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上阵父子兵
张翼驻守猇亭。
这一区域是黄陵山地与江汉平原接壤的丘陵地带,处于山区型向平原型过渡地段,江面由狭窄而趋于开阔。
汉军占据猇亭,相当于扼住了吴军向西陵进攻的咽喉,同样原因,若是吴军拿下猇亭,则汉军将和当年刘备夷陵之战一样,陷入沿江驻扎,补给线漫长的窘境。
张翼所部人马约有三千余人,皆是其在蜀中、汉中招募的旧部,战斗力比关中的汉军精锐有所不如,但有一点却很突出,山地作战能力出众。
汉军猇亭营,张翼中军帐。
张翼正在阅看赵广紧急送来的将令,长子张微侍立在旁,脸上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但在老父面前,却又不敢放肆。
蜀汉末年忠烈大将之中,姜维最是悲壮,钟会动乱姜维阖家被杀,若不是有当年留在魏国的长子,他这一脉就是断了。
张翼相对来说,后人还算不错。
张微,字建兴。在历史上入晋后当过广汉太守,后为罗尚的部下,领兵征讨成汉氐人李特。
张微先是取得胜利,后来因友军衙博、李毅败亡,张微军也被李特部将李荡击败,张微最后不屈战死,好在张微的儿子张存幸运的逃脱了一命。
这里提到的罗尚、李毅,现在都已是汉国的将领、官员,张微这一次加入,也算是凑齐了历史上征讨成汉的铁三角。
新汉建立后,张微一直在犍为郡为属官,这一次随同汉军出征荆州,也是张微第一次正式的带兵打仗。
“父亲,吴军猖狂,竟弃周处、罗尚两军不顾,我军不如引其上岸,三路夹击围歼之。”张微年龄刚满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见到孙震在江中耀武扬威,有些按耐不住。
张翼用手一捋根根白须,眼睛一眯,缓缓摇头道:“不可,大将军有令,我军驻守猇亭的目的,主要是沿江布防,分散吴军兵力,伺机袭击对手辎重船队。”
“若是马上与吴军交战,且不说倚江而战,能不能拿下孙震,一旦战事持久,于我大汉来说,就将重蹈当年猇亭之败的覆辙。”
猇亭之败,也就是吴国统称的夷陵之战。
对于如张翼这样的蜀汉老将来说,先帝刘备征吴之败,最为记忆深刻,张翼就算没有参与那一场战事,但他的许多军中同僚却都死于那一仗中。
“可是父亲,你看江中敌船如此嚣张,简直不把我大汉放在眼里。”张微不忿说道。
张翼脸色一沉,喝斥道:“不得胡言。为将者,岂能意气用事。大将军命我驻守猇亭,用意不在破敌,而在于困敌,孙震若是来攻,且让他来,离江水近的,留给他就是,我们扎在高处,聚兵以待时机。”
张微见父亲用兵谨慎,脸上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还想着上阵马上建功立业的他,只能先按下浮噪的心绪。
张翼老谋深算,在作出决定之后,便开始在沿岸的突出地段布下虚营,诱使吴军上岸,在地势有利于汉军的地方,则设下实营,集中力量打击来犯之敌。
虚实营的布防,就是在沿江留下一个个的钉子,这么做的好处在于,吴军要想拔除张翼所部,就必须一个营一个营的打过去。
历史上,刘备当年的布防也是如此,可惜的是,蜀汉的国力并不足以支撑刘备长年累月与东吴对峙下去。
如今,赵广的策略和刘备几乎一样。
但不同的是,赵广根本不惧持久战,经过两年时间的积累,西陵已经屯积了足够汉军坚持三年之久的辎重。
相比而言,吴军国力日渐衰弱,若是对峙反而先受不住。
还有一点不同就是,赵广此次调往西陵的汉军部队,总数没有超过二万人,其中还有近一半,本身就是罗宪、步阐在西陵的守军。
赵广用兵的习惯,一直是属于精打细算的那种,这和他久在姜维军中,受姜维影响有很大关系。
二万汉军的规模,对西陵来说算不得什么?相反,若是汉军人数增加到五万,甚至六万,那长江三峡水道的压力就会成倍增长。
兵力上比吴军稍弱一些。
再留几个破绽给孙述、孙震这些不知死活的孙家“悍将”,赵广就不相信,孙家的名将们会不吃诱饵。
猇亭江心。
孙震如赵广所料,一路向西呈破竹之势突进。
周处不挡一合,连坐船也被吴军舰队拍打的水浪倾翻,要不是吴军急于西进,无暇追杀周处的败军,孙震相信,此时周处的人头已经被他提在手里。
当然,这只是孙震的臆想。
真实的情况是,孙震对与周处近战没有信心,斩蛟周处一旦被逼入绝境,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不是孙震所能抵挡的。
罗尚那里,孙震没有理会,猇亭的张翼这里,孙震也没有多费什么心思,在遣出二十余艘走舸占领了猇亭沿江岸的桦尖之后,吴军留下一队守卒在水寨守卫,先锋舰队继续西上。
猇亭再往西,就是西陵地界。
孙震遣出的江东斥候飞舟已经回报,赵广的巨鲸号就在西陵外的江面上,这艘名声在外的战舰让孙震眼红不已。
艨艟战船,东吴水军不下五六十艘,更为高大的楼船也有九艘,但论及哪一艘最有名,还得是赵广的这艘巨鲸号。
孙震心中,开始幻想自已登上巨鲸号甲板的场景。
张翼、张微在汉营中见吴军如此大意,心中也是惊异,这孙震也太自大了点,区区千八百的吴军守卒就能守住桦尖了,那简直太不把他张家父子放在眼里了。
“父亲........。”张微语声急促,将求战的目光投向张翼。
张翼稍一沉吟,即下令道:“你去点齐本部人马,今日傍晚时分,我们劫营破了这群狂妄的吴贼。”
西陵城外,巨鲸号上。
赵广站立在船头位置,任江风扑面而来。
在他身后,李球正在叙述周处、罗尚、张翼接连败报的消息,在往后一点,罗袭、李绍等年轻将领不安的将身体左右摇动,试图引起赵广的注意。
“孙震.......,也罢,就他了。可惜准备了一桌菜,结果却来了一只黄大仙,浪费了。”赵广转身淡然一笑,眼神炯尚成竹在胸。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与陆抗一决雌雄
赵广打一个孙震,自然不费什么吹灰之力。
这孙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面孙述主力还在猇亭以东,他的先锋舰队就到了西陵外围,这般敢于孤军深入的将领,要不有吕布之勇,要不就是送死之徒。
孙震肯定是后面的一种。
赵广的巨鲸号昂首杀将而出,江面上汉军旗幡招展,双桅旗杆上,汉“大将军赵”的旗帜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在巨鲸号的左右,从永安、巴蜀水军中精选出来的精卒个个神情振奋,这些水军将卒自打被选拔入船队以来,一直渴望能再次追随赵广出战,现在他们终于如愿了!
托罗宪的护荫,罗袭负责指挥这支精锐汉军舰队,而其堂兄罗尚则自力更生,率领一部人马冲杀在诱敌的第一线。
古往今来,为人父母的,总想着给自己儿女最为安全舒适的条件,而却不知,不经历风吹雨打,怎么可能成熟成长。
在历史上,罗尚取得的成就也比罗袭要高许多,或许也正在因为他能得到的关爱不多的缘故。
赵广对罗尚、罗袭倒没有什么成见,这罗氏兄弟均是汉军中的少年豪杰,也是以后汉国的未来,现在让他们历练一番,也是培养人才的一种方式。
孙震的座船左首,是吴将蔡济的战船,瞧见巨鲸号黑黝黝的船影,再打量汉军船队齐整有序的雁行队列,蔡济心中不由的一沉。
孙家的人没本事,并不代表吴军将领水战也是渣渣。
蔡济虽然只是军中裨将,但他与陆氏兄弟一起,均参加了陆抗与赵广的第一次西陵之战,蔡济很清楚赵广横冲直撞的进攻霸气。
而孙震虽然不是初上战阵,但他久在武昌、夏口一带驻扎,那里江面开阔,又与云梦泽相连,对山风可能导致船队行进受阻的情况并不熟悉。
“孙督,这地方似是汉军的预设战场,我们不如先退一步,待大都督到来后,再行决战。”蔡济跳上孙震的艨艟大船,急急请谏道。
这西陵一带的江面,是汉军的主战场,哪里的水流湍急,哪里可以借助山风疾进,汉军船队一清二楚,而与之相比,吴军舰队纵算水战经验丰富,但充其量也就只能打个五五开。
孙震此时正沉浸在夺取巨鲸号的喜悦中,哪里听得进蔡济之劝:“咄,怯战之辈,且躲一旁,待看本督取了赵贼之首级。”
孙震喝斥完毕,即命令舰队向赵广所在靠了过去。
蔡济见孙震不听劝告,只得无奈的退下,进军路上,蔡济一边下令防着汉军用撒豆成兵战术,一边又提醒吴军将卒严防巨鲸号不讲理的横切杀入。
两只舰队遭遇。
赵广这一次的战术,传统的不能再传统,占据上风向,远程弓弩疾射,依靠顺风射程远的优势,牢牢压制住吴军的逆方向。
在双方保持距离的情况下,汉军一方面以逸待劳,战意正炽,另一方面有顺风优势,有箭矢补给的优,就是在铠甲、盾橹配备上,也优于吴军甚多。
“准备,射射射!”
指挥作战的汉、吴两军将校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响彻长江两岸。
蔡济的座船从吴军舰队中杀将而出,直奔汉军的右翼,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发现,若是再和汉军对峙下去,吴军的士气将越发的低落。
“看,那艘艨艟,跟我围堵住它。”罗袭大叫一声,吴军将领蔡济是他的老相识,当年盛曼围攻永安,蔡济就是其部下。
罗袭分舰队杀出,又在江面上形成一个小战圈,而随着蔡济的离开,孙震的中军本阵也渐渐失去了可以依赖的战将。
“这........,蔡........。”孙震脸色灰白,开始察觉到不妙的他,想要找个人商量,却发现身边除了言听计从之辈,再无其他将领。
赵广在巨鲸号上,神情微有疑惑,孙震之流还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从李球送来的战报来看,孙述的吴军舰队似乎在宜都以西猇亭以东的江面上不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孙述不是号称要一举西进拿下西陵吗?怎么临到门口就退缩了,这其中又有什么变故?
巨鲸号周围,传令飞舸来来回回,南参军司李球持着一封帛信快步而来。
来到赵广跟前,李球躬身道:“大将军,吴军主力恐怕不会来了?刚刚得到的消息,陆抗被起复,人已经到了江陵。”
赵广一怔,陆抗不是因病在老家吴郡吗?怎么这么快被起复了?
