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间接
安桐一瞬撞上男人深邃且噙满关切的视线,她下意识靠近了一步,“是刚到,就站了一小会。”
容慎裹紧她的手,顺势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外兜,“天冷,下次出来可以戴个手套。”
男人牵着她折回身后的大堂,边走边问。
“会不会有点土?”安桐沉吟着咕哝:“手冷插兜就好了,大街上都没人戴手套。”
容慎睨着她煞有介事的小表情,低笑着捏她的手,“强词夺理。”
说话间,两人来到电梯附近,由于还不到下班时间,周围人不多,但偶尔也会有端着咖啡杯徐徐路过的员工。
当风姿俊朗的男人牵着气质偏冷的女孩堂而皇之地走进大堂,顷刻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卧槽,那是执行长吗?”
“妈耶,今天什么日子啊,执行长居然下凡了!”
“何止下凡,你仔细看看,执行长是不是把那女孩的手揣他自己兜里了……”
“不是说……执行长单身吗?”
几名员工驻足在不远处小声探讨着,却没人敢上前打扰。
就连原本要乘坐电梯的同事,也纷纷在大堂里乱转,想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过去。
另一边,安桐跟着容慎步入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他们彼此四目相对。
安桐被男人灼热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压着下巴拉高围巾,大半张脸都藏了进去,“我们去哪里吃饭?”
“城西私房菜。”容慎的目光并未移开,兴味十足地扬唇道:“把脸藏得那么深,还能呼吸?”
安桐抬起眼皮觑着男人,无声做了几次深呼吸,似乎在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见状,容慎浓眉舒展,唇边酿起了雅致的薄笑,电梯恰好抵达了负三楼,他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牵着她走向了停车位。
上了车,安桐系好安全带,偏头看向驾驶室的男人,想了想还是没出声。
车子并不是他常用的商务车座驾,而是以前开过的那辆保时捷卡宴。
安桐本想提议由她来开车,但……想到上次被时晔追尾的事故,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车上有容慎,很可能会导致她紧张分神,万一再发生剐蹭就不好了,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坐车。
容慎单手打着方向盘,随着车子驶出地库,眨眼就汇入了车流密集的主干道。
约莫四十分钟,男人驾车来到了湛州城西的开发区。
安桐静静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异于市中心的繁华喧嚣,更透着几分宁静悠闲的生活气息。
随着天色渐暗,远处河道旁的摩天轮恰时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灯光秀。
安桐扶着车门多看了几眼,上一次坐摩天轮,还是十六岁那年。
许是她凝神太久,容慎走来时,顺势投去目光,虽只看了一眼,但也并未忽略流连在安桐眼底的怀念和向往。
男人不露声色地走到她身边,没有多言,也没有询问,神色泰然地带着她走进了私房菜馆。
两人来到包厢,服务经理非常热情地送来了两杯菊花茶,“容总,后厨都准备好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上菜?”
“先送一份甜品过来。”男人脱下大衣,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半小时后上菜。”
“好的,容总。”
服务经理离开后,安桐端着茶杯假意喝茶,眼神却偷偷落在了对面,略带着好奇地打量着男人。
“不好好喝茶,看我做什么?”容慎蓦然开腔,尾音轻扬地调侃。
显然,在敏锐的男人面前,安桐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
她摩挲着茶杯,语气淡淡地问:“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服务经理对他的称呼,是少见的容总,而且态度毕恭毕敬,仿佛对待座上宾。
“不算经常。”男人吹着茶杯的热气,表情柔和且温润,“隔几个月才会来上一次。”
安桐看了眼菜单右上角的logo,默默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他喜欢的,他爱吃的,她都想慢慢挖掘,再牢记。
安桐总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容慎。
说起来,他几乎了解她一切的习惯甚至喜好,又能利用心理治疗师的优势揣摩出她内心的情绪走向。
相比之下,容慎在安桐的眼里仍然像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即便看得见也永远摸不清平静的背后隐匿着怎样的风景。
安桐如此想着,目光也不其然地聚焦在男人的脸上,专注地出神。
稍顷,服务经理亲自送来了饭前甜点,青柠慕斯。
只有一份,被摆在了安桐的桌前。
她抬眼望着容慎,见他昂起下巴示意,倒没再客气,直接叉了一小块慕斯送到了嘴里。
甜点的口感类似棉花糖,绵软清香,随着咀嚼渐渐融化出青柠的酸甜味道。
意外的好吃。
安桐多吃了几口,含着小叉子抬起头,“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容慎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对甜点这类的食物并不感兴趣。
可见到安桐兴致勃勃的模样,他心念一动,没有拒绝,反而挑了下眉梢状似应允。
见此情景,安桐立马把甜品盘推到了男人面前,指着剩余的半块小蛋糕,“这边我没动,你尝尝看。”
盘子虽然推过去了,但吃甜品的小叉子却只有一个,已经被她用了。
安桐瞥着容慎手边的餐具,若是让他用筷子吃蛋糕……
那画面一代入脑海都觉得奇怪到无法直视。
于是,安桐站了起来,“先等下,我去要个小……”叉子。
“不用麻烦。”男人的胳膊越过桌面轻轻压了下她的手腕,随即拿走了那只她用过的小叉子。
安桐:“……”
她怔怔地坐下,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脸。
安桐亲眼看着男人拿着她用过的叉子吃了一小块蛋糕,甚至连上面残留的奶油都一并含进了唇中。
他都不擦一下吗?
安桐撇开视线,耳朵尖都冒出了热气。
这单方面的间接接吻甚至比那天的拥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容慎放下小叉子,抬眸时,深邃的眼里蓄着星星点点的笑,“脸怎么那么红,很热?”
第91章:今天
安桐说不热,却借故喝茶掩盖发烫的脸颊,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羞窘。
男人看出了她的窘态,自然不会戳穿,但凝聚在眸中的笑却丝毫未减。
容慎虽没有恋爱经验,可胜在敏锐老到,尤其在掌控安桐的情绪方面,得心应手的很。
一阵暧昧的沉默过后,安桐自以为调整好了心态,殊不知一对上男人的视线,张嘴就扯了个谎,“我……去趟洗手间。”
容慎唇边的笑意更浓,修长的手指按下了桌角的呼叫键。
门开,服务经理恭恭敬敬地问他有什么需要。
男人看着安桐,努嘴示意,“让他带你过去。”
安桐闷头走了出去,直到离开容慎的视线,她才双手拍了拍脸颊,啜着气平复呼吸。
她不知道别的姑娘谈恋爱是不是这个样子,总是心悸紧张,又暗含期待地想要开启更多的可能。
其实……他们除了牵手,连拥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可容慎却如此泰然地吃下她吃过的东西,情窦初开的安桐,很难克制住心底滋生出的甜蜜和羞涩。
不多时,她回到包厢,面颊的绯红褪去了几分,隐约还能看到未干的水渍。
菜已经上齐了,三菜一汤,都是香江的特色美食。
安桐大抵明白了男人的用意,带她来私房菜馆品尝香江美食,聊以慰藉她的思乡之情。
……
饭后,已经过了六点,外面的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从他们所处的包厢位置看出去,恰好能望见河道边的摩天轮以及铺满了视野的麦穗状灯海。
一阵轻轻袅袅的烟味从对面传来。
安桐回头就看到了让她格外心动的一幕。
大概是包厢里的灯效太柔和,灯罩里漏下来的橘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男人的四周,仿佛镀了层朦胧的金边。
他靠着椅背在抽烟,青白的烟雾氤氲在半空,模糊了他的轮廓和棱角。
唯独那双炯炯的黑眸,隔着适中的距离,专注地看着她。
安桐不知他看了多久,却能从男人的神态中读出认真的温柔。
她抿嘴轻笑,坦坦荡荡地回望着容慎。
“吃饱了?”
安桐摸着肚子点了点头,“嗯。”
男人抽完半支烟,熄灭了烟头便掸了掸西裤,“那就走吧。”
两人穿上大衣,一前一后离开了包厢。
走出私房菜馆的前一刻,服务经理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走了过来,“容总,慕斯蛋糕已经打包好了,放在冰箱里能保存三天。”
“多谢。”
男人修长的手指接过盒子,另一手十分自然地牵着安桐走出了菜馆。
“你什么时候点的蛋糕?”安桐边走边探头张望,虽然看不到蛋糕盒里面装了什么,但她直觉是那款好吃的青柠慕斯。
容慎偏头睇着她,嗓音是一贯的低沉稳重,“你去洗手间的时候。”
安桐浅笑道谢,随即又口是心非地慨叹:“蛋糕吃多了会胖吧……”
“要我送回去?”男人故意顿了下步伐,浓眉微扬,逗弄的意味明显。
但安桐没注意到容慎的表情,连忙松开他的手,主动接过了散发着奶香的蛋糕盒,“拿都拿了,送回去多麻烦。”
可以说,口嫌体正直的典型了。
男人的喉咙中溢出浑厚的笑音,揉着安桐的发顶,眼里噙满了温和的纵容。
……
吃过家乡菜,也打包了爱吃的蛋糕,安桐想不到除了回家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可男人开车的方向,分明不是回家的路。
哪怕安桐对湛州尚未熟悉,还是能够辨别出大致的方位。
也就过了十来分钟,车子驶入了河道乐园的停车场。
安桐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多嘴问了一句,“怎么来这里了?”
“不是想做摩天轮?”容慎停好车子,拿走她腿上的蛋糕放在了后座。
她没说过想坐,可他却知道。
安桐恍恍惚惚地解开安全带,望着高耸的摩天轮,难以想象穿着考究大衣和西装裤的优雅男人,陪她走进摩天轮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河道乐园,即便入了夜,游客依然不少。
有勾肩搭背的情侣,也有下了班带着孩子来此放松的一家三口。
乐园里面的设施很新,随处可见的灯串和灯海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容慎到窗口买了两张门票,安桐站在他背后几米远的位置凝神看着。
难以言喻的新鲜感觉,哪怕他立在一众游客之间,也丝毫不显得突兀,只会因过于优越的身高和样貌频频引人侧目。
比如安桐的身边,就有几个等待买票的小姑娘,踮着脚向前张望,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男人。
其他的没听清,只有一句话,让安桐印象深刻。
——这身高,这气质,这不就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亲临现场嘛!
安桐藏在围巾下的嘴角轻轻上扬,颇有点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摩天轮脚下,等了大约五分钟,两人携手走进了座舱。
舱内空间不大不小,摆放两排对放的座椅。
安桐贴着窗口坐下,臂弯撑着安全栏,俯瞰城西的夜景。
随着座舱走高,视线受阻,安桐便站起来,低头观看河道乐园的设施灯光秀。
“上一次坐摩天轮是什么时候?”
