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鏖战夜幕
【一】
如此大的动静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人们尖叫着逃跑，招致了更大范围的恐慌，现在整个西大区的人都知道了，某家药铺的药物集体反应，产生了大爆炸。
幸运的是，就目前来看，还没有人在这场爆炸中死亡。
守卫团迅速展开抢救工作，而引起爆炸的魔教团，正在房屋间飞行穿梭，追逐着同样飞行着的艾克和芙瑞雅。
“艾克，我们逃得越快越好。”
“为什么不尝试压制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艾克的飞行技术见长，能勉强跟得上芙瑞雅了，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逃出追杀。
“我解决不了他。”
“难道......他是干部？”
“嗯，他是魔教团第十八人‘躁焱’霍尼斯克。”
西大区的上空，除了黄和紫两条尾迹外，多出了一条红色的飞行尾迹，速度极快，正朝着两者猛冲而去，发出异常耀眼的光。
三个人都没有借助载具飞行，因为速度太快，使用载具反而会更加麻烦。
“芙瑞雅，念在旧情的份子上，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得跟我去教团。”
“谁要加入你那坏事做尽的臭组织啊！”
霍尼斯克很快就追了上来，芙瑞雅握着艾克的手臂一个急转，对方便一头栽进一座教堂的塔顶，那处则顿时炸开，爆发出烟雾，他则从烟雾中迅速加速，再次追了上来。
“那你今天必须得死在这啊！小妹！”
芙瑞雅朝着后方放出数道由月元素凝聚成的射线，霍尼斯克灵巧地躲开，并将其中的一些射线打了回来，触碰到建筑的射线发生爆炸，烟雾四起。
尽管起到了拖延的作用，不过只是杯水车薪，霍尼斯克根本就是势不可挡。
芙瑞雅回头的时候，看见狰狞的面孔与带着火焰的双拳冲自己而来，尽管展开了防御性的魔法，还是被冲击力弹开，摔入一栋建筑内，砸出一个大窟窿，传出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街道上的人们四处逃窜，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芙瑞雅！”
霍尼斯克就要乘胜追击，芙瑞雅则做出了回应。
一道形如弯月的斩击以霍尼斯克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打在他的腿上，产生的气浪甚至掀翻了屋顶的瓦片，他失去平衡，再次摔入了建筑里，芙瑞雅已经尽力拖延了时间，她即刻启动，很快来到艾克身前，握着艾克的手臂，拉着他朝前快速飞去。
“芙瑞雅，你的手......”
“你该不会想道歉吧。”
她纤细的右臂血流不止，从袖口到手心，再从指尖落下，飘入空中。
嘴角也残有血渍，这是受内伤的表现。
艾克不可能不担心。
“别分心！他来了！注意躲闪！”
芙瑞雅松开手，艾克就和她分开了。
霍尼斯克释放的火球，砸在建筑上，再次引发大爆炸。
两人分别于建筑的左右侧穿行，霍尼斯克追杀的是她，而她能飞得更快，芙瑞雅在利用建筑干扰霍尼斯克之后，绕了一圈回到艾克身边，握着他的手臂继续飞行。
“芙瑞雅，你可把我惹急了！”
霍尼斯克释放“天灾”的力量，在两人身前引爆魔力，芙瑞雅和艾克受到冲击，掉了下来，艾克落在房顶上，而芙瑞雅则重重地摔到了无人街道上。
那一击饱含愤怒，威力巨大。
“你没事吧！芙瑞雅！”
她只是痛苦地挣扎着，蜷缩着，没有回应艾克，而是伸出手对着前来的霍尼斯克，释放月元素魔法。
可惜被他躲过去了，元素球升上天空，发出淡紫色的光。
艾克想跳下去，可他开始感知到疼痛，爆炸产生的冲击伤及内脏，使得他的移动极其艰难。
“真麻烦，我最后给你个机会。”
“去死吧你......混蛋。”
“原本我不愿意使用这把弯刀的，其为平庸之物，自然不适合我。
但你选择了平庸，以平庸的手段解决你，固然是最好的选择。”
弯刀好像是法器，霍尼斯克在握住它的一瞬间，其上的晶石就发出火元素特有的红光。
艾克是不害怕死亡的。
他害怕与珍贵的东西分别。
芙瑞雅保护了自己，芙瑞雅教会了自己使用雷电魔法，芙瑞雅是值得自己珍视的朋友，所以芙瑞雅是珍贵的。
如果芙瑞雅因为这件事死掉了，那么那段友谊，那段感情，就再也回不来了。
原来他害怕的不是死，而是离别。
霍尼斯克伸出弯刀，以手托着芙瑞雅的脸，将弯刀抵在她的喉颈上。
艾克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数秒后，响起倒地的声音。
艾克缓缓睁开眼。
他呆滞了。
他看见霍尼斯克倒地不起，眼神空洞，弯刀失去光泽，躺在一旁，现场没有血迹，霍尼斯克不像是死掉了，而像是失了神。
不如说“失去念想”。
艾克挣扎着从二楼翻滚而下，摔在地面上。
“呃啊！”
然后艰难地，匍匐着爬到芙瑞雅身旁。
“艾克......”
念出他的名字后，芙瑞雅的眼睛就闭上了，艾克仔细听了听，还能听见呼吸，她还活着。
感到疑惑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柔和的女声。
“嗯......”
女子有着紫罗兰色的双瞳，白中泛紫的发色十分吸睛，清澈的双眸之中，还挂着两轮弯月。
“若魔教团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加入的事......开玩笑。”
略带愤怒地丢下这句话，她便瞥向了艾克这边。
“你先休息吧。”
她看向艾克的时候，艾克便觉察到了沉重的疲惫感，眼皮控制不住地下拉，再也无法维持意识的运转，一头栽在地上，之后的事情，艾克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
“飞行得注意安全，随时都要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算了，毕竟是穷凶极恶的通缉犯，我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给你......
这是中午份的药，餐前服用，明白了吗？”
“嗯......”
艾克缓缓点了点头。
医生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他的头很疼，从恢复意识到现在，皆是如此，询问医生的结果是——“爆炸影响到颅内，造成轻微的脑震荡。”
“我可以进来吗？”
“是芙瑞雅？”
“很遗憾，不是。”
“......进来吧。”
扭动门把手的声响传来，迎面走来的，是熟悉的人，也是陌生的人。
昨晚见过的那位女子，在霍尼斯克倒下后，出现的那位女子。
比芙瑞雅高，应该和艾克一样高，长相却和芙瑞雅极为相似，他感觉那双如梦幻般绚丽的紫罗兰眼睛，正在淡淡地散发着光芒，却没了那两轮弯月。
“又见面了。”
女子身着黑色连衣裙，走到艾克床边，整理裙摆后坐下。
“......”
“有什么疑问吗？”
“你是谁？”
“还真是直接，艾克。”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有理由知道你的名字，如果没有什么避讳的话，最好说出你的真名。”
“头不疼了？”
“这件事情果然和你有关系。”
“太机灵也不是好事。”
说完这话，女子站了起来。
“露娜·阿卡利亚，你也可以唤我为‘阿尔忒弥斯’。”
她恭敬地弯下腰，很有礼数......
等等？
“阿尔忒弥斯”？
“骗人的吧......”
“诚实无欺是做人的基本准则，我不会撒谎。”
月之剑“阿尔忒弥斯”，露娜·阿卡利亚，位列阿莱亚大世界赫赫有名的十二位顶级强者，“首上十二剑”。
“......”
重新坐好，露娜不发一言。
“那么，您为什么要救我们？”
露娜腼腆地笑了。
“我是芙瑞雅的姐姐，没有理由不救她。”
——姐姐......是喔，两人都姓阿卡利亚，长得又这么像。
“至于艾克你......你是很重要的人，我得从魔教团手中救下你。”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罢了。”
“恕我冒犯，您这是明摆着知道，却故意调戏我？”
“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不多呢，不过我不讨厌。”
她握住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朝其中倒了一些医院准备的柠檬水，然后放到自己嘴边，咽下一小口，睁开眼睛，看着艾克。
“怎么了？”
“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我是艾克？”
显然露娜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摇了摇头。
“......”
“保持缄默可不是好办法啊，艾克，你还记得那支追着你的小队吗？”
“您的意思是？”
“他们是我安排的。”
“为什么那么做？”
“你的体内藏着巨大的能量，只是你的身体还不足以支持其运转，你积累的智慧，你的积累的经验，你积累的力量，都远远不足，所以那股能量才会像被封印一样，几乎是一点都无法被察觉，而薇尔老师她......
她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呢。”
“薇尔老师？”
“‘塞列欧斯’是我的尊师。”
“呃......”
艾克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霍尼斯克给你添麻烦了，算上那支小队给你带来的困惑，我深感抱歉。”
她该是自嘲般地笑了吧，大概是这样。
“芙瑞雅呢？”
“芙瑞雅需要疗养，如果你是想找她玩的话，请等她康复吧。”
“这样啊......”
看来她没有生命危险。
“还有问题要问吗？艾克？”
“没有了，谢谢您。”
露娜缓缓起身，缓缓走到门前，黑色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哒哒”的响声，没有迟疑，打开房门，走出房门，又带上房门，行云流水。
后来艾克知道了，颅内的疼痛来自于露娜法术的影响，她以魔法稳固了艾克的脑干，如果不是她，艾克的意识是保不住的。
那么芙瑞雅的生命力是有多惊人？
“她还好吗……？”
第十四章 加百列
【一】
晴朗的天空看不见一丝云朵，鸟鸣声也不在乎任何一个人，自顾自地流动在凉爽怡人的树林间，泥巴做的小路旁，有身材矮小的女孩坐在树桩上，抚摸着野猫，怜爱般地注视着它，却又不像是在那么做一样。
她只是在发神。
就在不远的地方，传来了硬物碰撞的响亮声音，将正在抚摸野猫的她惊醒，她警觉地抬头，也吓跑了一脸享受的那只小猫。
“啊......真扫兴。”
这里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怪异的声响不请自来，少女也感到诧异，扶着林中大树的躯干和延伸出的结实树根，少女靠近了声源地，扒开了挡住她视线的高草丛。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大湖。
还有个男孩子。
身材不高，生着年轻的脸，大概就十岁出头的样子，应该是被划伤了，肩膀上有几条划痕，和结痂的痕迹。
手中握的是一柄木剑，他正在对着一棵大树劈砍，那颗大树被砍了很大的一个口子，男孩子劈砍的力度很大，每挥手一次，汗水就顺着身体流淌一次，也会气喘吁吁地呼吸几口。
这么卖力？是在干什么？
“喂......喂！”
男孩子好像是被吓到了，挥动着木剑的手转动，剑身摔在了树干上，反弹回身上，打在他的肚子上，看起来很疼。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抱着肚子在地上呜咽了几声，男孩子睁开一只眼，望着小跑到自己身前的这名少女，以一种冷静的语气开口了，即使很虚弱，却也听得很清楚。
“女孩子在树林里乱跑，会被凶凶的熊先生抓走哦。”
“咦咦！？会吗？那个熊先生在哪？”
一脸慌张的样子，男孩子也被逗乐了。
“没有熊先生啦，这里是猎人活动的林区，还算安全的，你问的熊先生，可不会跑这么远来找你玩哦。”
“才，才不是找我玩吧！”
少女别扭地转过头，羞涩地低下头。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拿着木剑砍树，用斧子不是更好吗？”
“我不是为了砍树。”
“哎？好可疑......”
“没有什么可疑的啦！我只是单纯地练剑，这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
“师父？”
“教我功夫的老师啦，他告诉我，只要能用这把木剑砍断这棵树就可以回去，真是的......这得砍多久啊，不过还好，这木剑是他特制的，不容易用坏，所以我还不必担心工具的事。”
“唔......我可以帮你哦。”
“算了吧，我可不想让你受伤，你这种女孩子，要是那里磕着碰着了，会有很大影响的。”
确实，少女的皮肤水嫩，双眼水灵，精致的脸蛋配上精致的身材，这样的人就像珍宝一样，若有磕碰，就会丢失大把价值。
“真的，让我试试吧......”