李球无奈道:“听说是张咸、吾彦及陆氏兄弟连续上书,冒死兵谏,孙皓被迫无奈,只能下诏复陆抗镇西大将军、荆州牧。”
“孙述有何反应?”赵广眼眸中精光一闪,追问道。
“孙述军还在宜城外围江面,目前滞留不进不退,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李球应答道。
赵广长身站起,手按青釭剑,沉声道:“传令下去,速战速决先破孙震,再往猇亭迎战孙述,连战连捷之后,我们与陆幼节一决雌雄。”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孙震、孙述之流,实在激不起赵广什么兴趣。
这一次要不是想伺机诱吴军入包围圈,赵广才不耐与孙震、孙述周旋这么久。
但现在,吴军内部出现分歧,孙述哪里是陆抗的对手,陆抗复职之后,以他的能力,掌握荆州吴军的指挥权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以说,陆抗的人还没到宜都,就已经不轻意的破坏了赵广的计划。
得到赵广的命令,汉军上下高呼酣战,各部争先恐后,朝着正不知所措的吴军战船扑了过去。
远程不是对手,近战吴军更不是汉军的对手。
两支舰队一撞弦,战事就呈一面倒的态势,仅仅半个时辰的功夫,吴军先锋孙震就在乘坐走舸逃亡途中遇船翻覆溺水而亡。
残余吴军战船二十余艘在蔡济的指挥下,一路向东溃退,沿途又遭到张微的攻击,折损战船接近一半,到了猇亭外围时,罗尚又杀将而出,蔡济这回再无力摆脱,最后只得下令投降。
至此,吴军先头部队,战船四十余艘、将卒五千众被丧送的干干净净。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云梦大泽争夺战
宜都。
吴军荆西大本营。
陆抗端坐在阁邸议事厅的中央,左右吴军将领云集,江陵督张咸在左,宜都太守吾彦在右,接着便是陆晏、陆景、陆玄等诸兄弟。
李球得到的消息已经滞后,事实上,陆抗已经到了宜都。
吴国荆州防线倾注了陆家二代人的心血,从陆逊开始到陆抗,陆家的影响力已经渗透到了军政两个方面。
孙震兵败、蔡济被俘的消息刚刚送到。
吴军上下一个个脸色难得的紧,而更让他们不忿的还有,孙述滞留在江面上也不交出兵权,也不发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镇西大将军,孙述太狂妄了,明知赵广那阎王已经到了西陵,还想要西进,这是把全军将士往火坑里推呀,你可不能不管?”张咸叹息一声,神情颇为疲惫。
陆抗回转吴郡之时,曾将军队交给副手江陵督张咸的手里,可惜张咸虽然资历够老,但却还是敌不过孙述的权势。
陆抗脸颊消瘦,露出不正常的晕红,在连续的咳了好几声后,才始平缓下来,瞧着父亲苍白灰败的脸色,陆氏兄弟脸上担忧之色尽显。
“士仁,你持我的书信往江中一趟,交给镇南将军滕修,就说大吴需要他的支持。”陆抗拿起一封书信,交到陆景的手里吩咐道。
滕修,字显先,与陆抗相交莫逆,也是目前孙述军中威望最高的吴国将帅,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陆抗复夺吴军指挥权将顺利的多。
陆景急急领令而去。
陆抗扫视众将,见众人皆是忧惧之色,遂勉力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赵广不过二、三万众,汝等又何需多惧?”
张咸、吾彦等人见陆抗似乎胸有成竹,一颗悬着的心才始定了下来。
陆抗确实是吴国的定海神针,他的身影在宜都一出现,就迅速的将孙震兵败的不利影响给消弥了过去。
赵广吃掉孙震先锋一部,立马率军顺江而下,径取进退不能的孙述。
这一策略如果实现,吴国在荆州的水军将失去机动能力,接下来赵广就可以和晋国灭吴一样,一座城一座城的平推过去,直到攻下建业。
但这只是赵广理想中的战局推演变化。
陆抗还没有去世,丁奉虽然按历史记载是死于这一年,但谁又知道,这老而弥坚的吴国廉颇会不会再坚持上一年。
宜都西,江心。
孙述在楼船上喝的烂醉,摇摇晃晃的不省人事。
张咸等人猜测孙述滞留江中不进不退,似有什么图谋,其实真是高看了这位仁兄,靠着拍马屁上位的孙述在兄弟孙震兵败之后,已经吓破了胆子。
荆州姓孙的领兵将领,共有四位:孙秀、孙歆、孙述、孙震。
孙秀是孙坚第四子孙匡的孙子,也是孙权的侄孙,前不久因受到孙皓猜忌而投魏,相比其他三位,孙秀的能力要强上不少。
孙歆、孙述、孙震是三兄弟,也是三大草包,在历史上,他们哥几个投降逃跑第一名,坚守死战不可能。
滕修从陆景处接到陆抗书信,本就对孙述反感的他立即行动起来。
在召集了张象、伍延等吴军将领商议之后,滕修一不做二不休,下令将醉倒的孙述缚在一艘走舸上,然后靠着浅滩插上旗帜。
旗上书写:吴荆州大都督孙。
与此同时,在滕修的率领下,吴军主力二万余众急向宜都方向撤退而去。
等到赵广杀到吴军驻地时,却只见到一艘吴军走舸上,一员敌将赤着上身,如孤胆英雄一样,正朝着迎面而来的汉军舰队大喊大叫。
“这是孙述?他在叫什么?”赵广问刚刚从南岸返回的周处。孙述的口音属于吴地方言,赵广离的稍远,也听不真切孙述在叫嚷何话。
周处分舰队沉没,一路急急从五溪蛮居住地回到西陵,却不想汉吴之间第一轮战事已经结束,周处顿感失落之极。
这孙震、孙述均是草包,怎么就不多坚持一会。
正在自怨自叹的周处猛听到赵广发问,也没多作思考,遂泄愤怒道:“大将军,他要与你单挑决战?”
“子隐,你去撞沉了那艘走舸,省的留着碍眼。”赵广冷笑一声,对周处下令道。
单挑?这孙述也真看得起自己。
都打成光杆司令了,竟还这么嚣张,真是不知所谓。
周处兴奋的领了将令,急乘着战船向孙述的走舸而去,他还真没想到,这大战将息,还有斩杀吴国大将的大好机会留给自己。
孙述并不知道,自己乞求投降的叫喊会引来一场灭顶之灾。
他的心里,只是在一边痛骂滕修落井下石,一边怨恨陆抗这老不死的怎么又回来了。
“吱.......!咕咚!”
令人牙酸的木料撞击声响起,被撕裂的船体开始进水,然后迅速的下沉。
孙述瞪着无助的眼神,瞧着对面战船上周处的身影,再无力喊出救命两个字。
落在别人手里,或许还能活命。
落到周处手里,那他孙述怎么求饶也是无用。
汉军乘胜东进!
吴军在陆抗的指挥下,放弃宜都城,向江陵、乐乡一线退守。
陆抗此举主要是为了整合和聚拢吴军的力量,在孙震所部失利之后,滕修虽然弃了孙述,带出了吴军主力,但很明显,其中孙述的残部,并不能马上投入到战场上。
士气极为低落的这部吴军,若是强行拉上战场,极有可能临阵哗变,而最好的结果,就是先行打散整编。
相比江面不够开阔的宜都,江陵、乐乡一带是云梦泽所在,这里地势低洼,水泽密布,吴军在此如鱼得水,而汉军如果进入,则极有可能陷入迷沼之中,无法寻找到正确的行军路线。
不争一城一地的得失,这一战术思想,并不是太祖发明,古之名将皆奉之为军事作战的战略。
兵力上不占优势,陆抗遂有意利用有利地形作战。
汉军可以在西陵预设战场,吴军在江陵也同样如此。
云梦大泽的争夺战,也将汉、吴之间的大规模水战推向最高潮,龙骨战船技能刚刚升到lv3级的赵广,也将迎来平定南方的最重要一役。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命在汉不在吴
吴军退守江陵。
陆抗一边下令修筑围堵、加固城垣,一边整修水寨,打造战船,为控制云梦泽水道而作着准备。
“赵广要宜都,给他就是!”
“有道是骄兵必败,我就不相信,赵元忠会忍得住,不来咬江陵这个诱饵。”陆抗当着张咸、吾彦、滕修等亲信将领,解释起他下令弃守宜都等地的目的。
滕修担忧的看了看陆抗脸上不正常的红潮,道:“大将军,万一汉军不攻我江陵,而南攻乐乡、零陵等地,我等又如何应对?”
陆抗苦笑了一声,道:“显先,你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大吴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吴,而新汉也不是以前的蜀汉,你我之能,保住江陵一隅不失,已是人力之极限,若那赵元忠看破了吾之部署,那只能说是天命在汉不在吴。”
陆抗所说的天命。
不仅仅是国家的命运,还有他自己的性命。
病情日渐沉重的他,已经无力长久的与赵广相峙下去。
当年,年轻的陆逊可以和年迈的刘备拖延战事,而现在情形反了过来,赵广比陆抗要年轻许多,身体上也更胜一筹。
陆抗主动弃守重镇宜都(夷道)。
这倒颇有些出乎赵广的意料之外。
当年陆逊守荆州时,就算面对名声极大的刘备、面对蜀汉号称二十余万大军的压境,受命于危难之中的陆逊,始终坚守在夷道没有放弃。
有这一层缘由在,赵广本以为,陆抗不会那么决然,说放弃宜都就放弃宜都。不过,既然陆抗有意回收,赵广也就不客气的将宜都占据了过来。
步步为营,逐城蚕食。
赵广在西陵之战前,就定下过对荆州的策略,现在当然也不会改变。
西陵在两年前拿下之后,赵广就见好就收了,这一次靠着孙述这个败家子,汉军占领宜都,如果接下来能再占领公安、乐乡等地,那赵广就颇为满意了。
有了宜都之后,汉国在荆州西部就有了两座大城,可以互为倚角,而更重要的是,宜都、西陵一前一后,宜都正好挡在西陵的前面。
这种地理条件,对目前在荆州地区存在感不强的汉国来说,是最为有利的。
况且,孙皓虽然是和刘禅一个级别的末代君主,但吴国陆抗、丁奉这些个老将、老臣还健在,冒然决战不是好的应对措施,最佳的方法就是:慢和等。
慢就是指小步前进,稳扎稳打占城池。
等就是等丁、陆二人去世,吴国无真正大将时,再举兵征讨。
赵广一点也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如果历史没有记错的话,在施绩死后,丁奉就是下一个,再往后就是陆抗,陆抗之后,吴国再无名将矣!
宜都城内,阁署。
刚刚进城的赵广召集参军司、众将领商讨下一步荆州战略。
相比兴高采烈打了胜仗的周处、罗尚、张微等人,南参军司一应属官脸色都不太好看,就连他们的老大李球也是一样。
李球从江油关开始就跟着赵广了,自认为大风大浪经历了不少,却不想今日被陆抗瞒天过海摆了一道。
“大将军,吴军退守江陵,修城垣围堵、立水寨重兵守御云梦泽水道,我军要是攻打,必须先破水寨,但水寨又有城中之敌护持,属下无能,实想不出破敌之策。”
李球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尽是失落。
陆抗主动退守。
从战术角度来讲,就是准备在江陵城下效仿当年曹仁坚守的策略,消耗汉军的有生力量,从而为逆转不利局面而创造可能。
一步失算,步步落后。
陆抗主动的这一退,让李球一下子找不到了突破吴军防御的方向。
赵广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李球这是不清楚陆抗的厉害,若是他没有穿越过来的话,陆抗和羊祜就是这个时代最为杰出的一对双子星,南参军司在他身上吃点苦头没什么。
“江陵的对面,是公安城,我们攻打那里如何?”赵广沉吟了一阵,用统帅千军技能在荆西、荆南来回的谋算后,终于发现了吴军布防上的一个破绽。
李球一怔:“公安,此城早已被废弃,占之又有何用?”
