估摸就是后来的大境门，但是现在啥城墙城门都没有呢。
“好，咱们速走，免得被狗官军缠住。”
城内毛皮被烧之后，在城中发出特有的臭味。
众人汇聚在城北，不少士卒的战马上都挂了点战利品。
对于这种事，贺高二人都没有在意，顺手牵羊，只要不耽误任务完成就行。
他们在城北一里外的地方，瞧着黑烟升腾的张家口堡。
高迎祥哈哈大笑几声：“贺老弟，这一次跟着你出来，当真是痛快！”
对于放火这件事，许多人都有这种冲动。
尤其是看着对手家里的火焰升腾，隔岸观火的快感，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的。
“高大哥，这才哪到哪，下一次咱们自是要携手再杀进京城。”
“是及是及。”
高迎祥连忙点头，他在冲击皇城之前对大明皇帝还是有些畏惧的，因为起义军打出的口号，只是诛杀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并没有上升到皇帝。
为啥朝廷招安他们，他们大部分人就乖乖接受招安？
主要还是受到封建正统思想的束缚，认为他们及时造反了，也仍旧是大明的子民。
大明高官给了他们一个洗白的机会，自是会蜂拥而上。
可是高迎祥跟着贺今朝杀进皇极门之后，这种想法早就被踩在马蹄下了。
什么他娘的皇帝？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思想已经在他心中构建起来。
但愿这件事传播开来之后，能够让更多的起义军首领看清楚，大明朝廷就是个纸老虎，咱爷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狗皇帝还奈何不了我！
南乡伯张光灿瞧着自己的杰作，以前杀人放火的事情他没干过，顶多欺负欺负人，没成想今天就放火烧了张家口堡里的店铺。
这里面不定有哪个皇亲国戚的关系。
但是张光灿觉得看放火，心情莫名的舒畅啊！
田生兰仰着脖子看着远方，又听着近处二人的谈话。
他心中大骇，万万没想到，梁浦不是高迎祥假扮的，而是更加骇人的锤匪头子贺今朝！
愿不得他如此年轻，尽管也留了胡须，可依旧是个年轻人。
如此说来，闯进北京城大肆砍杀一通，且安然无恙回来的，便是盘踞在山西镇的贺高两个贼头一起干的事！
这个消息，京师里的人没有探听出来。
“贺今朝他隐藏的可太深了！”
正当田生兰心里如此想，他勐然发现贺今朝瞥了自己一眼，他的心咯噔一下，哐哐乱跳。
第五百二十五章都是自己人（第二更）
“他要灭口！”
这是田生兰心头的第一个反应。
因为他觉得自己听到了贺今朝所说的真相，为了避免被旁人知道，自己只有被灭口一个下场。
不行，想要活命，就得开出让他心动的价码。
田生兰觉得他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但也绝不能像这样死喽！
要不然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突然暴死，田生兰觉得自己的儿子，都不一定能够守得住家产。
在张家口，谁不想挤进八大晋商之一来？
就算他乡商人挤不进来，可是整个晋地就没有别的商人了吗？
贺今朝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只是在想着，如何利用这一个晋商，钓出其余七家晋商，断了给皇太极输血的血管。
匆忙之间，哪有像田生兰，这种主动送上来门想要结交的晋商头子？
兴许他们之间也有什么默契交易，谁看上便谁来发展。
同时还要露出风声，让别的商人可以前往山西镇互市点，灭了这波晋商，也得找来替代品。
尽管皇太极指定会来打林丹汗，统一整个蒙古。
莫不如自己先出手，打皇太极一个措手不及，不等他准备好西进，破坏他的计划。
就算他要来西进，也不能让他准备充足了，否则林丹汗能有个屁的抵抗之力。
他娘的整一个孤家寡人。
要不然堂堂蒙古大汗，也不会匆忙把他女儿嫁给贺今朝。
这个老大，才是真正的字面意思上的花架子！
“对了，张家口隘口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听到贺今朝的询问，田生兰急忙大叫道：“总爷尽管放心，驻守那里的副总兵我熟悉的很。”
众人在这里看了一会烟火，便迅速的继续向北前进。
张家口堡内的火势越烧越旺，指定不是人力能轻易灭掉的。
堡内的畜力水车，效率低的吓人，根本就来不及灭火。
民众自发前往东方的清水河去运水，但也不缺乏趁火打劫的。
总兵尤世禄接到消息，那些叛军放火抢掠一番，出了北门，怕是去投降蒙古鞑子去了。
他急忙命人赶紧灭火，免得把整个堡子全都烧毁。
“给老子查，这伙叛军到底是谁领头的！”
虎墩兔与大明达成了协议，每年三月到八月，林丹汗亲自到张家口外面。
明廷差人送去接风宴，双方按照旧规进行买卖。
停驻在宣府外的林丹汗，当即就接到了奏报，他走出蒙古包，往张家口堡的方向望去。
浓烟滚滚，从山谷当中升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必棒恰台吉听闻大汗询问，急忙说道：“大汗，定是张家口堡那里起火了。”
“起火？”
娜木钟瞧着这黑烟的规模，摇摇头：“是有人故意纵火，明廷内乱了。”
一听到明廷内乱，林丹汗立马就来劲，想要去趁火打劫。
“去瞧瞧？”林丹汗询问道。
“瞧瞧。”
娜木钟也点点头，有捞好处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林丹汗是一个想要重振成吉思汗雄威的人，是非常有理想的。
奈何他与崇祯当真是卧龙凤雏。
草原上自是谁的刀子硬，谁说话才最好使。
林丹汗不诉诸于武力，总是嘴上提着他是蒙古大汗，希望大家臣服他。
可他当真是打仗的材料，众多部落嘴上不服他，但是身体指定是诚实的。