“可这是交给我的任务，我不做的话，修行就不会有收获，这样骗师父是没有用的，骗自己也是没有用的。”
“你砍了多久啊？”
“应该，有一天了吧。”
“你吃饭吗？”
“附近有很多可食用的蘑菇，白天抽空采集，晚上烤着吃，睡一会，就能起床继续训练了。”
说着说着，少年又一次握住剑柄，朝着偌大的缺口劈砍而去。
少女转过身，注视着身前这颗红叶树，躯干大概有十个人身那么大，又转过头，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天色不早了，你不回家吗？”
少年注视着缺口发问。
“这里就是我的家哦。”
谁知他却微微噘嘴，轻声笑了几声。
“我说啊，谁会住在这林子里，这附近有魔力的干扰，到了夜晚就会变得异常潮湿，如果不想得病，还是早早离开吧，我也只是临时住在这里，目的只是修行，但你还是离开吧，家人会担心你的。”
“家人是什么？”
“你的爸爸妈妈啊！你能这么流利地说话，却不知道家人是什么吗？”
“爸爸妈妈是什么？”
少女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男孩察觉到了异样，停下了劈砍的动作，把剑插进土里。
“你来帮我吧，砍完树后，跟我回师父那里，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
【二】
“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的家伙.....哟吼吼。”
壁炉散发的光照亮了它身前的这块地面，少女陪着另外两人打扑克牌。
“诺艾姆，这家伙真的了不得啊......哈哈哈！”
“您是犯了什么病？笑个不停的，真恶心。”
被唤作诺艾姆的男孩举起木制茶杯，闭上眼喝了一小口，然后稳稳地将其放置在一旁的地面上，加上诺艾姆的杯子，一共有两个，另一杯则属于这位少女。
“我说啊，诺艾姆，咱们打了一晚上了，都没有赢过这个女孩子一把哎，这不是很有意思？”
说话的人身材高大，看样子是个成年人，这或许就是诺艾姆对着少女提过的“师父”。
“输了还乐呵呵的，您是被壁炉烧坏了脑子？”
“诺艾姆，大叔，我赢了。”
诺艾姆看着少女摊在地上的一副牌，摆出投降的手势，将自己的手牌也摊开放在地上，确实，这是诺艾姆和师父的完全败北。
“啊，真没意思，睡觉了。”
【三】
假装睡着后，诺艾姆睁开眼，看见少女躺在身边，大概睡着了，现在起床的话，应该不会吵醒她，应该。
月光很皎洁，少年迈出橡木制的门槛，坐在了举着烟杆的师父身旁。
“师父，你知道那女孩子怎么回事？”
“诺艾姆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为什么是我？”
“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
“......我怀疑她是巫女带大的孩子，被丢在森林里成了野孩子，这样合适吗？”
“算不上荒唐吧。”
“您老是这样含糊其辞的，我回去睡觉了。”
“哎，别急，陪我聊聊天，你没那么困吧？”
刚起身的诺艾姆又坐回了原地，还是热乎乎的。
“师父”有着非常漂亮的银发，从某方面来说，这样看着还不错，甚至有点小帅，如果放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男子？
诺艾姆没继续想，呆呆地坐在原地，望着偌大的玉盘。
“诺艾姆，我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嗯？”
师父拜托自己一件事？那可真是新奇？
“你能照顾好那个女孩子吗？”
“哎？多半可以啦，我可以独立生活，所以带上一个......”
“那好，我拜托你，陪着那孩子，你......清楚吗？”
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师父说话的声音怪怪的，诺艾姆感到诧异地怔住了。
“什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了......陪着她就好。”
“您一天抽什么风呢？”
“没礼貌！”
“哎！别，疼啦！”
烟杆敲打在脑门上，发出格外清脆的响声。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诺艾姆没有回头地走进了屋内，女孩仍然在呼呼大睡，回到温暖的被窝，诺艾姆却被女孩一把搂住腰。
这体温与寒冷的夜色形成了反差，诺艾姆不愿挣脱，选择了服从。
【四】
早晨的太阳照常升起，诺艾姆却看不见师父的影子。
无论跑到哪里，屋后的小溪旁，隔间里，厕所里，都没有。
师父的武器，那些弓弩和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的，只有一把大剑，镡部是带金色花纹的银色，剑身却是很明亮的金色，就像镜子一样，在日出照耀下，闪闪发光。
诺艾姆把视线从剑移到床上，这个屋子里除了他以外，剩下的人只有一位，就是那位姓名不详的女孩子。
她睁开了眼睛，打着哈欠，歪着头盯着诺艾姆。
“我问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她高兴地回答了。
第十五章 求学
【一】
在那之后，由于干部被俘获，魔教团方面没有那么猖狂了，劫持，掠夺资源的情况少了许多，但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他们变得谨慎了。
好不容易太平一段日子，在此期间，艾克不停钻研和消化，吸收了很多经验，极大强化了自身的实力，他的确有潜力，甚至强到能和未来过两招。
艾克正在为两个月后进行的魔法师资格考试而准备。
那场考验异常艰难，强者云集，未来曾从中脱颖而出，她具有绝对的发言权。
想在那场考试中成为佼佼者，照她的话说，就是“在火山口附近寻找烈焰花蕊”这样的概念，那种花能卖出天价，就是因为它只生长在火山口附近，而且能不能找到，还得看运气。
为了应付那场考试，艾克仅仅需要掌握一些低阶和中阶魔法，而高阶和神阶魔法的学习，则是由他自己安排。
艾克挥出拳，击打在人偶上，人偶随即做出反击，一个挥拳，艾克低头躲过，又是一拳重重击打在人偶的肚皮上，使得人偶后退。
要说人偶为什么会反击，那是因为有人在控制它。
控制它的人，坐在一旁的大石块上，盘着腿，穿着棕色乐福鞋，黑色过膝袜，黑色短裙，白色女士衬衫，今天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不卷起袖口的话，则会感到闷热。
“艾克，再快一点，力度大一点，击打要害。”
正在进行的训练项目被称作“近身格斗”，艾克挥汗如雨，不停地挥拳，前后移动，调整位置。另外，人偶虽然是木质的，但在魔力的影响下变得格外坚硬，毫不夸张地说，可以被称作“铁人”。
秋天快到了，他想见的人却还是没出现。
“好！停下！可以休息了，艾克！吃个桃子罐头，学姐限定哦。”
气喘吁吁地接过铁皮罐，其上写着“亲爱的未来学姐”。
不过就是添上几笔，就能被称作“限定”，但未来的话也挑不出毛病，的确没有第二罐这样的罐头了，这是唯一的。
桃汁沁凉，浓郁的果香味也让人沉溺。
艾克却吃得心不在焉的。
“怎么？”
“今天，芙瑞雅也没有来呢。”
“这样啊，的确呢，很久没见到她了......你也别内疚啦，遇上‘三十一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当时我还觉得，带上芙瑞雅就万事无忧了，看来弱者是不配自信的，也是不配保护那些珍贵的东西的。”
“右手粉碎性骨折，大脑意识受到干扰......
她还真是拼啊。”
“当时，我为什么没有死在露娜小姐的手下。”
“害芙瑞雅受伤的人不是艾克。”
“是我害她误入歧途。”
“那你的初衷是什么？”
艾克大概是觉得他说不过未来，闭上了嘴，将吃完的罐头扔向垃圾桶。
很遗憾，没有扔进去。
“噗。”
“啊......”
艾克发出恼火的声音。
“不要取笑我啦。”
“抱歉，我忍不住。”
反差感是有魔力的。
未来捂着嘴巴“嘻嘻”地笑着。
“在艾克眼中，芙瑞雅是什么呢？”
“朋友。”
“是朋友的话，就该互相帮助。”
“当然，可现在的我做不到。”
“怎么做不到？”
“学姐在装傻吗？”
“本来就不聪明。”
“我笑不出来，也不想让你扫兴啊。”
“那好吧~”
未来一跃而下。
“在获得朋友的帮助后，就该给予回报，不辜负朋友的期待，也算是一种回报吧，帮助朋友最好的方法，就是满足朋友的期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要是想开了，就付诸行动吧，艾克同学。”
她脚步轻俏地离开了，仿佛没有半点的负担，光是看着就感到惬意。
艾克有些心生嫉妒，他尽力地想开心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至于笑，单纯只有笑的话，那也不是真正的快乐。
芙瑞雅伤成那样，到底怪谁呢？猖獗的魔教团？懦弱的自己？
人偶无力地躺在地上，艾克弯腰将其扶正，放置在大石块下。
【二】
“可算找到您了......”
“啊啦，是艾克，遇到什么困难了？”
“先不说困难......您作为导师，行课期间值班的时候摸鱼不好吧，还躲在这种地方，真亏我还能找到您......”
“这说明我们之间有无形的默契存在哦！”
“那种无形的默契就是这一包鲷鱼烧吗？”
薇尔正坐在学院很不起眼的一棵小树下歇息，四周都是很高的灌木丛，这或许真的是个摸鱼的好地方，也是个吃“鱼”的好地方。
“怎么样，味道很棒吧！”
“还以为您会大方地分享。”
“我会啦，但艾克你得主动一点。”
“谁会厚着脸皮主动要师长的食物啊！”
“哎？这样啊，那就都归我啦！”
薇尔把身体转向一边，鲷鱼烧也随之转向一边。
“老师耍赖！”
“嘿嘿，不会啦，给你。”
她却从身后掏出一包未开封的鲷鱼烧。
“你想吃就可以吃哦。”
“其实我刚吃过......”
“吃了什么？”
“水果罐头。”
“那这包鲷鱼烧就没理由给你喏。”
“刚训练完，我也很饿啦，就算有一罐水果，也是杯水车薪吧。”
“那吃吧，不用付钱，免费的哟。”
艾克接住薇尔递过来的鲷鱼烧，还是热的，
“请我吃东西还要收费吗？”
“这包鲷鱼烧是免费的。”
“真不错啊。”
“是吧？”
“鲷鱼烧在奇卡里卖不开吧？我都没怎么见过。”
艾克咬下一口，红豆馅从嘴边溢出，香甜无比。
“你听说过‘希瓦的冰库’吗？”
“别告诉我您是从那里取的......”
“你能尝出来吧，它的品质就和原产地的一样。”
“有申请过吗，从那种地方取食材。”
“这是奈利安的礼物。”
“奈利安是谁？”
“你会和她见面的，就在考核上，艾克得好好训练，别给我丢脸哦！”
她以手指戳着艾克的鼻尖。
“可您没有认真教过我什么，整天摸鱼。”
“艾克也没有主动找我学哦。”
原来如此，想从薇尔，“塞列欧斯”身上学到有用的东西，是需要主动的，知识不会自己进脑子里。
这话说得真中肯，艾克到底是没有那么强烈地好学，若是真的想学东西，恐怕早就备好了礼品，衣冠整洁地站在她面前渴求力量了。
突然间觉得自己很蠢，明明有公交可坐，偏偏要徒步前往。
虽然有未来学姐指导他，虽然未来·安塔利亚是魔法协会认证的，为数不多的传说魔法师，但相比于“首上十二剑”，她能给予的帮助有限，就算是能借到的，那些口口相传的禁书，看不懂，理解不来，也是白搭。
那个藏着无穷财富的大口袋就在眼前，他却没有想过掏得更深一点。
“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艾克，你在向我表白吗？”
她脸上挂着轻柔的笑靥，却丝毫没有感到害羞，丝毫没有一点脸红。
“怎么和学姐一样爱开玩笑......”
“怎么，明明是向我告白，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
“和您进行师生恋，会成为全校的谈资吧，甚至是全阿莱亚。”
“那你就向全阿莱亚证明你对我的爱啊！”
“您要是继续缠着这个话题不放，我就把您上班吃鲷鱼烧摸鱼的事情揭发出去，到时候那些学生或许会献上如捧捧鲜花般数不清的鲷鱼烧，找您拜师学艺哦。”
“那不是很棒吗？”
“哪里棒啦？”
“噢这样，我改变主意了，鲷鱼烧还是比不上艾克的，毕竟艾克是我的学生嘛。”
“唔......”
两个人突然不说话了，只剩下高处的风，刷刷蹭过树叶和耳边的声响，原来是风力增加，吹开了遮挡着两人的灌木丛。
“那就以美味的鲷鱼烧作为交换吧。”
“您答应了？！”
整理裙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薇尔站起了身，悠悠的秋风，饱含柔情地抚摸她那如蓝天一般的长发。
“惊讶什么啦......我可是艾克的老师哦！另外，艾克很有悟性，这种学生，错过可就没有啦！”
“太好了......
薇尔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
“您和司队长的关系是？”
“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大人间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真无聊哎。”
与薇尔聊了一阵，艾克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感到凉爽，但那不是秋风的缘故。
第十六章 奔跑
【一】
“众神之战中陨落的十二位神明，它们的使者创造了元素，因此每种元素都与它们的创造者，也就是‘剑’有联系，所以我总是说，寻找元素魔法的奥义，就是寻找‘剑’的奥义。”
男子转身写下“剑”和“神明”，不大不小，位于黑板中央。
“我去上个厕所。”
像是学生的人发话了。
男子微微颔首，示意学生快去快回。
教室里坐了大约二十人，不算小，学生也不算多，教室里配备的座椅有四十来套，他们不过是使用了其中的一半，前后的墙壁上嵌着两块黑板，可能是行课太久没有清洗的缘故，显得很白。
学生打开门，关上门，穿过走廊，来到了尽头的阳台上，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曲奇，放进了嘴中。
“总是讲无聊的东西，我也想像学长一样实战练习啊......”
学生大概是不想再回教室了，走下楼梯，来到了训练场上，他的目的很简单，单纯散散步，要是持续待在那间教室里，人会憋坏的，这个时候要是有某位学长向学姐什么的大声表白，估计全教室的人都会振奋起来扒拉在窗边看热闹吧。
想到这里，学生忍不住笑出声，将曲奇饼干的包装纸塞进垃圾箱里。
【二】
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这是最后一堂课，他只是想四处走走，然后直接回家。
却在太阳的余晖下，看见了不一样的人。
她安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注视着训练场，高处吹来的凉风将她那如天空般蔚蓝的发丝扬起，不过是发育不完全的女孩罢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女孩转过头的时候，他才发现，不仅头发是蓝色，就连眼睛也呈现出如天空般的蔚蓝。
但她只是稍稍看了看胸口上的校徽，又转过头目视偌大的训练场。
感觉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啊......
“你在看夕阳吗？”
女孩轻柔地闭眼，摇了摇头。
“我在看朝阳哦。”
“可现在是下午哎。”
“那你呢，来这里干什么？”
“偶然路过......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有些好奇就过来了。”
“一个人？”
“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女孩没有回话，指着训练场上一个奔跑的人影。
“最后一节课不是训练课吧，全院皆是，这个时间点练习，不会被管理员劝出来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响起脚步声，学生转过身，看见令人感到熟悉的管理员先生，他曾经多次翻越围墙和护栏进入训练场，对管理员是再熟悉不过了，当然对方也一样。
可管理员看见他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训诫他，怒斥他，反而摘下帽子弯下腰，这也太客气......
应该不是因为他。
这个女孩......