赵广摆了摆手,快步摊开帛图,解答道:“公安此城,乃先帝未取益州之前,驻节之地,于我大汉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宜都往东,公安和江陵一南一北,夹持着江水滔滔。
公安这座城,对刘备、诸葛亮等人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因为它是刘备未取益州之前,向孙权暂借荆州南郡时留驻的地方。
汉军如果能够再进一步拿下公安,也算是对刘备当年兵败有了一个交待。
至于江陵是否要一并攻下,赵广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奢望,当年东吴的大都督周瑜为了打下此城,围攻城池大半年之久,结果还落了个中箭伤身死的下场。
听赵广说到这里,一直不曾出声的李遗插言道:“大将军,我大汉若据有公安,可借先帝之名头,屯田围垦、经商开埠,招募荆南四郡之夷民。假以时日,更可席卷荆南四郡,而吴国虽有江陵坚城,背后却是魏国的襄阳,向北发展不得。此消彼长,我大汉在荆州复起矣。”
李遗不愧是经营南中的治政之才,这几句话一点明,让汉军众将、官员一个个恍然大悟起来。
其实,李遗之所以反应快,还有另外一点,他是关羽的女婿。
关羽失荆州,第一步就是因公安被吴军占领,蜀汉荆州军的大本营失陷,以致于刚刚水淹七军打了胜仗的关羽军士气大降。
赵广赞许的朝李遗点了点头,道:“江陵扼荆州之咽喉,其重要性不可估量,不过,现在我们大汉已占关中、弘农、河东、并州诸地,北上的道路并不只是走襄阳这一条。荆南的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昔日皆为先帝开拓之故土,如今就在眼前,吾等若不收复,他日回转成都,又有何颜面到惠陵祭拜。”
赵广这么一说,汉军诸将个个默然。
他们中间许多人的祖上,或是追随刘备一路从北方征战到南方的元从,或是在荆州时跟着刘备入蜀的官员,对于蜀汉这一位白手起家的皇叔,有着不一样的崇敬之情。
第二百七十章 赵广VS陆抗
赵广VS陆抗。
汉、吴两军主帅刚一碰上,又是一番斗智斗勇。
对于陆抗这样的智将来说,打仗打的是脑子,而不是力气。
一场战役的胜败,早在上阵拼杀之前就已经料定,结果皆在他的谋算之中。
从第一阶段的情况来看,汉军取得了对吴军的初胜,又占据了原属于吴国的宜都,看上去战果还是不错的。
不过,吴国的败仗不是陆抗打的,他只是中途接手,真正的败因是孙述那个败家子。
江陵一时难以攻下。
赵广遂决定先取南岸的公安、乐乡两城,以稳固汉军在荆州的根基。
至于荆南四郡要不要一并拿下来,赵广心中还有迟疑,不为别的,只是心里觉得陆抗不会这么好商量。
撤守宜都,还可以算到孙述头上。
不战而放弃长沙等四郡,恐怕孙皓就算再大度,也容不得陆抗如此妄为。
可是,陆抗现在偏偏主动放弃了,他的依仗是什么?
在未找到答案之前,赵广决定先稳一稳,以免中了陆抗的圈套。
其实,陆抗要是知道赵广会这么多想,心中一定骂个不停,一家人知一家事,陆抗的身体已经撑不了了,这一点孙皓已经知道。
一个行将就死的陆抗,孙皓当然不用惧怕。
这次起复陆抗,他是孙皓想着在陆抗死之前,再利用一把,以免陆抗真的病死了,一身本领再无施展的可能。
且不提赵广、陆抗各有什么想法。
说领了赵广将令,率一支偏师进攻乐乡的周处、罗尚,二将在上一次对孙震的战事中,空领了个先锋,却没捞到多少好处,心中郁闷的不行。
周处好歹还捡了个漏,溺亡了孙述,罗尚则几乎没有什么收获,俘获的吴军战船也多以走舸为主,艨艟大舰皆被滕修带回了江陵。
这一次打乐乡,吴国的守将孙歆,正是孙述、孙震的同胞兄弟,罗尚一路之上心中窃喜,三孙之中,总算有一个能撞到自己手里。
求战心急的罗尚甩开周处,冲在最前面,等罗尚的一千兵卒行至宜都与公安之间的沙碛时,迎头撞上孙歆前来探听虚实,两军遭遇双方皆是求战心急,立时混战成了一团。
沙碛顾名思义,就是沼泽地、滩涂。
这样的地形条件,对于习惯了云梦泽一带潮湿气候的吴军来说,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相比而言,罗尚的汉军习惯了山地作战,很不适应连拔脚都费劲的沼泽地。
孙歆此时还未得知孙述、孙震已亡,忧心两兄弟生死的他,发挥出了平时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罗尚稍有些轻敌,又兼对沙碛作战不甚熟悉,倒被孙歆一个反击围困碛中动弹不得。
孙歆见围住一员旗号是“罗”的汉将,以为逮住了汉国左将军罗宪,心中万分高兴,兴奋之下亲率兵卒压了上去,再也顾不得探寻是否还有汉军跟进。
仅一刻的功夫,罗尚所部就折了三百余众,这些还都是跟着罗宪多年的老卒,让罗尚心痛不已。
好在罗尚年轻,斗志上并不输于孙歆,在被围垓碛之后,罗尚亲自带领部曲左冲右突,杀的满身血迹斑斑。
随后跟进的周处听到前方嘶杀之声,心中立知不妙,连忙急赶过来。
“孙歆,且看某家是谁?”
一声大喝在孙歆的身后响起,周处终于在关键时候杀到。
孙歆扭头一见是斩蛟恶汉周处,心中已是惧了几分,再见被围的罗尚也有透出重围的意思,孙歆心知今日已是不能。
伏袭不成,反被追杀的孙歆沿江而逃。
孙歆运气比那两个兄弟要好,刚刚跑出不远,正遇上巡江的吴将伍延、张象,二人见孙歆被追的紧,连忙一顿箭雨将周处、罗尚逼退。
吴军舟楫优势明显,周处、罗尚前不久都吃过苦头,自不敢与之水战。
孙歆人是逃了。
乐乡却是跑不了,周、罗二人收拾战场,俘虏残兵,治疗伤患,好是一番忙碌。
吃了这一回苦头,罗尚再也不再冒进,老老实实的与周处并肩行进。
已接近空城一座的乐乡被汉军一举拿下。
赵广有乐乡粮仓在手,一时也无意再向南扩张,乐乡再往东即是云梦泽洞庭湖,那里不仅有水寇,而且还是吴军楼船的天下。
汉军要想东进,必须先打造好楼船才行。
否则的话,走舸到了波浪滔天的大湖之中,不需吴军进攻,可能一个大浪就打翻了。
汉建隆六年(公元271年)九月。
赵广以宜都为根基,在长江南岸原公安城的废墟上督造新城。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李遗自告奋勇领了公安太守的职务,原蜀汉邵陵太守习珍的侄子习隆被赵广任命为乐乡督。
这两个职务都偏向于内政治理方面,李遗的任命除了他自己请令外,还有公安等地的乡老乞求缘故。
关羽虽然兵败身死,但当初跟随他北伐的荆州子弟一大部分都回了故土,现在他们已经渐渐老去,子孙辈也已成年。
而人老了之后,往往会感怀过往。
抛弃关君侯回转家乡,让这些关羽军老卒心中的愧疚与日俱增,他们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有生之年,了解当年的恩怨。
四乡诸夷闻知汉军在数年之后,又再度在荆州立足,不少亲近蜀汉的溪蛮也开始从武陵山下来,其中也有五溪蛮的旧部。
面对赵广在宜都、公安的屯田垦荒,陆抗数次遣了吴军小股部队从北岸登上江南,进行破坏奇袭,赵广自然也不甘示弱,汉、吴两军小规模交锋不断。
等到建隆六年十二月,被视为擎天一柱的老将丁奉在淮南前线病逝,顿失依靠的江淮吴军面对晋国州泰、石苞等大将的进攻,屡屡败绩。
吴国方面终于支撑不住,江陵孤悬于荆西,水路运输的粮秣、辎重消耗太大,吴国的国力不足以支持对汉、晋两线作战。
七年元月。
孙皓以薛莹为使,来到公安,求见赵广,请求汉、吴两国停战,按吴国方面的说法,公安是汉昭烈帝刘备的驻节地,吴国这一次出于汉吴结盟友好的原因,决定将公安归还给汉国方面。
人要脸,树要皮。
孙皓为了面子,也是苦心惮虑,想出了这么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理由。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还未成年的祖逖
孙皓认输服软。
这孙子属于典型的欺软怕硬的那种。
在吴国当皇帝时,残暴的不得了,杀人就像吃饭一样随便,等吴国被灭后,孙皓又变得极为的恭顺,就好像以前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薛莹从建业直奔公安,向赵广递上孙皓停战和议的条件,赵广见孙皓倒也诚恳,没有搞什么小动作,也就应允了下来。
打仗虽然能占地盘,但一味的打下地盘不治理,那也不能持久。
打一城治一城。
目前,汉军兵力不足,继续进攻也力有不逮,赵广也就没有再穷追猛打。
事有两面。
相比刘备当年倾蜀汉全国之力攻打荆州,赵广的魄力确实不如,但有一点,刘备也不如赵广,那就是稳当。
刘备在夷陵之战时,还抱着前三国诸侯争霸的思路,力求一战而定乾坤,而实际上,在三国鼎立局面基本形成后,小规模的蚕食战略,才是国与国之间战事的基本模式。
在公安督造新城的这段时间,赵广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两个地方。
第一是修建船坞。相比武力值94、百鸟朝凤枪满级、七探盘蛇枪也达到了5级以上的骑战本领,水战相对来说是赵广的短板。
好在赵广停留在荆州的这段时间,龙骨战船的技能终于升到了4级,这也给了赵广在江河与吴军争雄的信心。
巨鲸号在长江上游的江面上,作战表现很是不错,但到了云梦大泽中,艨艟舰的吨位完全不够看,没有高大的楼船,汉军水师只能靠着岸边行驶。
而吴军因为有楼船作为主舰,在云梦泽中穿行无碍,这一点差距只能靠建船坞、造楼船、艨艟,练水军一点点的弥补。
与吴国和议之后,赵广留罗宪、张翼、周处三将分别驻守西陵、宜都和公安,并嘱咐罗宪在遇到陆抗挑衅时以稳为主,不得轻启战端。
罗宪对赵广这番叮嘱颇为不解,不过随后赵广就以薛莹投靠汉国透露为由,将陆逊病重不久于人世之言告诉了罗宪等人。
薛莹是吴国的使者,赵广所说他有意相投,倒真不是胡编,薛莹确实是提出了投汉的意思,这里面主要的原因是薛莹几年前无端牵扯进了何定一案,被孙皓流放到了交州。
虽然孙皓后来见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将薛莹大赦放回重用,但面对汉、吴强弱对比的国力,面对赵广大度宽宏的气度,再瞧瞧孙皓暴虐杀戮的作派,薛莹心中不禁有了计较。
在赵广的一番安抚下,薛莹回转了建业,当起了汉国的暗间。
战场上立功,他们这些耍笔杆子、嘴皮子的没有这个本领,但回到吴国朝堂上,薛莹可以打探到赵广最为需要的情报。
比如这一次陆抗的起复,要是有薛莹事先通风报信,汉军的前进步伐不会只有宜都、公安这区区几个地方。
荆州战事暂告一段落。
赵广也要忙着回转成都,和留在那里的诸葛婉会合,这一场新婚旅行整整持续了近一年时间,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幸亏诸葛婉性情温顺,要是换了张星彩,那早就很干脆的回转长安去了,老娘事情多的是,没闲功夫在成都痴等一个臭男人。
娶妻娶贤。
有些女人,看上去真心不错,精明强干,里里外外一把好手,但就是娶不得。