在草原上，想要活命，就得认清楚谁的刀子把硬！
林丹汗秉承着攘外必先安内的决策，几乎没怎么与后金交战过，全都打的自己小弟。
且又多疑又小肚鸡肠，身边的盟友全都散了。
如今也就靠着他的正妻娜木钟，帮他维持蒙古大汗最后的体面。
蒙古人的骑兵很快就集结完毕，冲着十里外的张家口隘口冲去，想要一探究竟。
驻守在张家口隘口是副总兵王家宾。
他先是看着五里外的张家口堡升起许多黑烟，便晓得走水出事了。
如此强烈的黑烟，应该是储存的皮子全都被点燃。
“快去救火。”
游击甄祥应了一声，便带着自己的部下急忙往堡子赶。
怎么说咱们都是吃晋商的饭，能帮他们挽回一点损失，便是一点。
没等太久，前面便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副总兵王家宾眉头紧皱，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出现骑兵，都不对劲，他急忙命人戒备。
田生兰老远就开始大叫道：“王总兵，是自己人，自己人！”
王家宾看见田生兰的脸，挥挥手让兵丁放下手中的弓箭。
“田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去？”
“别提了，城内突然就走水了，我得赶紧去蒙古鞑子那拿点货补充，要不然去晚了，可就没我的份了。”
对于田生兰的话，王家宾微微一愣。
哪有走水了不去救皮子，反倒要带着人马赶紧去买新皮子？
“城内皮子没了，我手里要是有大量的皮子，指定能赚上一大笔，别耽误我。”
听着田生兰的解释，王家宾啪的狠拍自己的大腿。
原来如此。
怪不得人家能赚钱！
瞧瞧，谁能想得到这一点，纵然是草原上，也没有那么多新硝制好的皮子，全都到了田掌柜手里，还不是只此一家？
“放行，快点搬走拒马。”
王家宾大吼一声，底下的明军士卒急忙搬东西。
贺今朝的意思是能哄骗过去就哄骗过去，不能就强冲。
看眼前这个副总兵如此谄媚的样子，田生兰说他在张家口有一定的势力，那指定是真的。
大明不给他们发军饷，但是晋商给他们发饷钱啊，谁是老板，一清二楚。
高迎祥等人追（控）随（制）着田生兰迅速通过。
王家宾摇摇头，愿不得人家能发财，脑瓜子都怎么想的？
瞧瞧人家养的这些家丁，兵强马壮，还一人双马。
愿不得他们不愿意征召士卒，早就偷摸养了几千人。
此等战力，怕是比总督大人的标兵还要精锐，当真是不多见呐。
等王家宾目送这伙骑兵远去，从堡子方向又跑了一骑。
“总爷有令，严防死守，禁止叛军通过。”
“哪有叛军？”副总兵王家宾大吼问道。
“方才从城里跑出来的大队骑兵便是叛军，他们火烧张家口堡，还抢了不少东西！”
“啊？”
王家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战马上挂的物资，是跟蒙古人换皮子的本钱呢！
“不对，田掌柜如何能掌控叛军呢？”
“他造反没理由啊！”
第五百二十六章岳母在上（第三更）
副总兵王家宾随即反应过来，田掌柜指定是被乱军裹挟了。
然后他便看见草原上跑来一队队骑兵，是蒙古鞑子。
林丹汗当真是不老实，与大明互市，他还暗中勾结叛军，现在来接应这伙叛军！
王家宾很是气愤，大叫着让手底下士卒防御，凭借这个隘口，绝不能让蒙古鞑子趁火打劫！
跑在最前头的必棒恰台吉看见一伙官军从张家口隘口跑出来，下令吹号角，止住缰绳，全军戒备。
贺今朝也勒住缰绳，他只知道便宜岳父林丹汗驻扎在宣府外的草原，目前来的是哪个部落的，不清楚。
林丹汗虽然在军事与国家谋划上是个菜鸡，但也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他本想着趁火打劫，眼前突然出现官兵来截停他，也是不爽，他策马站在队伍最前方，差人告诉官军，他是准备去帮忙救火的。
必棒恰台吉翻译着大汗的话。
“贺兄弟，那是不是你岳父？”高迎祥指着前来通报说帮忙灭火的人。
“我那便宜岳父沉溺酒色，以至于早衰，看头发如此浓密铁定不是他。”
贺今朝说完之后，两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堂堂蒙古大汗，立志于要恢复成吉思汗的荣耀，结果一直沉溺于酒色。
纵然是吕布那种身体素质，也扛不住胡造啊！
这种人能有什么真正的雄心壮志？
贺今朝轻磕马肚，往前走了两步，大声道：“老子是贺今朝，叫我岳父前来搭话。”
必棒恰台吉脸色大变，锤匪贺今朝不是在山西镇盘踞吗？
如何杀到宣府来了？
张家口堡那里发生大火，岂不是他所为？
必棒恰台吉调转马头，立即向林丹汗汇报。
“你是说前面那伙自报家门的官军，是我的女婿贺今朝？”
“比吉，就是如此。”
娜木钟连连点头，如此说来，宣府也被自家女婿给占据了？
那他的实力岂不是越发的壮大起来！
这小子当真有取代大明的趋势。
林丹汗眉头紧皱，久久不言语，他本就厌恶贺今朝。
当初自己用假玉玺骗了贺今朝，为此林丹汗还得意了很久。
此举不仅能稳住贺今朝，从他那里拿到稳定的铁器，还可以借刀杀人！
大明朝廷能容忍拿着玉玺的反贼存在吗？
一箭双凋。
可惜这一箭射出去，如同他虚弱的身体一样，啥都没射到，自己觉得自己特别棒。
大明朝廷都不敢轻易进攻山西镇，反倒陕西的反贼聚集在山西，然后去攻打大明的“王”了。
还有就是草原上许多部落的人，都认为自己把真的玉玺给了贺今朝。
以至于许多草原人，都称呼贺今朝为天可汗。
天可汗岂不是在他这个蒙古大汗的头上？
“这帮愚蠢的牧民。”
林丹汗愤愤的咒骂着。
难不成他们真的以为我会把真玉玺给大明的反贼！
为何不用脑子想一想，那指定是假的，就是一块破石头，他贺今朝如何能成为天可汗？
特别是鄂尔多斯的额璘臣，还光明正大的把锤匪的旗帜插在了他的城中。
鄂尔多斯牧民前往水泉营堡互市，还有什么优惠。
偏偏还打不过贺今朝。
