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宛如人格分裂
一千这样的数量，就很尴尬。
说多也不多。
三万精兵，和三万一千精兵，能有什么区别？
旁边的副将躬身道：“殿下虽然未曾向朝廷提过增援的要求，但万岁爷心里到底还是念着殿下的，所以才会主动抽调精兵派过来。”
墨时渊放下了手里的地图。
他姑且还是带人前去辕门察看。
兵马整齐排列着，虽有战鼓擂动，但众人经过长途跋涉，脸上多少显了疲态。
墨时渊随意检阅一遍，微微颔首：“连云，你清点完人数，再把他们编进各营。”
“是！”副将拱拳，“殿下，后边还有一辆马车，似乎是由御前侍卫护送的，您要过去看看吗？”
墨时渊这才朝着大后方望过去。
果真是一辆皇室的奢华马车。
马车旁边所谓的御前侍卫，正是楚锋寒。
墨时渊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想看见这名少年。
无缘无故，皇帝干嘛把楚锋寒送过来碍他的眼。
“启禀殿下……”
旁侧的兵刚想说话，那马车帘子忽然就被掀开，一张倾城俏丽的脸庞徐徐展现在秋风暖阳下，似是仍带着些困倦，双眸迷蒙，脸颊绯红，如画中仙的惊鸿一瞥。
墨时渊瞳孔微微一缩。
此时，连站在他身后的副将都看愣了。
燕桃扒着马车门，小心翼翼下来。
她像是醉酒似的摇晃不定，等看清前方的墨时渊，小脸顿时绽放出灿烂笑容，提起裙摆哒哒跑向他。
“殿下！”
听到这一声呼唤，墨时渊方才确定，眼前的美人儿真不是幻觉。
她……竟随着援兵一起来了？
还是在那姓楚的陪同下。
墨时渊一动不动，完全不打算像热恋情侣一样张开双臂过去迎接爱妃。
直到燕桃跑得双脚发软，如同毛绒球一般轻飘飘的倒下，墨时渊才骤然踏出一步，伸出手托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燕桃顺势滚进了他怀里。
深深呼吸一口大反派的气味，真是充满了安全感。
“怎么这么烫。”墨时渊拧眉。
他把手背放到燕桃的额头上。
显然，她的体温太高了。
楚锋寒牵着马过来，“燕娘娘前几天水土不服生病，喝了些药，现在身子仍然有点发热。”
跟前几天突如其来的高烧相比，已经好了许多，不过还是处于低烧状态。
墨时渊看了楚锋寒一眼。
他沉默着把燕桃扛了起来，走出营地。
众人跟在后面，心里多少有点纳闷——
好好儿的一个大美人，太子殿下咋就非要像扛猪一样把她撂在肩膀上呢？
“把随军的太医叫过来。”
墨时渊留下这么一句，就把燕桃扛进了自己暂住的府邸。
他推开房门，轻轻放下燕桃以后，又用力掐住了她的脸颊，宛如人格分裂。
“谁让你来的？”男人神情冷绝。
燕桃被掐成嘟嘟嘴，讷讷道：“皇桑让我来的啊。”
“必定是有人向父皇进言。”
墨时渊冷笑。
燕桃心虚，“人家也只是担心殿下在边关会感到寂寞，专程派我来安抚一下而已，绝对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目的哒。”
“是么。”墨时渊看着她，“不如我现在就给你机会，让你安抚我？”
第77章 你让我做条死鱼还行
燕桃的脸蛋还被墨时渊紧紧捏着。
她瞪大眼眸，脸颊上两坨肉鼓起来，乍一看像是受了惊的河豚。
“殿下，窝还没有做好准备……”
呆了大半晌，燕桃才艰难的想到拒绝理由。
墨时渊缓缓松开手，一双寒眸冷冷盯着她，“这种事，并不需要你做准备。”
真是标准的渣男发言。
燕桃抿唇，捧住自己发疼的脸颊，低眸不语。
当然，她也不能指望大反派有多么爱惜尊重女人。
墨时渊的左手撑在燕桃小脑袋旁边，俯下身子，几缕墨发垂落在她的肩膀上，使得她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他的阴影里。
“你该学以致用。”
男人一字字说着，低沉嗓音如同无形的蚊虫般钻进燕桃耳里，让她心尖痒痒的。
燕桃恍惚了一下，随即猛然反应过来。
学以致用，说的是那些画册吗？
燕桃霎时红了脸，委屈巴巴道：“我觉得那些太高难度了，你……你让我做条死鱼还行。”
说完她就用力闭上眼睛。
仿佛真变成了一条躺在砧板上的咸鱼，任由反派宰割她。
墨时渊凝视她长长的眼睫毛，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不知是发烧还是羞涩的缘故，脸颊比以往都要红得多。
燕桃感觉到男人的气息越来越逼近。
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她胡思乱想着，不愧是在大漠风沙里长大的男人，哪怕闭了眼，却依然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如此浓烈的气场，如同捕食的野兽一般。
与那些故作风雅的皇城贵族，当真是截然不同的。
手脚发麻之际，这股气息却突然离远了。
燕桃怯怯睁开眼，只见墨时渊坐在床沿，侧颜如刀削斧凿般清冽完美，神情冷冷的。
他低眸，“你先好好养病。”
弱唧唧的哭包。
身体还没好，根本经受不起欺负。
人都已经千里迢迢的送过来了，若是没两天就被折腾死，岂不浪费。
燕桃揪着衣襟坐起来，鼻尖红红的，就在墨时渊身边呼着热气，轻声道：“殿下的手是不是有伤？我可以给你包扎上药。”
“不用。”
墨时渊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青筋毕露，血管明显，确实有些狰狞。
他站了起来。
这一打眼，燕桃就看到了他腰间刀柄挂着的香囊，上面绣了一只熟悉的丑鸭子，正是临别时她送给他的那只。
燕桃微怔，“殿下，你一直带着我送给你的香囊吗？”
墨时渊淡淡道：“嗯，气味还算助眠。”
燕桃：“……”
她们精心设计的毒香囊，原来对大反派来说，也就是个助眠安神的作用。
不过，连玉竹都不愿意随身携带的丑香囊，墨时渊竟然时刻挂在刀鞘上，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果然，反派都是审美很独特的。