“我叫拉米。”
“我可没有说过想要认识你啊。”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陪着那孩子跑吧，如果能坚持到他停下，我就告诉你。”
虽然不知道称呼他为“孩子”是什么意思，但这是进入训练场的良机，没有管理员先生的干预，这种机会，拉米不会想错过。
所以他跳下了台阶，站到了训练场上。
“他跑了多久了？”
“中午到现在。”
“开玩笑也得有个度吧......这得多累......”
谁知少女根本没有理会他，继续安静地坐着，观察着跑者的行径和姿态，那个人跑得很快，就算跑了一下午，速度也不放缓，是少年能赶上的水准。
“那你一定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哦！”
名为拉米的学生加入了奔跑的队伍，使得这支队伍的人员数翻了一倍。
太阳径直照射在身上，暖乎乎的，这样跑着也很舒服，少年感受不到任何来自身体机能的敌意。
——那孩子，肯定是院长的女儿吧，这么受人待见，一定是这样。
少年是这么想的，但可以说他猜对了一半？
时间是晚上八点，少年感到疲惫了，而跑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却没有停下，他的速度就和先前一样，照这样下去，根本就不可能得知女孩的名字。
只是个名字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呢？难道自己的父母还要和院长做亲家？得了吧，得了吧，太荒唐了，为了一个名字折磨自己，这早就不是训练了......
但那个人为什么跑得这么起劲。
为什么，他就不会累吗？他就不会抱怨吗？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现在，天上的星辰都可以看见，这到底算什么？
少年睁大了眼睛。
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倒在地上的少年艰难地站起身，等到那个人跑回来，他再一次加入了奔跑的行列。
——对啊，他是为了训练，我只是为了得知一个人的名字，我压根对那个人的名字不感兴趣。
——但他训练的目的或许有那么一点有趣。
——跑吧，跑到跑不动为止。
那位蓝发少女依旧坐在大石头上，未曾移动一步。
拉米跟着身前这个人跑了很久，学院的大钟指向了“九”，拉米再也跑不动了，平地摔在了地面上，大口地喘气。
而身前那个人，终于也停下了。
——他是怪物吧......
他一只手遮住了左眼，只用右眼，看见那人慢慢走到自己面前，伸手想要拉自己起身，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疲惫。
“别了，我站不起来。”
“你的名字？”
“拉米。”
“这我知道，我需要的是全名。”
“拉米·古罗利尔。”
少年仍在大口喘着粗气。
“为什么跟着我？”
“先不说这个......你还能跑多久？”
“时间到明天中午，我应该就会像你一样，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
“你还是人类吗？”
“运用魔力强化身体，你也能跑得很久。”
“我不会啦。”
“走吧。”
“我走不动啦！”
拉米被背着移动到了女孩身边。
“老师，您认识他吗？”
——老师？这个小毛孩是老师？发育不完全的女孩是老师？
想到这里的时候，拉米察觉到异样的视线，很刺骨，来自石头上方，于是稍稍低头，显得谦卑，他的想法好像被拆穿了。
“不认识。”
——惹她生气了。
“今天就这样吧，另外啊......”
女孩把嘴凑到了拉米耳旁，隔得很近。
而拉米已是精疲力竭，却还是忍不住脸红。
虽说他喜欢比较成熟的类型，不过拉米和异性的相处时间可谓凤毛菱角，他还是会感到害羞。
“我叫薇尔·普拉提科登，多多指教哦。”
低声喃喃，似海妖一般催人入睡，拉米的眼皮整个垮下。
第十七章 “塞列欧斯”
【一】
“！”
拉米猛地坐起身，躺在自家的大床上。
“原来是梦啊......我就说院长怎么变成小孩......”
他正准备穿拖鞋下床，就在腿部刚刚用力的时候，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
“嘶......”
“你还不能下床，请好好休息。”
拉米先前没有注意到坐在身旁的少女，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好像认识她......
“您是未来学姐吗？”
“原来我那么出名。”
“当然！魔法协会认证的传奇魔法师！顶级淘汰赛的超级明星！您怎么......会在我家。”
拉米四处张望，确认这里是否为自己的房间。
“来照顾你的，呃......受人之托。”
说得也是，未来根本没理由主动照顾他，但想必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拉米想通过她，了解一些有关昨天的信息。
他在自家的大床上醒来，肯定和薇尔院长，还有那名男子有关系，既然未来是受人之托，那个“人”也多半是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位......也可能是两个人。
“我想问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在我失去意识后。”
“听艾克说，你在他背上得知老师的名字后就睡着了，应该是太累了，之后嘛，因为艾克不是贵族，进不了北大区，薇尔老师托我来照顾你。
另外，房门钥匙是联系你母亲拿到的，你的肌肉拉伤了，使用药水后还得休息，我强调啊，是薇尔老师拜托的......别想多了。”
别想多了......拉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个人应该就叫艾克吧，十足的怪物。
“你真够拼的啊，仅仅是为了一个名字？”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追着艾克跑。”
“你想赶上他？”
“差不多吧，但，他就是个怪物。”
“当然啦，艾克是我负责的学生。”
未来拍着胸脯，得意地笑了，很高兴很骄傲的样子，拉米很少见人笑得如此开心。
提到艾克，她就露出这样甜美的笑容，拉米大概也明白了。
看来艾克对她很是重要。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呃......也没什么。”
“嗯哼......你说院长是个小孩子？”
“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嘛。”
听到这，拉米忍不住吐槽，薇尔·普拉提科登的身体完全就是个孩童，根本不像个老师，更不像是院长，在他的印象中，院长都是长相老熟的成年人。
显然不能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年龄，拉米觉得刚才那般想法有些欠妥。
未来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的确，这容易让人误解，薇尔老师的年龄的问题，就不多说了，你只需要知道，薇尔老师比我父亲还要年长哦！”
“未来学姐的父亲......俾斯麦议员？那院长不是有四十岁吗？”
“这话你可别在她面前说啊。”
“我知道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薇尔院长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这个嘛......多半和‘塞列欧斯’有关吧，更多的东西我也不清楚，薇尔老师允许你休假一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身体恢复后就......”
“我可以跟着艾克学长练习吗？”
“那你就没有休假的时间了，要这么做吗？”
未来提上手提包站起身，面对拉米微笑着。
“嗯......嗯！”
“起身吧，整理好行装，跟着我走一趟。”
门把手被扭开，拉米强忍疼痛换上拖鞋，跟着未来走出卧室。
洗漱间里看见自己略显疲惫的脸：卷得糟糕的头发，缺乏斗志的红瞳，死气沉沉的面色。拉米感到失望，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整理好衣容走出门，却发现家里没了学姐的身影。
糟糕，得加速跟上她。
【二】
离考试只有不到两个月，现在的艾克无暇去想那些有关芙瑞雅和拉米的事，专注于练习，才能在考试中脱颖而出。
先前在训练场上跑上半天只是薇尔用来戏弄拉米的伎俩，艾克在知晓这件事后虽说有点生气，毕竟自己那么认真地跑了那么久，却也没有那么讨厌，薇尔是何人，能干出什么事，以艾克的认知水平，恐怕是究不出理由的。
同时，艾克了解到，身为“剑”的薇尔，却没有其它“剑”应有的“剑首”“剑格”“剑鞘”和“剑脊”，这些名称不是指剑身上的部位，而是方便命名，为“剑”的四位强力部下确定的代称，当“剑”抽不出身处理事情的时候，他们能代行处理。
而薇尔·普拉提科登，没有那样的下属，她才被称作“最孤独的‘剑’”。
想要成为她下属的人不少，却都被回绝了。
这次艾克依就对着人偶练习，但控制人偶的不是未来，而是薇尔，不，说是控制，从外表上看根本就看不出是谁在控制，控制人偶的人就只是抱着表面流汗的冰镇果茶用吸管吮吸罢了，还时不时四处眺望，这算哪门子操控？
在艾克对着人偶练习了一阵后，薇尔收回了她控制的人偶，从长椅上站起身。
艾克的剑扑了空，划破空气，发出不满的哀嚎。
“很无聊吧，艾克。”
“没有，您控制的人偶，处理起来比之前的棘手很多。”
他流着汗说着，薇尔放下杯子，稍微靠近了一点。
“艾克在贬低未来的技术吗？”
“我要真的敢这样想，良心会谴责我吧。”
“开玩笑啦。”
人偶化作魔力形态，回归薇尔的手心，被她以神库储存起来。
“和我玩玩吧？”
“老师啊......这是训练时间吧？您若实在无聊，可以去找未来学姐......”
艾克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和那个人偶玩，不如和我玩有意思吧，艾克？”
话音刚落，场上回归寂静，在艾克看来，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刚刚说了什么？
“想跟着我走下去的话，就不要犹豫哦。”
艾克好像明白，她是要做自己的对手。
太荒谬了。
“只要我的安全能得到保证......”
“我不想犯罪啦。”
“这种瘆人的话，我......”
不知如何描述的压迫感袭来。
举目望向四周，空间早已被扭曲，其外部的世界变得模糊，薇尔散发出一种像波浪一样的东西，搅动着空间，使其随之摆动。
“希望你拯救她。”
艾克脑中骤然出现的这句话使他慌了神，薇尔明明没有张开嘴，声音听着也不像是以魔法传递的，或者说，不是常规魔法所能展现出来的声音，异常的凄凉，十足的悲伤，艾克的瞳孔紧缩，观察周围的变化。
扭曲的空间继续演化，景象皆转变为波涛般的蓝，艾克就像被包在了一个巨型水泡里，水泡里只有他和薇尔，此时，薇尔从平地上缓缓升起，身躯上缠绕着水流。
薇尔睁开眼，散发着迷人光芒的双眸再一次出现在艾克的眼前，“塞列欧斯”像是要炸裂时间一般释放出强大的魔力，扭曲的空间像泡泡一样破开，却发出了似玻璃破碎，不，比玻璃破碎还要刺耳百倍的巨响，巨响引起的狂躁感消失后，展现在艾克眼前的，却是一望无际的，宁静无比的......
水面。
没有一丝波浪的无边空间，空中的光芒也不知道是来自何方，这个世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就只是水面而已，不会沾湿任何东西的的水面。
空间里站在艾克对面的那个人，显露出真实一面：“塞列欧斯”，成为了自己暂时的敌人。
“就让我看看......”
轻轻落在水面上，原本洁白如雪的吊带裙，现在如水一般绕着薇尔鼓动着，她身旁的一切，都在朝着柔化发展，就连空间也是，她的秀发分明就是化成了“水”，在头顶流淌着，水之剑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了艾克眼前，实是叹为观止。
有种奇怪的感觉，让人变得畏惧，这种东西被称作“神威”，是最为强大的魔法师才能掌握的气息，气息这种东西，凡人碰不得，普通魔法师见不到，更是无法企及，而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薇尔分明是在压抑这种气息，目的是削减恐惧带给艾克的负面影响。
“你能力的极限。”
“她不会主动攻击你，但，不要因为这样，就小瞧了她。”
“她？”
艾克有万千思绪，这里除了薇尔和艾克，还有谁？
但薇尔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继续着自己的话题，说了下去。
“整个视界里分布着‘玛什’，以柔克柔，击败他们。”
薇尔抬手，将一块石子转移到了艾克手中。
“把它掷向我。”
艾克不敢违背，而且，就像这样把石头扔向薇尔，好像也不会对她造成损伤。
很快，他用力地掷出了石子，石子在潮湿的空气中穿梭，到达了薇尔的身体前，却没像寻常一样触碰到肉体停下来，却像是穿过平静的水面，在衣面上绽放出涟漪，随后落在她身后的水中，消失，飘散。
事实确实如此，没有造成任何损伤，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艾克没有办法对薇尔造成任何损伤。
“神罚降临之时，蛮力只是徒劳。”
“......”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冷漠，却又如此可怜的薇尔。
他不知道这种可怜的感觉是哪里来的，是错觉吗？
在他眼里，薇尔永远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再加上一点深不可测，这就是全部，但如今那样的深不可测，却越发展现出人意料的方方面面。
艾克现在才有了清晰的认识，小孩子只是他的幻想，薇尔明明就是“塞列欧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孩子，是那样的印象根深蒂固，改变了艾克的认知。
“奉上你的全部智慧，触及吾。”
薇尔闭上了眼，停止在了半空中。
就是如此，艾克没有迟疑，走到这一步，犹豫徘徊是无价值的。
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直面薇尔的“神威”，艾克触碰到她周围的空间。
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扭曲了。
感受不到疼痛，只看见弯曲的手臂如蛇一般扭动。
他在尝试，继续深入，发动了术式。
可那闪耀的电光也被空间柔化，变成柔软的长线，然后消散在空间里。
这时候艾克发现，他连薇尔周围的空气都没能接近。
这无疑给艾克来了沉重的一击。
虽说要以柔克柔，但如何去做，艾克的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
精通元素理论的艾克早就察觉了，这种物质像水，却又没有一点水，是地面那种像水一样的物质的延伸，也就是薇尔口中的“玛什”，以元素魔法化解，是徒劳。
艾克讨厌这样迷茫的感觉。
他想以放松身体的方式来达到柔化的目的，但尝试了几次后，这种物质还是一样粘人，全力反抗，却只感觉到身体的逐渐衰弱。
就像沼泽一样麻烦。
这种情况是棘手的极端。
再这样挣扎下去，受伤的只有自己，“玛什”就像触手，就像不详的羁绊，就像加重的海水，拖着自己，将自己带入无底深渊。
不是被攻击或是毒害，而是被自己活活累死。
从开始到现在，薇尔一直待在原地，连动作都没有变化，只是闭上了眼，像睡着了。
她在干什么呢？艾克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休眠，代表何种意思？艾克不清楚。
现在他举步维艰，感觉糟透了。
“以柔克柔......”