这是赵广在穿越前总结的经验。
所以,张星彩这样的女强人,互取所需就好,不必强求一个名份,两情相悦的方式有很多种,如赵广和张星彩这样的,也不在少数。
就在汉、吴交锋于荆州的这段时间里,天下大事也是风云变幻,令人莫能猜测。
但从总体的态势来看,内外交困的晋国已经越来越无法掌控北中国的形势。
在黄河以南,晋、魏之间在河南地的争夺已经接近白热化。
其中许昌战事尤为激烈,晋国方面几易其将,形势仍然不乐观,在几经周折之后,司马炎力排众议,启用太原王浚为东中郎将,镇守许昌。
王浚是王沈的私生子,其人军事才能出众,后来与刘琨并称,许昌局势由此稳定下来。
同时,由于汉吴战事激烈,吴国自顾不暇,曹昙只能依靠荆州北部、南阳、汝南一带的有限地盘与晋国拼斗。
在久攻许昌不下的情况下,桓楷向曹昙提议,遣使远道北上,与幽燕一带的刘渊匈奴诸部联合,南北共击司马炎。
这一策略参考了当年袁绍在北、刘表在南,曹操居中的局势,可以说是官渡之战的翻版,曹昙本来就性格偏激,听到谋士崔平联胡之策,也未多加思考就遣了崔平北上。
崔平出身清河崔氏,与刘渊手底下的崔游同族,两人之间早有书信来往,而实际上,崔平投魏也是刘渊所驱使。
燕山山脉一带的牧场,并不能完全满足匈奴五部、还有宇文部落的胃口,向幽州一带进攻,占领晋国的北方疆土是刘渊效仿赵广蚕食策略的第一步。
司马炎这段时间正忙着迁都开封事宜,晋国朝中的重要官员,也因为政见不一而内斗不休,对北方的情况并未多加关注。
等到上谷郡、渔阳郡胡虏入侵的消息传回时,幽燕一带被诸胡侵袭已不可收拾。
二月初,上谷太守祖武在与匈奴左部的一场遭遇战阵亡,上谷全境陷落。
二月中,渔阳郡蓟县一带,晋国征虏中朗将严询与刘渊、宇文莫圭交锋,两军参战骑兵约计万余众,在平原地带大战,严询因缺少支援,力战不支无奈败退,渔阳郡也落入到了刘渊的手里。
幽州最重要的两郡失陷之后,位于更北方的右北平不战而降,幽州大族面对诸胡入侵的局势,或不甚诸胡洗掠向南逃亡,或干脆弃了晋国投降了刘渊。
在南奔的士族之中,范阳祖氏由于祖武阵亡于任上,祖该、祖纳带着刚刚六岁的祖逖、二岁的祖约也不得不向南方而来。
历史上,祖氏兄弟到了洛阳,祖纳投靠了平北将军王乂,并被辟为从事中郎,在随后的五胡乱华时代,成长起来的祖逖中流击楫,孤军北伐,扫荡胡尘,成为汉人的民族英雄。
这一次,由于河内郡被新汉占据,祖家南迁的途中首先到了汉国的治下,祖纳在观察到汉国不同于晋国的科举制选拔人才方式后,遂决定留在河内暂时安居下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新婚燕尔,怎么可能不相互挂念。
赵广前世是个黄金单身汉,女人是啥不甚清楚,这一世虽然肩负重任,又经常戎马控惚,但也有所得。
张星彩、诸葛婉两个不同脾气性情女子的青睐,也让赵广倍加珍惜。
有女人和没女人的滋味,是真的不一样。
在成都与诸葛婉会合之后,赵广取金牛道、走剑门、阳平关北上汉中,这一路上山峦重叠,流水不歇,景色甚是秀丽。
每经过一处,赵广心中就不觉感慨万千。
且不说沓中苦战的艰难,单讲江油关成军北伐以来,汉中、关中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汉军将士流血流汗从对手那里夺回来了。
就如在剑阁、葭萌关,还有廖化的衣冠冢,在汉中的定军山,也有赵广带着新汉孤军与魏军激战的碑文。
当年汉水畔决定北伐成败的关键一役,赵广迄今还清楚的记得,蜀汉老将柳隐威风凛凛,须发苍眉请令出战,一刀阵斩魏将师纂的情景。
如今,老将军实现了他的诺言,在蒲阪渡抵抗胡虏的战事中英勇阵亡,而他的事迹却还在定军山一带百姓中传扬。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丞相千古、黄、柳两位老将军千古、大汉众将士千古!大汉长存,此迹不朽!”
在祭扫罢天荡山、定军山古战场的归途中,赵广不由的感叹起了文天祥的这一句名言。
诸葛婉陪在赵广的身畔,娇弱的身体紧紧的靠在宽阔的肩膀上,感受着强烈的心跳声,一颗心也跟着揪紧了起来。
“夫君!”诸葛婉低呼一声,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赵广回过神来,轻拍了下诸葛婉的肩头,安慰道:“让婉儿担心了,不妨事。我也只是感叹这大汉立国不易、重生不易罢了。”
赵广再一次回首,眺望天荡山山腰的诸葛亮祭扫处良久,半响后说道:“走吧,前行的路上,丞相他们还在看着我呢!”
苍山无语,山河呜咽。
在一连串的胜利背后,是一个又一个大汉将士悲壮又不屈的身影。
前有诸葛亮、黄忠,后有廖化、柳隐.........,更有长眠在这一片葱绿山水间的汉军无名将士,他们的事迹不会被遗忘,他们的传奇也会激励大汉的年轻人接力前行!
汉建隆六年(公元271年)九、十月间。
赵广领着亲兵营继续东行,经新城三郡与寇林见了一面,叮嘱加强谷城一带防御,随后从武关道入关中。
潼关十二连城。
由弘农郡至长安必经之路。
关中沿渭水的道上,驿馆接二连三的建成,这里已经处于汉国的腹地,随着大汉军队不断的开疆拓土,关中百姓的自信心也与日俱增。
这北归长安的一路,赵广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这是他和汉国朝堂商议之后,有意为之的动作。
长安现在很不太平。
这倒不是说有敌人军队打过来了,而是因为长安已经处于舆论的风暴眼上。
自开年以来,姜维、傅佥、文鸯等驻守北方的将领,连续的送来晋国幽燕一带胡虏大举入侵的战报。
本来这也不关赵广这边什么事情,但事情虽然发生在晋国境内,众多家园被毁的流民却纷纷从晋国涌到汉国。
流民的大量涌入,给汉国北方的局势带来了新的动荡。
北地多健儿,能够不屈服于胡虏,带着家族南迁的,不乏英雄豪杰之士。
他们中间的许多人,和祖纳、祖逖他们一样,在见识了汉国的欣欣向荣后,把收复故土的希望寄托在汉国这一边。
侨民中的有识之士,到了长安之后,即开始联络相识的汉国官员,发出自己的声音,即希望汉国马上出兵幽燕,解救被诸胡欺凌屠杀的汉人。
但同时,长安也有另外一种声音,那就是幽燕非汉国的疆土,要救那里的汉人,也是开封的晋国朝堂出兵,而不是长安这一边。
两种声音、两种舆论交织,长安成为了一个风暴眼。
赵广在等,等一个让汉国上下同仇敌忾、齐心协力的时机。
临近长安在即,诸葛婉却突然的心情低落了下来。
这几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有赵广在旁陪伴的日子,初历婚姻大事的小娘觉得,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而回到长安,又有朝中诸事的纷扰,又有上上下下盯着,她只能将自己纯真的本来隐藏起来,当一个众人期望、温婉贤淑的大将军夫人。
这一刻,诸葛婉无比的羡慕张星彩。
我行我素,特立独行,不去顾及流言和抵毁。
可惜,诸葛婉觉得,自己真心做不到如张星彩那样。
所以,她只能盼望着这一次的旅程越长越好,走的越慢越好。
赵广对身边小娘的心思一清二楚,这不仅是明察秋毫术的功劳,还有两人朝夕相处,彼此心意相通的原因。
也罢!这到了长安,也没有像这样这么闲了。
这一时,赵广忽然起了兴趣,提议与诸葛婉扮作从北地而来的高门大族,住一次驿馆,暗访一次汉国的民生人文。
诸葛婉性情聪慧,听得赵广有这样别出心裁的建议,心知赵广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当下甚是感动不已。
两人加上亲卒随众四百余人,虽然人数上多了点,但也说得过去,这年头大门大阀出行,上千人规模的也有。
就比如一些来往西域的商贾驼队,往往好些商贾聚集一起出行,包括他们的护从在内,有时人数也要五百余众。
赵广一行在十二连城驿馆歇息下来,两人按照平素的习惯早早安歇,倒不是赵广有什么别的心思,成婚日久,彼此也相熟了,不需要日日操劳。
竖日一早。
驿馆的鸡鸣三遍,赵广从床榻上起身,准备一日的晨练。
起身之际,赵广将诸葛婉身上的被子盖好,这小娘别的都好,就是睡觉极不老实,每每不是卷了被子,就是人横了过来,再不就是手臂环着赵广死不松开。
不过,每想起前世孤衾独寒的日子,赵广倒也觉得,这等无缝对接也是一种幸福。
待赵广到了驿馆院内。
已有一个小小少年在闻鸡起舞,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倒让赵广很是惊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弟子祖逖
因接待大型商队的缘故,驿馆的场地四四方方,看上去很是空旷。
“百鸟朝凤!”一声稚嫩的呼喝声响起。
赵广听到自家枪法熟悉的名字,不由的寻声看去。
只见黎明前的一抹亮色中,一个短褐打扮的小少年正在练武,手中一杆桑木短枪呼呼带风,气势很是不错。
按赵广本来的意思,这驿馆暂歇也是安慰一下有些失落的诸葛婉,并不想多生事端。
不过,眼前这六、七岁的少年长的虎头虎脑,练的又是赵家枪法,看刚才的架式很是不错,这倒让赵广有了攀谈一番的兴趣。
“嗯,这百鸟朝凤枪使的力道不差,不过,招式却是用老了,且看我来!”赵广一边笑道,一边将龙胆亮银枪持在手中。
“呼!”
“呼呼!”
风声挂起,枪影疾动,赵广遂在小少年面前,将百鸟朝凤枪关键的三式给练了一遍。
小少年刚才已经练的满头大汗,此时却是圆睁着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广的一招一式,稚嫩的脸庞上俱是羡慕之色。
“弟子范阳祖逖,恳请恩师传授枪术!”少年兴奋的叫喊一声,朝着刚刚收势的赵广卟嗵跪下。
赵广心头一惊,这稚子少年倒是聪明,知晓非亲非故,要是一板一眼请求赵广传授枪术难度甚大,直接就自称弟子了。
而更让赵广震惊的还是这少年的名字:祖逖。
在中国的历史上,被一致公认、称为民族英雄的人物不多,祖逖闻鸡起舞,击楫中流是最为悲壮的一段历史。
“弟子范阳祖逖,恳请恩师传授枪术!”少年见赵广没有应声,又叫喊了一声。
“逖弟,你也不问问长者何人,就这般强行拜师,祖家的礼仪何在?”未等赵广回答,从驿馆的客舍,出来一个方脸阔眉的青年。
听他说话的语气,估计是祖逖的长兄祖该。
小祖逖见兄长喝斥自己,只得不情愿的站起身来,他本想着先下手为强,凭自己小儿的无赖在赵广跟前卖一个好,却不想被祖该撞个正着。
赵广瞧着祖逖不甘心的模样,心中倒是喜欢起来,收一个民族英雄为弟子,这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好事。
说不定以后的史书上,在讲到祖逖时,还会带上一句:赵某某是其恩师。
“祖逖,汝父可是上谷太守祖武?”赵广问道。虽然少年自称是祖逖,但万一是同名同姓,那就是乌龙事件了。
祖该听到赵广说出父亲名字,心知遇见了汉国重要人物,连忙上前道:“使君明见,家父生前正是晋国的上谷太守,前不久因胡虏入寇而战死!”