燕桃发着怔，忽然伸手去取那香囊：“殿下，把它换了吧，它的气味应该也已经淡了。”
墨时渊眸底骤然掠过一抹厉色。
他从来不让别人碰自己的刀。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就静静看着燕桃从刀鞘上把香囊取了下来。
第78章 臣妾可真感动
“少了点什么。”
墨时渊说。
“啊？”
燕桃捏着那个毒香囊，闻声抬起头来，一脸迷茫。
墨时渊按下刀柄，“我习惯了这上面挂着东西，如今你取走它，我再出刀的时候，会手感不好。”
燕桃想了想，道：“那我明天再给你做一个新的挂饰吧。”
“嗯。”
墨时渊这才满意的离开。
燕桃却是心里很纳闷，她明明记得反派暴君杀人以‘脏’出名，直白点来说就是非常随性。
他可能随手用一块大石头砸碎你的脑壳，也可能用一斧头把你劈成两半，跟在他身边，要时刻准备好观赏西红柿汁到处飞溅的壮观场面。
这样的男人，为何偏偏对出刀的手感有执念？
燕桃摇了摇头，感觉小脑袋更昏沉了，顿时像一滩烂泥软软倒下。
太医过来给她诊治。
边陲之地，也没什么良药，太医只能叮嘱她把被子捂紧，闷出热汗来就好了。
燕桃默默抓紧小棉被。
等到晚上，墨时渊才再出现。
燕桃看他解下长刀，挂起大氅，一身的寒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便瓮声瓮气道：“殿下又来看臣妾了，臣妾可真感动。”
墨时渊睨了她一眼。
“这是我的房间。”
他只是夜深了回来休息，并非特地来看她。
燕桃一愣，“原来不是客房啊？”
“这座府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收拾客房做什么。”
墨时渊慢慢解开缠在手腕上的白布。
燕桃眼尖瞄见白布上沾着黑血，但那必然不是墨时渊的血。
反派似乎有一个小习惯，就是在手腕和刀柄之间缠布，这样握刀更稳，杀人更快。
当他手上多了一块染血的布，燕桃便知道，他定是又去杀人了。
燕桃拿被角盖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泛着憋屈的眸子，“房间脏一点也没关系的，我不娇气，可以将就着睡！”
墨时渊：“为何？你不就是被送来给我暖被窝的么。”
兴许是白日里操劳过度，他的语调此刻听起来多了几分慵懒和倦意，不再是冷冷淡淡的。
燕桃诚恳道：“可我现在生病了，不能把病气传染给殿下。”
“发着热，更方便暖被窝。”墨时渊毫不介意。
燕桃无言以对。
她觉得边关可能确实是条件太艰苦了，以至于反派在这里的变态指数成倍上升。
“殿下，热水备好了。”
几名侍女敲了房门，将浴桶抬进来。
其中一个顺势要去给墨时渊宽衣。
墨时渊忽然握住了那名侍女的纤纤素手。
“殿下……”侍女欲语还休，娇羞的低下了头。
她们都是本地县丞府里的奴婢，临时被抽调来伺候太子殿下。
有些胆大的，心里就会幻想自己一步登天，得了太子的青睐，被带回京都享受荣华富贵。
侍女还以为时机终于到了。
就算从京都来的侧妃娘娘还在，那也没什么的，她又不介意和娘娘一起服侍太子。
却不料，她尾音婉转的呼唤声还没落下，手骨就骤然发出惊悚的‘咯吱’响声！
“啊！”
侍女的惨叫顿时划破夜空。
第79章 燕桃决定装死
燕桃听那惨叫声听得头皮发麻。
浑身一咯噔，好不容易遵照医嘱在被窝里闷出点汗，霎时间又被吓得手脚冰冷。
墨时渊看着侍女，眼神非常平静，“不要对孤动手动脚。”
侍女满脸痛苦惊惧，边流泪边点头。
墨时渊却还没有放过她，慢慢收紧力道，让那刺耳的骨骼响声在黑夜里如同恶魔的咀嚼声一般悄然蔓延。
燕桃：？？？现在是谁在动手动脚！
这男人真是外表再淡定，也掩盖不了他的疯批本质！
又过了片刻，燕桃都怀疑那女子的手是不是快要碎了，墨时渊才一脸若无其事的松开。
其余侍女也不敢去搀扶那个痛得几乎要晕过去的同伴，瑟瑟发抖着，仿佛要避开瘟神似的急匆匆退出房间。
浴桶热水仍然冒着雾气，紧闭的房间很快就泛起了一层朦胧，燕桃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如青松般高大挺立，却又如雾中鬼魅般令人毛骨悚然。
燕桃决定装死。
那名侍女冒犯了墨时渊，只是断了只手，还能保留全尸，说不定算是很幸运的了。
墨时渊的目光却看了过来，缓声道：“你来伺候我更衣。”
燕桃作为他的妃嫔，找不到理由来拒绝。
她只好下了床，哆哆嗦嗦来到墨时渊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肌肉还真是挺结实的。
腰窄，肩宽，典型的穿衣架子身材，哪怕披个麻袋也能穿出气势来。
解到一半，燕桃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你闭眼作甚？”
墨时渊一直盯着她娇美的脸蛋看。
燕桃无脑吹捧：“殿下的身材太好了，简直是自带光芒，我怕看多了会闪瞎我的眼睛！”
墨时渊轻哼，倒是没有强迫她非得看什么的。
燕桃听见一声哗啦的水声，这才睁开眼眸。
男人已经背对着她在浴桶里坐下，双手展开靠在木桶上，微微仰起头，肩颈弧度不输给燕桃见过的任何一个美人。
只是，他的背上有许多伤痕。
看起来都是陈年旧伤，交错重叠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这些伤痕足以说明，墨时渊多年来在塞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看够了就干活。”
墨时渊懒懒侧过脸来，刀锋般的轮廓在水雾中也被柔和了几分。
他何等敏锐，有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牢牢盯着他后背看，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燕桃不敢继续发呆，赶紧拿了绢布过去给他擦身子。