在嘴里念叨着这几个字，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对方不会主动攻击，反而让人感到寂寞了，空间里除了脚与“水面”触碰发出的声音，别无他物，听说人待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会诱发精神问题，触碰到薇尔的目标却消除了这种问题。
艾克很坚定地想要击中薇尔。
释放了大量的元素魔法，从雷到火，到水，到风，到岩，全是徒劳，攻击在触碰到薇尔的一瞬间全部化解，就算进入了身体里，也只是和那种柔化的物质一样，换句话说，薇尔就像周围的空间一样，完全无法击中。
堪称虚无。
至少骑着单车前行，能感受到空气拍打脸颊的疼，但“玛什”这种物质，比空气还虚无。
身体与这种物质接触的时候，会产生细小的波纹，逐渐扩散开，这并非是完全的虚，既然能对身体产生阻碍，就可能存在物质上的压力，只是想影响那么微小的物质，所需要的力量得多么巨大。
艾克难以想象，所以以蛮力解决这种方法，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这也就是“无用武之地”。
甚至可以说，这玩意根本就不存在实体，或有或无的形态。
尝试着释放了如此之多的魔法后，艾克的身体感受到了负担，加上这种奇怪的物质干扰，体内的魔力越来越少。
而对于“玛什”的性质而言，现有的任何资料都无法提供清晰的解释，只是知道这种物质存在于水魔法系统中，而且容许生命体的正常活动，形成方法倒有一些，而化解方法几乎为零。
“或许可以从其它角度思考......”
其它角度？
“幻元素魔法？”
是啊，艾克先前的尝试，无论是用肢体，还是用其它元素魔法，都被化解了，这些招式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是以物质作为传输媒介的魔法。
艾克开始翻找曾经的记忆。
魔力的传输媒介只有两种，物质和精神。
幻元素是唯一以精神为媒介传输魔力的元素。
唯一的。
“精神媒介......”
艾克自言自语，薇尔依然没有动静，空间中的物质变得愈发沉重，艾克选择放弃进攻，盘坐在“水面”上，承受来自上方巨大的压强。
“玛什”的深度好像在增加，愈发加大的压强就是印证。
利用精神媒介的力量化解一些物质媒介无法化解的难题，或许这就是薇尔老师想要教给他的东西，原来如此，她真是煞费苦心了。
那就让自己成为水吧。
成为那种“玛什”不排斥的类型。
这是思想的力量，艾克想品尝思想的味道，毕竟以往的经验中，缺乏对精神的理解，就算这次失败了，艾克也吸收到了有价值的东西。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
他要沉睡，他在深思，思考自己为何物，自己是水，是构筑大地的水，是滋养万物的水，是拥有不可估量能力的水，是美丽湛蓝的水，是翻腾呼啸的水......
身体中的部分东西在变化，压强本身没有减小，顶着那种痛苦，沉重感缓缓消散，艾克学着与“玛什”空间融为一体。
有效！
但过程并不轻松。
由于在现实中应用极少且入手门槛高，对于幻元素魔法，艾克了解甚少，如果不是与未来有一定接触，了解到一些有关幻元素魔法的知识，他连通过思考进入到幻元素体系都无法做到。
虽说身体逐渐变得轻飘飘的，但那种本体与外界的隔阂感明显地存在着。
艾克本来得意了。
可这种优越感转瞬即逝。
压力远比自己想象来得快。
不久后，身体出现严重的不适，源于急剧增加的压强。
艾克知道，就算是尽力思考使心灵深处轻松下来，但身体这种纯粹由物质组成的东西却还在承受压力，艾克做不到完全忽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放任“玛什”塞满整个空间，他就失败了。
“不能输。”
“不能输啊！”
他不断提醒自己，可却怎么都赶不上压力增加的速度，身体快被压垮了，心跳幅度加大，速度加快，开始变得很热很热。
“可能这对于您来说不值一提......可是您真的把我逼到了很极限的地步呢......”
薇尔依旧漂浮着，休眠着，根本听不见艾克说话。
“您说，如果我击中了您，会得到什么奖励呢？”
“您一定会觉得可笑吧，明明是该完成的任务，却无赖般地要求奖励。”
艾克想着反正薇尔听不见，肆无忌惮地说点什么好了。
顶着压力伸出手，与那柔软的物质相接触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物质中泛起的波纹了，这是幻元素魔法生效的象征，艾克正在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
压力不可思议地巨大，想要很好地抵消影响，艾克的魔法做不到，他的极限在此，他想要给薇尔展现的东西就在此，但她不满意。
若是满意，她就不会继续沉睡了。
他是这样想的，但不知薇尔是如何想的。
艾克以魔法强化身体，承受着上吨的重量，一瘸一拐艰难地靠近薇尔。
他不知道能不能击中她，但这就是极限了，若是无法击中，那以他现在的水准，就是无法击中罢了，这是事实，艾克实在无法突破了。
“呃啊啊啊！”
吃力地挥拳。
艾克的拳头与薇尔周围的空间融合得更好了，但在深入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艾克的手臂又被扭曲了，就和刚开始一样，几乎无法继续前进了。
他挣扎地抬起头。
注视着薇尔那张脸的艾克惊异地顿住。
从她的眼眶，流出了不明缘由的眼泪。
眼泪......是黑色的？
她的神情却无任何变化，薇尔继续沉睡着，不发一语。
“抱歉。”
“......”
“再试试吧，艾克，再试试。”
他用这样的话勉励自己，艾克不希望别人哭，尤其是女孩子，一张红颜陈于眼前，他不忍心止步于此；照伟人的话说，人就不该放弃，看似找不到路走，也要自己挖一条。
艾克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堕落的人，随意放弃不叫自满，叫自卑，他难以忍受停滞不前所带来的罪恶感。
他还能再深入地感知，要赶上“玛什”扩散的速度。
深入。
渗透。
放松。
认知。
感受。
想象。
突破！
突破！
突破！
意识要飘走了。
他又紧紧地抓回。
“啊啊啊啊！！！”
他坚定地踏出脚步，“玛什”构造的地面开裂了。
他朝薇尔挥出了力道十足的一拳。
再次被扭曲了。
艾克闭上眼，拼尽全力感受幻元素的力量。
堪称奇迹的场面就在一瞬间发生了。
手臂突破薇尔身前的空间，变回了原本的形状。
以极快的速度，击向薇尔。
却在靠近她的时候放松下来，轻轻地触碰在腰间。
——她好柔软，就像布娃娃。
——好温暖，完全没有水那么冷。
景象逐渐化作百川奔流，化作一道道清流散开，当层层压力渐渐消失，精疲力竭的艾克感受到内脏的疼痛感与破碎感，再也无法维持身姿，重重栽在了地上，扬起一人高的灰尘。
第十八章 诡谲
【一】
未来的行踪很可疑。
她没有选择前往学院，而是走相反的方向，拉米清楚地记得，这个方向上有整个斯托拉斯最大的资料库：普洛卡迭安大图书馆。
图书馆外表上平平无奇，它的主体部分埋在地下，所以藏书大多位于地下，这所地下资料库的规模之大，大到形成了地下网络，在没有地下城的奇卡里，变相来说，这就是地下城一样的存在。
站在图书馆门前的广场上，能很近地观察到那座宏伟无比的高塔：奥维奥克。
一座白色的高塔直冲云霄，站在地面上的人甚至看不见它的顶端，好像这个世间所有的迷都与奥维奥克有关，传说在奥维奥克的顶端藏着世界的奥义。
但未来只是望了一眼，没有过多思考。
“那个，学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身后的拉米提问了。
“眼前就是。”
“可今天图书馆休馆啊。”
的确如此，普洛卡迭安图书馆的外围摆放了一圈红色的警戒线，还有零零散散的士兵巡逻于此，但这并非疏于管理。
“学姐要霸王硬上弓？”
“啊......拉米笨蛋，这种话会让人误会啊。”
“抱歉......”
其实拉米不知道未来误会了什么。
“‘剑’制造的机关系统，硬闯是自讨苦吃，我有好好预约过啦。”
【二】
到最后，没有预约的拉米被迫待在外面，陪着广场上的鸽子玩耍，在附件的点心店买了一袋饼干，再把他们夹碎，撒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看着鸽子进食。
“小朋友，你在这里干嘛呢？”
“啊！”
拉米身后的灌木丛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头，吓了他一大跳，但要说他是小朋友，这位突然出现的人应该被称为大叔，斯文地戴着单片金丝眼镜，耳朵上夹着迷你扳手，腰间还有一些金属器具，像是附近的工匠，这样的类型。
“......”
“......”
“你可以从里面出来吗？”
“为什么？”
“很脏的啦，全是泥巴啦。”
“工人要是怕脏就不合格咯。”
“到底是怎样啦......工人不会躲在草丛里偷懒吧。”
“你是学院的学生吧，今天不是周末哦，行课期间怎么在这里呢？”
“我的问题还......陪着别人到这里来的，结果她进去了，我只有在外面等着。”
“你好像很无聊，来跟我玩个游戏吧？”
“什么？”
大叔神秘般地指向那座图书馆。
“你的意思是？”
“闯入那里，既然你被冷落在外面，想进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没有要看书的冲动。”
拉米回头看着空荡的广场，也对，今天休馆，是没有几个人来图书馆的，除了鸽子和零星的哨兵，就没有什么醒目的东西了，表面上看着和谐，反倒是这种和谐的情况，最不利于潜入。
“大叔，如果没有事就请回吧，我没有想进去的欲望。”
“哎？这样......疼疼疼！你干什么啊！”
那位大叔的好像被什么人捉弄了，发出痛苦的叫喊。
“你又在偷懒了，不好好干活，我可以联系上面取消你这个月的奖金。”
拉米没有转头看，只是静静地听着。
“没办法哎......那么，再会咯！”
草丛里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拉米回头看的时候，人已经走没影了，他又开始百无聊赖起来。
【三】
漆黑廊道传来幽远的脚步声。
未来止步于一扇巨大的铁门。
安塔利亚家族是少数拥有借阅禁书库权限的家族，未来身为其中一员，早已取得了议会的认证，有资格预约禁书库的查阅。她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带着拉米出来转转，而是想要知道，藏在这座圣城内部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三号机器人会为您服务，请您稍等。”
门上的扬声器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她则沉默地注视着门上的屏幕，上面显示着倒计时的字样，这是机器人前来服务的倒计时。
些许时间，一台矮小的图书服务机器人通过腿部的滚轮走到了未来身边，形状是类似圆柱形，只是头顶有着一双耳朵和发光的竖条，那是它的眼睛。
机器人把手放置在屏幕上，大门就缓缓打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未来和机器人通过这道门进入了禁书库。
未来的目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对一个人很感兴趣。
没有借助机器人，她独自找到了那本书所在的分区。
那不算是书，而是一叠整理起来的名册。
——首上十二剑。
这是第一个标题。
——众神之战后，十二位衰亡的神明将力量注入他们的武器，投放至阿莱亚世界，吸收并掌握它们力量的人，被称作首上十二剑。
这是序言。
——第一代水之剑，“塞列欧斯”，薇尔·普拉提科登。
......