如此一来，林丹汗对于贺今朝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娜木钟则是策马往前走了，她准备见一见自己的女婿，无论如何她都是正室。
至于淑济是四夫人的女儿，那也不重要。
只要自己还是蒙古大汗的王妃，她就得低头眯着。
待她上前定睛一看，铠甲里包裹的那张脸，果然是他。
“见过岳母。”
贺今朝颇为客气的拱手，林丹汗落寞到靠女人来撑场子。
“你打到宣府来了？”
娜木钟直接询问，没有什么寒暄的意思。
对于利益联姻，双方能有什么感情？
就算贺今朝不宠幸淑济也无事，只要她在那，就证明双方是盟友。
因为林丹汗在草原上当真是没有盟友。
“不，我跑去京城杀皇帝，没成功，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宣府来了，顺便把张家口堡给烧了。”
听着贺今朝的话，饶是自诩比他丈夫会谋略的娜木钟，大脑陷入了停滞当中。
“你说的太复杂，我没理解。”
贺今朝又缓慢的重复了一次。
隐去真正战略意图，只说最大可能的事实。
杀皇帝？
他怎么敢的！
关键是大闹京城之后，还全须全尾的回来，大明朝廷拿他没辙。
这种实力与行动，在娜木钟看来，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大明的反贼竟然变得这般厉害了吗？
关键还是己方盟友，盟友越强，她越高兴。
娜木钟轻磕马肚围绕着贺今朝走了一圈，仔细打量，不说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吧，连他战马都不见伤口。
“你没骗我？”
贺今朝呵了一声：“岳母再上，我骗你的话，就让我岳父不得好死！”
娜木钟连连点头，这才是一个枭雄该说的话。
狂妄无情且自信！
在草原上，你成不了雄狮，只能成为被奴役的牛羊。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林丹汗也走了上来，瞧着贺今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们这对翁婿不是传统的那种，老丈人看不上女婿的情况。
就是非常拧巴的关系。
“你为什么要来烧张家口堡？”
“你不知道我要在这里互市到八月吗？”
“今年草原干旱，我养活不了那么多人，需要大明的粮食，你又不给我，还坏了我的大事，是不是想要坐上蒙古大汗的位置？”
面对林丹汗愤怒的质问，虽然贺今朝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出来他的愤怒。
必棒恰台吉连忙转述了林丹汗的质问。
贺今朝听了之后，草原上闹干旱不是挺正常的事情。
虽然大明严厉禁止卖粮食给长城外的鞑子，但是有些官员和商人宁愿饿死朝廷灾民，也要把粮食拿出来走私卖掉。
其实前两问都是废话，最重要的还是他蒙古大汗的位置。
娜木钟急忙用蒙语说，贺今朝是去北京城杀皇帝的。
然后一路回来无人阻挡，顺手烧毁了张家口堡，想必他的实力已然非常强大，你小心点说话。
“进京杀皇帝？”
林丹汗忍不住大惊失色，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贺今朝。
他看着贺今朝突然就顺眼起来了。
贺今朝惦记大明皇帝的位置，他必然不可能取代我蒙古大汗的位置。
第五百二十七章强才是硬道理（第四更）
最为重要的是，饶是林丹汗自大狂妄且小气，但是能认清谁比他强。
因为在草原上，他专门欺负弱小。
打不过实力强的，我还打不过你们这帮弱者吗？
皇太极比他强，那他就迁徙到蒙古右翼来躲着，意图吞并整个蒙古右翼，占据蒙古右翼的互市点。
现在搞得蒙古右翼都去山西镇与贺今朝进行贸易互市。
但是张家口是大头，山西镇的互市点，商人不多，始终不成气候。
今天贺今朝火烧张家口堡，也是为了自己在山西的统治。
既然我好不了，那你们也别想好！
况且贺今朝早就放出风声，鼓励商人前往山西镇，偏偏没几个。
今日正好给他们个教训，胆敢敷衍我，我就让你们发不了财！
贺今朝比林丹汗的实力强，那他也不好发作，以后自己的女婿成了大明的皇帝，指定能得到更多的帮助。
身为一个蒙古大汗，自是有着灵活的处事底线。
比我弱的我可劲的欺负，比我强的我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蒙古左翼的部落在林丹汗的操作下，大部分投了皇太极，少部分北上去投降车臣汗。
蒙古右翼的部落在林丹汗的操作下，几乎都在与贺今朝进行接触。
孤家寡人说林丹汗丝毫不为过。
林丹汗愤怒的脸换上笑意：“本汗的好女婿，你当真是去杀了大明皇帝？”
必棒恰台吉复述着林丹汗的话。
“没杀成，京城里的士卒还是太多了，我只杀到了皇城内，见事不可为，就退了出来。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张家口烧了那些为女真鞑子送货的商铺。”
必棒恰台吉脸上挂不住，颇为颤抖的复述着贺今朝的话。
去杀皇帝。
还是去杀的大明的皇帝！
这件事在他们这些蒙古人听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草原上的巴特尔（勇士）也没胆子干这种事情。
大明皇帝那得多强啊！
身边的护卫那得多精锐啊！
以己度人，纵然林丹汗成了破落户，可他周边的护卫，都是草原上最精锐的骑兵。
大明这个富庶的国家，更不用说了。
贺今朝轻描澹写说出来的这些话，在这些草原人听来，无异于是放了一个大核弹！
因为必棒恰台吉说的是蒙语，故而林丹汗周边的贵族们皆是能听得懂。
他们看着贺今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原来天可汗他是真的能打啊！