幸好水汽很浓，她也看不太清晰，不至于感到难堪。
“你是不是没吃饭。”墨时渊抬眸看她。
燕桃怔了怔，答道：“晚膳和药一起送过来的，我都吃了。”
墨时渊慢慢道：“我的意思是，你太没力气。”
“那我再出多点力好了。”
燕桃心里嘀咕，这男人的皮就是厚，早知道她应该找来砂布给他磨，搓死他。
除了擦拭，燕桃又还要给他按摩捶肩，搞得自己累呼呼，出汗效果比躺在被窝里还要好。
虽然她也趁机摸了大反派的肌肉，等于是成功在老虎嘴边拔毛，总得来说不算很亏。
第80章 他忽然握住燕桃的手
就这样给反派洗了大半刻钟。
他忽然握住燕桃的手。
燕桃吓得不敢动，还以为自己也要跟那名侍女一样被捏碎手骨了，吸了吸鼻子准备开始嘤嘤嘤。
结果，墨时渊只是让她停下动作，自己从水里直起身子站起来。
燕桃赶紧闭眼。
等哗啦啦的水声恢复平静，燕桃的两只手还僵在半空，无处安放。
她听见墨时渊似乎窸窸窣窣的穿了衣衫，这才悄悄睁开眼，“殿下准备歇息了吗？”
墨时渊看了她一眼，“你去洗洗。”
燕桃出了点汗，也是想清洗一下的，便点点头放下绢布，想出门去让侍女准备新的热水。
墨时渊却叫住了她，“此地缺水，每晚只能煮一桶热水用以沐浴。”
燕桃一怔，“可是这桶水殿下已经用过了……”
“嫌弃？”
“不敢不敢！殿下千金之躯，泡过的洗澡水都是香喷喷的，哪里轮得到我这个脏东西嫌弃嘛！”
燕桃的求生欲极强，有良好的自我保护意识。
不过说实话，这水确实也还是很清澈干净，看不见一丝杂质，墨时渊就像是不染尘埃的神仙一样，连根头发都不掉的。
燕桃听说武功很高，内力很强的人可以做到让全身不沾半点灰尘，她也没学过武，不知道墨时渊是不是这样。
“不想洗就出去吹风，吹干净了再回来。”
墨时渊随意拿起水盆里的帕子擦脸。
燕桃瘪着嘴，“外面风那么大，会把我吹成病重，然后死掉的。”
墨时渊毫无反应。
很明显，如果燕桃不把自己弄干净，他不会让她上榻。
燕桃又发现了反派的一个特点。
他杀人过招的手法很脏，可是在别的方面却有点洁癖。
什么怪人啊这是。
燕桃没有办法，只好默默把一扇屏风拉过来，将浴桶隔开，自己就站在屏风后面宽衣。
墨时渊微微抬起寒眸。
屏风后面的剪影亭亭玉立，如同水池晚雾中的一株清莲，摇曳生姿。
男人眸底掠起一抹暗光。
想要撕毁美丽事物的暴戾冲动在瞳孔深处翻涌，达到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之后，再缓缓熄灭，回归虚无。
燕桃却浑然不觉，认真扎好头发，然后小心翼翼踩着凳子进了还算温热的水。
她抱着膝盖，轻轻舒了一口气。
水的温度，像是男人身上残留的体温，柔和包围着她。
想到刚才墨时渊也在这水里，寸缕不着，燕桃不禁心跳加快脸颊发热，仿佛刚退下去的烧，一下又席卷而来……
过得两刻钟。
燕桃也洗漱完毕了，总算把自己的洁净程度提升到符合反派的标准，得到上榻歇息的允许。
她只敢占着里侧的一点小角落，抓着棉被蜷缩起来，偷偷瞄着墨时渊。
“睡过来点。”墨时渊低声道，“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燕桃：来杀你的。
当然，真实目的不能说出口。
她只能巴巴的往墨时渊身边挪动半寸，“臣妾来给殿下暖被窝。”
“嗯。”
墨时渊对现在暖烘烘的被子感到还算满意，就这样侧身躺下来了。
第81章 反派，你不对劲
燕桃又是对着墨时渊的背。
不过，这次她就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
燕桃觉得自己应该尽早把京都发生的事告诉墨时渊，可她又不确定现在能不能开口跟他说话，只得默默盯着他的后脑勺。
顷刻，反派的声音便幽幽响起：“你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说。”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直被某种小动物凝视。
习武之人通常比较敏感，燕桃这样盯着他脑袋，会让他很难入睡。
燕桃赶紧凑过去，贴在墨时渊身后，悄声道：“殿下，东宫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你想不想知道？”
这种八卦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墨时渊并不想知道。
燕桃见他不吭声了，又继续说：“这件事要从那天晚上说起，我吃了三颗茶叶蛋，饱得想打嗝，玉竹就给我做了一碗消食汤，我捧着那碗汤坐在院子里，才喝了两口就看到柳公公进来。”
墨时渊：“你怎么不从你娘十月怀胎开始说起？”
燕桃委屈的对手指。
她觉得自己应该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嘛。
免得说漏了哪些地方，又被反派骂。
燕桃抿着唇，不情不愿跳过喝汤的这一段，直接来到千鸟殿这个关键地点：“……我看见锁开了，心里觉得很奇怪，走进去以后听到有男人和女人在说话，男人说自己收到风声，太子肯定没法活着回到京都了，女人就又叫又笑，还骂他死鬼。”
墨时渊静静听着。
忽然，他问：“那女的是怎么个叫法，你且模仿来听听。”
“大概是这样吧……”
燕桃刚想模仿，淡粉色的唇张到一半，又赶紧合上。
反派，你不对劲？！
让她模仿了那种声音是能有什么意义啊！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那个男人说的话吗？
“怎么不说话了。”墨时渊的声音低沉带笑。
燕桃鼓着脸颊，闷闷道：“我叫不出来，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殿下没必要让我去模仿，平白脏了自己的耳朵。”
墨时渊淡道：“好不好听，得看叫的人是谁。”
“殿下若要问那女子是谁，我听声音其实挺像尹侧妃的，可是我不敢跟皇后说，也没有实际的证据。”燕桃犹豫道。