蓦地,背后贴来一道温暖,磁性的声音也伴随着温柔的气息拂过耳畔。
安桐缩了下肩膀,借着玻璃窗的倒影,清晰地看到了她背后的那张俊脸。
容慎的胸膛没有真正的贴上她,只是彼此距离很近,并且他的双臂穿过安桐的身侧,搭在了安全栏上。
这样的姿势,等同于将女孩困在了他的怀里。
安桐低眸看着男人的臂弯,轻声道:“上一次是好几年前了,大概十六岁,你呢?”
容慎向前倾身,似乎在瞭望下方,同时低声回答:“二十七。”
“今年?”安桐微愕,下意识扭头,脑门险些撞到男人的下巴。
这个答案,让她误以为容慎今年也坐过摩天轮,算不上吃味,只是别扭地想着,他和谁坐的摩天轮?
总不能是那群哥们吧?
殊不知——
容慎垂首与她对视,目光沉静且幽深,“今天。”
第92章:黏人
安桐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眼睛里神采奕奕,“今天……第一次坐?”
“嗯。”容慎清晰地捕捉到小姑娘眼里划过的欣喜,薄唇勾了勾,“开心了?”
安桐再次扭头看向夜幕,满足地翘起了嘴角,“开心。”
他第一次坐摩天轮,没有别人,是和她。
这种来自于私欲的满足让安桐整颗心都飞扬了起来。
下一秒,男人俯首,意有所指地笑问:“既然开心,打算怎么谢我?”
安桐捏着安全栏的手指紧了紧,仰着脸看向容慎,却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
而他俯首向前的姿势,又隐隐流露出了某种深意。
安桐虽然容易害羞,但这仅仅是因为初恋的懵懂而引起的心理反应。
若论及干脆利落,她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安桐当初敢于应下男人的表白,现在就不会怯于表达自己的喜欢。
于是,她以目光描绘着容慎鲜明俊朗的轮廓,从下颌到额角,以从没有过的直白眼神望着他。
下一秒,安桐微凉的掌心搭在了男人胳膊上,侧过身,踮起脚尖,在他的左脸浅浅地亲了一下,“谢谢。”
这个吻,清浅的像是蜻蜓点水。
柔软的唇落在脸颊,也同时印在了容慎的心里。
他喉结滚动的频率快了几分,臂弯揽住安桐的肩背,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哑声问:“冷不冷?”
安桐一边点头一边试探着抱住了男人的腰,“有点。”
她没撒谎,摩天轮里没有暖气,越是升高,座舱里的温度就越低。
容慎短暂地放开了她,随即敞开两侧的衣襟,向前一步,直接把安桐裹进了自己的大衣里面。
男人里面只穿了单薄的衬衫,安桐担心自己外套上的寒气会浸到他身上,小小地推拒了一下,“我衣服凉。”
“无碍。”容慎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搂着她走到窗边,继续欣赏着夜幕下的美景。
……
从摩天轮下来,两人又在乐园里闲逛了一会。
路过旋转木马时,安桐偷觑了几眼,又很快目视前方,担心被男人看出端倪。
他们一起坐摩天轮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封闭空间,互不影响。
但开放式的旋转木马肯定不行,那里面有孩子也有学生气的情侣,从设施到周围的环境都与男人身上的君子气度完全相悖,甚至……格格不入。
安桐心里明白,倘若她想玩,他一定会陪着。
可她舍不得,会损了他的风骨。
回到车上,安桐手里多了一串心形的棉花糖。
她系上安全带,摘下棉花糖的外包装,往男人的面前一递,“要尝尝吗?”
这次,她没先吃。
容慎偏头睨着安桐认真的神色,勾了勾唇,以手背推了下她的手腕,“自己留着吃。”
安桐没强求,收回胳膊就低头咬了一口。
甜滋滋的,今天好像吃什么都是甜的。
男人发动引擎,目光却没有从安桐的脸上移开。
仅仅是一个棉花糖而已,他竟能从她的神态中看出纯粹的愉悦。
容慎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安桐的发顶,低声慨叹:“小姑娘。”
……
回了园林,已经过了晚八点。
夜空渐渐飘下小雨,间隔均匀的地灯照出了雨滴落下的形状。
进了屋,两人的肩头不可避免地沾了层薄薄的水汽。
至于那盒青柠慕斯,则被安桐牢牢地抱在怀里。
“先上去洗澡。”容慎脱下外套随手搭在一旁,拿过蛋糕盒,再次叮咛:“不要着凉。”
安桐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那你呢?”
“我哪也不去,一会要是无聊,就来书房找我。”
安桐淡声说好,举步便上了楼梯。
不多时,容慎将蛋糕放进了冰箱,走到茶台附近,打开烧水键,又摸出烟盒点了支烟。
静谧的客厅,男人慵懒地吞云吐雾,白雾氤氲,恍惚间女孩的那张脸再次浮于眼前。
二十七年来,生平首次走进游乐园,也是第一次陪着小姑娘去乘坐摩天轮。
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尝试的事情,如今为了安桐全都尝了一遍。
不仅不反感,竟还有些……乐在其中。
容慎的小臂缓缓搭在了额头上,黑眸沉静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失笑着叹息出声。
……
另一边,安桐洗完澡,换了身绒面两件套睡衣,边擦头发边翻看手机。
手机副号虽然把时晔拉黑了,但最近总是有不同的陌生号码打来电话,偶尔还会有几条示好的短信。
今晚在摩天轮的时候,手机也震动过几次。
当时没理会,主要是不想打破同坐摩天轮的美好氛围。
这会儿,短信页面,有个陌生号码连发了三条短信:小朋友,我们谈谈。时晔。
内容都一致,文字看着也很生硬。
不难想象时晔发送短信的场面,大概是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一边还要放低姿态的求和。
安桐仍然没有回复,不是拿乔,而是拉黑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终止这份合作关系。
是时晔违背合作原则在先,她没有彻底毁掉直播App的后台程序,已经手下留情了。
不过安桐的手下留情,也让时晔兵荒马乱了好一阵子。
毕竟直播App足足瘫痪了三天才勉强修复过来,但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App各个直播间里的打赏功能依然处于受限状态,只能观看,不能打赏,连充值渠道也无法正常充值。
时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一时冲动和码神闹掰,导致公司直接损失高达百万,用户流失速度更是无法估量。
……
不到二十分钟,安桐把头发擦得半干,想去书房找容慎,又犹豫着没有行动。
索性,重新拿起手机,给男人发了条微信。
AN:你在忙吗?
微信发出半分钟,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安桐仰身躺在床上,纤细的小腿在半空荡了两下。
她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
明明半个钟头前才见过,可现在又想往他身边凑。
这样,似乎不太好。
安桐正胡思乱想着,蓦地手机传来了震动,但却不是微信,而是电话。
第93章:搬家
安桐坐起来,细声接听,“喂?”
“问我忙不忙是想做什么?”宁静的深夜,愈发凸显出男低音的磁性和醇厚。
安桐解释道:“你要是忙,我就不去书房打扰你了。”
他今天下班比前几日还早,说不定工作没忙完。
听筒那端,男人似乎浅浅地笑了下,“不忙,过来吧。”
安桐被他的笑声所感染,也无声地弯起了嘴角,“要喝茶吗?我去楼下给你煮一杯?”
“这里有,直接过来吧。”
挂了电话,安桐趿上拖鞋就走出了房门。
走廊的壁灯散发着温馨柔和的光泽,安桐不紧不慢地走到另一端,站在书房门口时,还不忘拢拢发丝,抻抻衣裳。
一切准备就绪,抬手敲了敲门。
房门开了,门口站着身穿睡袍的男人。
安桐眼神飘了飘,一下就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他只穿了灰色棉绒的睡袍,碎发垂在眉眼之间,半湿不干,似乎也刚洗过澡。
况且,睡袍的带子绑得再紧也会显得宽松,安桐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到微敞开的领口露出来的肌理纹路,不贲张,却性感的要命。
还有一点,男人举着电话贴在耳边,隐约能听到那头的说话声。
认识这么久,容慎大多时候,接电话都会避着人,或者……避开她。
安桐是敏感的,却不会敏感到无理取闹。
避着人打电话这种小事,她只是有印象,并不代表她会为此耿耿于怀。
包括此刻在门外徘徊,也是想等容慎讲完电话再进去。
但,男人似乎没看出安桐的犹豫,转身折回见她没跟上,便非常自然地朝她摊开了掌心。
安桐:“……”
她倒也不是矫情的非让他牵着进屋的意思。
稍顷,安桐被拉进了书房,男人也适时对着电话说道:“让他们重新梳理好各自的方案,明天上午再举行一次讨论会,通知各部门月底之前务必启动项目。”
一番话颇有种雷厉风行的严肃果断。
安桐盯着容慎的背影,耳边又响起了那句话:这不就是霸道总裁亲临现场嘛。
如果他不是个心理医生的话,论外形气质,确实有点霸总的即视感。
这样一想,安桐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
与此同时男人也结束了通话,并玩味地回眸看着她,“在笑什么?”
“没……”安桐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今天在游乐场,有人说你像霸道总裁。”
容慎眸底划过一道微光,转瞬即逝,他没有接话,暂时也不打算讨论这个话题。
男人随手拿起花茶递过去,语调浑厚低沉,“在房间里无聊了?”
安桐双手捧着杯子,温度刚刚好,“也没有,就是想过来……呆一会。”
反正心里怎么想的她就怎么说了。
但说完,又发觉直白的过分。
安桐喝了口茶,装模作样地看向了书柜,此地无银般补充,“找本书看。”
“之前拿过去的书,都看完了?”