在草原上，军事力量强横，你的话语权就极重，管你是不是黄金家族血脉，通通都是狗屁！
现在林丹汗身边的贵族们，主要也不想臣服于女真人。
在鞑子里，也有鄙视链存在的。
他们最想成为大明的贵族！
底层蒙古人更愿意给大明当狗，尽管给三瓜俩枣的，可比他们在蒙古部落里的日子要好太多了。
现在贺今朝强势出现，让他们多了一个选择。
听完翻译的话，林丹汗脸上的笑意更浓：“原来是为了教训女真狗，干得好！”
贺今朝点点头，林丹汗打不过皇太极，但对女真人没什么好感，是绝对不会投降女真人的，除非他死了。
“岳母，我方才听岳父说草原缺粮？”
娜木钟连连点头，可惜大明卖的太贵了，尽管他们付出了不少皮毛，但仍旧没有多少粮食。
贺今朝微微颔首，晋商把粮食都卖给皇太极了，他们也必然知道皇太极会发兵来攻打林丹汗，控制张家口这个互市点。
双方从而达到更加紧密的合作！
林丹汗不过冢中枯骨，面对草原缺粮，他们自是要落井下石，大肆提高粮食的价格。
“田生兰呢？”贺今朝喊了一声。
护卫牛有才拽着田生兰走到眼前。
晋商田生兰瞧着一帮蒙古人眯着眼瞧着他，想必那位秃头的便是蒙古大汗，心中越发的惊恐。
即使他更看好女真大汗皇太极，可等自己落在人家手里，他也是害怕的很。
些许不注意，小命就没了。
田生兰努力的赔笑道：“锤匪爷爷，我在呢。”
“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告诉张家口总兵尤世禄以及宣大总督张宗衡。
让他和你们这些晋商准备三十万石粮食，三日之内，送出张家口堡，是战是和，你们看着办。”
“三十万石？”田生兰没有立即应下：“锤匪爷爷，张家口堡被烧了，短时间内是拿不出来这么多粮食的。”
“高大哥，你说一说。”
一直控制队伍的高迎祥轻磕马肚，往前走了两步：
“老子的人可没有纵火烧粮，要是还没粮食，咱们下次就烧了整个张家口堡。
你们这帮狗日的，给女真鞑子低价送粮食，给我们就高价，还没粮食，谁也别他娘的想在张家口继续做生意。
你要有本事就把女真鞑子叫到宣府来，我看他能不能给你们做主！”
高闯王的话，一下子就把田生兰整不会了。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给女真人供应货物的？
难不成是一直躲在老家介休县的黄永发，透露出来的消息？
林丹汗同步听着翻译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原来这些商人把粮食都低价卖给女真人了。
他怒了，差点要抽刀砍死眼前这个商人。
“大明今年还没有把三镇的岁赏如数给我岳父，其余的银子不要了，全都换成粮食。”
贺今朝看着马下的田生兰：“你晓得该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
贺今朝微微挥手，便让人带着他去张家口隘口喊话。
娜木钟看着这帮人远去，则是邀请道：“且去帐篷吃些羊肉，休息一二。”
“也好。”
贺今朝便带着自己的骑兵赶往蒙古人扎的营寨去了。
“三十万石粮食，三日之内，张家口堡能拿得出来吗？”
“你要一百万两银子的岁赏，大明会如数给你们吗？”
听着贺今朝的反问，娜木钟一下子就不会了。
对于古老的东方智慧，想必贺今朝这个汉人，会更好的对付那些汉人吧！
因为他们在与中原王朝对峙当中，除了抓住机会趁火打劫之外，当真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纵然娜木钟觉得在谋略上比他的丈夫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对付大明的官吏，还是不够看的。
副总兵王家宾一直都严密注视着草原上的情况，叛军火烧张家口，保不住就是内外勾结。
这种事在边境十分常见，但张家口自从设立以来，可从没有遇到过如此严重的损失。
“总爷，那伙叛军又掉头回来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脏招（五更求月票）
宣大副总兵王家宾大声喝令众人防御，免得被这伙叛军趁机突破，放蒙古人进入隘口，趁火打劫。
田生兰被控制站在隘口一百步的距离，听到牛有才提醒：
“我家大队长吩咐过了，你就说是蒙古人的主意，稍后会有书信。”
“哎哎，明白。”
田生兰答应之后，高声向王家宾传递着林丹汗的话。
待到这件事被传到总兵尤世禄的耳朵当中，他气得大怒：“他娘的蒙古鞑子，还胆敢威胁我！”
御史吴牲精心修饰的胡须都被火给烤了，也是怒气冲冲：
“蒙古人如此欺辱，定要杀的他们片甲不留，什么三十万石粮食，一粒粮食都不能给，我大明就没有被敲诈过！”
吴牲说的这话没有人接茬，其实这种事没少发生，只不过朝廷用的不是敲诈这个词。
去年的时候，林丹汗趁火打劫几乎攻破大同府，结果还不是朝廷花钱了事的？
只不过今年京城没有女真鞑子的威胁，朝廷就不想花钱稳住他。
宣大总督张宗衡带着自己三千标兵还没到张家口，便瞧见了滚滚浓烟。
“终究是晚了。”他略带可惜的说着，然后不紧不慢的往张家口进军。
林丹汗驻扎在宣府，一直在磨岁赏的事情。
闯贼高迎祥突出草原去，如何能够与林丹汗火并那就好了。
纵然锤匪贺今朝与林丹汗是翁婿，可在他看来，这种相互算计的翁婿，能有什么真正的情谊？
只要利益得当，张宗衡相信林丹汗那个没啥本事的蒙古大汗，能走错路子。
等宣大总督到了张家口的时候，该烧的铺子已经烧完了。
可以说，毁的五五六六。
整个城内都流窜着一股子皮毛的恶臭。
张宗衡倒是没有进城，出了这种突发事，不能怪尤总兵。
但是总得有人承担责任，既然不能是他张宗衡，那就得是养伤的宣大总兵尤世禄。
因为大明自有国情在。
事情办得成不成放一边，但是一旦出了事，必须得有人担责任。
尤世禄等人急忙跑出来汇报情况，说一伙子叛军纵火烧了张家口，联合外面的蒙古人敲诈粮食。