“哦。”
墨时渊本意也不是想问她那女子是谁。
不过，以这个哭包的理解能力，想让她听懂绕圈的暗示，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燕桃见墨时渊居然没有太多反应，便追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做？皇宫里可是有人想害殿下呢！”
“想害我的人又不缺他们两个。”
墨时渊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燕桃想了想萧丞相千方百计派她过来这边的目的，就觉得墨时渊说的也很有道理。
“殿下还是要防着点，”燕桃道，“那男的说自己收到风，应该是已经有人找了刺客，想在这里对你下手。”
虽然她也是刺客的其中一员。
但是在这场战役打赢之前，燕桃并不希望墨时渊被杀，因为她不想被抓去做敌军的小老婆。
第82章 给殿下暖被窝
如果非要给墨时渊选一个死期，燕桃希望是在打了胜仗之后。
正好可以叫作乐极生悲。
给后人留个警醒。
墨时渊却低声道：“此事我早有预料，他们不会得手。”
燕桃眨着眼，“殿下这么有自信啊。”
“他们的惯用伎俩无非是那两套。”墨时渊冷哼，“伪装，潜入，刺杀，我早已看腻了。”
燕桃边听边点头，忽然发现这套流程不就是她正在做的么？
顿时心虚起来。
“殿下多留了心眼就好，那天如果不是我比较警觉，只怕已经被他们派来的刺客灭口了，根本没法活着过来给殿下暖被窝呢。”燕桃干笑着转移话题。
这几句话却似是引起了墨时渊的注意。
他微微倾首，原本背对着燕桃的身子，也转过来了一些，“那两人派了杀手去找你？”
燕桃点头，“对啊，幸好我及时逃到长春宫，追杀我的人也都死了，皇后娘娘说此事不宜太过张扬，就让侍卫把他们的尸体秘密处理掉，准备暗中调查这件事。”
“你还指望皇后给你调查。”墨时渊声音冷冰冰的。
燕桃不解，“为什么不能指望呀，皇后娘娘人挺好的。”
“她对谁都好，包括想害你的凶手。”
墨时渊很清楚，皇后最大的属性就是宫廷端水大师。
多年来一直明哲保身，从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岁月静好，毫无野心，活得像是个附着先皇后幽魂的纸人。
如果跟东宫妃嫔偷食的是寻常侍卫或者太监，皇后自然会秉公处理，但若涉及到皇族权贵，那她定然就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能派杀手到东宫去追杀太子侧妃，这个男人身份显然不低。
要么是皇子，要么是亲王。
皇后心里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说暗中调查，只不过是安慰燕桃罢了。
“殿下，你是说等回到京都以后，还会有人来追杀我吗？”燕桃不安道。
墨时渊敛眸。
许久，他低声道：“不会有了。”
收拾两个没脑子的贱丨东西，对他来说没多少难度。
不过，燕桃会被人盯上，这点倒是他未曾预想过的。
或许也应该派两个暗卫时刻看着她。
燕桃听了墨时渊的回答，就像是大大放下心来的样子，还不自觉的又往他靠近了几分，展颜笑道：“有殿下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相信殿下一定可以把他们统统收拾掉。”
墨时渊低下头，此时他的肩膀已经和燕桃的脑袋快要挨在一起了。
他看着那一头乌木般柔顺的长发，飘着淡淡的芳香，哑声道：“你这么相信我？”
“嗯呐。”
燕桃心想你可是最变态的大反派，哪个炮灰想碰瓷你，那就是找死。
墨时渊没再说话。
他只是凝视着这颗圆乎乎的脑袋，挺想敲开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样的玩意儿。
燕桃还不知道自己展露在反派眼中的小脑袋有点危险，额头轻轻碰在他肩上，泛着困意说：“没想到殿下愿意陪我说这么多话，其实像这样聊天，也挺好的……”
第83章 他都快杀出心理阴影来了
这一晚，是燕桃觉得反派最平易近人的时刻。
可能因为她提供了情报，有给他带来实实在在的帮助吧。
燕桃希望以后的反派能一直这么好说话。
墨时渊沉默了半晌，看燕桃都昏昏欲睡了，才开口道：“你收到家书了？”
“嗯，刚才不是说到柳公公来了嘛，他就是来把殿下家书转交给我的。”燕桃又开始念叨起来。
不过，她也确实困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黏糊，像是被拉成丝的麦芽糖。
“殿下送的口脂很好看，我很喜欢……可是为什么是一张白纸呢？”
燕桃迷迷糊糊提出疑问。
墨时渊没有立即回答。
等燕桃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显然已经靠着他的肩膀进入梦乡，他才低声道：“白纸的意思是叫你写信，蠢货。”
一夜好梦。
等燕桃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墨时渊自然也不见了。
她揉了揉眼睛，喊道：“玉竹啊~”
侍女应声推门进来。
“娘娘，奴婢不叫玉竹，奴婢的名字是莲香。”
莲香细声说道，开始伺候燕桃洗漱穿衣。
燕桃歪着脑袋，等洗完脸以后才完全清醒过来，蹙眉道：“昨晚那个被殿下捏断了手的人呢？她怎么样了。”
莲香弯腰给燕桃轻轻戴上耳环，“已被逐出府门了，请娘娘放心。”
燕桃就盯着铜镜发怔。
过了好一会儿，慢吞吞道：“她断了手，又被赶出门，以后的生活肯定很不容易，要是你们还能找到她的话，就多给她一些银两吧。”
“是，娘娘的心真善。”莲香微微笑了笑，“像那种想爬主子床的丫鬟，打死都不为过的。”
“你们这样的思想就很不好。”
燕桃立刻对她进行一番新时代思想教育。
瞅着外头太阳都要渐渐往西移了，燕桃才问莲香：“军营在什么地方？我想过去看看。”
“娘娘请随奴婢来。”
莲香给她带路。