“哦,还……差一点。”
安桐继续低头喝茶,实际上是在回避容慎的打量。
最近每天光想着谈恋爱了,拿回去的书……可能都在桌上落灰了。
精明如容慎,怎会看不出她的闪躲,但偏就是她这副自作聪明的小模样,总是能让他心悸不已。
“想看什么书,自己去拿。我处理些事情,一会陪你。”
男人把茶杯搁在桌上,深邃的眼底融进了台灯的清辉,灼亮又深不可测。
安桐嗯了一声,假模假式地走到书柜旁,说道:“你忙,不用陪我,我看会书就回去睡了。”
容慎睨着她纤细的身影,薄唇勾勒出欣慰地弧度。
她已经能穿着睡衣在他面前泰然自若的行走,这一举动足以延伸出更多的含义。
最起码,现在的安桐,已经能够接受他出现在她的生活与日常里。
不再客套生疏,越来越像个寻常的女孩,无忧无虑,精神焕发。
……
安桐与容慎开启恋爱模式后,生活依旧平淡,却不再平庸。
到了周末,搬家的日子来了。
阮丹伶得知他们要搬回香樟悦府,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从上午开始,她就拉着安桐千叮万嘱。
比如,好好吃饭,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再比如,要是小九欺负你,你就回来告状,我替你收拾他,诸如此类的叮咛。
安桐打从心底里喜欢阮丹伶这个‘婆婆’,所以不管她唠叨了多少遍,她总是轻声细语地应着,一点也没嫌烦。
“安安呀……”阮丹伶拉着她的手,破釜沉舟似的提议道:“要不你让小九自己搬过去得了,你就住在家里。以后你们想见面的话,就叫他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觉得不怎么样的安桐:“……”
一旁面无表情的容敬怀:“……”
恰好从门厅走进前院的容慎,将阮丹伶的话听了个正着。
男人无奈地抿了抿薄唇,要笑不笑地打趣,“您二老也是这么维护夫妻关系的?”
阮丹伶端了端肩膀,瞥着他,轻哼道:“少跟你爸比较,他可比你听话多了。”
容敬怀也不敢反驳,一家之主威严全无。
不管阮丹伶如何舍不得,但小两口要搬出去的决心无法撼动,最后也只能目送他们开车离去。
这时,容敬怀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肩膀,安抚似的拍了拍,“孩子大了,总得给他们一些自由空间。”
阮丹伶幽幽斜睨他,“园林好几百亩,空间还不够大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九,他从小就独立,在我们身边生活的时间不长,他……”
不待容敬怀说完,阮丹伶就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小九爱去哪儿去哪儿,他走就算了,还非要把安安带走,我还没听到她叫我妈呢。”
容敬怀:“……”
安慰了个寂寞。
“好了。”容敬怀揽着她往回走,嗓音了夹着淡淡的笑意,“你难道看不出来小九和安安之间的变化?”
阮丹伶一怔,认真地思考了几秒,“你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
“小九心细,该怎么做,该做什么,他比我们更清楚。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啊。下午不是约了美容,我正好要去趟公司,顺路送你。”
阮丹伶还在回忆着某些细节,直到脑海中灵光一现,笑得格外狡黠,“老公,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婴儿房了?”
容敬怀:“……”
第94章:蛮好
午后,香樟悦府。
保时捷卡宴缓缓驶入了楼下的地库。
安桐坐在车里,还感觉不太真实。
至少,此刻的心境和前两天来送行李箱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这座叠拼别墅,是他们的家。
家这个字眼划过脑海,宛如波涛令人心潮澎湃。
安桐蜷缩着手指,眼里有向往和期冀。
她已经……没有家很久了。
稍顷,容慎察觉到了安桐的情绪变化,虽微妙,却不难捕捉。
男人解开她的安全带,拉起她的指尖捏了一下,“又在胡思乱想?”
安桐恍惚地回过神,弯唇笑道:“没有~”
两个字说的柔肠百转,隐约透出几分娇嗔的意味。
容慎抿唇,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既然没有,那还不下车?”
安桐扯着嘴角,慢条斯理地拉开了车门。
走出车库,男人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安桐扣紧他的掌心,没话找话,“你工作的地方是在湛州大厦吗?”
“嗯。”两人并肩上了台阶,容慎侧目投来视线,“怎么了?”
安桐余光瞥着他,状似镇定地说道:“住在园林的话,到你公司的距离会不会更近?”
槐南路这边属于教育区,比如湛科大就在不远处,北侧还有一座大学城。
其实安桐早就查过导航路线,从园林到湛州大厦,半小时的车程足矣。
但香樟悦府这边,开车过去,最少需要五十分钟。
他若是早上八点上班,可能七点就要出门,想想就觉得很辛苦。
“距离远近也不差那一时半刻。”男人好似能意会她眼里传达出的情绪,静了几秒,低笑着调侃:“照你这么算,住在公司反而更近。”
安桐:“……”
她嘴拙,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有力的‘回击’他。
依照惯例,她选择了闭嘴沉默。
愉悦磁性的笑声从男人的喉咙中飘出来,他捞过安桐的肩膀,压着俊脸揶揄她:“怎么不说了?”
安桐稍稍侧身,别开脸看向一旁,余光却时刻瞄着容慎,“话都让你说完了……”
男人的笑音更加浑厚了几分,俯首在她额角亲了一下,“要是喜欢住在园林,以后周末可以随时回去住。”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桐感觉他误会了什么,揪住他的袖口细声解释:“住在园林你都是早上八点多出门,搬到这边来,路程远了,你出门的时间肯定也要提前,会很辛苦。”
容慎搂着她的肩走进了别墅大门,闻言,耐人寻味地勾唇,“不至于,顶多晚到一会。”
“晚到也没关系吗?”安桐惊奇地挑眉。
男人深意十足地颔首,“嗯,不影响。”
安桐点点头,“那你们公司还蛮好的。”
容慎见她一脸认真地感慨,不禁哑然失笑。
在转变安桐观念的这件事上,似乎有些……道阻且长。
……
过了两个小时,程风和凌琪以及元凯三人如约来了别墅报道。
这会儿,安桐还在楼上收拾自己的行李,客厅中只有容慎坐在窗下的茶台优雅地煮着茶。
“九爷,房间的布置您还满意吗?”元凯面孔严肃且中气十足地询问了一句。
男人吹开茶杯升腾的热气,瞥他一眼,从容地道:“还不错。”
元凯木着脸挠了挠头,“您满意就行。”
旁边的程风和凌琪,一言难尽地斜睨着他。
明明三个人一起进屋,结果这厮偏要先声夺人,就显得你劳苦功高是吧?!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程风和凌琪等人纷纷汇报了自己手头的工作进展。
末了,凌琪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老大,我的公寓在悦府B区的小高层,你有没有觉得……有点远?”
容慎还未开腔,元凯狐疑地看着她,“远什么?我在C区,走过来也才十分钟,B区就隔了一个花园,比我近多了。”
凌琪瞪了他一眼,继续对男人建议道:“老大,我看您这叠拼别墅里十几间屋子,要不……我也搬过来吧。一来我可以帮夫人照顾安安,二来我可以陪夫人解闷。”
程风斜了她一眼,“你不如直接说你不喜欢住十八层。”
闻声,元凯哦了一声,“我在十二层。”
凌琪鼓着脸,气成了河豚:“……”
谁喜欢住十八层‘地狱’啊,而且还是顶楼,冬冷夏热。
虽然这个理由略显牵强,可她就是不太想住。
这时,男人听出了大概,抬起眼皮睨向凌琪,“既然不喜欢,当初怎么不选个其他楼层?”
“我前阵子不是一心一意的在香江跟夫人套近乎么?哪有时间来湛州选房。”凌琪的口吻很怨念,边说边释放委屈,“后来等我去营销中心的时候,B区七栋楼,每栋都只剩下顶楼十八层了。”
所以说,不喜欢十八层的大有人在,她恰好是其中之一。
“去和营销负责人打声招呼,”容慎悠闲地呷了口茶,“从A区的待售叠拼腾出一套给你。”
凌琪喜出望外,压着笑,又假惺惺地问道:“老大,合适吗?那B区的小高层怎么办?”
“想要你就留着,不想要就退掉。A区的叠拼价格,你可以用内部折扣价购买。”
凌琪直接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谢谢老大,感谢您全家。”
程风、元凯:“???”
凌琪走后不久,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钢琴试音声。
容慎勾唇眯起眸,下一秒望向身前的两道身影,“还有事?”
程风和元凯摇头说:“没了。”
男人放下茶杯摆摆手,“那就回去收拾吧,周一九点过来接我。”
待程风和元凯离开,容慎也站起身走向了二楼。
而门外的哥俩,走下台阶的瞬间,纷纷掏出手机给营销中心打了个电话,并异口同声地问:“我能不能用香樟悦府C区的公寓换B区小高的十八层?”
营销中心客服:“……”
容总的几位助理今天是一起发疯了吗?
五分钟前他们才接到凌琪的电话,现在这俩货又同时打了个过来。
白给你们的房子还挑挑拣拣,要不要脸?
第95章:初吻
楼上。
容慎来到读书房隔壁的休闲室,透过虚掩的门扉,看到了坐在钢琴前面的安桐。
她还在试音,葱白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轻轻弹着。
窗外阳光很淡,只有几缕光线挣扎着从云层泄出来,斜斜地照进窗子,随着她的手在琴键上跳跃。
男人没进去打扰,而是望着她挺直的背影驻足观望。
许是很久没碰过钢琴,又或者是心境有变,安桐似乎不再抵触和过去相关的事情。
她试弹了几个音,然后搓了搓手,十指重新落在琴键上,一首旋律悠扬的名曲被她弹了出来。
g小调的《梦中的婚礼》。
婉转忧伤的钢琴曲流淌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安桐弹奏的表情格外认真,身子随着节奏而轻轻摇动。
这是容慎第一次看到她弹钢琴,从指法到音律都堪称专业,尤其眉眼间的神态,是更加专注的恬静。
若非她穿着常装,容慎很难想象身穿晚礼服或长裙的安桐,弹琴时会是怎样的标致。
一曲结束,不过短短两分钟,但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许多许多。
容慎还伫立在原地回味着,安桐已经盖上了琴盖起身准备出门。
殊不知,她转身抬眸的刹那,映入眼帘的那道的身影吓了她一跳,某些深埋于记忆中的称呼也脱口而出,“容医生?”
此时,男人单手插兜,回神之际,抬脚朝她走来。
他来到安桐的面前站定,微微俯身,棱角分明的轮廓很柔和,“嗯?”