——践行神的意志，即代表灵魂的升华，失去真名的人，镌刻于神殿的屋檐。
看到这里，未来将资料放回了书架上，一旁的机器人则歪了歪脑袋，发出一阵呜咽。
未来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能随便讲给别人听的，失去真名就代表着失去在这个世界的存在，让所有人忘记的意思，这种话，任何一个知情的人都说不出口。
未来须对禁书库中的内容守口如瓶，所以，就算她出去了，也不会把在这里看见的，知晓的一切，透露一丝一毫。
但她会尽力记住。
未来在世上待的日子不算长，但也经历过一位剑的更迭，但在那位剑消失后，未来便忘却了剑的名字，这并不是偶然现象，而是每一位“剑”的陨落，即代表着真名的丧失，丧失在这个世间的一切，唯有剑的继承人，知晓上一代剑的一切，才能得知失去真名这种事情。
名册上的剑都会加上一个看着很揪心的前缀：“第几代”。比如“阿尔忒弥斯”，如今的月之剑，已经是有记载以来的第八十七代了。
但为什么，水之剑没有更迭过呢？
就算是最古老的剑，也没有理由存在这么多年，水之剑到底为什么，没有更迭过呢？
所以薇尔·普拉提科登。
真的是“薇尔·普拉提科登”吗？
第十九章 “剑”的集会
“是你啊……”
“好久不见呢。”
【一】
“呼呼……”
拉米显然是已经在长椅上睡着了，未来明明已经站在他身边，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起来啦！”
重重的一巴掌，发出“啪”的清脆声响。
“唔！”
捂着左臂坐起身的拉米揉了揉眼。
刚刚睡醒，他的眼睛好像还不怎么能睁开。
“学姐？您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
“晌午了，伤筋动骨的话，吃点荤菜吧。”
“您陪着我吃？”
未来双臂交叉挽在胸前，露出不屑的神色。
“你吃荤就行了。”
【二】
“这可真是了不得！”
拉米看着一桌子丰盛的大餐，从眼里放出了星星，不争气地表现出贪婪的模样。
这些东西不是未来点的，而是拉米自己点的，用的钱也不是未来的，而是拉米家的，倘若让未来负责这顿饭，她定不会让拉米大快朵颐。
未来其实没有吃什么，反倒是只拿了一个茶杯，朝着里边倒了点冒着热气的茶汤，说实在的，她现在不想吃任何东西。
“我开动了。”
拉米开始用餐，未来不发一语。
“学姐不吃东西嘛？”
没有得到回应。
“学姐？”
“抱歉，走神了。”
拉米把一盘点心挪到了未来的茶杯旁，刚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很热，所以也很香。
“不吃饭身体会垮掉哦，这是长得像小鱼的点心，让给学姐吃。”
“嗯，谢谢你。”
拉米继续用餐了，看来是享受着美味肉类带来的味蕾体验，未来只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两个字：“满足”。
盘里装的东西是鲷鱼烧。
——奇卡里不产这东西吧。
轻轻地拾起一块，咬下一小口，红豆沙的甜弥漫在齿舌之间。
“好吃的。”
【三】
阿莱亚这个世界，存在着名为“天灾”的魔物，这不是某一个具体的称呼，而是对某一类魔物的统称，在某次变故前，这些魔物主宰着世界的一切。它们拥有无法估量的体积，难以捕捉的形状，在大地上散布着不详的因子。
确实很棘手，毕竟可怕这个词就源于于人们对“天灾”的感受，原始的人类只能躲避它们的进攻和追杀（虽然这种魔物是无意识地在大地上流动的），曾经的家园，在“天灾”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也只好选择抛弃。
人们害怕，也厌恶这种东西，直到“剑”和魔力的出现，人们有了应付它的办法，在历代掌握着至高力量的人的手中，“天灾”这种东西逐渐被消灭殆尽，如今剩下的，就算强大无比，能对人类产生的威胁也已经被压制到极低的水准。
而奇卡里的中心，那座壮观无比的白色高塔，据说就是最古老的“天灾”被消灭后留下的，高塔以此“天灾”的名字来命名。
唤作“奥维奥克”。
从来没有人进入到“奥维奥克”的内部，所以诞生了在塔顶埋藏着世界真理的传言，就像神话一样，流传至今。
事情过去几千年了，知晓它故事的人寥寥无几，奇卡里建城是在“奥维奥克”被击败后的很多年，建城前的历史，几乎就是一片空白。
在天灾开始被人类击溃前的历史，没有文本记录，那个时候不存在这样的记录方式，而是使用石头在洞窟内刻出一幅幅图画，在地表上刻画的痕迹会因“天灾”的席卷而磨损消失，所以人类选择了这种方法。
那些图画直到现在也难以翻译。
倒是有一些很好解读的，比如“剑”战胜“天灾”的故事，还有人们祭祀的故事，选拔头领的流程，等等。不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是，这些图画跳跃性很强，甚至在后期出现了一大片空窗期，而不久后，诞生了文字，这种记录方式便慢慢被抛弃了。
“实在是琢磨不透。”
“你又在走神了，它的轨迹朝着南边一座小镇，若是想要保护那些人的性命，怎么做才好？”
“哎？这种问题还用问嘛，肯定是把它‘沙沙沙’大卸八块！”
少女摆出要打架的模样，挥了挥拳头。
两个人漂浮在高空中，身前是一片黑压压的风暴，在一片大森林中前行，说来奇怪，森林中的树木没有被连根拔起，而是枯萎，动物也无法幸免，迅速老化，腐烂。
“蒂姆佩恩，我们配合吧，打败它！”
被唤作“蒂姆佩恩”的男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你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若是想要和我达成完美的配合，恐怕需要一段时间的疗养。”
“什么嘛，上次控制住‘天灾’的功臣是我吧。”
“是是是，奈利安大人，感谢你为人类做的一切，可以请您先休息一会吗，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这种语气真让人不快哎。”
被唤作奈利安的女孩，生着长长的红发，双瞳则是红和橙的渐变色；蒂姆佩恩亦是男子的本名，一头漂亮的，银白如雪的长发，白中泛蓝的瞳孔，神圣得不可靠近。
“行啦行啦，你一个人去吧，要是被欺负了，记得叫我帮忙哦！我会把它打飞的！”
“如此微弱的‘天灾’不值得你亲自动手。”
说完这句话，蒂姆佩恩只身一人冲向了天灾，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尾迹，随即，天灾黑压压的中心出现了白色的斑点，爆裂开来。森林里的树木受到冲击而倒下，天灾剧烈地晃动，掀起巨浪，吹向四面八方。
这种世界上最强大的魔物受到了重创。
“徒劳......神威！”
蒂姆佩恩使力散发出静止一切的气息，风暴被附上冰霜，随即停下来，发出哀嚎，动弹不得，腰部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痛苦的感觉刺激着它，在它暴怒之前，蒂姆佩恩需要尽快解决它，否则情况会变得有些棘手。
“天灾”身高千丈，处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需要的能量是无穷的大，他猛地一皱眉，身体散发出极寒的光芒，用右手划开时空，那声响像是林野百态在嚎叫。蒂姆佩恩从中抽出一把散发着极寒气息的剑，随即，他的魔力被全然注入其中，面朝被封锁住行动的“天灾”，蒂姆佩恩握住了剑柄，用力地挥砍出一道包含着巨大魔力的剑气。
剑气划破天际，击向“天灾”，其破碎瓦解，吵闹的哀嚎穿越了整片森林，在道道溢出的白色圣光之中，风暴消散了，只剩下枯萎衰败腐烂的痕迹。
另外，那一斩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
身附寒气之人的力量慢慢收敛，回归到正常的模样。
“嗷呼！真是精彩！”
“‘天灾’余党而已，不足挂齿。”
“啊～你又在耍帅了。”
“回奇卡里吧，我想找人说说话。”
奈利安皱起眉头，不再傲娇。
“她吗？”
“算是吧……秋天快到了。”
“我知道你很愧疚，可这是迫不得已……”
蒂姆佩恩稍稍调整呼吸。
“罢了，奈利安。‘天灾’已被平息，回城后，按部就班吧。”
“南部战区的事情，你有处理吗？”
“‘星’出现了，对吧？”
“我已经让露娜把那家伙解决了，等你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我们可少不了挨一顿唠叨，那几个老头真烦人，缠着我......”
“奈利安，停下。”
“哼。”
她被打断了，感到有些不爽。
“我在想，需要带什么伴手礼？”
“她最爱吃什么？”
“抱歉，忘记了，我没有那一代的记忆。”
“那我再提醒你一次，是鲷鱼烧哦。”
【四】
奇卡里的街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报，其内容大多是有关一门考试，其名为“第三百七十四届阿莱亚魔法师水平测试”，是一年一度的，在入秋的第一个周三到周四举办世界范围的筛选，在下一个周四和周五进行最终筛选。
值得提醒的一点是，在斯托拉斯，秋分和入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入秋一般在秋分后一个月，判断依据是气温，而秋分的判据则是天象。
测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天，进行初次筛选，考生们通过笔试和完成一些基本的训练内容，系统会对此进行评估，分数合格的人即可进入下一轮；第二天，通过第一轮测试的人将会被系统划分到不同的组别进行竞技，小组的人数在一个区间内随机，每一组只有一个获胜者，世界范围内的筛选随即告罄，胜者进入下一轮，也就是最终筛选；一周后，所有的获胜者来到奇卡里，进行最终考核，依旧是采取竞技的形式，最终选出八强选手，这八名选手将在第二个月参加最后的战斗，这几场战斗将会对全阿莱亚公开，当然，也会有非常强的魔法师到场，甚至是“首上十二剑”。
过不了几天就是测试的日子了，所以在未来为艾克讲解规则和安排的时候，他听得格外认真，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与别人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这次活动上，他全都能知晓。
“差不多就这些，艾克，别忘了。”
“不会忘啦……话说，学姐有看见老师吗。”
“她应该在花园里。”
“那我……”
艾克正要起身，却被未来压了下去。
“薇尔老师好像很忙，唐突地闯进去不明智……好像是在和三个很厉害的人说话呢。”
“哎？很厉害的人？”
“一个红色的，看起来很热的女孩子，一个白色的，看起来很冷的小哥，还有芙瑞雅的姐姐。”
“你那是什么描述啊？”
未来选择将这句吐槽无视。
“要不要去瞧瞧？”
【五】
“来来来，躲在这里！”
未来压低声音把艾克叫到身旁，两人躲在走廊上的一堆纸箱后，里边装的好像是一些旧书，现在没人用，她就把它当做掩饰，让她和艾克躲在后边，透过纸箱间的缝隙观察走廊上的窗户，从而观察到外边的内容。
“让我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未来兴致勃勃，扶着纸箱，偷窥着。
“该我啦！让我看看！”
“哎哎哎，小心啦。”
艾克却用力把未来挤到一边，占据了她的位置，仔细观察了一阵子，没有开口说话。
“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呢～”
未来在计划着吃饭的事，在她的眼中，心情好的时候吃饭是头等大事，她是很难把一顿饭给落下的人。
“学姐啊……”
“怎么了？”
“你的描述，意外地准确呢。”
“我就说吧！艾克也感觉到了，对吧？”
“确实很热……也确实是红色的，另外一个也确实很冷……也是白色的。”
“不要重复我说过的话啦。”
艾克倒是很在意芙瑞雅的姐姐。
露娜在薇尔和那两人面前表现得很安静。
“真是了不起。”
“谁。”
“薇尔老师，和露娜小姐她们。”
“嗯，是呢。”
未来一旦聊起有关薇尔身份的问题，就会变得没那么活跃了，她在思索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关于那本名册的事，到现在也没有头绪。
“学姐你是不是在发呆？”
艾克尝试戳了戳未来的脑袋。
“哎？我有吗？”
他仿佛看见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在刹那间焕发出光彩。
“肯定是有啦，好，我们该走了。”
艾克朝蹲着身子的未来伸出了手。
她微笑着，满意地接住艾克的手。
却在起身的时候碰到了纸箱，如山一般纸箱堆失去平衡，掉了下来，散落的书籍猛地砸在艾克和未来的头顶，发出阵阵响声。
“哎呀！”
努力从书堆里挣扎出来，艾克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却很湿润。
薇尔捂着额头一脸无奈地看着二人，露娜和白发的男子则在微笑，而那个红发的女孩子，一脸惊奇地盯着他们，仿佛是看着没见过的生物一般。
“啊……搞砸了。”
【六】
那两个“罪犯”本来是要承担收拾纸箱的责任的，但却被免除了，芙瑞雅的姐姐仿佛是不想怪罪他们的，试着向薇尔劝谏，动用自己的力量让杂物堆恢复了原样。
而且就连晚饭也安排好了，这四个人准备带着未来和艾克去赴宴，一场由火之剑“普罗米修斯”和冰之剑“希瓦”准备的盛宴，表面上的目的是为了庆祝他们铲除在阿莱亚的西南国度作恶“天灾”的丰功伟绩。
这的确是不得了的事情，就是再厉害的魔法师也会害怕“天灾”，这种庆祝能被羸弱的众生认可，其实是源于他们对一直庇护他们的“剑”的尊重。
而且就算是“剑”，能静下心来享受派对时间的机会也很少，如果不趁着歇息的时候抓紧，那么待到下次天灾肆虐，就会因为这次没有安排妥当而懊悔了。
在宴会前夕艾克得知，红发女孩正是全阿莱亚皆知的火之剑“普罗米修斯”，奈利安·西莉亚，“首上十二剑”第三席，而那位白色男子，正是“希瓦的冰库”之主，冰之剑“希瓦”，蒂姆佩恩·伽斯，“首上十二剑”第五席。
既然到了那个境界，几乎可以称呼为“无敌”了，因为“首上十二剑”是被上帝注视的人，他们得到的不是基于这个世界而构造的魔力，而是基于传说中天界构造的神力，这有“质”上的区别，绝不可和顶级魔力混淆。
他们也曾经作为传奇魔法师生存过，在各元素的领域造诣上达到了顶尖的水准，这也是成为“剑”的充要条件，一般人光是撞见“神威”就能粉身碎骨，不是夸张的表述。
精磨的大理石砖，高大的建筑内部，是一间奢华的宴会厅，其中不乏身着“朱缨宝饰”的名流，社会上极具威严的人士，以及拥有强大魔力的顶级魔法师们，艾克分明就是格格不入的人。
“艾克？”
“啊，学姐，我走神了吗。”
“你啊，这种状态去参加测试？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好啦，打起精神来，今天虽然打翻了纸箱子，不过结果很棒啊，没必要耿耿于怀。”