“刚刚接到消息，那伙人不是叛军，而是高闯贼。”
“高贼？”尤世禄等人皆是诧异不已。
闯贼不是与紫金梁等人会盟，号称三十六营，足有几十万人，都盘踞在山西长治，攻打潞王吗？
如何能扮演官军，跑到张家口作乱来！
“莫不是雁门关已失，反贼明着攻打潞安府，实则是来攻打大同府的？”
总兵尤世禄把最有可能的推测说了出来。
“反贼当真有高人呐！”
张宗衡摇摇头，随即把京城发来的邸报递给他们观看。
御史吴牲脸色突变，高闯贼不仅闯进北京城，还差点攻破皇极门，杀了陛下！
“这，这？”御史吴牲抬头看着他。
“此事是真的。”张宗衡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朝廷大军南下，高闯贼却反其道而行之，大摇大摆冒充官军北上，到了咱们宣府的地盘，这才有了火烧张家口的事情。”
众人听了都有一种无力感，以前京营可是大明最强战力，如今被反贼冲进皇城也就罢了，偏偏数万人都被人当成了猴耍。
哔嘀阁
这就是指定策略之人，属实是废物一个，只会让反贼发笑。
“不说别的了，林丹汗指定要趁火打劫。”张宗衡看着尤世禄：“尤总兵，你能抵挡的住吗？”
尤世禄指了指还在冒烟的张家口堡：“大人，人心浮动，短时间内是不能的。”
“那就和林丹汗谈一谈，拖一拖时间。”
张宗衡摸着胡须道：“如果能让他出其不意摘了高迎祥的脑袋，也不是不可能，茫茫草原之上，谁认的谁啊？
我就不相信贺今朝能因为这件事，就与林丹汗撕破脸皮。
到时候咱们在宣扬宣扬，是贺今朝借刀杀人。
因为高迎祥去杀皇帝名头太盛，他贺今朝心生嫉妒，派人与他的岳父蒙古人合谋杀了高迎祥。
此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呢！”
任何时候都不要高估人的智商，谣言就是这么散播开来的，且阴谋论也更加有市场，传播的只会越来越离奇！
张宗衡相信，就算贺今朝当着众人的面，剖开他自己的肚子，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一个反贼，谁会相信反贼说的话啊！
谁让他贺今朝天生屁股做的位置就不对，是大明的叛逆呢。
“大人英明。”
众人纷纷赞扬着张宗衡的杀人不见血的好办法。
不管欧阳修有没有扒灰，他都跑不了扒灰的名头。
蒙古人的营寨内。
众人纷纷落座，部将开始杀羊，然后有人拿出钻木取火的工具，在那里一个劲的钻。
高一功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便顺利点燃了引火装置。
周遭伺候的蒙古人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种随意保存火种的小玩意，他们是没有的，也不太会做。
林丹汗对于这种事从来没有在意过，反正生火又不归他管，从小就被伺候惯了。
至于他麾下牧民活的咋样不关心也不在乎，只要按时给他上交牛羊就行。
要粮食，也是因为他手下的贵人们一个劲的说没有粮食，跟他要粮食。
这才要大肆购买粮食，可惜没有大明的门路，还得挨晋商的宰！
火生起来之后，便是那种像鼎的锅，而不是印象当中的那种椭圆形的铁锅，里面盛满了水，放入新鲜的羊肉，直接开煮。
锅底下塞的便是干燥的马粪。
然后又有奴隶开始煮茶。
高迎祥倒是第一次体验异域风情，指着铁锅道：“这马粪烧的羊肉，到时候羊肉上有没有马粪的臭味啊？”
贺今朝耸耸肩：“说实在的，我也是第一次体验这种草原生活，万一羊肉会变得更加纯净呢！”
“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高迎祥远眺自己的部下也在休息。
林丹汗的八个妻妾也都围坐在一旁，尤其是四夫人，认真打量着自己这个女婿。
自从贺今朝宣布他治下没有奴隶后，作为淑济陪嫁的蒙古奴隶们，只剩下一个会说汉话的老嬷嬷在照顾。
她听人带过话来，说自己的女婿一直都没有宠幸淑济。
故而眼前这个丈母娘，看着贺今朝同样鼻子不是鼻子的。
林丹汗见贺今朝神态如此放松，难不成他真不怕我杀了他？
第五百二十九章睡了我女儿才能帮你（第一更）
巴特玛璪是琳的第四位夫人。
她与娜木钟是同一个姓氏，分属两个郡王的女儿。
在大元，王爵滥发，郡王在蒙古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爵位。
此二女在没出嫁前就相当于好闺蜜，什么都要争一争。
待到嫁给林丹汗之后，二人还是要争一争。
奈何娜木钟至今没有给林丹汗生出一儿半女来。
待到林丹汗死了，她才生出来遗腹子。
娜木钟带着巨大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嫁给了皇太极，皇太极由此得到了蒙古大汗的玉玺，有了一统蒙古的正统性。
在娜木钟嫁给皇太极之前，巴特玛璪在林丹汗死去的夏天，便有心腹部下护送。
秋天就改嫁给了皇太极，在一众的蒙古王妃当中长相最美，备受皇太极的宠爱。
后面她的女儿淑济嫁给了多尔衮。
现在因为贺今朝的出现，娜木钟便把四夫人的女儿做主嫁给了贺今朝。
巴特玛璪站起身来，坐在贺今朝身侧，澹澹的道：
“我听说你还没有宠幸我的女儿？”
贺今朝瞥了眼前的蒙古妇人，不得不说一句，她确实长得比娜木钟好看。
“我夫人腹中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贺今朝倒也没有隐瞒。
“那又如何？”
“况且我听闻你们这些贵族私生活混乱，女人经常被拖去草地里，我不想养别人的儿子。”
巴特玛璪刷的抽出匕首，插在草地上怒道：“我女儿从未与别的男人苟合过。”
“我夫人腹中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这个理由，你现在可以接受了吧！”