不是不喜欢她叫容医生,只是这个称谓的色彩太浓,长此以往,有些观念一旦根深蒂固,更无法轻易扭转了。
安桐舔了下嘴角,望着容慎微微挑起的眉梢,别别扭扭的叫了声九哥。
她不太适应叫他九哥,总觉得这样叫出来,她和普罗大众也没什么区别。
闻晚叫他九哥,易柯也叫他九哥,很多人都这样叫他。
寻常的毫不亲昵。
安桐思绪一身神游,直到手指被温热包裹,定睛就看到男人好整以暇的俊脸,以及在她鼻尖上轻点两下的修长手指,“以前倒是没见你这么喜欢走神。”
不多时,两人走出休闲室,安桐主动说道:“我东西还没收拾完。”
意思很明显了。
正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安桐的卧室门口。
容慎不经意地侧目,想随便看看,可身边的女孩却立马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里面有点乱,你先别看。”
任何一个刚陷入热恋的姑娘,都不希望另一半看到自己凌乱不整洁的闺房。
安桐也不例外。
女孩柔软潮湿的掌心落在眼睑上方,口吻隐隐急促。
容慎拉下她的手,低眸和她目光交汇,低声笑道:“去收拾吧。”
“那你……”安桐眼睛转了转,“要不你在楼下喝会茶,我整理完就去找你。”
男人缓慢地压下俊脸,身形也微微前倾,“也好。”
他嘴上说着好,身体却迟迟没有行动。
就那么站在原地,手也没有放开。
安桐默了默,福至心灵一般,踮着脚凑近男人的脸颊,打算蜻蜓点水地亲一下。
就像上次在摩天轮那样,浅尝辄止。
殊不知,这次却发生了‘意外’。
就在安桐的唇瓣即将要碰到容慎的脸颊时,他一个不经意地回眸,致使这个吻偏了方向。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安桐更是防不胜防。
以至于这个原本应该落在男人侧脸上的浅吻,不偏不倚地印在了他的左侧唇角。
即便算不上真正的接吻,可这电光火石的接触还是让安桐感受到了男人薄唇的柔软触感。
安桐懵了。
而容慎则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对着卧室房门努嘴,“不是要去继续收拾?”
安桐转过身,脸上呈现出一片懊恼和羞赧。
这是她的初吻……亲的也太草率了。
怎么就一个没注意亲错了位置。
带着这样的心情,安桐收拾东西都无法专心了。
足足半个小时,衣服都还没整理完,就连叠好的一摞衣服也呈现出歪七扭八的扭曲样。
安桐:“……”
……
下午四点,安桐终于磨磨蹭蹭地走下了二楼。
客厅里没见到男人的身影,但茶台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
显然他刚走不久。
安桐无意识地抿了抿嘴,走到窗边张望了几眼,就看到院外的小花园站着一道俊美修长的身影。
他在抽烟,唇中飘出淡淡的烟雾,眨眼就被风吹散。
男人身上还是一成不变的白衬衫黑西裤,哪怕立在初冬的时节里,身姿依旧板正,丝毫不显单薄。
安桐顺势坐下,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容慎的身上。
也就过了半分钟,男人从花园折回到客厅。
安桐的眼睛就像黏住了似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容慎。
这种魂不守舍的打量,直到男人自对面入座,她才后知后觉。
安桐低头喝茶,偶尔抬起眼皮又赶紧垂下。
而她目光所至的地方,是容慎的薄唇。
“盯着我看了半天……”男人从茶盘拿起倒扣的茶杯,拎起紫砂壶倒了杯茶,“我脸上有东西?”
安桐点头,随后又摇头,强行切换话题,“晚上……吃什么?”
“饿了?”
安桐含着茶杯的杯沿,小小地喝了口茶,“有点,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我厨艺不是特别好,但普通的家常便饭还是能做的。”
香樟悦府不像容家园林有那么多各司其职的佣人,他们已经来了一下午,连个佣人的影子也没见到。
安桐心想,可能这里没有安排吧。
然而容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那颗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他姿态沉稳,深邃的眼神专注又温暖,“用弹钢琴的手来做饭,未免太可惜了。”
安桐瞄着男人一张一翕的薄唇,没一会,脸就红透了。
有些事,不需要追问就能看出端倪。
尤其容慎这样城府老到的男人,早在进屋时,他就发现安桐不止一次地盯着他的下半边脸看个不停。
她在想什么,不言而喻了。
第96章:扯平
一杯茶下肚,安桐也察觉到自己在男人面前频频走神显得很不礼貌。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旖念,佯装镇定地倒了杯茶,继续接话:“做饭也不影响弹钢琴,而且……我很久没谈了,今天只是手痒试试。”
容慎举杯啜茶,慵懒地靠着椅背,“这些杂事不必操心,厨师和钟点工会定时过来。”
安桐淡淡地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两人没再交谈,而是坐在彼此对面安静地呷茶神思。
安桐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若非手边的电话响起了震动声,她也不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座位。
右手边的手机,是容慎的。
安桐看了一眼赶忙拿起递了过去,“你的电话。”
虽然匆匆一瞥,可她还是捕捉到了来电人的姓名,是闻晚。
那个一直存在于她的微信朋友圈却从来没有过任何交流的香江名媛。
安桐无意偷听,刚起身想回避,男人接起电话的同时,手臂越过茶台握住了她的手指。
此举,迫使安桐无法离开,只好安安稳稳地坐着,光明正大地听他讲电话。
“找我有事?”
容慎的开场白很寻常,波澜不惊,甚至听不出语调的起伏。
他一手接听电话,另一手则轻轻摩挲着安桐柔软的手指。
那端,闻晚静默了数秒,男人的眉心也微不可觉地皱了起来,似乎耐心告罄的样子,但仍然维持着风度没有催促。
又过了几秒,闻晚声音干涩地开口道:“九哥,你……在忙吗?”
这只是个客套的开场白,她特意挑选了周末给他打电话,就是笃定他应该不忙。
容慎并未回答,而是开门见山,“什么事,你说。”
“我听说……”话没说完,闻晚又陷入了沉默。
她也不想如此优柔寡断,但有些事一旦直白的问出口,太有失身份了。
如此一想,闻晚便换了个思路,口吻也比之前更活跃了些,“我听说你领证了?这么大的事你也通知我们,大家都没来得及给你庆祝。”
说罢,闻晚就狠狠咬住了嘴角,心慌且难过。
喜欢他这么多年,从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后来的心灰意冷,哪怕表白被他冷淡的拒绝,闻晚的内心深处仍然抱着一丝的幻想。
幻想他终有一日能喜欢她,幻想他能发现她的吸引力。
可到头来,却从易柯的口中得知了他已经领证结婚的消息。
易柯不是故意泄露,相反他是无意中说漏了嘴。
而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确有其事。
这时,容慎表情淡漠地垂下了眼睑,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庆祝就不必了,以后总会有机会。”
闻晚蜷起指尖,那句‘为什么是她’就在嘴边徘徊,可理智又在不断提醒她,身为旁人,她没资格置喙。
“那……等你下次和安桐回香江,我请你们吃个便饭,就当道贺吧。”
“嗯,回去再说。”
闻晚听着男人熟悉的嗓音,怅然若失地说了句再见,紧接着,听筒里就想起了断线的提示音。
还真是干脆的不给她留半点念想和幻想。
……
同一时间,身在闻家别墅的闻晚,坐在阳光房的茶几前,怔怔地看着手机发呆。
身旁,是面露同情的助理杨穗。
“我早就说过吧,要是喜欢不如出手抢过来,现在九爷结婚了,你再难受也无济于事了。”
闻晚敛神侧目,望着杨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息着笑道:“如果什么都能靠抢的话,这世上就没那么多遗憾了。”
杨穗愕然,讪讪地撇了下嘴,“你试都没试就打退堂鼓了,现在……说啥都晚了。”
“还用试吗?”闻晚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漫天飞舞的冬雪,怅惋的神色中隐现一丝释然。
很多年前以前,她被香江名媛的身份架上了神坛。
此后她的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行得正坐得端,成了她的人生信条。
因而就连喜欢和爱慕,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表现出来。
身为名媛的风范和教养,是她包装自己的武器,同样也是挣脱不开的枷锁。
闻晚一直想不通,作为第一名媛,有无数人追捧她,为何偏偏九哥对她无感?
也就在前两天她和易柯吃饭的时候,听到了这样一句评价。
易柯说:“闻晚,你确实完美,完美的无可挑剔。可男人骨子里就带着征服欲,并且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有极高的容错率,别说貌比东施,就算是个白痴,男人也不会在乎。但要是不喜欢你,天仙都没用。”
闻晚也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她的完美,并不能让她喜欢的男人心动。
而让她倾心许久的男人,已于离开香江的那个月,变成了已婚男士。
……
另一边,容慎接完电话就将手机放到了右手边的桌角,抬眸看向安桐,就看到她盯着茶杯若有所思。
“怎么这个表情?”
男人低声开口,语调含着笑,不论态度还是口吻都与之前判若两人。
安桐抿着嘴,乌黑的眸子直视着容慎,“我是不是……坐了你的位置?”
古人云,色令智昏不是没有道理的。
要不是脑子里暗戳戳地遐想联翩,她也不会坐错位置,更不会用错茶杯……
容慎低笑了一声,满眼的纵容,“不用分得这么清,哪里都一样。”
安桐没出声,却感觉手里的茶杯像烫手山芋似的。
都还没接过吻,却先用了他用过的杯子。
转念一想,好像扯平了。
上次在私房菜馆,他也用了她的叉子。
安桐一番自我暗示,倒也起了作用,敛去多余的想法,不紧不慢地继续品茶。
总之,初尝恋爱滋味的女孩,内心的情感丰富而多彩。
在不知不觉中,负面消极的情绪被热恋中的甜蜜冲淡了不少。
……
是夜,安桐坐在自己的卧室里,组装好电脑就登陆了邮箱。
她与那家科技大厂已经正式建立了合作关系。
最近几天只要晚上有空,她都会打开邮箱查收公司发来的新任务。
大概是合作初期的原因,目前为止安桐还没真正接触到科技大厂的核心业务。
就连定期发来的内侧程序,也很像是一种隐晦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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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7章,96-102章。
第97章:亏欠
深夜十点,安桐手速很快地敲着代码,中间几乎没有停顿。
等她处理完临时任务,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安桐揉了揉酸疼的肩膀,稍显疲惫地靠着椅背放松了片刻,没一会就起身出了门。
幽静的二层走廊亮着两盏壁灯,愈发凸显出夜晚的静谧和安宁。
安桐路过容慎的主卧刻意放轻了脚步,没听到什么动静,且门下的缝隙也没透出光亮,便毫无压力地下了楼。
男人的卧室在她的隔壁,很近,近到一墙之隔。
当初说好的叠拼别墅一人一层,可真正搬进来的这天,他们谁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心照不宣又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各自的房间。
楼下客厅没有开灯。
昏暗的光线中,安安听到动静就撒腿跑到了她的脚边蹭啊蹭。
小家伙肉眼可见地长大长高了,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是和曾经一样,看到安桐就好像看到了全世界。
安桐打开窗边的射灯,俯身抱住安安胖乎乎的小身子,心情突然变得五味杂陈。
这段日子,她的精力被男人分散了不少,难免厚此薄彼,忽略了安安。
安桐蹲在地上,抱着它揉了好几下,抬眼看到窗边的小狗窝,才发觉有点装不下成长过快的小家伙了。
“明天陪你出去遛弯好不好?”