得到祖该的确认后,赵广终于肯定,面前的小少年正是祖逖。
“祖逖,你要拜师学习枪术,倒也不难。不过,你可知晓,我又是何人?”赵广哈哈一笑,扶起还跪在一旁的祖逖。
“大将军........。”正说话间,驿馆的驿丞跑了过来,见到赵广之后,连忙上前见礼。
这驿丞是汉军中的老卒,从江油关一路跟着赵广转战,参加过固原大战,后来因身体残疾才始从军中退了下来。
被人识破真实身份,本想逗一逗小祖逖的赵广只得无奈的摇头。
祖逖听到自己强求来的恩师竟然是大将军赵广,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脸终于出现了惧色,赵阎王的名头在晋国已经家喻户晓,达到了小儿止啼的地步。
祖逖虽然不信赵广杀人如麻的事迹,但从赵广身上隐隐传来的杀气,还是让他感到了丝丝寒意。
“既拜我为师,那就先收拾一番,等会和我一起回转长安,见过大人。”赵广淡淡一笑,牵过祖逖粗糙的小手。
祖逖自投罗网而来,让赵广不由得心花怒放,这年头师傅不是随便拜的,师徒相当于父子关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父子还要更加的关系牢靠。
因为父子还可能因为意见不一,分属不同阵营,而师徒则是一脉相承,见解有延续,学说有继承,弟子以师为荣,师以弟子为耀。
收了祖逖为徒,赵广心情大好。
虽然儿子还不知在哪里?但有了徒弟祖逖,也是后继有人了。
从历史上祖逖的为人来看,这个人值得信赖和托付,赵广不用担心他有什么不忠不义的行为,而唯一需要提醒小祖逖的一点,就是恩义在心中,愚忠不是忠。
长安。
久已不见,秋后的城池被笼上了一层金黄色,本来属于城外的灞桥,如今随着城池的外扩,渐渐的成为了热闹的集市。
瞧见“大将军赵”的旗帜,长安的百姓纷纷欢呼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赵广这个名字不是什么阎王,而是带给他们和平和安宁的保护神。
祖逖已经被诸葛婉带到了辇车上,小家伙一口一个师娘,叫得诸葛婉面露娇羞又喜不自禁。
祖该、祖纳没有祖逖那样的运气,不过他们也借着祖逖的关系,跟着赵广的队伍一起向长安而来。
在长安他们还要参加秋季的科举,为出仕汉国而做好准备。
至于更小一些的祖约,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这一路上的景致已经让他目不暇接了,而灞桥上叫卖的吃食更让祖约口水流的哗哗。
苏愉、诸葛绪、黄崇等汉国重臣已经早早的等在城门口,他们等候赵广回归已有好几个时辰。
在没有赵广的时日里,这几个重臣身上的担子不轻,就连最为年轻的黄崇,两鬓都已结了微霜,苏愉、诸葛绪就更不用说了。
“大将军,你可算回来了,要是再不见你的身影,这长安我也不想呆了。”苏愉见到赵广的影子,忙不迭的抱怨道。
这些日子来,幽燕侨民在长安闹腾的太厉害,而苏愉因为先祖是苏武的缘故,跑到他府上的侨民士族最多。
在他们想来,有苏武在北海牧羊的典故,苏家在抗击胡虏上立场坚定,也肯定会支持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主张。
“辛苦各位了!刘渊等匈奴诸胡在幽燕的洗掠行径,我已知晓,明日一早朝议,大汉将重点讨论是否出兵北境诸事。”赵广朝苏愉一拱手,回答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驱胡破虏
汉建隆六年(公元271年)十月一日。
大将军赵广回转长安之后,提议在未央宫召开重要军事会议,新汉在朝重要官员、将领齐聚一殿,商议出兵幽州、冀州方略。
因路途遥远未能到会的重将、重臣,如姜维、傅佥、文鸯等人,也纷纷派出了驻长安的下属或部将,代替自己与会。
这一场军议,从一开始就呈现出针锋相对、两种观点对峙的局面。
究竟是征讨破虏,救汉人于水火?还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由于地缘、血缘、家世、见识等方方面面的原因,汉国朝堂上关于是否北征的争论一直不歇,而赵广的回归,也让争执达到了最顶点。
“大将军,参军司以为,我大汉远征并不明智,原因如下:我军要出兵幽冀两州,可以选择的路线主要有两条:其一是从井径翻越太行群山,过邯郸、常山北上,进入上谷、渔阳、范阳诸郡;其二是从河内郡北上,凿穿晋国在邺城、浊水漳水一线的防御,再往北至冀州。”
“这两条道路前者需要经过盗寇横行的群山,后者又必须与晋国发生冲突,以我军在河内郡的现有兵力,一但分散,将影响攻略温县的战事,于整体战事无益。”
马融一边分析,一边摇着头,对远道北征持保留态度。
北参军司主要的职责就是对胡、对晋战事,这两个对手都足够的强大,不是那么好对付,相比南参军司来说,马融的压力更大。
听到马融话有畏难,苏绍耐不住出列,道:“大将军,马参军的话,述属下不敢苟同。困难什么时候都会有,当初大将军率军出蜀中北上时,困难比现在要大的多,而结果我们都看到了,没有决死一战的勇气,又何来今日之大汉。”
“苏郎中,你这是纸上谈兵,孤军深入幽冀,万一要是战事不利,数万将士陷于绝境,那我们这些人都将是大汉的罪人。”周巨跟着站了出来,向苏绍发难道。
北参军司年轻人居多,马融、周巨、杜模等官员在议事时很是团结,他们有朝气,有魄力,同时也担负着沉甸甸的压力。
一步错,步步错。
无当营全军覆没的教训就在眼前,由不得这些制定计划的参谋们不谨慎。
“你们这是畏虏如虎,胆小怕事。”诸葛尚忿然出列,质问道。
在随同蒋显出使了几次东吴、晋国之后,诸葛尚现在已成为了光禄大夫苏愉手下的重要一员,也算是成功的从武职转为了文职。
赵广聆听着两边的争执,见双方情绪激动,口不择言起来,遂重重的咳了一声,缓缓说道:“前两天,我在前来长安的途中,收了一个弟子。他的名字叫祖逖,幽州范阳郡祖家的子弟。”
“晋国上谷太守祖武,你们中间有些人会认识,祖家是范阳的大族。但我今日要告诉大家的是,祖家在范阳的家业被匈奴胡人洗掠,祖家曾有人丁五百余口,现在只剩下了三、四个人,其余的人或被胡人掳去,或被杀死,祖家传承了数代的基业就这么没了。”
“今天是祖家,明天可能是苏家,杜家,卫家,匈奴胡虏才不会管你传承了多少年,出过多少高官,他们只在乎能抢到多少财帛,能劫掠多少人口,他们是我们汉人不共戴天的仇敌。”
“如果大家不信的话,就去我的府上,或者去灞桥驿馆,祖家的几个幸存下来的子弟就在长安,就在我们大汉的都城。”
赵广的语气沉重,祖家的悲剧是五胡十六国时代,汉人士族不可避免的灾难,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在一夕之间覆灭,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惨痛伴随终生。
听得赵广这番话,殿中汉国众官员个个默然无语。
这一时,他们心里也开始明白,一味放任诸胡洗掠,结果只能是养虎为患,等到诸胡尾大不掉的那天,汉国也会面临胡虏的侵略。
“云中、九原的情况如何?”赵广又道,这次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马融见赵广问起,稍想了想,答道:“刘渊在退出太原郡之后,和宇文莫槐结为异姓兄弟,两个匈奴遗族部落在云中、九原一带形成联盟,声势很是浩大,周围的拓跋鲜卑、段氏鲜卑均不能挡其锋芒,匈奴似有一统草原的势头。”
一统草原,吞并幽燕。
刘渊建立大匈奴帝国的心思已经昭然若竭。
“大匈奴?这刘渊难不成想学冒顿.........。”朝堂上,苏愉等老臣不由得惊呼出声,对于他们这些熟读秦汉历史的人来说,匈奴就是一个回避不了的对手。
从始皇帝遣蒙恬北上收复河套开始,匈奴和大汉相争相斗四百余年,彼此之间战事无数,一直到东汉中后期,窦宪击破北匈奴,逼其西遁欧洲,大汉才始占得上风。
“大将军,绝不能让刘渊在草原成势,要是那样的话,大汉北境将永无宁日。”刚刚从凉州回来的张轨忧心冲冲,上前谏道。
张轨的家乡在安定郡,所在的凉州又地处西北边境,河西走廊更是匈奴人焉支山牧场所在,这里的汉人曾经长时间受到匈奴的威胁。
“大将军,末将以为,匈奴是胡,鲜卑也是胡,两者之间为了争夺草原的霸主,已经水火不容,我们要想击破匈奴,可以联合鲜卑部落..........。”卫操从外交的层面,提出了联合鲜卑的主张。
汉国众臣七嘴八舌,纷纷就如何击败匈奴提出想法和意见,就连刚开始反对北征的马融、周巨等参军司官员,也参与到了讨论之中。
诸葛绪看着赵广一脸的欣慰,他这次一直没有说话,由于诸葛婉的原因,诸葛绪的态度某些时候,往往被理解为是赵广的意思。
现在众人态度明朗,诸葛绪捋着须然,出声道:“大将军,讨伐诸胡的时机已经到来,我们应当马上发布讨虏檄文,招募北地健儿,组建北伐新军,救黎民于水火,复我汉家大好河山。”
驱胡虏,救黎民,复河山。
诸葛绪这三个总结性的陈词一说出来,立时让汉国主战的官员、将领们兴奋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虽远必诛
赵广关于祖家遭遇的叙述,在汉国朝堂上引发了强烈的反响。
特别是在句安、左芬、诸葛诠等博闻司官员采访了祖家四兄弟之后,祖家覆灭的经过被详细的报道了出来。
苏惠初为人母,这次没有参与采访,左芬因文采出众,被临时抽调到了博闻司。
这个因撰写《假霸王赋》而名声在外的女文青,在转了一圈之后,又重新拿起了纸笔,而这一次,左芬将笔刀刺向了匈奴诸胡。
《祖家兴亡赋》一篇感叹时世赋文出笼后,立即在长安甚至是整个关中,引起了一场声讨匈奴诸胡的舆论狂潮。
匈奴诸胡侵掠成性,又不劳而获。
他们只会破坏,而不会建设。
他们掳掠人丁,充为奴隶,生食妇幼,还将汉人女子称为“两脚羊”。
他们是天下汉人的共同敌人。
家国两个字。
在民族意识尚未觉醒之时,家的重要性往往大于国,而一个大家族的发展壮大,需要几代甚至是十几代人的努力,其中的心血付出并不比建设一个国家来得容易。
就比如苏愉、苏绍、苏惠所在的扶风苏氏,从苏武那时候传承下来,在董卓西凉兵惑乱关中时,就差一点坞堡被攻破,整个家族险遭灭顶之灾。
一些关中的大族,本来对出兵讨伐诸胡并不怎么关心,他们觉得太过遥远,又不是汉国疆土,没有必要劳师远征。
但祖家的例子很残酷的告诉他们,躲是躲不过去的,要想保全家族,只有拿起武器,与胡虏拼死一战。
“杀胡,杀胡!”