燕桃刚出府几步路，就听见号角声响起，旋即是激烈的战鼓擂鸣，两旁路人匆忙往回跑。
“这就打起来了？？”燕桃吓得要钻进路边一个木篓子里。
莲香扶住她，“娘娘不必惊慌，这只是演武场在演兵而已。”
“咳……”
燕桃清了清嗓子，把一只脚从木篓子里抬出来，重新摆出严肃表情：“那就让我代表京都百姓去看看，太子殿下这段时间以来的练兵成果如何。”
大营。
所有将领、谋士什么的，都感觉到了太子身周气场与昨日的截然不同。
前些时候，太子还差点把信使吓得口吐白沫来着。
今天的太子，倒也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可就是变得情绪稳定了很多，不会再忽阴忽晴，比山间的雾还要令人捉摸不透。
最高兴的就是副将了，因为墨时渊终于没有再抓他一起去马家沟杀小兵。
他都快杀出心理阴影来了。
墨时渊把众人都聚集在账内，手肘撑着膝盖，微微俯身扫视他们，“和魏梁军僵持了那么久，想必你们现在都已经做好最后决一死战的准备了罢？”
第84章 长得越萌，骂人越狠
副将愣住。
没想到，墨时渊今天是没有抓他去杀小兵了，取而代之的竟是决一死战的宣言！
有将领急忙劝道：“殿下，我们固然早已做好决战准备，可现在和敌方二十万大军硬碰硬，绝对不明智啊！”
谋士也劝道：“虽然朝廷又拨了一千精兵过来，可依然是杯水车薪，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让我们攻下崇昌关。”
墨时渊似有若无的勾唇。
他看向副将，“连云，你认为呢。”
“这……”
副将左右为难。
凭良心讲，他也不觉得这场仗能打赢。
可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收复崇昌关么？
这时候若是退缩，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来。
“末将跟随殿下来到此地，早已做好了挫骨扬灰也要收复失地的心理准备，一切但凭殿下决定！”副将拱拳道。
“很好。”
墨时渊慢慢卷起手里的地图，眸底藏着芒刺。
燕桃一进来营地，就看见楚锋寒在逗小狗。
她走过去蹲下，托着腮：“你在这里干嘛？”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又不能像你一样陪太子睡觉，当然也就只能到处遛遛狗，逛逛街。”
楚锋寒抱起小狗，让它不停狂甩尾巴去拍燕桃的头。
燕桃没好气道：“你才陪太子睡觉，你全家都陪太子睡觉。”
楚锋寒：“我倒是想啊，可惜我和我的家人都没有这份福气，不然大家一起鸡犬升天，父母兄弟都去做后宫妃子，多和谐。”
燕桃无语。
这可真是好远大的志向呢。
“孤对男人没兴趣。”
忽然，墨时渊的声音在两人头顶上响起。
燕桃赶紧站起来，乖巧道：“殿下。”
楚锋寒这才放下小狗，满面笑容见了个礼，像是丝毫没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会触怒太子，带来杀身之祸。
墨时渊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名少年武功极高，心思也藏得很深。
墨时渊一向不喜欢笑里藏刀的人。
他就没有搭理楚锋寒，看向燕桃，“过来。”
燕桃只好跟在墨时渊身后。
两边很多步伐整齐，身穿轻薄盔甲的壮硕青年经过，齐齐向墨时渊行礼。
燕桃一边咬手手一边看他们，呵，都是身强力壮的年青小伙子，怪养眼的。
有的感觉到燕桃的视线，还会红着脸低下头。
燕桃就更来劲了，眯起眼，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们。
“娘娘，请自重。”
终于有个老将看不下去了，阴沉着脸开口。
燕桃讶然，她往墨时渊身后躲了躲，悄悄探出半张脸，奇怪的看着那名老将。
老将的表情十分鄙夷，像是把燕桃当成那种行为不检点的女人，还往地上唾了一口：“军营之地，本来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好好的阳刚汉子沾染上阴气，此战必败！”
燕桃拧着眉心嘟囔，“你也是女人生的啊，怎么还能活到这么大岁数？我看你早就应该沾染到你娘的阴气，然后当街暴毙。”
“你……”
老将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燕桃柔柔弱弱，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小女子，没想到长得越萌，骂人越狠。
第85章 殿下，我不该来吗？
老将仗着自己在军中有点资历，火上心头，不管三七二十一骂道：
“妇道人家，不乖乖呆在家里考虑如何更好的侍奉男人，非得来到这种地方，连个帷帽都不戴，脸都给别人看光了，成何体统！”
燕桃歪着头纳闷。
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不就是用来给人看的吗。
听这位老将军的意思，好像她脸上长的不是眼睛鼻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器官一样。
燕桃托了托自己的脸，瓮声道：“我比你长得好看，你丑，你才应该戴帽子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你说什么……”
老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噗嗤。”旁边已有小兵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将怒瞪他们。
燕桃拽了拽墨时渊的衣袖，仰头问：“殿下，我不该来吗？”
“你喜欢去哪里都行。”
墨时渊淡淡回答。
老将一脸恨铁不成钢，“殿下！演武场进了女人，乃是不祥之兆啊！尤其还是燕娘娘这般的相貌……”