安桐心生愧疚,尤其看到安安的眼睛,更觉得亏欠了它。
小家伙的前爪扒着安桐的膝盖,后退一跳一跳的往上窜,想要抱抱。
安桐这会儿正心疼的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它就去了餐厅。
香樟别墅的餐厅不大不小,与后湖别墅相差无几。
安桐本来想喝杯可乐,但为了弥补安安,直接打开壁柜,拿出它的狗粮、肉干、奶片……
最后,安桐给小家伙喂了顿夜宵,又揣上了两瓶可乐,单手夹着安安就回了房间。
这段时间亏欠了她的小牵挂,为了弥补,今晚让它睡床。
……
隔天,是周日。
安桐早上不到六点就被安安给吵醒了。
小家伙这段时间一直在园林里散养,作息不固定,这会儿睡醒了就哼唧着想出门。
安桐睡眼惺忪地用脑门贴着它,刚要再次入睡,小家伙就开始舔她的脸。
几个回合下来,安桐也彻底醒了。
她套上大衣,扎好了围巾,领着安安就下了楼。
不到七点的天空还飘着一层晨雾,安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托腮看着安安在院中小花园奔跑的身影,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
随即,背后连接着客厅的落地推拉窗被人打开,男人沙哑又磁性的嗓音在静谧的清晨尤为清晰,“怎么坐在地上?不怕着凉?”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安桐的胳膊被人拉起,直接将她拽进了宽厚温暖的胸膛。
安桐本来就没睡饱,这会儿更显出几分半梦半醒的恍惚。
她伏在男人的胸前,仰头和他对视。
可能是刚刚洗漱过的缘故,容慎身上多了些须后水的清香味道。
安桐的目光滞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湛州的冬天寒气重,男人搂着她的脊背,没说话,却强行揽着她往客厅折回。
安桐挣扎了下,伸手朝着背后指了指,“安安还在外面。”
“不会丢。”容慎打开推拉窗,叹息地解释:“先进去。”
安桐拗不过他有些强硬的态度,只好乖乖进了客厅。
没一会,男人把安安叫了回来,又径直去了餐厅。
安桐静坐了几秒,困意来袭,用手背挡着嘴角打了个哈欠。
这一幕,恰好被折回来的容慎看到。
一杯热牛奶被他递了过来,安桐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接到手里道了声谢。
“周末起这么早,就为了陪着小家伙在外面乱跑?”
安桐浅抿了一口牛奶,一板一眼地回答:“它没乱跑……”
容慎在她身边坐下,异常俊美的脸颊却浮现出一丝不赞同,“昨晚又让它在房间里睡的?”
明明是个疑问句,可男人的口吻好像心知肚明般陈述了出来。
安桐瞄了他一眼,继续地头喝牛奶。
什么都没说,又好似心虚不敢承认的样子。
容慎本想趁机说教几句,但一看到安桐闪烁的小表情,竟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失笑着摇头,手指在半空点了两下,“主意太正。”
这句,多少有点大家长‘怒其不争’的意味了。
安桐喝了半杯牛奶,正想起身回去补个觉,客厅另一侧的大门响了,是佣人买菜刚回来。
“大少爷,少夫人。”佣人朱嫂拎着新鲜的蔬菜,短暂地愣了一秒,“你们稍等,我马上准备早餐。”
安桐见她焦急仓促的样子,小声说了句不着急。
朱嫂看着眼熟,而且从她的称呼来看,应该是园林那边分配过来的佣人。
安桐凝神看了几眼,一扭头就撞上了男人幽深的视线。
以前她从没觉得容慎的眼神有什么特别,除了偶尔对视会有种被看穿的微妙尴尬,其他一切如常。
可自打两人心意相通后,安桐就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了。
漆黑深邃,幽暗专注,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将人的理智思绪全部吸进去,进而忘乎所以。
安桐也确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怔怔地望着男人,嘴角抿紧又松开,略显懵懂。
一般这种时候,主动打破沉默的必然是相对老到成熟的容慎。
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单手插兜,踱至安桐的身畔,抬手抚着她的脑袋,“既然没睡醒,再上去躺会,晚点下来吃早餐?”
男人提议的同时也在征求她的意见。
安桐懵然地仰望着他,心跳有点紊乱,行为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不自觉地向前倾身,把小脑袋靠在了男人的侧腰处。
她轻声说好,却又留恋清早这一刻的温情。
容慎的掌心还停留在她的头顶,见她一动不动,耐着性子打趣道:“要我抱你上去?”
话音落地,安桐也适时拉开了距离。
让他抱着上楼,那画面……
安桐脸红了,闷不吭声地站起来,脚步仓促地逃之夭夭。
回了房间,她眼睛酸涩却毫无睡意,搂着抱枕把脸埋在里面,暗暗臆想着被他抱起来会是种什么感觉。
第98章:同学
搬来香樟悦府的日子,平淡中又总是带着些令人向往的甜蜜。
白日里,容慎出门上班,安桐就在家给科技大厂写代码做测试。
偶尔无聊也会看看书打发时间。
弹指间,过了四五天,圣诞节马上就到了。
这天上午男人离开后,安桐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发呆。
窗外天阴,雾蒙蒙的。
安桐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茶杯,心念一动,试探着给容慎发了条微信,想要陶艺师谷沁的电话。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男人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想去陶艺室?”
“嗯,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想过去学一学。”
容慎似乎在抽烟,扭头吹出烟雾,嗓音温和地道:“电话发给你了,出门带上凌琪。”
“知道了。”
结束通话,微信里也收到了男人发来的手机号码。
安桐顺势将电话拨了过去,那头很快接通。
“你好,哪位?”
“谷老师,您好,我是安桐。”
许久未联络,再加上本就不熟悉,谷沁稍微愣了几秒。
尔后才恍然大悟地笑道,“是小安啊,你可好一阵子没来我这儿了。”
“之前有点忙……”安桐伸手拨开耳畔的发丝,略显生疏客套地问道:“我想今天去陶艺室,您那儿方便吗?需不需要提前预约一下?”
谷沁笑声清脆,爽朗地说道:“别人需要,你不需要。快过来吧,这会儿店里不忙,你到了我先给你安排陶艺师。”
安桐弯唇说谢谢,挂了电话就去楼上换了衣服。
出门后,直奔遗风陶艺工作室。
安桐没忘记容慎让她带凌琪出门的叮咛,给凌琪发了消息后,便在A区的地下车库出口等她。
到了陶艺室,正在给陶艺师讲解细节的谷沁一眼就看到了安桐。
“小安来啦。”
她热情地招了招手,安桐礼貌地喊了声谷老师。
凌琪也跟着出声,“嗨,谷老师。”
谷沁隐晦地斜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点了点头。
不到五分钟,陶艺师就带着安桐去了里间的公共陶艺室学习,谷沁瞥了眼凌琪,“跟我过来。”
“哦……”
进了谷沁的独立工作区,凌琪讨好地笑道:“小姨,找我干嘛呀。”
谷沁倒了两杯茶,双手环胸打量着她,“我记得你在小九公司当技术顾问来着,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降级成保姆了?”
别的不说,自家这个高材生侄女,当初进入小九的公司,她本就乐见其成。
可方才看到凌琪亲自开车把安桐送了过来,还一副小跟班的模样,谷沁难免有些不高兴。
小九要宠女人没问题,但何必安排凌琪?
这时,凌琪连忙摆手,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小姨,我才不是保姆。只是……负责陪同夫人出门而已。”
“这不就是保姆干的事?”谷沁嘴角下坠,蹙着眉就要拿手机,“我给小九打个电话。”
“别啊,小姨。”凌琪急急忙忙地越过桌面按住了她的手,“你真误会了。夫人没拿我当保姆,而且我跟着她也在学东西呢。”
谷沁对安桐的印象尚可,但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她都不觉得凌琪能从她身上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见她不信,凌琪郑重其事地解释道:“小姨,我可没骗你。我们家夫人写代码的能力登峰造极,我跟你讲,前段时间困扰我半个月的……”
凌琪讲的口干舌燥,末了,端起桌上的茶就灌了一口,“这回你明白了吧,你可别小看我们家夫人,她比很多人都厉害,只是深藏不漏而已。”
“这些事小九知道吗?”
谷沁确实有些意外,眯了眯眸,若有所思。
凌琪心虚地闪了闪神,小声说:“老大肯定知道啊……我都告诉他了。”
谷沁:“……”
敢情她的好外甥女就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眼线?
“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不去,整天跟在小安身边,你也不觉得委屈?”
凌琪羞涩一笑:“委屈啥呀,老大给我加薪百分之五十,不用坐班,还能天天玩,别人都羡慕死了。”
比如,程风。
比如,元凯。
谷沁彻底没话说了,但心里对安桐的感官也产生了少许的变化。
前几天她才和容娴联系过,不知道她的好闺蜜了不了解安桐这些不为人知的底细。
……
另一边,安桐跟着陶艺室重新学习了制作工艺和技巧,自己摸索的过程里,旁边的拉坯机旁,有个男生突然搭话,“你是第一次学吗?”
安桐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刚刚成型的坯体断掉了。
她侧目,表情很淡,点头嗯了一声。
“我和你差不多,今天第二次。”年轻的男生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浑身透着青春的阳光,“你也是大学城的学生吧。”
这句话,勾起了安桐交谈的欲望,“你是哪个大学的?”
“就后面的湛科大。”男生边说边往背后指了一下,“来这个陶艺室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大学城里面的,我一看你就知道肯定也是学生。”
对于这样的搭讪,安桐并不感冒。
但引起她注意的是,这个男生也来自湛科大。
而她再有两个月也要入学了。
“我叫戴帅,同学你呢?哪个学校的?”男人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安桐想了想,直言不讳:“我还没入学。”
戴帅摸兜掏出了手机,“要不要加个微信,我对大学城附近很熟,等你入学的时候,你可以找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办理入学手续什么的。”
安桐低头看着拉坯机,礼貌又疏离地婉拒道:“先不用了,谢谢。”
虽然在谷沁的陶艺室遇到坏人的概率并不高,但安桐还是不想暴露过多的个人信息。
如果他真的是湛科大的学生,以后在校园遇到的话,再结交也不迟。
戴帅瞧着安桐冷淡的神色,隐隐有些失望,又不放弃地说了句,“那要不这样,你把我的电话号码留下,等你来了,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问我。”
第99章:底线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桐若是在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她记下了戴帅的电话号码,简单备注后,就再次专注地坐在拉坯机前处理土坯。
戴帅见她不愿多聊,倒识趣的没再打扰。
一节课上完,他便先行离开了陶艺室。
刚走出大门,戴帅就兴高采烈地在宿舍群里发了条语音。
帅呆倒过来就是我的名字:儿子们,爸爸今天在陶艺室见到了一个巨漂亮的美女,让你们不跟我来学陶艺陶冶情操,傻逼了吧。
儿子一号:你也不看看自己的狗屁审美。
儿子二号:不信。
儿子三号:上照片,不然你就是吹牛逼。
戴帅背着书包琢磨了三秒,然后又折回到陶艺室,悄咪咪地偷拍了一张安桐低头做拉坯的照片。
帅呆倒过来就是我的名字:[图片]大声告诉爸爸,好不好看?