汉国上下群情激奋,声讨诸虏的浪潮此起彼伏。
在讨虏保国的有利氛围中,汉国征讨匈奴诸胡的战争机器隆隆开启。
赵广在充分征求了各方意见后,决定把进军的路线放在并州刺史部的北方五郡上面,并州刺史部的北部共有五郡:云中郡、雁门郡、定襄郡、五原郡、朔方郡。
目前,除朔方郡的部分地区被汉国占领之后,其余四郡分别被匈奴、铁弗、鲜卑等胡族据有。尤其是联系幽燕一带的雁门、定襄、云中三郡,更是已经成了刘渊匈奴五部的放牧地。
对于汉军来说,唯有打下与幽州代郡相连的雁门郡,才有可能进入到上谷、幽州的代郡一带。
汉国朝堂上下围绕这一目标,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战备动员。
北宫纯、独孤信的凉州大马已经扩充到了二千骑,他们第一个接到征召命令,在平阳之战中,正是北宫纯的重骑突袭,让刘渊的匈奴轻骑吃足了苦头,这一次出征,赵广首先就点将了这支王牌骑兵部队。
有意思的是,凉州骑兵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呼延衍和单征。
呼延衍在投降了汉国之后,就被遣散了部众,现在他只是作为个人参加汉军,在选拔时凭着高超的骑术入选。
独孤氏、胡氏等原先的胡族已经成为了汉国有名望的大族,这让呼延衍再一次找到了奋斗的目标:成为呼延家族的先祖。
单征的情况比呼延衍稍好一些,因为主动出城投降的缘故,他的身边还留有五十余人,这些人多是单征的兄弟近亲,这一次汉军招募勇士,单征在考虑再三之后,也决定再搏上一把。
以胡制胡,以胡击胡。
在潜移默化中,汉国开始将汉化的胡人当作自己的同族,而相比对北地人生地不熟的汉人,呼延衍、单征他们对于北方凛冽草原的情况更为熟悉,对匈奴人的骑战本领也是一清二楚。
套一个反向词语的话,呼延衍、单征他们是匈奸。
当然,为稳定起见,此次北征汉军中的大多数将士,还是根红苗正的汉人。
特别是河东、太原、西河、上郡、北地郡等地的汉人,他们饱受匈奴五部的欺凌,对匈奴强大之后会对汉人做什么,有着深深的戒惧。
太原的王氏、郭氏。
河东的卫氏、裴氏,分别派出了最有才干的子弟。
王湛这一次将仲兄王深给请了出来,相比老大王浑,王深性情沉稳,并不喜多言,但在治政和学问上的才能相当的厉害。
郭家的情况也是一样,郭统在归汉之后,已经成为凉州金城太守,凭着这一份功勋,郭统在与郭槐、郭奕等族中长辈的权力争夺中获胜。
郭统之子郭正也在参军的将校之中,郭正在历史上袭爵阳曲侯,后改封汾阳子,相传曾是唐代名将郭子仪的祖上。
除了这些新入选的汉军将士外,在随同的领兵将领方面,赵广也是精挑细选,将擅长骑战的人才一一派了出来。
傅佥、文鸯本来就驻守在并州,自然是左膀右臂,中坚将领方面,一听到击胡就立即响应的马承、关彝、柳初、薛季等纷纷报名加入。
北参军司方面,马融麾下的周巨、杜模、董宏、祖纳等也跟随着赵广的中军一并北行,其中祖纳通过了科举考试,成为参军司的新成员。
新汉建隆七年,三月二日。
赵广在长安誓师,率汉军主力三万步骑北征诸胡,另有随军辅兵、侨民等万余充当负粮、运输等任务。
汉军临行之时,战旗猎猎,声势极是浩大。
在灞桥上,赵广神情肃穆的辞别刚刚回长安坐镇的姜维,又将张星彩、诸葛婉赠送的平安符藏在胸口,回望巍峨的长安城楼良久。
“出发!”
“大将军有令,全军出征,破虏破虏!”
高昂的号角声呜咽响起,带着阵阵的苍凉之意,祖逖小小的身体挤在欢迎的人群中,看着仲兄祖纳气宇轩昂的身影,一对虎目中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师傅说我枪法还要历练,个子也还要长高,这可真是愁死了,啥时候我才能和仲兄长的一样高。”
“逖弟,且在长安等吾回来。”祖纳瞧见祖逖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的身影,连忙高声安慰道。
马蹄阵阵、呼喝声也渐渐远去。
姜维扶着灞桥上的栏杆,久久的站立远眺,一直到东方的地平线上,再不见汉军队伍的影子,在他沟壑般苍老的脸庞上,正流露出欣慰满怀的神情。
大汉,后继有人!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兄弟多保重
汉军一路北行,从关中往云中、雁门诸郡,沿汾水北上,走河东郡、太原郡是距离最短、也最为便捷的一条道路。
相比长安向西北伸展的秦直道,走河东、太原诸郡一路之上,补给有汾水运输、沿途有汉民可以打探消息,有利于大军的休整歇息。
大军渡过黄河,经过河东重镇安邑的时候,赵广命令前军马承、北宫纯两部先行北上,中军暂停留一日,他准备与汉国河东太守魏容促膝长谈一次。
最近的一段时间,魏容表现的很低调。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一听到有大的战事就急急请令出战,这一种心态上的变化,也预示着魏容逐渐从年轻气盛转为成熟冷静。
“大将军,你这次率军北上,路途遥远,艰难险阻无数,还望多加小心,大汉离不开你!”魏容焦黄的脸庞上,眸子里精光一闪,似乎话里有话。
相比当年江油关时的逃犯,四十开外的魏容性格沉稳了许多,据姜维所说,在魏容身上,他隐隐看到了当年那个霸气十足,以一力阻挡曹操大军的蜀汉大将魏延。
赵广淡然一笑,道:“放心吧,大汉乱不了。这次你留守河内、河东、弘农三郡,责任重大,切切不可大意。”
“谷城那里,我归途时已和寇林说过,注意魏国方面的动向,河东、函谷一线,你和文虎、程亥等将领要精诚协作,特别是要注意晋军的调动,一旦有变,能保河内就保,河内若守不住,就退守河东和函谷,切切不能让晋军入寇关中。”
魏容默然点头,对于赵广留他在河东的目的,他心中也是清楚。
大司马姜维自从东征失利后,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击,身体也越发的老迈,坐镇长安看看家还勉强可以,要是边境各处有战事变动,姜维就是想要上阵,其身体也是不允许。
作为赵广起家时的老部下,魏容和寇林两个肩上的责任都不小。
赵广见魏容神情凝重,安慰道:“胡虏在幽燕屠杀汉人,若不加以重创,幽州、冀州、青州俱将陷入胡族之手,这些胡虏身强力壮,凶狠异常,一旦得到财帛、粮秣和兵械,又有投靠的汉奸效力,其势头将不可遏制。”
“为保大汉千千万万的生民,我们吃点苦、受点罪又算得了什么?让我们祝愿,大汉天军万胜!”赵广临别之时,再次叮嘱道。
“大汉,万胜!”此一时,魏容这个铁打的汉子也不禁动容失声,哽咽道。
并肩作战,战场上的兄弟情谊最为珍贵。
魏容、寇林两个,都是赵广值得信赖的兄弟,虽然不如刘关张桃园结义那样的有名,但在赵广的心里,他们两人的地位也是一样。
辞别魏容之后,赵广继续率军北上,在晋阳分别与傅佥、文鸯两部人马会合之后,汉军一路浩浩荡荡,向马邑一带的秦赵旧长城关口进军。
沿太行、吕梁山脉由南向北,依次为阳曲、马邑、九原、云中、平城五座边塞城池,这一条链式边城体系,也是当年大汉为抗击匈奴而督造的纵深防御壁垒。
很可惜的是,两汉把匈奴打的四分五裂之后,朝堂重臣对匈奴的警惕性也随之大大降低,尤其是汉末动乱以后,黄巾乱起、诸侯争霸、匈奴内附、魏蜀吴内斗,在大汉的北境,壁垒边城也渐渐成了匈奴胡族的地盘。
其中:阳曲的情况还算不错,这里是郭氏世居之地,也就是郭淮、郭统、郭正他们老家,生活在这里的多为守边的汉卒及其家眷。
相比而言,其余四城的情况则不容乐观,属于汉胡混居之地,而且越是往北,胡人占据的比例也越多。
就算是一些自称汉儿的百姓,也多半是汉胡混血,父亲为胡、母亲为汉,他们之所以认为自己是汉人,还是因为不知父亲是谁的缘故。
马邑。
这个地方在历史上非常有名。
春秋战国时期,为狄人所居。赵武灵王时期,攘地西北,置云中、雁门、代郡,马邑地属赵国的雁门郡。
秦始皇三十二年,嬴政派大将蒙恬率军北击匈奴,筑土城养马,故名马邑,后置马邑县,属并州刺史部雁门郡。
汉武帝时期,著名的马邑之围就发生在这里。因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屡屡成为匈奴诸胡入寇的关隘口。
太原郡以北,雁门郡以南,为匈奴北部校尉管辖地域,其驻地就在马邑。
汉匈新一轮交锋的第一战就在马邑打响。
就在汉军北上的同时,匈奴斥候游骑也在汉军前头狂奔,他们必须要抢在汉军先头部队攻击之前,将汉人大举进攻的消息传送到匈奴王庭。
对于屡败于赵广的匈奴人来说,越早得到情报,就准备的越充分,而一旦疏忽大意,就将再次遭受灭顶之灾。
在撤出左国城之后,刘渊听从刘宣的建议,将王庭转移到了更靠近漠南草原的代郡一带。
代郡按汉朝的区域划分,属幽州刺史部。
但实际上,它的位置更靠近并州北部,距离云中、九原、雁门也不远,相反,代郡离幽州治所蓟城有燕山山脉阻挡,道路反而并不好走。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原因,刘渊退守代郡之后,迅速的纠结起了匈奴五部残余,并开始大举吞并杂胡部落、联合宇文鲜卑诸部,壮大自己的实力。
代王城,匈奴王庭。
刘渊正在与盟友宇文莫槐对饮,双方都是匈奴同族,讲述起当年冒顿大单于、伊稚邪大单于、老上单于等纵横草原的事迹,共同语言自然不少。
在微醉之中,刘渊猛然听得赵广这阎王竟然又追杀过来,气怒交加的连着摔了数个酒盅。
“大单于且息怒,军情紧急,万万不可耽误。”幸好,刘宣正好赶来,才始劝阻住了发疯中的刘渊。
“右贤王,这赵广不自量力来我草原,此番定让他来得回不得。”宇文莫槐也喝得差不多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发出豪壮的宣言。
被宇文莫槐这一打扰,刘渊倒是酒醒了过来,感到事态紧急的他,连忙发出王令,召集各部落酋帅部会盟,商讨如何应对汉军来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匈奴人要拼命了
代王城外。
匈奴各部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当户、千长、裨小王和酋帅们齐聚王庭。
鸣镝声起,骑军驰奔。
春夏之交,牧草正在疯狂生长,北风吹过,现出牛羊成群。
这是草原一年最为关键的时季,也是牧蓄交配繁衍生息的紧要当口,按照以往的惯例,匈奴、鲜卑诸部一般是不在这个时候出兵征战,原因就和汉人在九、十月收割季节不出兵一个道理。
但在建隆七年(公元272年)的这个夏季,惯例被打破,诸胡在幽燕冀等地汉人坞堡掠夺了大量的财富,这让他们很是志得意满,连以往的放牧生息也松懈了下来。
放牧是一点一滴的积累。
过程又累又辛苦,未成年的牛羊还有可能染上瘟疫等疾病。
而抢劫是不劳而获,汉人“两脚羊”根本不会作什么反抗,过程不要太轻松。
大大小小的匈奴诸胡酋帅兴奋的呼喝着,一人三、四骑飞驰而来,有些小酋帅刚刚劫了汉人的坞堡,驱羊赶牛,掳着女眷,个个脚软得不行。
汉人女子的皮肤细嫩,摸上去滑嫩的不得了,匈奴族中粗壮的胡女根本就比不上,怪不得当年大单于、左右贤王要迎娶汉室的宗女为阏氏。
文立、崔游陪着笑脸,迎在王庭门口,他们两个也是投靠刘渊的汉人中身份最高、混的最好的人,不过从出身上来说,代表着清河崔氏的崔游比来自蜀中的文立要高了一截。
在学问方面,崔游也确实比投机取巧的文立要强不少。
他不仅是刘渊的汉学老师,而且还教出了不少有才能的学生,比如上党人朱纪、雁门人范隆,现在他们都跟着崔游投效到了刘渊麾下。
有人就有势力。
崔游这一支汉人,也是刘渊非常倚重的力量。
这两年匈奴各部攻伐幽州、冀州等地的行动,不排除有崔游等人影响的原因。
借匈奴诸胡之手,将竞争对手给消灭掉,崔游的手段可以说非常的毒辣,让一惯觉得自己无耻的文立也叹服不已。
从崔游处得了好处,匈奴诸部酋帅的态度也不一样,他们在经过崔游跟前时,一般都会露出笑脸,朝他点一下头,相反,对没有什么用处的文立,则直接选择了无视。
王帐中。
刘渊学着汉人皇帝的样子,坐在锦榻之上,在他的左首稍下的位置,是盟友宇文莫槐的座位,而在右首更下一些,是右贤王刘宣的位置。