“我只是有些不适……在这种地方，我们明明可以拒绝邀请……”
“艾克很棒哦，所以不能低头，不能自卑。”
未来就是这样，总能给予艾克惊喜，她总是能精准地预测艾克的心思，并基于此做出反应。艾克明显是自卑了，但她却能委婉地给予慰藉，给予鼓励，该说不愧是“最好的学姐”吗，在关键的时候没有想着那些所谓的“美食”。
——了不起。
“你的导师是世界上能找到的最棒的导师，你是世界上天赋最好的学生，薇尔老师可是‘剑’啊。快前去跟着老师吧，没人会用鄙夷的眼光看你，他们只会羡慕你。”
“嗯！”
艾克好像是受到了鼓励，快步走到薇尔身后，他能闻到从发丝里飘散出的清新香气。
看见他振作起来，未来笑得很开心。
【七】
或许是受不了建筑内部一些迂腐的气味，艾克逃了出来，扒拉在石英做的护栏上，吹着晚风，今天天上没有云，月亮和星星都能看得很清楚。
身后的门被缓缓打开。
“我可以出来吗？”
“当然，您请便。”
薇尔从极小的门缝里钻了出来。
“还是透透气比较好啊～
说起来，再过几天就是考试了，艾克准备好了吗。”
“应该吧。”
“和未来较量的那股劲去哪了？”
说起来，在训练阶段，薇尔安排艾克与未来进行了几场切磋，当然，艾克赢不了她，但争强好斗的信心已经被培育出来，这也是大有裨益的。
“该有劲的时候我还是能用上的。”
“这才对嘛。”
“可以请您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放心，只要是关于魔法，我都能为你解答……”
艾克却打断了薇尔的话。
“薇尔老师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认识我？”
“不知道。”
艾克糊涂了，不是因为薇尔的回答，而是因为他所问的问题。
他总觉得薇尔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但他之前明明没有见过她。
“但薇尔可以保证，很久以后，我们也是认识的，而且会是很好朋友哦。”
“抱歉，我该是没休息好，才会提这种问题。”
“那得好好调整呀。”
风很冷，薇尔打了个哆嗦。
“您现在的形象，和在领域里的完全不一样，还挺好笑的。”
“什么领域啊。”
“您构造的，由‘玛什’组成的领域。”
“我不记得有那种东西。”
“……”
“艾克？”
“太冷了，进去吧。”
门再次被推开了。
露娜站在两人的身前，一脸惊讶的神色。
“原来您也在，可以让我和艾克聊聊吗？”
“很冷哦，别聊太久啦。”
“放心。”
“那薇尔先告辞啦。”
两人目视着披着蓝发，像小精灵一样的“塞列欧斯”逐渐远去，消失在宴会中，融入了明晃晃的灯光中。
“你觉得她看起来怎么样？”
“就像个孩子。”
“哈哈。”
露娜轻声笑了笑，然后让比自己身体矮一截的红发女孩先出来，艾克能明显地感觉到热，因为这份热，晚风凛冽的威严全然丧失。
“哟，小弟。”
虽然很俏皮，不过她应该比艾克年长许多，她秉持着一种成熟的内在，这是其他人身上找不到的。
“‘普罗米修斯’大人，晚上好。”
“露娜，这孩子真懂事啊。”
奈利安哈哈大笑拍着露娜的大臂，神色就如太阳一样，温暖，和蔼，艾克对这样的人有些好感，因为自己不具备那样的魅力，或许就会更加向往一些。
“当然，艾克很老实的，对吧？”
“您就别再调侃我了……那个，芙瑞雅怎么样了？”
他摸着后脑勺移开视线。
“她很好哦，或许不久后，你们就能一起玩了。”
“不是玩啦……”
“你训练的时候我有观察，你的水准，通过考试拿到资格不成问题，不过还请你注意几名强敌，若和他们较量，请做好万全准备。”
露娜虽说是微笑着，艾克却能感受到严肃。
“您请说。”
“第一位是来自神圣典伊联邦的查斯蒂娜，她是联邦学院旗下最强的魔法师，与风元素魔法有着很高的适应性。”
“第二位是来自西南部拉斯岚福公国的布洛卡，此人天生怪力，将强化身体这一项运用到了极致。”
露娜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第三位，则是本地的一位精灵。”
“精灵？”
一个很模糊的人影划过艾克的脸，艾克几乎没见过精灵，如果要说有一个亲眼见过的，好像真的有一位，一位艾克没有放在心上的人。
“没错，这位精灵的家族，隶属于奈利安的麾下，你若想知道她的身份，还是问奈利安比较好，在他们的族群中，这位精灵非常特殊，并且是个非常有力的竞争对手。”
“怎么样，小弟？”
“那位精灵……有戴发夹吗。”
“有的哦。”
“再冒犯地问一下，是蔷薇花形状的吗？”
“是的。”
艾克的瞳孔缩小，那个人影已经慢慢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了，那个递给他华夫饼的女精灵，就是她，绝对是她，烹饪世家隶属于“普罗米修斯”……一定是她。
“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芙蕾德利卡，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
奈利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艾克表现得很明显，他太大意了，又或者说，他压根没想藏着，只是不想直截了当地说“啊！那个人我认识！”，显得自己很呆罢了。
她选择和露娜相视一笑，然后邀请艾克共舞，象征性地伸出了手。
奈利安虽然生着娇小的身躯，却有成熟女人的魅力，艾克感到诧异的同时，不自然地伸手迎合，对方如此屈尊，拒绝可是犯了大忌，不仅是对于他本人，身处这种场合也是同样的。
“艾克，秋风会磨灭你的意志，拥抱暖阳吧。”
他好像是听懂了什么，牵着手跟着奈利安进入室内，却还是茫然。
“入场要微笑，这是敬意。”
“噢……”
很僵硬，没有什么情感可言，这也是当然的，笑容是他硬生生挤出来的，能有情感才奇怪。
两人加入共舞的行列，盛宴里充满了烟火气，铜臭气，百般世态，握住她的手，能感受到的仅剩下单纯炽热的天真美好，温暖富有阳光的温柔，火是武力的象征，但在她的手里，怎么就如此别具一格，艾克琢磨不透，却沉溺其中。
奈利安的高跟鞋划过地面，却几乎不发出一点响声。
她认真的模样，享受的神色，美丽的双眼像是在传颂一首叫人向上的战歌，红色的石榴裙随体姿摇摆，在交谊舞上，她深谙其道，呼吸稳重，引领着艾克，像是化解接踵而至的绳结，像是走天梯，像是斩百魔，像是摘下浮在天上的星辰，他还没有办法言表，不过，这样的感觉，还是不能言表比较好。
他很高兴，很感激，奈利安让他忘却了一些麻烦困惑伤心的事情。
缓缓地，难以察觉地，艾克笑了，动作不明就里地放开，一切显得那么自然，这是奈利安都没料到的，于是略带惊讶的神色望了望艾克，又收敛起来，以一种更甜美的微笑，步入了节奏的高潮。
舞蹈是一种有魔力的东西。
当你不了解，未曾接触，你会很抗拒，你会害怕，你会质疑自己，但当你融入其中，其实重要的不是你的舞姿有多么高雅和标准，而是你专心地做这件事的时候，热情就会淹没生活中那些阴暗的角落。
音乐结束，艾克和奈利安的灵魂交流也到此为止，两人以一个极其完美的造型收尾。
响起阵阵掌声，数不清的人站起身为舞者的精彩表现做表示，奈利安以眼神示意艾克行礼。
“怎么样？”
“太棒了，您的舞姿让我无法自拔！”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艾克说出了让他自己感到极度羞耻的一句话，气宇轩昂地，激动抖擞地。
第二十章 晨曦
【一】
“普罗米修斯”是革命的领导者，是民主的推行者，但她没有彻底抹除贵族制度，而是想着对贵族制度进行改革。
这种道路不是一帆风顺的，至今仍有许多纸醉金迷的丑恶嘴脸在贵族中潜伏，他们成为社会的痼疾，是时代发展的桎梏，是斯托拉斯人民眼中的恶魔。
艾克不是不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他见得太多了，想要帮助的心情是有的，只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贵族剥削殆尽。
身体痒痒的，比自己遭罪还难受。
他没敢朝着奈利安说明这件事，斯托拉斯民主共和国建国二十五年来，在阿莱亚极具领导地位，综合国力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这与原本的强大脱不了干系，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还是能改变许多的。
至少奈利安的改革没有让国家走上下坡路，而是在稳步发展，只是艾克看不惯少数人的暴行，就否认国家的发展，那是不公。
奈利安是个和善的大好人，她外表清纯，人畜无害，艾克很清楚，但她既然做出了那番成就，且绝对是不能用“幸运”两个字解释的，就代表她表里不一，大家都明白，但艾克想得深入了一些。
奈利安是古老的“剑”，是最强的“剑”，是阿莱亚最强的人，艾克不会忘记她的地位，他已将此烙在记忆里。
他会以行动证明奈利安是错的。
【二】
入秋了。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街道上洒满了落叶，它们被清扫到一旁，顺着街道方向延伸，奇卡里真正的秋天，降临了。
“呼呼。”
艾克捧着手，哈了一口气，水汽液化在手心，又被风蒸发着带走，他本是想让自己暖和会，却觉得更冷了，把手放进了衣兜里。
他正走在通学路上，由于气温骤降，而忘记添加衣物，所以感到寒冷，便想着买杯热饮暖暖肚子。
“您好，一杯拿铁三分糖，要热的。”
“您好，一杯玛奇朵五分糖，也要热的。”
艾克忍不住朝左瞥了一眼。
看向那个和他同时点餐的人，只是看一眼而已。
......
“！”
艾克根本说不出话，他现在是百感交集，惊喜的占比多一点，这人让他回忆起好几个月前发生的事，他感到后悔，感到自责，感到悲伤的那件事。
在西大区发生的事。
她好像注意到目光，朝着右边瞥了一眼，却是和艾克一样的反应。
在艾克确认了她的长相后，深深地呼吸，声音颤抖着，身体颤抖着。
他鼻子酸酸的，却不是感冒了。
“......芙.......”
“......艾克。”
“芙......芙瑞雅！”
被艾克紧紧地抱住。
还没反应过来的芙瑞雅愣住了，却绽放出诠释金秋之暖的微笑，张开了太阳般温暖的怀抱，眼角有些温暖地湿润，身体感到触动地发热。
几个月前，这个艾克不熟悉的女孩，以血肉之躯，保护了他。霍尼斯克想杀的人是她，但如果她倒下了，艾克也免不了一死。
霍尼斯克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所以芙瑞雅尽全力保护他。
就算她害怕死亡，害怕他人的死，但她并不吝啬于自己的性命。
“太任性了，你！”
艾克轻轻触碰芙瑞雅的右臂。
“不用担心哦，已经没事了。”
芙瑞雅象征性地晃了晃，握了握拳头。
“您好，您的拿铁......”
店员有些不知所措地僵住。
却好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做出了反应。
“最近有优惠哦，第二杯半价。”
【三】
艾克还是选择了情侣优惠，目的不是为了情侣，而是为了优惠。
与芙瑞雅的邂逅，是艾克今天感受到的，最温暖的东西。
“然后啊，医生告诉我，我的头出了问题，就算姐姐已经将其稳定，却还是受到了损伤，那个时候我一只手吃饭，一只手看书，一只手，真的很不方便呢。”
“右手还没完全恢复，不过，如果是陪着艾克玩，那一定是没问题的！”
听到芙瑞雅说话，艾克很不是滋味。
几个月没见，芙瑞雅成了话包子。
但或许只是在艾克眼中成了话包子。
“艾克你写的信，我都有看哦。”
“你不会念出来了吧......好羞耻的。”
“别害羞，艾克文笔很好哦。”
“......曾经的我，认为你是一个不可接近的人，认为你不善交际，行为古怪，思想独特，是我无法相处的类型，但没想到呢......原来你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能说上话的人，只有未来学姐，薇尔老师，其他人都害怕我。
艾克在和我战斗后，却一点都不害怕，我很开心。
所以......我能成为艾克的朋友吗？”
她埋下头，抱着热热的玛奇朵。
好可怜。
艾克觉得芙瑞雅需要一点鼓励，一点慰藉，一点支持，那些能从朋友身上得到的。艾克愿意成为那样的人，成为朋友，为芙瑞雅干涸的心灵，带去一片绿洲。
“当然。”
“嘿嘿......”
“若是你多多帮助大家，保护大家，大家就不会害怕了。”
“嗯！”
“记得对他人微笑，笑得僵硬......也没关系。”
“艾克真会关心人。”
“哎？”
“没开玩笑，就是字面意思。”
“呃......”
艾克刚才还滔滔不绝，现在却被芙瑞雅一句话难住了。
“啊，时间要到了，我们得快一点。”
“艾克。”
“怎么了？”
“当时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并不是霍尼斯克。”
“不是霍尼斯克？”
“嗯，我希望艾克你能帮助我找出藏在幕后的那个人。”
“为什么不是他？”
“霍尼斯克没有理由杀我，就算他是魔教团的人。他很聪明，明知姐姐是月之剑，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救我，却还是选择了那么做，这不正常。”
“芙瑞雅怎么认识他？”
“选择投入黑暗的人，曾经也向往光明，霍尼斯克就是这样的人，他原本的名字是罗宾·阿卡利亚，艾克能听懂吗？”
“......”
“艾克？”
“我会的，一定会的，芙瑞雅。”
【四】
“啊！是芙瑞雅！”
粉发少女上前一把抱住黑发少女，抚摸她的头，把脸颊贴在她脖子上。
芙瑞雅没觉得冷，但这份温度，是那么的怡人，酥酥麻麻的，就像睡在壁炉旁一样温暖。
“薇尔老师！芙瑞雅回来了！”
“欢迎回来！”
薇尔·普拉提科登从学院台阶上缓缓走下，走到未来身后停下，未来便松开怀抱，她知道薇尔要做什么，特意让出了位置。
薇尔要检查芙瑞雅的身体状况。
她把手放在芙瑞雅的右臂上，闭上眼。
随后露出充满喜悦的微笑。
“不错，不错！恢复得很好嘛！嘿嘿。”
在学院里，三人都是芙瑞雅的朋友，她愿意把他们当做家人对待，也在尝试改变自己，她想对这个世界好一点，至少在这刺骨的阴暗的秋日，成为暂时照亮她们心灵的太阳。
第二十一章 病态的愤怒
【一】
“未来学姐，请告诉我一些有关烹饪世家的信息，尤其关注一位叫做芙蕾德利卡的精灵。”
“艾克在打什么算盘呢？”
“事后再告诉你。”
“切切切，什么事还得瞒着我。”
“暂时瞒着学姐罢了。”
“真不快哎......我知道啦，会告诉你的。”
“谢谢。”
【二】
艾克记得那句话。
记得那句他做出的承诺，他发誓他一定会找到那个想要至芙瑞雅于死地的人，然后痛扁TA。
他走到那家药铺附近，这离艾克家并不远，走过来也很方便。艾克渐渐揣测出来，霍尼斯克杀害布朗先生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店里那些药水和材料，如果照芙瑞雅所说，他不会傻到要顶着“阿尔忒弥斯”杀她的话，那么他的脑袋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脑袋......