儿子一号:明天帮我在陶艺室报个名。
儿子二号:同上。
儿子三号:现在还在吗?
……
这段被搭讪的小插曲,安桐并未放在心上。
就连凌琪也因为和谷沁聊天而错过了这一幕。
但傍晚还在公司里忙碌的容慎,却接到了谷沁打来的电话。
“今天小安来了陶艺室,这事你知道吧?”
男人仰身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低声道:“嗯,有什么问题?”
闻言,谷沁轻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问题,你都把我家侄女放她身边陪着了,我要是说有问题,你会改?”
“不会。”容慎臂弯搭着扶手,静了几秒,口吻波澜不惊:“你若觉得委屈了凌琪,可以把她带回去。”
谷沁笑意微僵,讪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当初让凌琪进你的公司就是因为信得过,你既然安排好了,我贸然插手算怎么回事。”
话虽如此,谷沁原本的好心情却不免受到了影响。
一直以来她和容九不陌生,但也算不上特别要好。
顶多因为她的闺蜜是容娴,所以容九和她相处的过程里大多时候都和颜悦色。
但方才他的那句话,还是令谷沁心头漫上了几许尴尬。
他真的只是看上去儒雅温润而已。
若真的触及底线,别说是她,就算容娴出面,怕是也无力改变什么。
而现在,安桐应该就是那条不能触碰的底线。
这时,打火机的声响从听筒传来,唤回了谷沁的思绪。
容慎低低缓缓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莫名有些捉摸不透的冷意,“凌琪的处境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不如用寻常的眼光去看待,在安桐面前,凌琪不是下属,而是她的朋友。”
谷沁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即便没有面对面,男人言辞中的不悦和严肃,依旧蜇人的很。
她怅惋地叹了口气,试图自圆其说,“行了,我就随口一提,你怎么还当真了。凌琪既然是你的员工,你想安排就怎么安排,我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听筒那端男人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谷沁心知是自己触了他的霉头,又笑了声,强行将话题转移到了安桐的身上,“小安今天在这里学的效果不错,我看她兴致挺高的,回去你和她商量商量,要是觉得今天教她的陶艺师还不错的话,我后面就不给她安排别人了。”
“嗯,我会问。”
果然,谷沁明显感觉到男人生硬的腔调有所缓和。
“你还别说,小安可能自带流量。”她也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她上午从我这儿学完之后,下午就多了三个学员来报名,还都是大小伙子,话里话外的想打听她住哪儿。你可把她看紧了啊,那几个小伙子还都是学生,我听陶艺师说,有一个学员上午还和她搭过话。”
……
这番算不上告状的闲聊,一直到容慎归家,都不曾在耳边消散过。
安桐是什么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她的心理病症有所减轻,但也不似普通姑娘那么阳光易接触,更别说与外人的搭话交谈了。
别墅门前,程风开车离去后,男人便站在原地摸出了烟盒。
厅内此时亮着灯,白炽灯的光投射到院外,铺了一地的清辉。
容慎立在夜幕中吞云吐雾,深幽的目光却望着客厅内低头看手机的女孩,久久凝视。
她似乎在发消息,表情算不上多丰富,但上扬的嘴角却清晰可见。
大学生,年轻的小伙子,这两重身份单拿出来都没什么问题。
可组合在一起,又与安桐产生了交集,难免令人生出遐想。
一种来自年龄差异感的……遐想。
一支烟抽完,男人喟叹着扔下了烟头。
展开手掌捏着两侧的额角,举步跨上了台阶。
与此同时,安桐听到客厅门开,抬头的瞬间,动作很细微地把手机屏幕熄灭了。
这本没什么,但落入男人的眼里,莫名多了些心虚的味道。
实际上,安桐也确实心虚,因为这会儿她正在和许久未见的苏季闲聊。
话题人物自然是容慎。
闺蜜间的聊天内容向来开放随意,安桐也一时耐不住作祟的分享欲,告诉了苏季她和容慎在一起的事实。
只不过……刚发完这句话,容慎就进屋了。
安桐看了眼手机时间,顺手搁到桌上,便淡笑着起身迎接,“今天是不是很忙?”
已经快八点了,他才回来。
前几日都是六点左右进家门的。
男人瞧着她走来的身影,滚动着喉结,展眉道:“嗯,有些忙。”
安桐自然而然地接过他脱下的外套,转手挂在门边衣架上,“饭菜还热着,现在吃吗?”
她像个体贴周到的居家小娇妻,为晚归的丈夫忙前忙后。
容慎说晚点再吃,牵着安桐走进客厅,入座,并揽她入怀。
安桐有点意外,却也没挣扎,静静地靠在男人身边,眼神却时不时看着对面沙发上嗡嗡震动的手机。
她感觉……有些事要瞒不住了,一顿臭骂可能也躲不过了。
单看手机消息蹦进来的速度,可以预见得知自家白菜被人拱了的苏季,此刻是何等的暴跳如雷。
第100章:坐怀
安桐尽可能地无视手机震动,也不想当着容慎的面去看手机。
主要是这两个人还没见过,而且苏季一直对男人带有明显的偏见。
若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起双方的不愉快。
这时,敏锐的容慎同样不会错过手机忽而亮起的屏幕和未曾间断过的震动声。
他抿起薄唇,下颌线条也略微呈现出紧绷的弧度,“今天在家都做了什么?”
“啊?”安桐仰起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也没什么,中午从陶艺室回来就一直在看书。”
容慎低眸,漆黑的眸底盘踞着令人看不懂的高深和深沉,“陶艺课感觉怎么样?”
安桐略微沉思了几秒,给了句很中肯的评价,“挺好的,拉坯效果比上次好。”
“还想继续学?”
“嗯,学吧,总不能半途而废。”
男人深深睇着她清澈的目光,并未看到任何异样的情绪或神色。
顶灯漏下来的强光让安桐闭了闭眼,她歪头靠在容慎的肩上,抓着他的手指把玩,“都八点多,你不吃饭不饿吗?”
容慎还是那句话,晚点吃。
尔后,他抬起胳膊,站起来,掌心落在安桐的头顶轻抚两下,“先自己玩。”
安桐:“?”她玩什么?
安桐凝眉望着男人走向楼梯的身影,一脸的茫然不解。
他怎么了?
容慎平时的情绪波动非常少,几乎不常见。
尤其两人开启恋爱模式后,他释放的耐心和纵容比从前更甚。
像今晚这样冷淡低沉的状态,安桐还是头一回见到。
是……工作不顺心?
安桐不如男人敏锐,但胜在心绪敏感。
她微微坐直身体,侧耳倾听,不一会,楼上就传来了关门声。
安桐抿着嘴角,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无所适从。
手机还在震动着,她却突然没了解释的兴致。
但远在香江的苏季,也不会轻易就算了。
尤其在得知好妹妹竟然跟她的心理治疗师谈上了恋爱,更加觉得这个男人不可饶恕。
安桐恹恹地绕过茶几拾起了手机。
打开微信,就看到二十几条语音消息,平均时长都在40秒以上。
安桐没听,而是给她回了一句话,这才算是稳住了即将要暴走的苏季。
AN:等你不忙了,我回去和你当面说。
苏季秒回:明天不忙。
AN:周末行吗?
苏季发来了一个匕首的表情包,并一字一个叹号地说:周!末!不!来!咱!俩!没!完!
安桐情绪受到了影响,丢下手机就坐在客厅里抠手指。
实在想不通缘由,她便决定去楼上看看。
如果他是因为工作的事而烦恼,说不定她能帮着排忧解难。
安桐是个行动派,这样想着,人已经来到了男人的卧室门前。
“咚咚咚——”
她敲响门扉,等待着对方的应答。
但好几秒过去了,里面始终没有声音。
安桐又敲了两下,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更用力,“九哥?”
还是无人回应。
安桐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一言不发地垂着脑袋,胸口仿佛堵了团什么东西,呼吸都不畅快了。
恋爱所带来的情绪化,不同于心理疾病的负面影响。
大多是感性的情感糅杂一起而引起的心理反应,百爪挠心般焦虑难安。
安桐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绝对不好受就是了。
要是心情不好,为什么不直说呢?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安桐越想越觉得气闷,还有点委屈,忍不住往房门上轻轻踢了一脚。
然后……
隔壁书房的门适时打开,男人挺拔的身躯在门口现身,也非常巧合地看到了她踢门的举动。
安桐:“……”
“踢门做什么?嗯?”
容慎饶有兴致地凝着她,薄唇便微微上扬的弧度似乎也不如先前那般冷然。
安桐咽了咽嗓子,背着手面向他,还未开口,书房里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容总,容总,您在听吗?”
好像是语音电话。
安桐羞窘地挠了挠鼻尖,匆匆说了句你忙,就准备逃之夭夭。
但动作刚起,手腕就被容慎握住,轻轻一带就搂着她走进了书房。
安桐臊红了脸,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也为那番小孩子发脾气似的踢门行径。
往往越是想把最好的状态展现在爱人面前,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安桐像个小鹌鹑似的,一声不响地跟在男人的身后。
书房里的电脑开着,屏幕上的六个分屏画面,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在进行视频会议。
安桐不敢出声,本想走到一旁默默陪他,但容慎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始料未及。
“在听,你们继续。”
男人走到电脑前,将自己这端的视频画面做了关闭处理,又带上蓝牙耳机,姿态沉稳地坐在了老板椅中。
这期间,他的手一直拽着安桐没松开过。
当确认视频画面关闭后,男人的臂弯绕过她的后腰,轻轻一提,直接把人抱到了腿上,侧身而坐。
安桐整个人都僵在了容慎的怀里。
从没有过的亲密境地让她不敢乱动,直挺挺地坐在男人腿上,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相较于她的紧绷慌乱,男人反而气定神闲许多。
不仅能揽着她,还能自若地与视频里的人对话。
但大多时候,他都在听。
片刻后,容慎将视频话筒暂时关闭,俯首看着怀里紧绷绷的小木头,深眸中噙满了笑意,“上来找我有事?”