“这次征召诸位酋帅前来,只为一件事,相信你们都听说了,伪汉赵广亲率大军数万攻我王庭,汝等各部所在的牧场,也俱在赵贼的扫荡范围之内,我们且议一议,如何破了那赵贼的攻势。”刘宣一开场,就代替刘渊将召集众人的目的告知。
刘宣的资历够老,他这么一说,众酋帅都深信不疑,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就从并州逃出来的,而当时被汉军追杀的狼狈不堪的情形迄今历历在目。
“大单于,那赵贼真的亲自带兵来了?”一名小酋帅惊惶失措的叫喊起来,浑不顾刘渊阴沉之极的脸色。
“都慌什么,雁门、代郡不是平阳,也不是左国,这里是我们大匈奴人的放牧之地,是我们控弦勇士们驰奔的战场,我们是主场作战,汉人远道而来,又有什么可恐惧的!”刘宣喝斥一声道。
“右贤王说的对,汉人不谙骑马,我们却是一人数马可以换乘,单单速度上就占了优势,纵算一时失利,也能立时脱身。”宇文莫槐大大咧咧说道。
宇文部落这些年没有离开过草原,相比已经渐渐农耕化的南匈奴各部酋帅,宇文莫槐对草原上部落撕杀熟悉之极。
刘渊听宇文莫槐这么一说,豹眼猛得睁大,道:“宇文大人,你的意思是且战且退,沿途袭击,让汉人落入我们的包围之中。”
宇文莫槐骄傲的扬了扬头,道:“大单于,这不就是昨天我和你叙述的,冒顿大单于歼灭汉人军队的事迹吗,我们要想击败汉人,就应当效仿先祖的得胜之法。”
宇文莫槐提到匈奴人最为风光的几件战绩,立时让王帐中的酋帅们兴奋起来。
一些新当上部落酋帅的年轻首领,对匈奴最辉煌的那段历史不甚熟悉,这时急忙向年长者打探起来。
“好了,诸位先停一停,我们等大单于号令。”刘宣大声叫喝一声,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
刘渊扫视四周,缓缓的站起身来,魁梧的身躯立时遮住了帐中大半的光影。
“乌力度,你部担任诱敌任务,从马邑开始,抵挡和袭扰汉贼的行军路线,沿途一定要多加袭扰,不得擅自溃逃。”
刘渊将第一个命令交到了帐中一个五短身材、腿有些罗圈的匈奴壮汉手里。
乌力度,匈奴四大姓氏须卜氏的一支,其部落驻守的地方正是在雁门郡一带,刘渊这一次命令倒不是打击报复。
乌力度脸上一苦,无奈的摇了摇头,领了将令下去。
刘渊又将一令拿出,道:“宇文大人,乌力度的袭扰,对于那赵广来说,只不过是隔着靴子搔痒,真正要打胜仗,还得大人出马才行。”
宇文莫槐哈哈一笑,道:“大单于,这一战是我大匈奴扬名之战,我宇文部落要是击败了汉人,那鲜卑人那里,邀请大单于同击拓跋、慕容部落。”
刘渊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盟友之间互帮互助,也是正理。”
宇文莫槐兴奋的领令下去,急着回到宇文部落调集健从骑卒。
在搞定了直肠子的宇文莫槐之后,刘渊又转向刘宣、崔游、文立等人,吩咐道:“单靠宇文一部,要拿下赵贼恐怕不能,我们宫帐军也不能袖手旁观,按赵贼以往得理不饶人的性情,马邑一旦打响,他必须穷追猛打,我们要先预设好地点,做好万全准备。”
“传令下去,谁敢走漏一点风声,不仅要杀他全家,就是全族也要牵连诛灭,就算是牲蓄也不放过。”刘渊杀气腾腾的喝令道。
在连续的败仗之后,刘渊决定吸取几次失利的教训,将预防措施一一想在前面。
不得不承认,这个汉赵的开国皇帝在经历了反复的打击之后,终于开始显山露水,并尝试着利用一切有利条件对付起赵广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飞豹王弥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组成对抗赵广的反汉统一战线。
这是刘渊在跑到代郡之后,一力坚持的大事。
当然,团结、统一战线这样的现代词语,刘渊是不懂的。
他只是不计代价的招兵买马,聚集各路“英雄豪杰”,要与赵广一决雌雄。
当年游历洛阳时结识的狐朋狗友们,也在刘渊“伐伪汉,杀阎王”的口号感召下,抱着扬名立万的想法,来到刘渊的麾下为将。
其中,最为出众的人物,是汉人王弥。
王弥,绰号飞豹,为魏国大将王颀的孙子。
王颀在历史上也算颇有名气,还曾征讨过乐浪等地,不过,在赵广穿越来之后,王颀很倒霉的成了江油关第二个被阵斩的魏将。
没了祖辈、父辈的护持,王弥从地方豪帅变成了寒门子弟,这种强烈的落差,让他对杀死祖父王颀的赵广等人恨之入骨。
在五胡十六国时代,有二个人是为了造反而造反的,一个是石勒,一个是王弥。
石勒是没办法,出身杂胡,奴隶身份太低,只能靠造反起家。
而王弥则完全是哪里有暴动就跑到哪里?草寇刘伯根在青州举事,根本就不成什么气候,结果王弥带着几个家人就投了刘伯根造反,结果自然很喜人,刘伯根旋败,王弥也成了被通辑的要犯。
这一次,王弥一听说刘渊要和赵广开战,兴奋的一夜未眠,呆在刘渊那里他还嫌不接近前线,于是就向刘渊请了王令,到乌力度的北部校尉部落督战。
汉军兵出雁门关。
担任前军主将的傅佥神情严肃,正在听取马承、柳初两将刚刚打探回来的军情奏报。
傅佥这一次拔得头筹,主要是他驻守的太原郡距离雁门关最近,等赵广从河东郡动身时,傅佥已经召集起本部人马,抢占了雁门关隘。
相比而言,文鸯的驻地上党郡虽然也与雁门、代郡离的不远,但茫茫太行山脉阻挡,文鸯就算想找匈奴人撕杀,一时也难以找到。
马承率骁骑营一部担当最前方的斥候骑兵,这也是最为危险的一桩差使。
不过,马承并不在意,对于习惯了马上征战的他来说,这种在马背上生活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他也乐在其中。
“禀傅督,匈奴胡骑三日来,与我部交锋不下二十余次,其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想要迟缓我军的北上速度,末将提议,集中全部的骑兵突进,一举抢占马邑,待夺了边城之后再行休整。”马承涨红了脸,不服气的谏议道。
好不容易抢了一个先锋的差使,却被什么狗屁匈奴北部阻住了去路,马承心里一口气哪里肯咽得下去。
傅佥将目光转向柳初,追问道:“除了匈奴北部胡骑外,可还见到其他胡虏出现?”
柳初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见到除匈奴北部外的其他胡骑,不过,胡骑每次来袭不过百余骑,虽然甚烦,但我大汉斥候足以应付。”
听柳初这么一说,傅佥一颗心才始稍稍定下来,他最怕就是匈奴人集中优势兵力,包围汉军的前军,那样的话,他们这一部就只能先停下来,等待后续的部队上来了。
这样的话,虽然足够稳妥,但于傅佥、马承等人来说,先锋不能破敌,却是万万不能接受。
马邑。
这个地方的地形地貌非常特别,在它的南面,是雁门关所在的句注山,西面是管涔山,北面又是洪涛山。
三面环山,只有朝东北方向,有一条谷道通向雁门郡的九原。
当年汉武帝在马邑设伏,韩安国大军就顺着现在赵广北进的线路,从太原郡往北,经雁门关杀奔马邑而来,与此同时,汉军在句注山、管涔山、洪涛山布下了阻击阵地,也就是说要挡住匈奴从这二个方向突围的去路。
与匈奴人平原骑战相比,汉人在山地战的优势明显,更为先进的弓矢、弩矢,还有利用地形设下的栅栏营垒等,都能够为汉军提供助力。
这也说明了,掌握了先进文明知识的汉人,比未完全开化的胡虏在利用工具、自然地理等方面,还是要强了不少。
不过,汉武帝的这一次谋划最后却因一个贪生怕死的尉史出卖,而让军臣单于的十万匈奴大军从唯一的出路东北谷道逃之夭夭。
当然,除了叛徒之外,领令从代郡侧击匈奴的汉将王恢也没有尽到阻击的责任,他的部队连匈奴人的面都没碰上就撤退了。
汉人这一次的阴谋,被匈奴贵族们用羊皮卷忠实的记录了下来,并成为告诫汉人不可信的最好证明。
乌力度的祖上须卜氏是匈奴四大贵族之一,须卜兰、须卜格两位公主,当年还和细君公主、解忧公主一同嫁给乌孙国王。
这里要强烈吐槽下乌孙王,能够让大汉、匈奴两大强豪将公主嫁给你,怎么在历史上连点大的声响也没扑腾出来。
看来沉迷美色,果然让人丧失雄心壮志。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乌孙王本来就是一个庸人,只不过运气好,生活的年代正好是汉匈两强争霸,他这个地区小强突然有了拉拢的价值。
且说乌力度驻守马邑,死守他是绝对不干的,平阳之战单氏部落的下场,让匈奴各部酋帅心中惊惧,那种坐困孤城,又无援兵的滋味,想想都感到可怕。
刘渊的命令不能不听。
自从当了大单于,联合宇文莫槐、收纳汉人武装之后,刘渊的威势也跟着与日俱增,乌力度这一支北部校尉,已经不在刘渊的眼里。
乌力度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利用骑兵快速灵活的优势,不断的在汉军前进线路上袭扰,只要能起到阻敌的作用,就算损失一些勇士,也在所不惜。
不过,他的这点想法很快就遭到了刘渊派来的汉人好友,监军王弥的讥讽。
“真是愚蠢之极,打仗不是这么打的,一打就逃怎么能胜,且看我王弥的手段。”王弥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朝身后跟着自已的健儿挥了挥手。
乌力度没想到这汉人监军如此嚣张,但王弥是刘渊的好友,他也得罪不起,只能拔了千余胡骑交给王弥指挥。
飞豹王弥得到第一支归属自己的骑兵队伍后,立时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军事才能。
第二百七十九章 马承威风八面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春秋时兵法大家孙武在《孙子兵法》中的名言。
在后世时由于网络的普及,几乎人人皆知。
但在三国魏晋时期,除了汉人军队里的中高级将领、朝堂上的读书士子之外,知晓其中涵义的人少之又少。
汉人里面尚不普及,诸胡更是不知,匈奴因南附日久,刘渊、刘宣等汉化的贵族对此都有熟读,但像乌力度这样的部落酋帅,却也只是听说,并不知其真正意义。
这是因为匈奴没有文字,只有代代相传的匈奴语,也就是依靠人来转述,事件的真实性和完整性都不能保证。
从身份来说,乌力度是须卜氏的一个左大将,算是贵族中的一员,但未有汉族老师启蒙,乌力度只能翻阅下族中保留的几份羊皮卷,从上面的象形图案中猜测一些事件。
匈奴人只知道执行死命令,而王弥则不然。
王弥出身名门,很有才干,阅读过不少诸子百家的书籍,按历史记载,他年轻时游侠于洛阳,也就是说是个文武兼备的全才。
这样的人应考估计是不行的,但实战能力相当的强。
再加上野心勃勃,王弥在五胡十六国乱世中脱颖而出也是必然。
按历史记载,王弥的一生可以用乱世枭雄来形容,从洛阳回东莱郡后,王弥参加妖贼刘伯根叛乱。刘伯根战死,王弥转战青徐两州,攻杀官吏,有众数万,声势浩大。
永嘉二年,王弥率军进逼洛阳,为晋军所败。后归附刘渊,任征东大将军。前赵光兴二年,王弥与刘曜、石勒攻破洛阳,在回师青州途中,其为石勒所杀。
赵广的到来,在改变三国末年历史的同时,也改变了王弥等人的人生轨迹,本来在洛阳游学的王弥,看到赵广崛起的事略后,也不甘心回到山东老家过平淡无奇的日子。
王弥决定搏上一把,投效好友刘渊,在汉胡争霸中伺机壮大自己的实力。
为了对付强大的汉国,王弥对赵广军中的大多数将领,仔仔细细的研究过,马承这等在沓中跟随赵广征战而来的悍将,更是王弥研究的重点。
鲁莽、暴噪、易怒。
这是王弥给马承贴的六字标签。
这一次阻击汉军,王弥认为,单单沿途袭扰无法触动憾动汉军分毫,他的想法是在管涔山一带设伏,将汉军一部引入包围圈,然后利用时间差,一举吃掉汉军先锋。
“打一场小规模的骑战,让那赵阎王知晓咱飞豹王弥这一号人物!”王弥从乌力度处领了一千五百余杂胡轻骑,脸上露出阵阵狞笑。
有了这千骑兵马,他王弥就有了乱世争雄的本钱。
扬名立万的豪情在王弥年轻的胸膛里滋长,野心勃勃的他,心中对汉胡民族矛盾等等完全不感兴趣,有的只是弱肉强食的快感。
不用遵守什么法度,只管无情的杀戮!