听着贺今朝的狡辩，巴特玛璪收起匕首，他说的好有道理哎，可就是觉得很气。
掀屋顶不接受，那开个窗户便能调和了。
娜木钟瞧着巴特玛璪恼怒的样子，越看贺今朝越顺眼。
贺今朝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林丹汗的妻妾都会说汉话，大抵是不会说汉话的没有过来与自己说话吧？
“你好好对她。”
“我不曾亏待她，待到我回去之后，兴许我们两个之间就能进行深入交流了。”贺今朝看着篝火，回应了一句。
巴特玛璪女儿离得非常远，又没有什么能帮到她的，她轻声道：
“我不比娜木钟的实力差，而且我才是淑济的亲娘。”
贺今朝侧过头去，瞥了她一眼。
林丹汗果然是靠女人的，还他妈的不止靠一个女人。
蒙古大汗的名号就这么好用吗？
靠着一个名头，把松散的部落凝聚在一起。
蒙古部落的首领，会主动把自己的女儿以及势力护送到他身边来？
对于蒙古的这种制度和社会，贺今朝了解的太少了。
他只听说清廷前期的皇帝娶和睡蒙古女人是政治任务，用来稳固蒙古各部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巴特玛璪又低声说道：“我将来也可以帮你成事，但你不许冷落淑济。”
“多谢岳母，我记住了。”
贺今朝也点头回应了一声。
巴特玛璪便起身离开，她知道贺今朝去北京城杀皇帝差一点成功后，便从心里认为他在中原是有实力的一个人。
草原上实力为王。
中原内，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她此番过来是来告诉贺今朝，睡了她女儿，以后才能在蒙古这里更多的助力，岳母才能再后面帮帮你。
高迎祥看着离去的蒙古女人，忍不住开口道：
“别说，你这个亲岳母，长得还挺带劲，你小子面对她女儿真能忍得住？”
“我又不是没有夫人。”贺今朝看着煮肉的锅冒出热气：“对于联姻的女人，我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你在有的时候，总是很谨慎。”
“一会他们沏的茶不要喝。”
高迎祥面色当即变得严肃起来，暗暗指一旁的林丹汗：“他想要毒害咱们兄弟？”
“不是，我发现卖给蒙古人的茶，都是用脚踩过的，不一定是采茶女踩得，她们的力气可能不大。”
“额？”
高迎祥连连点头，表示你说的对。
就在这个时候，牛有才带着田生兰回来，同时带来了一批使者，总归有十六人，全都停在营寨外。
御史吴牲不认识田生兰，更不在意一个商人。
他旁边的游击将军甄祥则是看着田生兰，田生兰老老实实不敢说话，牛有才拽着他进去。
吴牲可不是空手来的，为了表示诚意，带来了上贡的东西。
牛两只，羊八只，绸缎四匹，茶叶一百八十四包，烟叶六包，白糖三十九包，冰糖九包。
牛有才向贺今朝禀报了寨子外的情况，至于田生兰坐在一旁不敢言语，官军被坑就被坑呗，总比自己因为透漏消息死了好。
林丹汗同样也接到了报告，说是大明有使者来了。
他瞥了一眼贺今朝，点点头，带着自己的两个夫人走了，让他儿子留下看场子，一会准备分羊肉。
他儿子额哲还不到十岁，母亲三夫人苏泰是叶赫最后一代首领的孙女。
额哲不会说汉话，只是呆愣着打量着贺今朝。
因为杀皇帝这件事太过震撼人心，短时间内蒙古上层大多都知道了。
“贺老弟，看样子大明不老实，你岳父也不老实。”高迎祥看着这波人离去，不带上贺今朝。
“嗯，我在想大明能开出什么价格来，让林丹汗杀了高闯王。”
贺今朝的话音一落，高迎祥愣了一下：“为何要杀我？”
“借刀杀人，大明的官总是喜欢干驱狼吞虎的事，可他们最终又没法掌控狼与虎。”
贺今朝指着锅里的羊肉道：“大明与林丹汗合作的时间，可比跟我要长多了。
尤其是大明肯花银子，而我没有给林丹汗送银子。”
“咱们要先动手把大明的使者给宰了？”
高迎祥觉得来了十六个人，把大明的使者宰了，直接把蒙古人绑在他的战船上。
林丹汗想要与大明合作，也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贺今朝笑嘻嘻的回答道：“高大哥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已经是林丹汗的最后一个盟友了，他想死的话，他的夫人们还不想赔他死呢。
我们还不知道大明开出什么价码，咱们还没跟进，如何能够直接梭哈？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我这个锤匪头子，也在你的队伍里，这就出现了明显的信息漏洞。”
高迎祥点点头，对于贺今朝的话是赞同的。
他也想瞧瞧大明的官员买通蒙古人，与买通招安他们这些反贼，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第五百三十章条件（第二更）
贺今朝不知道高迎祥的想法，但大明给林丹开的条件，指定会比招安反贼给的多。
宁与外邦，不予家奴可不单单大清才这样。
封建统治阶级都有这种想法，不过是慈禧做的更加过分。
她认为四万万皆是牛马，牛马什么时候宰杀，都是她说了算。
外人不来干预她，不是来推翻她的统治就行，反正出钱又不是她出。
可是商鞅的驭民之术早在统治阶层实行两千年了。
第一是愚民，为了让百姓安心为君主服务，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老老实实种地。
第二是弱民，国强民弱，要想使国家富强，就要让百姓弱小。
百姓遇到不公平的待遇就无法形成有力的力量反抗君主，只能被随意的摆弄，利于统治。
第三是疲民，让百姓疲于奔命，不停的发动战事，或者不停的征发徭役，让你一直干活，别瞎几把想。
第四是辱民，让百姓没有自尊自信，只有这样才会更加尊重官员，还奖励民众相互检举，让百姓之间没有信任，只有相信官员，依赖官员。