安桐吸了口气,摇头,“没有,要不……你先忙,我去楼下等你。”
“一会有事?”男人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似在安抚她的情绪。
安桐摇了摇头,“没,但我在这儿会不会影响你?”
容慎揉了下她的后脑勺,“不会,没事的话,就陪我开完会再一起下楼。”
如此,安桐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虽说她并不抗拒和他的亲密接触,只是这突如其来的贴近毫无预兆,她都没有时间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难免不太适应。
但时间是个好东西,会议迟迟不结束,时间也在缓慢地流逝,安桐僵硬的坐姿终于熬不住了。
第101章:接吻
安桐已经没了时间概念,只觉得腰酸腿麻,怨念地想着这场会议怎么还不结束。
她也听不到里面在聊什么,而且过去的几分钟,容慎也一直没说话,只是偶尔嗯声应答。
安桐后背的肌肉已经出现了麻痹现象,她想伸手捶捶,可男人抱着她,动作很难施展。
而容慎也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贸然行动,只等她自己放松神经。
好在,安桐也没让他等太久,又过了半分钟,小姑娘挺直的脊梁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没骨头似的,偎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又伸手关掉了话筒,垂眸之际,温热的下颌贴在了安桐的脑门上,“累了?”
安桐倚着他的肩膀,浅浅地点了下头,“我没事,你好好开会。”
容慎不露声色地收紧臂弯,将她更密实里搂在怀里。
桌上亮白的读书灯不知何时被调成了暖色调,窗外寒风呼啸,而散发着橘光的书房里,气氛却一片暖融温馨。
临近九点,这场视频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安桐斜睨着屏幕,亲眼看着男人关掉了视频页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开完了吗?”
“嗯。”容慎仰身靠向椅背,连带着安桐的身子也惯性地往他怀里沉了沉,“等着急了?”
“没有。”安桐没抬头,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手心,“早知道你在开会我就不上来打扰你了。”
还以为他是情绪不好故意躲着她,结果……人家是真的在忙。
她自己闹了个笑话,现在肯定不能实话实说。
男人圈着她的腰,拉开了少许的距离,“说来听听,来楼上找我,是不是有事?”
安桐被迫以这样的姿势和他对视,只一眼,就心跳加速。
她没这样坐过男人的腿,除了小时候在爸爸怀里撒娇有过类似的经验。
可那经验……根本现在完全不一样。
安桐眼神闪烁了几下,按捺住心头那些旖旎的小心思,直截了当地问:“你今晚……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么看出的我心情不好?”
男人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肩胛骨,动作很轻柔,有点像哄孩子,但又多了些情人间的暧昧亲昵。
安桐沉吟着说道:“感觉,你进门我就感觉到了。”
对于掌握旁人情绪的这方面,她算不上得心应手,但基本感知都不会出错。
何况还是她在意的容慎。
男人屈起的食指摩挲着她的下颚,说话的语气多了些引导的意味:“有时候感觉也未必准确,与其瞎想,不如和朋友好好聊天解闷。”
安桐恍然地看向他,“对了,我这周末……想回一趟香江。”
“做什么?”
安桐选择性地隐瞒了苏季对他的敌意,挑了个无关痛痒的理由解释道:“回云海路拿点东西,顺便和苏季见个面,刚才我和她约好了,周末……不回去不行。”
容慎眼睑低垂,眉宇间的深沉褪了几分,“一直在和她聊天?”
“嗯,她本来想约我吃饭,我又去不了,只能把我搬来湛州的事跟她说了。”安桐攥住男人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指,无奈地道:“她很生气,怪我没提前告诉她。”
“想好怎么和她解释了?”
安桐扭头,耸了下肩膀,“实话实说吧。”
男人浓眉轻扬,“结婚的事?”
“也得说。”安桐摸着容慎的手指,坦言道:“不然我跟着你搬来湛州,怎么都解释不通。苏季不是外人,她……不会到外面传闲话的。”
安桐以为男人担心他们形婚的事被传出去,不由得替苏季说了句好话。
容慎睨着她格外认真的表情,忍俊不禁,“我们之间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就好,我打算周六晚上回去,周日下午回来。”
“时间安排的这么紧,不准备在香江多呆两天?”
男人说话的时候,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致使安桐也在他的怀里晃悠了下。
她偏头,刚要说话,就意外看到容慎抿了抿薄唇,目光也重新落在了她的脸上。
专注,认真,柔和,隐约还有宠溺。
安桐看着他的唇角,又走神了。
过去的四五天,他们都没再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
依然维持着牵手拥抱这些愈发习以为常的接触。
安桐倒不是见色起意,主要是……初吻没好好吻,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在看什么?”
容慎薄唇微勾,深不可测的眸底也燃起了盎然的兴味。
安桐撇开脸看向别处,却不自觉地咬住嘴角,用余光偷瞄男人的反应,“没什么,我先下楼……嗯?”
她想走,或者说逃开这种让她心慌意乱的氛围。
但女孩刚动了一下,男人有力的臂弯直接搂紧她的后背将人禁锢在了怀里。
另一只手,也掰过了她的脸颊,低哑的嗓音缠着笑,“楼下有什么,让你这么着急想下去?”
安桐一动不动地面向着容慎,双手贴在他胸前的衬衫上,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胸腔震动。
此时,两人的鼻尖挨得很近,呼吸无形中缠绕,只要安桐再向前一公分的距离,他们的唇就能贴上了。
她抿起唇瓣,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进男人的眼底深处,脑子也短路了。
优越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漆黑如墨的双眸,以及绯薄性感的唇……
这样的五官搭配在一起,是她喜欢的男人。
安桐张开汗津津的小手缓缓贴在了容慎的脸上,有些心思蠢蠢欲动。
然而,这种事,身为男人总归不会太被动。
就在安桐犹疑不决的时候,容慎喉结滚了滚,单手揽住她的脊背,另一手也扣住她的手腕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男人俯首而来的那一刻,安桐惯性闭上了眼。
随之而来的就是微凉柔软的薄唇印在了她的唇瓣上。
安桐想,这个初吻,总算是完美了。
到底是没有经验的女孩,只以为这样的唇瓣厮磨就叫接吻。
直到……男人的唇舌喂进来,她的思维和理智彻底变得混沌了。
容慎其实也没有任何经验,但基本具备理论知识。
从接吻变成深吻,也是被男人的本能所支配的行为。
第102章:平复
一吻方休,安桐的脸已经红透了。
可能没多久,可时间却在热吻中变得无比虚无漫长。
男人放开她的唇,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皆凌乱。
安桐是憋的,至于容慎……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几秒后,安桐一声不吭地趴在了男人的肩窝处,闭着眼平复呼吸。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呼吸紊乱之余,又心动的厉害。
原来这才是情侣间的接吻,和她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身畔的男人,掌心落在她的后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他们彼此的心跳都很快,连周围适宜的温度也有些燥热。
容慎偏头在她耳边亲了亲,沙哑的嗓音很撩人,“陪我下楼吃饭?”
安桐点了下头,声音软绵无力似的,“等、等会。”
男人拍着她的脊背,音色含笑,“害羞了?”
安桐不吭声,却搂紧了他的脖颈。
这不是害羞的问题,是她现在腿软走不了路的问题。
第一次有了接吻的体验,她现在浑身都软绵绵的,感官全部聚集在了发麻的嘴唇上,混沌的思绪还沉浸在那个深吻当中。
容慎素来对她有求必应,这种情形下,更不会多说什么,就这么安静地抱着她,等她调整好情绪。
他是个正常男人,若非顾及安桐的情绪和心病,他大概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有了这一步的行动。
好在,她的语气和肢体动作,尚算平稳,也没有过激的表现。
……
不到五分钟,安桐和容慎手牵手走出了书房。
昏黄的壁灯照不清她充血的脸蛋,直到走进明晃晃的厨房,男人才清楚地看到她红透的脸颊和嫣红的嘴唇。
容慎喉结轻轻滑动了两下,拇指在她唇角一掠而过,“疼了?”
“不疼。”安桐的羞涩在白炽灯下无所遁形。
而她越是这样,男人眼里的宠溺就越浓。
他牵着安桐坐下,打开保温盖,静静地开始用餐。
而女孩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斯文优雅的吃相,移不开眼了。
没一会,容慎端着碗筷,低声打破了沉默,“回香江的时间不用安排的那么紧,可以多呆两天,不必着急回来。”
安桐的思路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凝神想了想,才记起这是接吻前的话题。
“嗯,我安排好……跟你说。”
容慎唇边酿出愉悦的笑弧,再次叮咛,“程风周末没事,让他送你。”
安桐点头说,好。
……
夜深,客厅熄了灯。
安桐回到卧室,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趴在床上发呆和回味。
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时而笑,时而羞,甚至还会预想下一次接吻时,自己的手该放在哪儿,又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等等等等。
而隔壁的卧室里,男人同样没睡。
他穿着棉绒睡袍,站在窗外的阳台吞吐着茶烟,细细袅袅的烟雾很快就消散在夜空之中。
很多事一旦开了口子,欲望就像开闸的洪水汹涌袭来。初次的拥吻过后,现在竟贪得无厌,想要的更多了……
第103章:强势
隔天,安桐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了客厅。
她倒是没失眠,就是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眼前立马就浮现出她被容慎抱在怀里接吻的那一幕。
客厅中央,男人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听到动静便抬起头,唇边也适时勾勒出一抹笑意。
哪怕安桐对他熟悉至极,每次看到他白衬衫和西装裤的经典打扮仍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俊朗,儒雅,风度翩翩,以及令人心驰神往的成熟体贴。
安桐掖了下耳边不存在的发丝,刚走到沙发附近,沙哑磁性的嗓音自对面响起,“看着这么没精神,昨晚没睡好?”
她觑他一眼,“没,睡得挺好的。”
容慎没有揭短,只是笑得愈发意味深长,“白天还要去陶艺室?”