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祸水！
瞧瞧两边这些臭小子。
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有一些不敢偷看的，估计也是惧怕太子的威势，指不定心里正在怎么开花。
墨时渊却不想听他废话，微微转头，看向旁边的侍卫：“葛钰山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拉出去军法处置。”
“殿下？！”
老将一下愣了。
侍卫直接过去押住了他。
“凭什么要对末将进行军法处置？末将不服！”
他挣扎了两下，双目猩红瞪着墨时渊，高声叫喊。
兵士们也没想到葛钰山多说了几句不顺耳的话就要被太子砍头，顿时屏息低头，不敢再露出半分笑意。
场面一时混乱。
别的将领匆匆赶来劝道：“殿下三思啊！葛将军劳苦功高，当年还曾经在乱军中救过皇上，念在他年事已大的份上，请殿下不要与他计较。”
墨时渊：“孤偏要计较。”
他早看这老东西不顺眼了。
以为自己年纪大，打过的仗多，天天在他耳边啰里啰嗦。
他做事，不需要别人来教。
副将也知道墨时渊的脾气阴晴不定，根本不可能听进别人的劝言，只好转而看向燕桃，祈求道：“我们攻打魏梁少不了葛老将军，希望娘娘海涵，原谅葛老将军的失礼之处。”
燕桃抿了抿唇，“既然如此，那殿下你就摇了他一命叭。”
“呵，末将不需要娘娘来求情！”
也不知葛钰山脑子里哪根筋突然又被触动了，他仰天大笑，然后轻蔑的来回扫视着墨时渊和燕桃。
恶狠狠道：“兵力本来就不足，如今军营又沾上了女人的晦气，反正这场仗肯定要败，还不如趁着出兵前杀了末将，至少可以保全末将的一世英名！”
墨时渊缓缓勾唇：“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重要，若没有你，孤就打不了胜仗。”
“哼！”
葛钰山把脸转过去不回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把他绑起来。”
墨时渊改变了主意。
众将领以为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纷纷面露喜色。
却不料，墨时渊接着道：“吊到城墙上。”
第86章 让那个姓楚的保护你
“记得给吃给喝，别让他死了。”
墨时渊慢条斯理说着。
众将领却是脸色大变。
这下结果更糟糕了。
太子不想直接杀死葛老将军，而是想折磨他啊！
墨时渊迎着葛钰山愤恨的目光，浅浅笑道：“给你一个上等座席，你就在那里观赏孤的精兵凯旋归来罢。”
葛钰山大笑：“哈哈哈，末将领命！你们尽管把我吊起来，我要在最高的地方看着你们如何溃败，如何像老鼠一样被魏梁军追着逃窜！”
侍卫把他押走了。
他最后说的那番话，让其他将领听了，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
周围的小兵也暗暗握起了拳头。
燕桃凝望着侍卫们远去，忽地扭过脸来，看向那些青年：“你们也觉得会输吗？会像老鼠一样被打得到处逃窜吗？”
她清洌洌的嗓音如同春风拂过，让众人猛一激灵。
“不会！”
率先喊出声的，竟是刚才被燕桃看得脸红低头的小兵。
有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
眨眼间，兵士们已是尽数举起手中武器，齐声怒喝：“大周必胜！”
燕桃笑道：“这样才对嘛，只有暮气沉沉的老头子才会那么悲观，你们气血方刚，今次一战，正是你们跟随太子殿下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殿下千岁！大周必胜！”
众人热血澎湃。
墨时渊瞥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倒是挺会说话。”
除了哭和贪吃以外，他想不到这女子竟还有别的优点。
燕桃谦虚：“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最重要的还是殿下给了他们信心。”
墨时渊轻哼。
他扬声：“做好准备，今晚攻城！”
“是！”
经过葛钰山刚才那一激，士气竟是空前高涨起来。
燕桃却愣了，“今晚？”
这么快？
墨时渊拨开帘子走进账内，“时机已经到了，你抵达边关的消息已派人放了出去，再加上今日没有人去骚扰他们的前哨，蔡商必定以为我是在和你享乐，疏忽了军务。”
燕桃晕乎乎的，不过也算是明白了过来。
合着反派是在用她打幌子！
如此一来，魏梁军自然会有所松懈，就成了发动奇袭的最佳时机。
终于要打仗了，燕桃陪在墨时渊身边，听他和将士们商议各路如何分兵，心情怪紧张的。
听到一半，燕桃忍不住问：“殿下也要亲自带兵出去吗？”
“当然。”
墨时渊停顿了一下，抬眸道：“你就留在这里，让那个姓楚的保护你。”
燕桃只好点了点头。
她等墨时渊跟大家商量完，将领们退出去以后，就拿出一个用布缝制的小娃娃递给墨时渊，“殿下，这是你要的挂饰。”
墨时渊接过来。
是个小布偶娃娃，缝了两只黑不溜秋的大眼睛，跟之前那个香囊丑得不相上下。
他默默把丑布偶挂在刀柄上。
寒刀的霸气立马减弱了三分。
连燕桃自己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所幸，墨时渊没有表现出不满，还说：“多缝几个，这样的容易掉。”
“好哒！”
有人喜欢自己的手作，这还是会让燕桃感到高兴的。
第87章 好怂啊你
晚上，墨时渊就带着兵马连夜出了城门。
御前侍卫楚锋寒获得特别允许，可以入府保护燕桃。
但不能踏入燕桃的房间一步。
“防老子跟防贼似的。”
楚锋寒坐在栏杆上，吃着手里的苹果，郁闷嘀咕。
忽然，房间的窗户悄悄打开一条缝，从里面伸出纤细的手指，冲着楚锋寒勾了勾。
楚锋寒立马会意，跳了过去握住那根手指，嘻嘻笑道：“这是哪家的妇人深闺寂寞，想勾哥哥过去陪她？”