这种混乱的时世,让王弥兴奋的不能自制。
马承、柳初率轻骑在前开道。
综合马承这些年的表现来看,少时惊艳,大时了了。王弥总结的也算到位,马承确实成长的速度有点缓。
马超本身有羌人血统,性格脾气很不合群,马承在继承了马超勇猛善战优点的同时,性格上的缺点也一样传了下来。
由于偏科,马承几次尝试,都无法独挡一面领军作战。
想当年,赵广在江油关整编时,设立了重步营、骁骑营、劲弩营三个主力营,三营主将分别是魏容、马承和寇林。
经过一系列战事的锻炼,魏容早已独挡一面,成为汉国河东方面军的主帅,并且深得赵广的信任。寇林虽然不及魏容,但也承担起了新城三郡的驻防重任,也算是一镇重将。
唯有马承,成长的速度相对较缓,他的定位依旧在牙门将一级,无法做到独挡一面。
这一次担任汉军先锋陷将,也幸亏有傅佥的一力举谏。
傅佥一是看在老兄弟的份上,二是考虑到骁骑营行军速度快、成军时间长,战斗力各方面都不错。不过,为稳妥起见,傅佥也是将柳初配给马承当副将,希望这个稳重的年轻人能够帮助马承分析战况,及时拿出对敌的策略来。
北宫纯的凉州大马属重骑兵,并不符合担当斥候,而从雁门关至马邑这一路,山岭重叠,道路虽然有谷道,但却是千折百回,很不好走。
“汉振威将军马!”旌旗猎猎,被风吹得席席倒卷,汉军骑卒眯着眼睛,在漫天的风沙中艰难的辩认方向,做好标记,为后续大军行进提供路标。
马承带着要证明自己的心志,率领一部骑军冲在前面。为了展现能力,马承将冷晖枪的枪术发挥到了极致,连续的挑翻十余员匈奴胡将。
面对状态爆棚的马承,诸胡游骑莫能挡其锋芒。
五、六月间,正是沙尘暴最为猖狂的时候,沙石扑面而来,遮天蔽日。
不知不觉间,马承所部与傅佥中军的距离越来越大,就算是副将柳初与马承之间,也拉大到了三里的距离。
管涔山道上,马承的骑军一路掩杀,将乌力度打的身边只剩下的十余骑,逃窜的匈奴人狼狈不堪的狂奔,朝着山岭深处遁逃,似乎已经迷失了方向。
“给我追,拧下那胡酋的首级。”马承大叫一声,挺枪策马驰奔在前。
汉匈两军骑卒叫喊着疾奔,马承一边追杀,一边从马鞍上取下弓箭,瞄准了前面乌力度若隐若现的背影。
百步穿杨!
“嗖!”三棱铁簇箭头,逆风射出,直奔乌力度仓皇失措的后背。
“哎呀!痛杀我也!”乌力度躲闪不及,被马承一箭射在左肩之上,剧痛让他不自禁的松了手中的马缰。
乌力度速度一慢,马承这厢就追了个马头马尾!
冷晖枪在迷茫的沙石中疾刺而出,准确的从乌力度的后腰处刺入骨骼之中。
这一枪正中要害,把乌力度的腹腔一下掏了个对穿,脸色刹白的匈奴胡酋立时痛的说不出话来。
“死!”
马承大喝一声,枪势猛的一收,即将垂死颤动的乌力度挑到了半空之中。
第二百八十章 将军难免阵前亡
乌力度的身体在冷晖枪上抖动了几下后,遂瘫成死狗一般。
“虏贼,授死!”马承霸气十足的大喝一声,使劲猛的一甩,乌力度就像破麻袋一样,被抛入谷道的深沟之中。
匈奴北部胡虏见到酋帅被杀,心中个个惊惧。
没有斗志的诸胡骑卒在骁骑营的追杀下,溃成一盘散沙。
马承力杀匈奴五部酋帅之一,兴奋之余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然而,未等他啸声停歇下来,沙石暴呼呼席卷的风声中,如雷般的马蹄声响已经越来越近,震动的异响让砍杀中的骁骑营汉卒不自禁停下动作来。
“胡骑!胡骑来袭!”
最前面的一名汉卒惊呼出声,他的叫喊却引来了王弥伏兵的一顿箭雨,被射成刺猬的汉卒卟嗵一声栽落于马下。
“有敌!”
马承寻着骑卒的惊叫声望去,只见漫黄的尘土中,一彪杂胡骑兵穿戴着晋国士卒的制式铠甲,手持着环首刀和长枪,正呈半月形逼迫过来。
“什么人?”马承怒喝一声,由于尘土飞扬,他又处在逆风向,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王弥背风相对,早将马承等汉骑的一举一动瞧得真切,他缓缓的举起手,大叫道:“伪汉国贼,人人可诛之,杀!”
作为汉人子弟,王弥在词汇量上确实比匈奴人要强上不少。
刘渊等人称呼新汉诸将,一般只是以伪汉相称,并无国贼两字,而王弥却是别出心裁,将国贼的称号安到了马承等汉将头上。
其实,若以历史记载的事实来看,王弥本人倒是非常符合国贼的形象。
听到王弥将令,早已憋了一肚子怒火的杂胡骑兵立时兴奋起来,他们分成数个小队,以三、五骑为一伍,开始向骁骑营冲杀过来。
两军剧烈的交错撞击。
汉匈骑兵们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立时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战马与战马碰擦而过的裂痛,环首刀切入肌体的喀嚓声响,以及受创士卒的痛苦叫喊,响彻了整个管涔山。
马承因刚刚枪挑乌力度的原因,人、马都兴奋到了极致,而在到了顶点后,即是一阵难以克服的疲惫袭来。
速度上稍缓的马承立即被王弥和一众胡将盯上,包围着他的胡骑里三层、外三层,达到了二十余骑之多。
马承被围在垓心动弹不得。
仅一刻钟的功夫,马承全身已是鲜血淋漓,征袍处处都是血迹,冷晖枪的枪杆就如同血洗一样,滑的让人握之不住。
“哈哈,此汉将如此骁勇,必是那赵贼麾下重将,儿郎们,我们再加把劲,斩杀此僚,为左大当户报仇。”
王弥大叫一声,不停的指挥身边诸胡掩杀上去,进一步消耗马承的气力。
诸胡骑卒正杀得性起,听到王弥叫喊,急忙催马上前,一时间哪里还管得了其它,这连番的消耗下,马承终于力竭,再难以支撑。
“大将军,众兄弟,来生我们再杀胡!”马承嘶声叫喊,双腿再次挟紧已经跑不动的战马,冷晖枪枪尖倒转,指向咽喉要害。
将军难免阵前亡。
凉州马家的骄傲、渴望超越自己的志向、不能承受失败的心态,都让马承在绝望中,选择了最为悲壮的方式。
当年,霸王项羽不甘失败之辱,自刎乌江。
马承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也不甘被王弥等胡虏所杀,自杀是他最后能够保持尊严的方式。
枪入喉间。
一下刺穿了颈间的椎骨,马承怒目圆睁,口中喷出股股的鲜血,身躯也随之倒伏在马背上。
随着冷晖枪掉落于地,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身死的信息,希咧咧的连续嘶鸣不已。
马承的这匹战马,还是沓中时白马羌老羌王杨千万所赠,其年龄已近十岁,到达了老迈走下坡路的时候,这一次若不是战马的拖累,马承冲出包围圈也说不定。
王弥冷笑的看了看马承倒伏的身躯,跳下战马拾起冷晖枪试了一试,满意的点点头,这杆精铁打造的湛金枪是马超当年所用,使将起来极是顺手。
马承前军骁骑营五百余将士大部战死。
仅有不到十余骑侥幸脱围而出,狂奔中的汉军骑卒一面回头观察战况,一面抹着眼泪朝雁门关方向疾奔。
柳初此时刚出雁门关没有多远,刚出关隘没有多久,他便遇到了尘暴,结果前军标注的路标被风吹的不知去了哪里。
无奈之下,柳初只能再派斥候分头探路,在人生地不熟的所在,要找寻出一条道来着实不易。
等这一番折腾下来,汉军前军两队人马已经脱节了三、四里之遥。
待柳初听到尘风中喊杀之声时,马承那边战事已近尾声,柳初急急带着队伍驰援过来,迎接他的却是王弥诸胡远去的背影,还有骁骑营将士战死不屈的身躯。
“马.........!”柳初急切的叫喊起来,但却只说出了一个字,便哑然再无法出声。
马承仰天躺在谷道的一块青石上,旁边的老马低垂着头,不住的用鼻子拱着主人的身体,似乎在说快快起来,我们再行出征!
柳初艰难的一步步来到马承跟前,面前的一幕让他立时红了眼睛,马承的眼睛圆睁着,一眨不眨的瞪着灰蒙蒙的天际,似乎在诉说他心有不甘。
“报柳将军,骁骑营前军全部战死!呜...........。”随同救援而来的汉军将校跌跌撞撞,来到柳初跟前,哽咽禀报战况。
柳初单膝跪地,将马承的头轻轻的扶起,慢慢的抚过他的眼睑,低声道:“此仇不报,我柳初誓不为人。马大哥,你瞑目吧!”
也不知是柳初诉说原因,还是头颅的动作让马承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眼睛慢慢的合了起来,腊黄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意。
“东莱王弥,汝杀我汉家兄弟,必不得好死!”柳初厉声大喝。
“东莱王弥,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汉军将士复仇的声音回荡在管涔山的山谷之间,层层叠叠传扬出去,形成洪亮的人浪回响。
王弥此时已经撤退到洪涛山一带,听到远处汉骑的声声叫喊,得意之极的脸庞上更是一副狂妄无度的样子。
“哈哈.......,好死不好死,谁说了都不算,要阎王爷说了才算。”王弥哈哈大笑,但这话一说出口,他脸色就猛的大变。
阎王这个词,本来只是虚语,泛指牛鬼蛇神一类,王弥根本不信这些东西,自然也不会惧怕什么神灵。
但在赵广名声大涨之后,阎王就几乎成了赵广的专用名词,王弥这一句话,怎么听着,都好像是说他的性命,要由赵广来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