安桐思索着说道:“不一定,也可能在家呆着。”
做陶艺需要凝神静心,可经过昨晚之后,至少到现在为止,她很难静下心来。
还不如留在家里看看书,调整调整情绪。
“过来,先吃饭。”男人将手机揣进裤袋,起身时朝着安桐伸手道:“若是没睡够,吃完饭上去再睡会,陶艺课随时都能学,倒也不必天天去。”
安桐递上自己的手,点头说知道。
虽然两人昨晚有过了接吻的经验,但容慎并没急色地开启下一步。
他还是那么端方雅致,举手投足始终保持着亲昵又不冒犯的得体距离。
这种得体让安桐感到了尊重和舒服,也能更从容地面对他们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更多可能性。
……
转眼,到了周五。
安桐在着手准备回香江的事,但看了日历才记起来,周日是平安夜。
晌午时分,安桐给容慎发了条微信,表示自己想提前坐高铁回香江。
原本想周六回去,可那样的话,就不能和他一起过平安夜了。
毕竟是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没有等太久,男人的消息便如期而至。
容九:程风在路上,到了香江给我来个电话。
安桐诧异地挑了下眉头,紧接着就拨通了容慎的电话。
她觉得男人这会儿应该不忙,而对方接电话的速度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回去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容慎几乎是秒接电话,言语中不难听出他的关切与温和。
安桐应声,扭头看了眼窗外,“你已经让程风回来了吗?”
“嗯,他正好要回香江办点事,顺路捎你回去。”
安桐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也没拒绝这样的‘顺路’。
和容慎接触的时间长了,也掌握一些他为人处世的态度原则。
他虽温润淡泊,看似很好说话,实际上这份温和的背后往往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安桐不想耽误他工作,匆忙地想收线。
然而,挂断电话前,男人又抛来一个问题,“既然提前回香江,打算哪天回来?”
安桐张了张嘴,本想实话实说,但转念间,又故意给了个含糊的答案,“还不知道,我会尽快。”
容慎静了静,口吻似乎低沉了几分,“嗯,定了日子跟我说一声。”
“好,那我先挂了,你忙吧。”
安桐不等他再说什么,赶忙掐断了电话,嘴角也随之翘了起来。
想给他一个惊喜,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有些控制不住地付诸了行动。
平安夜,总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
……
半小时后,程风开着商务车如约来到了悦府别墅。
他接过安桐手里的小行李袋,“小安,你怎么突然想起回香江了?”
安桐跟着他走到车旁,淡声回答:“和苏季约好了。”
“大嗓门那女的?”
安桐:“……”
程风一时嘴快,似乎也发现自己措辞不当,尬笑着找补了一句:“是她吧?上次在云海路听着嗓门挺大。”
“嗯,是她。”
程风没再多嘴,待两人坐稳便开车驶出了别墅区。
而远在香江的苏季,特意找了打印店将查到的资料全部打印出来,准备等安桐回来,让她一字不落地好好看看,什么叫做违背道德的伪君子。
抵达香江时,刚过下午三点。
安桐直接让程风送她回了云海路,站在那栋老房子前,她一时百感交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小安,香江比湛州冷,你白天出门的话,要不要我去云巅给你开辆车过来代步用?”
安桐略微沉思,笑着婉拒,“先不用了,我明天自己过去。”
“那行,我这几天不走,你需要用车就给我打电话,定了回程的日期你也提前跟我说一声,咱俩一起回去。”
安桐点头,从程风手里接过了行李袋,上前打开了老木门的挂锁。
……
临近傍晚,安桐拎着特产礼盒出现在了苏季家门口。
门还没敲响,防盗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苏季绷着脸,双手环胸地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挑眉,“哟,我家白菜还知道回来呢?”
安桐抿嘴不说话,默默送上了特产礼盒。
苏季哼了一声,接到手里就朝着客厅努嘴,“进来吧,姐姐还等着听你解释呢。”
进了客厅,能明显感觉到久无人居的冷清扑面而来。
哪怕刚刚打扫过,房间里也毫无烟火气。
安桐知道,苏季是为了她才临时回家的,不然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医院陪床。
想到这里,她也不打算再装下去,抬眸望着苏季的背影,小声问:“阿姨的病好些了吗?”
苏季身体一震,将礼盒放到茶几上,怅然地叹气,“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安桐走到她身侧,紧盯着她的脸颊,“有一次我过敏了,在医院看到你去送饭……”
苏季展眉笑了下,“那你怎么没问过我?”
“你想让我知道的话,会自己说。”
话音落定,苏季直接掐住了她的脸蛋,“宝贝,你这是含沙射影谁呢?是不是我不问你,你也不准备告诉我你跟个伪君子搬去了湛州的事?”
安桐皱眉鼓了下腮帮,“我是不想你分心,而且,他不是伪君子……”
第104章:道德
“我妈很好,化疗效果显著,下个月要是能遇到合适的配型,问题不大。”
苏季一言概括了母亲的病情发展,尔后示意安桐坐下,自己则扯过懒人椅,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她的对面。
‘审问’的意味非常明显了。
苏季的第一个问题,“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安桐没想隐瞒,或者说也根本瞒不住了。
于是,她掏了掏兜,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红本本。
苏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夺过结婚证翻开一看,想掐人中了。
“真的还是假的?”
她声音飘忽,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安桐闪神回答:“真的,民政局发的。”
苏季仔细看着结婚证的照片,还别说,这伪君子确实人模狗样的。
下一秒,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苏季,压下对他长相的认可,继续反问道:“你不是说,他叫容九?这上面怎么是容慎?”
安桐:“容九是曾用名。”
“什么年代了,还有曾用名?”苏季越发觉得不靠谱了,“户口本上的曾用名一项也写了容九?”
既然领了证,总有机会看对方的户口本吧?
安桐正要点头,却猛地停顿了一下,她记性很好,稍微在记忆力搜寻一圈就想到了什么。
她抿唇,声音很低,“没写。”
苏季神色一凛,口吻极其严肃:“你可以啊,说领证就领证,你了解他吗?清楚他的底细吗?知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安桐固执地回答道:“他对我很好,而且还帮我转学去了湛科大。”
“好不好的咱们另说。”苏季也不想浪费唇舌了,直接从茶几下面拿出几张A4纸,“这几页内容你仔细看,看完告诉我你的想法。”
“好。”
安桐认识苏季多年,很少看到她如此肃穆的表情。
她接过资料,以最快的速度阅览了一遍。
其实内容很简单,也可以说,与她毫无相关。
因为这是一份心理治疗师行业的职业伦理手册的简略版。
只有最后一句话让安桐印象深刻。
——心理医生有明确的职业伦理要求,在咨询期间不能喜欢上自己的病人。只有在资访关系结束后,才能发展成其他关系。
安桐拿着这份资料沉默了很久很久,她在意的不是所谓的职业伦理要求,而是那句“咨询期间不能喜欢上自己的病人”。
苏季见她不言语,心里也有点打鼓,“宝贝,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也不是想成心拆散你们,可你一直说他是个心理治疗师,但凡他有点道德底线,都不应该和你……”
话音未落,安桐放下A4纸,声音淡不可闻,“我俩结婚……犯法了吗?”
苏季:“……”
人类的悲欢都不相通,脑回路就更不可能相通了。
苏季完全没料到安桐在意的点竟然是犯没犯法。
她捂着上半边脸,不停地叹气,“不犯法,这只是职业道德,不是法律规范。但是……”
“没犯法就行。”安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仔细回忆着最近与容慎的点点滴滴,“如果我不再是他的病人,是不是就不会触犯他的职业道德?”
苏季被她问的一愣一愣的,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发展趋势。
但她还是点头附和,“严格来讲,是这样没错。”
安桐“嗯”了一声,“那我不是他的病人了。”
苏季面无表情:“……”
敢情在这等她呢?!
客厅里寂静无声,苏季不忍看到安桐这副怏怏不乐的模样,走到她身边坐下,试探地问:“你喜欢他?”
安桐毫不迟疑地点头,“喜欢。”
“有多喜欢?能喜欢到不管不顾跟着他去湛州生活的地步?”
安桐抿嘴不吭声。
苏季直接拔高了语调,“你别告诉我你俩已经睡了!”
安桐幽幽侧目,“没有。”
“还好还好。”苏季拍着她的肩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总算没那么鬼迷心窍。”
就算长得好看,那也是个人模狗样的伪君子。
苏季对容慎的评价可以说非常非常差了。
他这种行径简直就是诱骗生了病的小花朵。
姐妹俩无声坐了一会,苏季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宝贝,你在健康中心交钱治疗的时候,有没有签合同?”
安桐情绪不高,隐隐还有些低迷,“有,签过两次。”
“那……治疗师的名字是什么?”
“容九。”
苏季照着她的肩膀就拍了一巴掌,“那明显是个假名字,别说户口本没写,就算他户口本上写了曾用名,也不能拿出来签合同,法律不承认的。你白白交了钱,却签了个假合同,你……”
这些有关曾用名的细节安桐不了解,但她却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你的意思是,我签的合同无效?”
苏季恨铁不成钢地掐着她的脸,“可不就是无效,你白花钱了。”
她想替她家白菜撑腰,琢磨着要不要明天去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然而她家白菜却脑回路清奇地笑了下,眼睛也恢复了少许的神采,“既然合同是假的,那就证明他没有违背职业道德。”
至于疏导费用……与容慎乃至他的家人给她花的钱,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单单阮丹伶给她买的那些衣服,就超过疏导费用的七八倍了。
而且,领证之后,他再没有收她的钱,理论上,医患关系也就不存在了。
苏季一心一意地想证明容慎是个伪君子,想让安桐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心险恶。
可结果,好像无意中当了一把助攻。
她甚至无法理解,容慎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心理治疗师,为何要签假合同。
可如果他是假的,为什么偏要选择安桐来欺骗?
这小白菜虽然心理有疾病,但也不是那么好骗的,至少她对初相识的人都带有很强的戒备心。
容慎是怎么打破她的界限的?!
所有问题,没有答案。
苏季萌生了想去会一会容慎的念头,她不是管闲事,而是不能眼看着安桐掉入陷阱还装聋作哑。
……
当晚,安桐买了水果跟着苏季去医院探望了季阿姨,她没多说,在病房里呆了半小时就提前离开了。
苏季想送她下楼,却被安桐婉言拒绝,临走前,她对苏季说:“阿姨会好的,也一定会配型成功。”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苏季凝眉,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倒是你,回去以后,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可以侧面打听打听他究竟想干什么。别太想当然,男人的话不能全信。如果有危险,第一时间报警,第二时间打给我,明不明白?”
安桐想了想,“等你有时间,大家一起见个面吧。”
能打消苏季顾虑的唯一可能,就是让她亲眼见一见容慎。
至于安桐,即便表现的不在意,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