第五是贫民，让百姓始终在温饱线徘回，做到家里没有余粮的地步，整天为了一点钱奔波，生活都顾不上了，哪有时间想别的！
只要让百姓时刻保持没有安全感，才能让百姓对君王绝对的依附。
让百姓时刻感受到外国的威胁，百姓才能感受到君王的伟大和温暖，才会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最后五法不灵，那就可以不让百姓发声，想法子控制住，最后让百姓从物理层面消失。
额哲作为蒙古大汗的第一位继承人，是有资格分肉的。
他亲自给贺今朝切割了煮熟的羊肉，放在银盘子里，差仆人送了过来。
上面只撒了一丁点盐，再无别的调料。
贺今朝倒是拿起来啃，不说别的，蒙古人搞羊肉当真是行家里手。
小羊排吃起来可真是嫩。
额哲便又差人请贺今朝坐过去，说是他母亲有话说。
贺今朝也不清楚怎么称呼，大抵都应该叫岳母。
不得不说，林丹汗的几个妻妾颜值还是挺能打的，看样子在草原之上，贵族女人保养法子还是有一套的。
苏泰对着贺今朝询问道：“你打的过建州女真吗？”
听着翻译的话，贺今朝啃着羊排：“为什么这么问？”
“你说你们杀进大明皇城内了，而建州女真打到了京城外围。”
苏泰出身叶赫部，萨尔浒大败后，努尔哈赤便亲征叶赫，叶赫部被打的大败，布扬古见东城已破，孤城无援，在得到降后不杀的保证后，才盟毕出降。
努尔哈赤为防止叶赫东山再起，没有履行诺言，杀了布扬古，叶赫部遂告灭亡。
故而苏泰手底下除了统管哈纳土门万户斡耳朵（独立的军事单位），还有许多逃亡投奔她的叶赫女真人。
贺今朝扔掉手中的骨头：“别说是建州女真，纵然是瓦剌，俺答他们也攻不进北京城，北京城城高水深，根本就不是能够强攻的，我带的可都是骑兵。”
苏泰便不再言语了，这么说来，大明京师里也有他的人，当内应！
额哲听着他母亲与自己姐夫之间的话，但并不妨碍他心中对于贺今朝的服气。
百盟书
草原上，实力就是你说话的底气！
他自幼就被灌输，要继承蒙古大汗的位置，为叶赫部复仇。
“你为什么要说建州女真的？”
苏泰也没瞒着他：“我是叶赫部的，我与建州女真之间是世仇。”
“哦？”贺今朝的音量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我觉得灭掉建州女真的，必然是叶赫女真。”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苏泰无法忘记部落的使命，但是建州女真为了控制消化叶赫女真，皇太极让济尔哈朗娶了苏泰的妹妹，高层进行了联姻。
“我觉得皇太极定然会来张家口这个地方，不仅占据这里的互市点，还要吞并林丹汗。”
听到贺今朝的话，苏泰也不认为他在危言耸听，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
明廷已然关闭了辽东等地的互市点。
后金皇太极想要获得大批生活物资，光靠劫掠是不行的，主要还得靠着商人的运输。
贺今朝把张家口一烧，甚至派兵来威胁，定会让商人们去找皇太极当靠山，来此地驱逐贺今朝和林丹汗的人马。
“大明是不可能给我们三十万石粮食的，一万石就已经很大方了。”
苏泰对于贺今朝的狮子大开口太冒进了：“你不了解大明的官员。”
贺今朝则是摇头：“不，是你不了解大明的官员。”
营寨外。
御史吴牲见到了蒙古大汗，此人光是看面相就知道，被酒色所伤，定然活不长久。
至于让他亲自带头冲锋，怕是一点都不现实。
愿不得草原之上，越来越多的人不再遵从蒙古大汗的命令。
“大汗。”
吴牲作为使臣率先行礼，尽显大国风范，咱不跟蛮夷一样，是礼仪之邦。
林丹汗听着部下说着礼单，微微颔首：“每个人回赠一只羊。”
“多谢大汗。”
御史吴牲客客气气的道谢，姿态摆的十足，瞧着周遭没有一个汉人模样，这才开口道；“我大明想要与大汗联盟，不知大汗是想要战还是想要和？”
“这不是我问你的吗？”
“我等自然是想要和，张家口互市点，就是为了与草原百姓与中原百姓都能活，才建立起来的。”
“我要三十万石粮食。”
“好。”
林丹汗刚想往下降价，听完翻译的话，诧异道：“你说什么？”
“我大明可以提供三十万石粮食。”御史吴牲开口笑道。
娜木钟等人皆是诧异，因为她们都清楚的知道贺今朝等人是如何成为大明反贼的，就是因为缺粮。
大明朝廷不拿这些粮食前去赈济灾民，反倒要拿出来给他们蒙古人。
这事谁能相信啊！
“你什么条件？”
娜木钟直接开口询问，她不相信大明官员会如此好心，不去赈济他们的子民，反倒全都给蒙古人。
指定是需要付出的代价，特别巨大！
这些汉人官员，心眼子太多了。
御史吴牲点点头：随即笑道：“我要闯贼高迎祥的脑袋。”
“谁的脑袋？”
娜木钟根本就没听过谁叫高迎祥，她只认识贺今朝一个汉人反贼。
第五百三十一章阳谋（第三更）
吴牲见娜木钟装傻充愣，随即指着营寨道：
“别瞒我，我都知道了，那闯贼高迎祥就在你们营寨当中，他们闯进皇宫内大闹一场，乃是死罪。
你们与贺今朝相熟，又不与高迎祥相熟。
既然选择当大明的盟友，光要好处没有付出是不行的。
只要大汗进去砍了高迎祥的，把他的脑袋送来，大明的三十万石粮食马上送来。”
林丹汗听着吴牲的话，当真是心动了。
三十万石粮食，不花一分钱，只需要一个人头。
只要不是自己女婿贺今朝的人头就行，要不然山西镇的互市点，就没法给自己提供铁器了。
尤其是这最后一个盟友，他也不好轻易就葬送。
“呵呵。”娜木钟确实出声笑了笑：“你想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要驱使我等为你做事？”
“汉官，你太小看我们了。”巴特玛璪也开口怒斥了一声。
“一千石粮食马上送来。”
吴牲随即吩咐了一句，不出点血那是不可能的。
娜木钟却是摇摇头：“我怀疑你根本就没有三十万石粮食，等我们杀了高迎祥，你就会翻脸不认人。”