对，脑袋出了问题，霍尼斯克肯定是受到那个幕后人士的影响，才变成这样的，变得失去了理智，但艾克好奇一件事。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魔教团的干部，如此痴迷，甚至不惜对抗“剑”？
药店换了老板，是布朗的侄子在经营，生意也还行，不至于惨淡，侄子没办法做出布朗先生那么优质的药水，也就失去了学院这一大市场。
“您是艾克先生吧？”
“你认识我？”
“是的，霍尼斯克是在您和芙瑞雅小姐的协助下被擒拿的，为表感激，我向芙瑞雅小姐提供了医药费，还有这点心思，希望您不要介意。”
他将一袋玛那和装着药水的匣子递给艾克。
艾克觉得现在推辞掉，会比接受还要糟糕。
干脆收下吧。
“噢，谢谢。”
“应该的。”
“你难过吗？”
“陪伴我长大的舅舅被人杀害......怎么说都不会不难过吧......”
他强忍着泪水，艾克看出来了。
虽然很不是滋味，不过艾克在尽力维持着理智。
霍尼斯克已经落网，如今被关押在奇卡里最大的监狱中，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而那位幕后操控者，仍然逍遥法外，一股怒气顿时充斥艾克的大脑，以至于让他皱紧了眉头。
【三】
他回到案发现场，但无论他怎么在两地间辗转，无论他怎么观察地图上的图画，都是一头雾水，没有思绪。就算知道霍尼斯克是杀害布朗先生的人，是伤害了芙瑞雅和他的人，那又如何呢？
艾克走下城中一段寻常的阶梯，与一名女子擦肩而过。
女子并非狭义上的人类，她生着尖尖长长的耳朵，美丽精致的童颜，那是精灵的特征，那张脸，就算过去一百年，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精灵一族也因此被称作“永恒一族”。
她们居住在西方的纳尔格林，能来到这里的精灵很少，因为精灵人数少的缘故，奇卡里的精灵就更少了，而自己认识的精灵，就是更少的更少。
艾克感叹于这种概率，他现在就遇见了这种事。
“芙蕾德利卡？”
“哎？小哥？这不是爱看儿童书目的小哥嘛。”
“那种前缀就免了。”
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和锻炼，艾克的魔法水平有了巨大提升，他能窥得芙蕾德利卡魔力的冰山一角......
他感受到强大的气息，和魔法视野里，身后那一片巨大的火焰。
只是冰山一角，就如此惊人。
——这家伙，果真是强敌。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种事......”
“说！呃......在那之前，先说出你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艾克。”
“那么艾克！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说出来你可别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说！”
“是‘剑’告诉我的。”
“‘剑’......”
“......”
“没想到，艾克你本事那么大呀。”
“巧合罢了。”
“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呢。”
“先回答我。”
“没什么，四处溜溜，我家就住在附近，也没什么吧？”
“我也就是溜溜哦。”
“我想问问你一个住在北大区的人，怎么想着来邮电大街逛逛？这里要人没人，要玩的没玩的，要好吃的好喝的也没多少。”
“那是我的自由吧。”
艾克记仇，她称呼自己为“爱看儿童书目的小哥”，这是不可宽恕的冒犯，所以他才表现得那么随便。
而且两人不是第一次见了，上次见面还闹出了瓜葛。
艾克的猜想印证了，结合他从未来口中得到的信息，还有她是隶属于奈利安这一点，他差不多要确认了，不过......也仅仅是差不多而已。
她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如果说是有人要害他，恐怕早就下手了。
“那你就自由去吧。”
是的，艾克怀疑芙蕾德利卡。
她就像魔教团的干部一样强，比芙瑞雅还要强，如果她想要蛊惑干部去杀一个人，是能够做到的，而且，艾克还知道另外一件事，她和芙瑞雅之间发生过的事。
“这命运的邂逅，小哥不感慨一番吗？”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你还是那么无趣哎。”
【四】
奇卡里皇家魔法学院，曾经出现过一名天才学生，这位学生不是斯托拉斯贵族的后裔，也不是生在什么特殊的家庭里，而是一名精灵。
学生们崇拜她，敬仰她，她愈发地强大，无论多么艰难的挑战，她都能完成，她几乎具备一个魔法师应有的全部素质。
导师们都认为，这位精灵必将成为学院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在资格测试中成为状元，然而，她被打败了，被一名同龄的小女孩打败了。
她倒在女孩的脚下，非常狼狈，那天下着雨，衣服都湿透了。
“......”
女孩并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想要搀扶着她站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
“谁要你关心！”
“唔......”
“你不是已经赢了吗，为什么不庆祝，为什么还丧着脸？”
“我不想庆祝。”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走吧，走远点，享受崇拜吧，享受那些你从我身上拿走的东西。”
就是这一战，改变了导师对她的印象，他们认为女孩，才是心目中的那位状元，而她，不是。
女孩走到哪都有人跟着，尝试着和她说话，尝试着逗逗她，可她都不为所动，她总是那个表情，总是一脸死气，她就像是没有脸部肌肉，吝啬得不露出一丝笑容，不做出一张哭脸。
让她感到厌烦。
“为什么，那家伙......她不应该高兴吗，她不应该......为什么......”
实力至上主义不仅在斯托拉斯，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占据主导地位，这个校园也是一样，实力至上，大家都会跟着女孩走，而忘记了她，就像曾经大家跟着她走，却没注意到女孩一样。
“天才”的头衔落到了女孩身上。
她似乎从来没有认真学习过，从来没有认真锻炼过，身体却出奇地结实，行动却出奇地迅捷，释放一连串华丽的魔法，她好像是无师自通，很多导师喜欢这样的学生，尽管他们是有限的，至少导师不必花费那么多精力在更多人身上。
她还能带动周围的人，在导师眼里，她只能带来好处，没有坏处。
她和薇尔院长走得很近，她和未来·安塔利亚学姐走得很近，让她心生嫉妒，她心生愤懑，她趔趄着走路，就像是生了大病，实则也是那样，她生了心病。
她意识到她和女孩的差距，无可弥补。女孩已经抢走了所有风头，她则成为败者，人们往往忽视掉第二名，她也被忽视了，从前那些巴结自己，阿谀奉承的那些“朋友”，都消失了，都远去了。
没有人陪她说话。
她从没有觉得，这所学院能如此孤独。
心病加剧，她倒下了。
倒下之前，她不断地练习，不断地释放魔法，想要超越她，想要击败她，却一次次失败，还使得她不成型的神库紊乱，功能衰退，变得难以恢复。
上不了学的她，在家里躺了快一年，身体机能严重退化，也错过了当年的测试。
她本来以为自己没希望了。
本来是这样。
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支持。
她露出了邪恶的爪牙。
“那个‘阿尔忒弥斯’庇护下的臭虫，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我会把你，我会把你铲除，把你杀掉，我会取代你的地位，等着瞧吧......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回声在窗外飘荡，像要扼杀低头的乌云。
天上下着雨，连花瓣都变灰了。
第二十二章 线索
【一】
芙瑞雅不愿意离开学院了。
她害怕那些监视她的人，图谋不轨的人。事情发生在昨天，就在她归家的路上，她察觉到不详的目光，就好像是被人盯着，不敢出大气，害怕自己懈怠一分一秒。
看来幕后黑手还没放过她，就算芙瑞雅已经受伤了，就算她远远没有那么厉害了，她也不愿意放过她。
某人想要杀了她。
艾克不知道芙瑞雅做了什么，不过他认为，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不会招致杀身之祸，像她那样的人是做不到的，如果真的是有人要杀她，那么那人多半是个不逞之徒。
未来负责芙瑞雅的安全，这让杀手无机可乘。
艾克虽然没有见识过未来的本领，但从幻元素传奇魔法师这个身份来看，她一定是实打实的顶级高手，从她成为那一届世界测试的状元来看，也是这样。
未来从出生开始，就发挥着她那无与伦比的天赋，在本该享受童年的时候，她选择了奋斗和努力，日以继日地操练学习魔法技艺，传承安塔利亚家族的至高之术，这早已成为她必须履行的职责，成为家族的荣耀，早已成为她的使命。
不仅仅是为了家族，不仅仅是。
“芙瑞雅，帮我取下书架第三层的那本《帝国魔法纪元史》。”
“嗯，好的。”
两人现在身处学院内的图书馆，图书馆外部设置有薇尔的结界，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芙瑞雅站在取书用的梯子上，替未来取下那本书，将其递到她手中。
“呼，谢谢。”
“学姐，艾克去哪了？”
“艾克？估计在训练吧，不然就是瞎逛去了，那家伙整天在城里晃，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他不怎么迷路了。”
“多久可以出去？”
“等那个幕后凶手被抓住，哼，我一定要好好地揍她一顿。”
不过幕后凶手的隐藏手段非常高超，就算遭到怀疑，也没有露出马脚，暴露任何线索，一时间，关于要如何找到真正的凶手这件事，大家都没有头绪。
但行动在展开，事情也已经上报了守卫团，就算那些家伙刚开始不信，他们认为抓住了干部就万事大吉了，不过好在有芙瑞雅姐姐撑场，现在想到那些士兵扭曲的表情，颤抖的身子，未来就会忍俊不禁。
“学姐。”
“嗯？”
她们坐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未来看着书，芙瑞雅则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学姐认为艾克怎么样？”
“哎？什么怎么样呀？”
“字面意思。”
“唔......呆呆的，不过很可靠！”
“可是呆呆的人怎么看都不会可靠吧。”
“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啦。”
“这是大人的世界吗？”
“呃，算是吧。”
“原来‘呆呆的’这三个字，还有我不知道的意思呢。”
“嘿嘿......是啊。”
未来以略显尴尬的笑糊弄过去，然后注意力又回归到书本上，今天她想要了解一下帝国建国之初的“首上十二剑”体系。
“我很喜欢艾克哦。”
未来的身子抖了一下，看着像是分神了，眼睛看着书，却不知道在看哪句话。
“他是一个，就像学姐说的一样，很可靠的朋友。”
至少现在，艾克没有让她们失望过，包括薇尔，她对艾克的表现非常满意。
“是啊，很可靠呢。”
【二】
未来说得没错，艾克又在城里晃，不过他来到了北大区，至少晃的地方有些特殊。
他了解到烹饪世家卡莲家族的很多信息，包括他们的户口，以及他们每个人的活动轨迹，这些信息不是全然靠着未来获取的，未来有底线，而情报贩子没有底线。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潜入卡莲家族的内部，找到足以证明芙蕾德利卡是凶手的线索。
却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哟！艾克！”
热热的女孩子就像看见玩具熊一样扑了上来，站在她身旁的守卫们吓出一身冷汗，艾克也一样，完全没有察觉到女孩的存在，而是被突然抱住。
真的很热，就像火焰一样热。
“奈......！”
他以余光观察她身后的几名守卫，胸口上的军章，衣服的特征，毫无疑问，他们是整个守卫团内最为精英的战士，也就是第一军团的战士，艾克如果不小心，会被他们捏成渣滓。
还是改一下称呼比较好。
“'普罗米修斯'大人。”
艾克知道奈利安很活泼，很友善，但没想到她能在众目睽睽下做出这种事。
他已经承受不住四周的目光了，如果被媒体什么的拍到了，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尽管现在的日子算不上太好。
“好冷淡哦。”
“那您希望是......”
“我可是你的朋友，所以叫我奈利安！”
“真霸道啊......”
守卫们好像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感到不安。
“咳，奈利安大人。”
“不对哦。”
“奈利安。”
“这就对了。”
还好，这番话是在奈利安允许的前提下说出来的，如果不是她撑场子，艾克会“死”得很惨。
他本来想着聊聊有关她雕像的事，毕竟“普罗米修斯”的雕像是一名英勇神武的女战士，但实际上，她就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只比未来稍稍矮上那么一点点。
“您有何贵干呢？”
“出来玩。”
“玩什么呢？”
“不知道，不过既然遇见艾克，那就有好玩的了。”
“虽然很想陪着您......但我还有要事缠身......”
他再一次察觉到身后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您想要玩什么？”
——今天真是倒了大霉......
“唔......”
“......”
“咱们边走边想吧！”
奈利安拉着艾克的手，走进北大区繁华的街道。
“你们可以回去了。”
冷淡的语气，仿佛不是奈利安说出来的。
但那的的确确，就是奈利安说出来的，甚至可以说，那就是她本来的样子，极具威严，不过在艾克面前，她选择放下所有武装亲切地对待他，毕竟艾克不是议会里那些老头，也不是无趣的守卫和团长们，在奈利安看来，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是。”
【三】
“艾克！这里！这里有好多鸽子！”
“您收敛一点......要是被认识你的人发现就麻烦啦！”
“我们去拿点东西喂它们吧！”
“我去拿，您待在这就行。”
艾克把喂鸽子的谷物交到奈利安手上，让人感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鸽子们竟不约而同地朝着两人飞来，奈利安弯下腰，伸出双手，让鸽子们围着手心，品尝其中的食物。
奈利安穿得很保守，上身白色长衬衫，下身黑色长裙，搭配一双轻巧的乐福鞋，无论怎么动，都不会走光的穿着；但是像她这么有气质的女士，若是换上华丽的服装，那该是多么神圣的形象，艾克窃喜着，他已经见识过了，就在几天前。
奈利安将谷物轻轻抛洒在四周，然后转身坐在一张长椅上，偷偷观察着它们进食。
——这就是玩吗？真的不是在养生？
就这样静悄悄地观察，她就像是一名十分文静，十分成熟的女性，艾克清楚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照年龄来算，他恐怕得叫她一声妈妈，但她看着就和未来一样大，原来神力是那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啊，指针在她身上，居然就那样不转了。
“艾克？”
糟糕，看过头了。
“鸽子都飞走了。”
恍惚间转头，原本成群结队的鸽子们早已开始寻找下一所觅食处，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只，留在原地徘徊，就像是被丢下了，又像是不随波逐流的独特个体。
有风在轻柔地刮。
这股风就似奈利安带来的，经过阳光的熏陶，变得温暖怡人。
“我们走吧。”
“唔......哦，走吧。”
【四】
一个下午的奔波，艾克早已是累得不行了，陪着奈利安找她最爱的甜点，寻找戴拿河（横穿奇卡里的一条河）上最美的风景，并用魔法相机给奈利安拍照，寻找宠物家园，看着奈利安和猫咪狗狗们玩耍，他几乎是在奈利安身上看见了一个女生拥有的全部。
原来斯托拉斯的最高领导者，也有少女心。
艾克知道，短暂的休息后，他们这些“剑”，就又得投入到公务之中，投入到战争之中，那是他们的使命，但艾克觉得，没有人愿意将其作为最后的归宿。
人的归宿是生活。
奈利安在吃完手中那根西瓜味的冰棍后，把木棒丢进了垃圾筐内。
垃圾筐就在奈利安不远处。
而奈利安就坐在艾克身旁。
就算艾克感到些许疲惫，但那件必须做的事，艾克是一定会做的，他还没有忘记初衷。陪着奈利安玩是迫不得已，而调查卡莲一家，则是使命。
“玩得好开心！艾克！”
“嗯，是啊。”
“晚上，陪我赴宴吧！”
“您啊......虽然有些冒犯，但我还是得说，我没有那么闲，请您谅解。”
“赴宴的人只有我一个哦。”
“您的意思是？”
艾克过度放松了，导致他忘记了奈利安的一重身份，那就是卡莲这个家族，是隶属于“普罗米修斯”的，是隶属于奈利安的。
相比艾克从情报贩子那挖到的信息，奈利安知道得更多，其实，她本身就是卡莲家族的家主，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家族内况。
艾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卡莲家族，将在今晚举办一场宴会，地点在北四区菲尔酒店三楼。”
“......”