燕桃小声骂道：“快想办法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别让人看到了！”
楚锋寒松了她的手指，然后双手交叉挡在自己身前，一脸诧异：“你这个太子侧妃还真想跟我偷欢？不行，杀头的事情我可不干。”
“好怂啊你！不对，这不是重点，谁想跟你偷欢了，赶紧的把我弄出去，我睡不着。”
燕桃已经在榻上辗转反侧几个时辰了。
大概因为脑袋里比较空，往常她都是一沾枕头就睡，即使是睡在反派身边，也不会失眠太久。
唯独今晚，她浑身不舒服，像是怎么躺也不对劲。
“你的病才刚好点吧，没事出来吹什么冷风。”楚锋寒道，“别忘了这里是边陲之地，可没有京都那般的繁华夜景可以给你看。”
燕桃迟疑，“我想去城墙上。”
楚锋寒怔了怔。
然后，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哦……原来你是因为担心太子才睡不着，怎么，想去城墙上做望夫石？”
透着一条窗缝，燕桃也看不清楚锋寒此刻的表情，不过她可以想象出来有多欠揍。
“我不是担心太子，是担心自己的未来前程好么。”燕桃辩解，“万一他战败了，我们在那里看着魏梁大军会不会杀过来，方便提前跑路啊。”
“也对。”
楚锋寒突然闪人消失了片刻。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大大咧咧推开房门，“来吧妹妹，我已经把别人都打晕了，包括太子留下来监视你的那几个暗卫。”
燕桃没有投入他张开的双臂。
她披上赤红梅花外衣，衬得一张小脸又娇又白，快步走了出去。
楚锋寒只得跟在她身边。
凌晨的城楼，风急旗动，前方仿佛是无尽蔓延的黑色。
楚锋寒给燕桃搬了张小马扎给她坐下。
“一天半夜，说不定还打不完呢。”楚锋寒就在旁边站着，遥望远方，“攻城战很难打的，有时候可能打上几天几夜。”
燕桃抬起头，露出鄙夷的小眼神：“你不是江湖漂泊的小混混嘛，说得好像自己很有战争经验一样。”
楚锋寒笑笑，“没吃过猪，我也见过猪跑啊。”
“他说的没错。”
忽地，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
燕桃吓了一大跳，左右张望都没看到人，差点又以为碰到阿飘了。
“太子刚愎自负，又被红颜祸水所累……莫说是几天几夜，只怕半个晚上就要哭着回来，哈哈哈……”
听到这耳熟的言论，燕桃才发现，原来她坐的地方不远处就吊着葛钰山这老家伙。
第88章 浑身杀气的男人
燕桃觉得这老家伙也蛮顽强的。
要是换成她被吊在城墙上，就算定时给吃给喝，她肯定也捱不了这么长时间。
“我不是祸水，虽然我很美，但我是个好人。”燕桃说。
葛钰山嗤之以鼻。
燕桃就这样陪着他吹了半宿冷风。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要不是有楚锋寒陪着聊天，她估计已经两腿一撅，就这样坐着睡死过去。
终于，旭日升起之处扬起滚滚黄尘，犹如战车般的马蹄声纷沓而至，大地覆上了一片充满杀气的阴影。
“来了！”
燕桃浑身一抖，赶紧站了起来，两只小爪子摁在砖石上。
楚锋寒也眯起了眼。
“哈哈哈，就让我这个老不死的好好看看，没有姓葛的领兵指挥作战，你们尊贵的太子是如何变成败家之犬……”
葛钰山哑着嗓子发笑，明明是自己主公的战事，他却好像很幸灾乐祸似的，全然忘记了忠义二字。
然而，随着阳光渐渐给大地铺上金辉，这股子难听的笑声却也随之消失。
他笑不出来了。
骑兵所举的旗帜写着‘周’和‘墨’。
行军规整有序，完全不像是打了败仗以后逃回来的丧家犬。
接近城门以后，他们就从中间分开，一匹白马迅如闪电，疾驰而来。
白马上的男人正是墨时渊。
他浑身溅满血迹，眼神幽暗冰冷，就连英俊的轮廓也被污血掩盖，变成地狱来的恶鬼般，全然是燕桃曾经想象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大反派。
墨时渊左手握缰绳，右手却提了一颗头颅，赫然是魏梁的大将蔡商。
他高举那颗血腥首级，冷道：“崇昌关已破，速向京都发出捷报！”
驻守城墙的兵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扯开嗓子边跑边吼道：“胜了！我们胜了！”
燕桃怔怔望着白马背上那个浑身杀气的男人。
他的刀柄。
果然，刚做好的布偶娃娃这么快就在大战中丢失了。
燕桃低头，在手袋里掏了掏。
幸好她昨晚又多做了一个。
……
墨时渊带着燕桃，和三万精兵一同占领了崇昌关。
百姓们夹道欢迎。
燕桃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
她和墨时渊同乘一匹白马上，两旁百姓不停向她投掷鲜花，偶尔还有几个兴奋过头砸苹果梨子的，幸好都被墨时渊及时抬手挡下。
不然燕桃现在脑袋可能已经被砸出了几个小包。
她感受着大家的热情，仰起头悄悄道：“殿下，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
“为什么这次你没有……屠城？”
燕桃眨了眨眼睛。
墨时渊淡淡道：“这些原本就是大周的百姓，无人投敌，为何要屠城。”
“那如果不是大周的百姓，是异族的，打下来以后你就会杀光他们吗？”
难得反派打了胜仗心情应该比较好，燕桃就斗胆追问下去。
墨时渊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否对她的问题感到不耐烦，轻轻舒了一口气。
“屠城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威慑，二是斩草除根。”
他勉为其难的教导燕桃。
“一般情况下，没有必要采取那种手段……除非我心情不好。”
第89章 民心大涨
燕桃回想起了玉竹跟她说过的话。
也不知道玉竹的老家被屠，究竟是出于墨时渊所说的哪一个原因。
总之是挺惨的。