“我堂堂大明御史，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御史吴牲冲着苍天拱手。
三十万石粮食，以次充好，或者换成麦麸，商人们有的是法子。
“见到粮，你才能见到人头。”娜木钟伸出手指道：
“一万石粮食，今天天黑之前，全都放在这里，要不然我们就去攻打张家口。”
“你敢！”
娜木钟随即差人把贺今朝给叫出来。
向大明强迫给粮是他的主意，娜木钟不知道贺今朝的底气在哪。
等贺今朝出来之后，御史吴牲看着贺今朝年轻的面孔，就知道他不是高迎祥。
等娜木钟小声与贺今朝说一下来龙去脉后，贺今朝哼笑了一声：“我劝你最好这样做。”
“你是谁，口气如此之大，不仅冲击皇宫，还投靠蒙古人，你个无君无父之徒！”
御史吴牲面对贺今朝这个汉人模样，立马就摆起了官老爷的架势。
贺今朝却是漫不经心的道：“你们守不住张家口隘口，守不住张家口堡，守不住宣府镇，居庸关也守不住，我们可以带着蒙古人直冲北京城去。”
“痴心妄想。”
“我便是这样从北京城一路冲到这里来的。”贺今朝锤了锤自己身上的铠甲：
“镇守京师的京营跟纸湖的一样，至于京师北部的大批精锐士卒，全都被调到保定府去围剿高闯王了，京师北方空虚的很。
我只给你半天时间，从张家口堡拉出一万石粮食来。
如若不然，这京城后金鞑子皇太极去的，大明反贼高闯王去的。
蒙古大汗便去不得吗？
即使蒙古人无法攻破北京，他们也可以在北京城周边大肆抢夺一番。
到时候勋贵太监皇亲国戚，要是知道是你御史吴牲引发了这次战事，你会不会得了袁崇焕的下场？
你的家人会不会男的流放三千里，女的全都充入教司坊呢！
吴御史，妄开边衅的罪责你担不起，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在善意的提醒你，希望你做出更好的选择。”
贺今朝的一番话，让御史吴牲冷汗连连。
他本以为这次是扬名青史的好机会。
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人家就把实际情况说出来了，堂堂正正的阳谋。
本来高闯贼混入北京城，必定会惹怒陛下，可以遇见一大波人会面对牢狱之灾。
如果蒙古人的铁骑再次兵临北京城下，天知道陛下会如何暴怒？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纵然是吹嘘的。
但是皇帝要他们这些大臣的命，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办到的。
崇祯皇帝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家伙。
他一直都想恢复高祖朱元章的手段，只不过因为儒家的影响，明面上并不是很能放得开手脚。
对此，吴牲生有感触，朝廷大员，说宰了就宰了，说罢黜就罢黜。
甚至连内阁成员也抓阄，就是为了防止结党。
面对贺今朝的阳谋，吴牲不敢赌，也不能赌！
守卫张家口是宣大正副总兵，是宣大总督张宗衡的事情。
关我吴牲何事？
既然风险这么大，他为了大明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绝不愿意把全家性命都搭上。
吴牲看着眼前的闯贼：“我不曾听闻闯贼有这么大的儿子，你是谁？”
贺今朝指了指天色：“你的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准备粮食，要不然就回去磨好刀剑，大家厮杀一场，看看我会不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吴牲愤愤的一甩衣袖，便直接拍马走了。
那个反贼说的没错，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高迎祥能够顺利的从北京一路北上张家口，定是买通了沿路的守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说守不住那些地方呢？
居庸关的险峻，可不是哪支大军能够轻易攻破的。
贺今朝的语速太快，以至于翻译没法完全转述，吴牲气哄哄的走了之后，林丹汗看着贺今朝：“你到底与他说了什么。”
“天黑之前，先把一万石粮食送来，要么就准备开战吧。”
“高迎祥是谁？”娜木钟侧头道：“你身边的那个大胡子？”
“不错，我大哥。”
“汉官当真会送来粮食吗？”
“面对大明朝廷，你大可强硬一些，就像你攻破大同府讨要岁赏一样。”
贺今朝看着远去的官员随从：“要不然他们认为你没有利用价值，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你，这就叫做统战价值。”
“什么意思？”
“我是顺民贺今朝，就算饿死了，大明朝廷不会理会我。
可我一旦成了反贼贺今朝，大明朝廷便会非常重视我，甚至主动送我钱粮，让我当大明的官，这便是我一个反贼所产生的统战价值。”
娜木钟等蒙古人觉得贺今朝说的话过于高深，他们根本就不明白。
但是对大明朝廷强硬的态度，他们记住了。
“你说我们能一路从张家口攻打北京城是真的吗？”
林丹汗急忙询问了一声，他对这个提议很是动心。
无论是吴牲还是贺今朝，只需靠着话术就能把林丹汗给说的五迷三道的。
因为他的脑子根本就不适应尔虞我诈的生活，不会思考太多，只看眼前的利益。
“岳父大人，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
“为何？”
贺今朝调转马头，轻磕马肚：“你没这个实力的！”
“抱歉，我换个说法，你夫人们也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