燕桃想象着当时的惨景都觉得浑身一哆嗦，忍不住挪了挪身子，离反派远点。
除了在鲜花中被恭迎的太子一行人，后面还有个特殊人物，那就是被绑在木头柱子上的葛老将军。
墨时渊已派人广为宣传，罗列出葛钰山在军中危言耸听、冒犯侧妃、诅咒太子等等罪状，百姓们由此认为，这个老头就是反对太子出战的怂包蛋，惧怕魏梁威势的逃兵。
“内贼！”
“你那将军的位置是混上去的吧！”
“大周的耻辱！”
对于葛钰山，百姓们扔的是实实在在的鸡蛋石头，甚至还有人朝他吐唾沫星子。
在魏梁统治下，原来的大周百姓便是下等人，只配为奴为婢，因此他们都日夜期盼朝廷能早日收复崇昌关。
谁阻止了太子出兵，谁便是他们的仇敌。
“幸好有太子殿下，要不然，全城的百姓都要被你这种混账东西给害惨了！”
“姓葛的，你真是千古罪人！”
群情激愤。
葛钰山耷拉着头，脸色极其惨白。
事已至此，他再无一世英名可言，所有荣光和战功都化为了尘埃，等待着他的只有遗臭万年。
这对他来说，无疑比直接杀了他更痛苦。
燕桃悄悄回眸望了一眼，“殿下经过这一战，民心大涨呀。”
至于葛钰山这倒霉的老头，自己站错了边，被墨时渊当成工具用来激励士气和提升民望，也怨不得谁。
墨时渊却像是对老百姓们的爱戴丝毫不感兴趣似的，神情冷淡至极，“民众愚昧，让自己成为民心所归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装出个假仁假义的模样便足够了。”
燕桃抿了抿唇，“殿下觉得不是难事，可有些君主却终其一生也做不到呢。”
“因为他们蠢。”
譬如他的父皇，现在正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就很蠢。
能把江山守成这样，实属昏庸。
墨时渊觉得自己若是再晚几年回来，估计领土还得继续被邻国蚕食掉一半。
“殿下登基之后，可愿意装扮出假仁假义的样子来？”燕桃试探着问，“以殿下的能力，哪怕只是违心假扮，相信也能成为千古明君呢。”
墨时渊：“不愿意。”
燕桃：“好吧，我就是问问。”
要想让反派回归正途，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墨时渊做坏事基本只为了自己爽。
假若他会为了名声而伪装本性，那他就不是燕桃所知道的墨时渊了。
马队走到府衙前。
墨时渊下了马，又把燕桃抱下来。
崇昌关的县令早在当年被魏梁军攻陷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今是县令的儿子恭恭敬敬上前迎接，伏地大哭：“草民代表当年含恨战死的父老乡亲们，恭迎太子殿下！”
墨时渊脸上没什么表情，抬了抬手：“起来罢。”
县令儿子起身抹泪。
墨时渊又回头看了一眼，“你哭什么？”
燕桃也在抹泪。
第90章 这么多人……全部都要杀吗？
“殿下你看他哭得那么厉害，我被他感动了。”
燕桃指了指县令儿子，然后拿手绢擤了一下红彤彤的鼻子。
墨时渊微微拧眉。
他无法理解燕桃这种感情。
目前来说，反派仍然是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男人。
他只能理解为燕桃的小脑袋里装了太多水，时不时就需要找个理由把脑子里的水排出来。
县令儿子把墨时渊，燕桃，以及一众将领迎进府里，举办庆贺胜利的宴会。
宴会歌舞连续数日不停。
再过两天朝廷派来驻守的人就要到了，边关形势也已经大致稳定，很快墨时渊就可以带着燕桃回去京都。
按理来说，处于这种欢乐气氛之中的人会比较放松警惕。
这也是燕桃下手的最佳时机。
但没有玉竹在旁边监督，燕桃就很缺乏杀人的积极性，白白错失诸多良机。
直到最后一天。
墨时渊早早起来。
燕桃坐在花园里吃着大饼，看见反派出门了，想了想便跟上去凑热闹。
“殿下，你要去哪里呀？”燕桃屁颠颠跟在反派旁边。
墨时渊没有回答她，但也没有赶走她。
燕桃像小鹦鹉一样自说自话，“这几天咱们一直留在府里吃吃喝喝，也没去游览过边关风景，要不趁着明天离开之前，去山上看看崇昌关的日落？我听说很好看呢！”
“还有他们本地的茶田，我可以去摘点送给义父和三位兄长。”
燕桃被墨时渊拎上马背的时候还在碎碎念。
即使反派不理她，她一个人也能说的很开心。
燕桃看得出来，反派虽然没吭声，但他确实是有在听她说话的。
两个人就这样共同骑着一匹白马，一路来到关外的马家沟。
燕桃在路上看到了几只蝴蝶，几朵野花，也要开心地告诉墨时渊。
“咦，山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
燕桃被抱下马以后望见雾谷间影影绰绰的身影，便好奇问道。
墨时渊冷冷地站在她身旁，总算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都是魏梁的俘虏，降兵。”
燕桃恍然，“原来是这样，殿下把他们安排在这里了。”
“这种地方，更适合作为葬身之地。”
墨时渊的寒眸闪烁冷光。
燕桃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问：“殿下，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坑杀。”
微风轻轻拂动着墨时渊的几缕发丝。
云崖之上，如同谪仙般的男人，说出来的话语却让燕桃不由自主的变了脸色。
她惶恐道：“这么多人……全部都要杀吗？”
“不算多，堪堪三五万。”
“……”
三五万条人命。
燕桃回想起史书上的杀降，动不动都是杀的几十万人，相对比起来，三五万或许真如墨时渊说的那样不算多。
杀人太多，他们便成了数字。
“殿下，可不可以有其他的处置方法。”燕桃鼓起勇气说。
她刚说完就低下头，紧紧闭上眼眸。
上一个胆敢向反派提意见的葛钰山，下场是被吊在城墙，绑在木头柱子上游街，现在还在牢里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