“可别小看‘剑’的读心能力啊，艾克。”
“您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
“那您怎么放心把这件事告诉我？”
“就是因为我放心啊。”
“听不明白。”
“总之跟着我去吧，喏，这里，你的临时通行证明。”
艾克不是贵族，而这里又是北大区，一旦到了晚上，被发现，就得被驱逐出去。
那张证明上的署名不出意外的是“奈利安”，光是看见这个名字，估计守卫团的人都得愣住，想想就好笑。
“宴会上有你要找的人，我只能帮你到这，艾克。”
“非常，非常感谢。”
他深深地鞠躬。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他对芙蕾德莉卡说的一句话，那就是他告诉她芙蕾德莉卡这个名字是从“剑”口中得知的。
虽然没说是哪一位，但引起她怀疑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
小心一点吧。
第二十三章 跟随
【一】
艾克按照奈利安的提示，进入了酒店内部，伪装成一名服务生，负责给宴会提供餐品。
奈利安是卡莲家族的家主，她必须得出席这场宴会，到场的人很多，包括许多其他家族的人，来到此处的目的，是为了庆祝卡莲家族某位成员的八岁生日。奈利安刚走到大堂，就有人冲上来，是一名儿童，亲昵地和奈利安搭话，看起来，他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艾克拉低帽檐，推着送餐车，行走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透过窗户观察室内的一切。
那个人果然到场了，那位芙蕾德利卡。
就在坐在舞台边的餐桌边。
艾克把他的计划全部告诉了奈利安，包括他的猜测，他的推理，奈利安只是听着，没有做任何判断，随后丢下一句话。
“剩下的事情，不是交给我解决。和我分开后，你就自由了，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你的猜测，你的推理，那也是你要证明的东西。”
芙蕾德利卡有动作了。
她向着周围的人说了什么，然后起身离开了座位，绕过圆桌，来到走廊上。
艾克见此，把帽檐拉得更低了，然后隐藏气息，推着送餐车从其身旁经过。
“今天也没有想吃的呢......”
她嘟囔着。
艾克将送餐车放在一旁，注视着她的走向。
“去找莱尼兹吧。”
——莱尼兹？那是谁？
艾克听见了新名字。
他觉得服务员的身份得暂时抛弃了，尽管他在其中找到了一份熟稔感，那是他曾经打工的熟稔感。
他迅速跟了上去。
奈利安目视他远去，然后低头品茶，像什么都没看见。
【二】
艾克不知道奈利安在打什么算盘，但他觉得奈利安葫芦里卖的是好东西，就算很奇怪，但至少是良药，她将他领到这来，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做，就像是把烂摊子交给自己，好像不对......摊子还没烂掉。
芙蕾德利卡走出了酒店，沿着大街行进，转进一个小巷中，打开一扇隐蔽的门，进入了一间小酒馆，在吧台上，坐着她要见的人。
莱尼兹。
他裹着披风，戴着连衣帽，艾克看不见他的真面目，但是毫无疑问，他就是莱尼兹；艾克走进店内，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偷听两人讲话。
“怎么样？”
“很遗憾，抓不住她，她现在被监视着。”
“我提供给你这些东西，不是让你告诉我‘很遗憾’的。”
“你有本事就去和‘剑’硬碰硬。”
“我告诉你，霍尼斯克已经被抓了，‘宿星’也死了，咱们内部乱成一团，没那么多资源给你消耗了，你最好谨慎一点，如果被其它‘星’查出来了，到时候没办法供给了，别来找我麻烦。”
“我会小心的。”
“但愿如此啊。”
艾克已经掌握足够的情报了，但他不打算走。
“不聊这些了，喝点？”
“免了，我不喝酒。”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其实是不想喝。”
“要是因为一个小毛孩，耽搁了你的人生，那不值得，芙蕾德利卡，不值得。”
“才不是小毛孩！”
芙蕾德利卡很生气，该是被刺激到了。
“行，你要找她复仇，那不关我事，我只是提供利益和回收利益的人，无权干涉你的行为，毕竟有那位大人袒护着你。但我义务方面的东西，比如钱，我是肯定要拿回来的。”
“拿去。”
芙蕾德利卡不缺钱，贵族是不会差钱的，她将一袋满满当当的玛那丢在吧台上。
然后被莱尼兹握住，放进衣兜里。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莱尼兹，你第一次杀人，是多少岁？”
“怎么在公共场合问这种问题？小声点。”
“多少岁?”
“九岁，我杀了邻居。”
“如果我在十五岁杀掉曾经的同学，你会怎么评价我。”
“芙蕾德利卡，杀人是需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
“怎么不说话。”
“我得走了，莱尼兹。”
“这么突然？”
“我想一个人待会，想想我要做的事。”
“那么，不送？”
“再见。”
芙蕾德利卡把满满一杯鸡尾酒落在吧台上，跳下高脚凳，推开酒吧的正大门，走进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举目四周，寻找到垃圾桶，把什么东西丢了进去。
艾克跟着出来了，躲在墙背后。
很顺利，没有被发现，艾克将气息隐藏得非常好。
莱尼兹的事他先不管，他已经知道他是魔教团的人了，换句话说，就是知道芙蕾德利卡在和魔教团交易。
垃圾桶里是一块......
元素结晶吗？
不对，和元素结晶不同，它根本没有其它颜色，就是纯正的黑色，这种东西，一般会当做石子处理掉，艾克从中也感受不到任何魔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同于元素结晶，却又长得那么像，还是芙蕾德利卡身上的。
艾克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试炼。
芙蕾德利卡很强，艾克就算隐藏得很好，也无法完全做到逃出她对气息的捕捉。
“小哥啊，这里可是北大区啊。”
她背对着艾克发话了。
“你听见我和莱尼兹的对话了，对吧？”
“没想到你和魔教团的人交易，真卑鄙。”
“卑鄙？你懂什么？！”
愤怒至极的怒吼，艾克被震慑住，不敢轻举妄动。
“我最讨厌别人指指点点了，对我评头论足，你又不是我，你懂什么？上了一阵子学，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吗？”
“呵呵......罢了，就算你听到了也无妨，把你这张嘴闭上，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杀意在芙蕾德利卡身后蔓延展开，强烈的压迫感袭来，随后她发动了攻击，于手心唤出一枚火球朝艾克飞去。
火球在路灯下爆炸，将艾克逼退，她蹬地启动，握住炸掉的路灯，朝着艾克劈砍而去，艾克格挡，路灯架子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双肘上，产生的气场掀飞了垃圾桶。
——力气好大。
芙蕾德利卡的魔力强化比艾克强许多，艾克承受不住多次劈砍的冲击，被击飞到街道对面，而那根路灯，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你期待着‘剑’来救你？呵，当然，他们会的，不过，我会在那之前了结你。”
“你这混蛋！”
艾克化作一道电光，穿过街道，路灯受到其影响，发出极亮的光，随即破碎。
一拳将要狠狠地击打在芙蕾德利卡身上。
却被她以手掌挡住了。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有本事把我打飞啊！”
“啊！”
艾克继续发力。
芙蕾德利卡退后了，就在艾克认为他的攻击起效了后，芙蕾德利卡淡淡地一笑。
是啊，她是有自信的，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羸弱。”
“！”
芙蕾德利卡以火元素气息推开艾克，将其击退至建筑物内部，随后蹬地启动，通过艾克砸出的大洞钻入，展开火力，攻击一轮接着一轮。
建筑物的上半部分就像是被掀飞了，芙蕾德利卡好像是要宣泄所有愤怒，释放大量魔力。
“剑锋·灾祸之炎！”
一刀包含着巨大能量的剑气击中建筑物，引发剧烈的爆炸，产生的烟雾“轰”的一声，骤然窜上天空，人们惊叫着逃窜，芙蕾德利卡知道，艾克吃下这一击，是必死无疑。
如果是吃下了这一击。
如果的话。
“你在看哪？”
“！”
艾克召唤出魔力构筑的雷元素剑，朝芙蕾德利卡的后背挥砍而去，她没反应过来，在空中趔趄着后退并以法术格挡，随后发力与艾克拉开距离。
“你怎么还活着？！”
“原来我那么容易死啊。”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呵呵。”
她把头抵在拳头上。
不详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夹杂着烟雾，传递着罪恶，整个空间变得浑浊，变得扭曲，芙蕾德利卡整个人都变了，她召唤出一把魔力构筑的剑，但那不是火元素构筑的，却是......
是黑色的，不属于任何元素的颜色，到底是什么构成的？
释放的气息也不属于任何种类的气息，至少在艾克目前见识过的气息中，没有类似的。
那是一种，末日般的，只属于灾难的气息。
然后爆炸般地喷涌，引发强力的冲击，掀飞瓦片，吹散了烟雾。
艾克被震飞了，摔在了屋顶上。
芙蕾德利卡知道，如果跟艾克一直这样耗下去，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不仅仅是“剑”的出现，还有更麻烦的事情，那就是这份力量对身体的消耗。
她以召唤的魔剑迅猛地刺向艾克，在屋顶爆炸，再次产生烟雾，艾克灵巧地躲开，却被芙蕾德利卡狠狠抓住了脚踝，然后狠狠摔在地面上，她顺势从天而降，再以魔剑刺向地面。
攻击被艾克躲开，他翻滚后站起身，喘着粗气，头顶上的血，顺着额头留下，他的嘴角，也残留着血渍，如此沉重的冲击，对身体的损伤是巨大的。
艾克不清楚芙蕾德利卡掌握了什么力量才变成这样，但那是一种处理起来非常棘手，非常恶心的力量，它不存在于任何元素体系之中，而且很突然很强烈，没有克制的办法。
“莱尼兹！给我出来！”
那名男子从楼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褪去裹在外边的那层披风，展露出他本来的面貌。
灰黑色的头发，黄色的瞳孔，颈子上画着骷髅。
艾克现在能确认了，以那名男子所散发的气场来看，他丝毫不比芙蕾德利卡弱，绝对拥有着魔教团干部一样的实力。
“目标是他吗？”
“嗯。”
不如说他就是干部。
“这也太不讲理了......”
“没办法啊......小哥，有些秘密，你不该知道的秘密，若是被知道了，就得受到惩罚，不是吗？”
第二十四章 瓦解
【一】
魔剑噼里啪啦地碰撞着，艾克被击退至一堵高墙下，吐出一大口血，不过他还没那么容易死，受过专业训练的艾克，不停地使用魔力加速血液循环，稳定身体状态，使得恢复力提升。
虽然暂时不会死，但他绝不可能赢。
“莱尼兹，了结他。”
芙蕾德利卡选择收起她那来历不明的力量，而是让莱尼兹解决一切。
“少年，我无意杀你，我只是奉命行事。”
“咳。”
艾克瘫坐在墙下，一脸疲惫，眼神却格外坚毅，他朝一旁吐了口痰，是带血的，然后轻蔑地笑了。
“你不是说，杀人要经过深思熟虑吗？这么快就食言了，真是懦夫......”
是啊，艾克嘲讽得没错，莱尼兹愣住了。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必须得了结你，尽管这违背了我的准则。”
他掏出了那把艾克熟悉的弯刀。
“原来我是那么普通的人吗，要用那么普通的东西杀掉我。”
“抱歉。”
“你杀我，为了什么？”
“为了利益。”
“......罢了，我无话可说。”
“莱尼兹！别再废话了！”
“再见了，少年。”
莱尼兹以弯刀刺进艾克的胸口，血液喷涌，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发出惨叫，莱尼兹在弯刀上施加元素力，使得艾克凋零的速度更快了，直到艾克失去意识，没了呼吸，他才选择拔出弯刀。
这不是他杀人的手法。
他根本不想杀艾克，想给他留一条命。
“怎么不杀了他，你明明知道他会活过来。”
“芙蕾德利卡，你太冲动了。”
“你还没资格批判我，罢了，我去杀了他，如果你无法背负这份罪恶的话。”
时间却好像是静止了。
无论芙蕾德利卡怎么前进，她都无法到达艾克身边。
“喂......莱尼兹，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怎么？”
“你尝试着靠近艾克。”
然而他却很轻松地走到了艾克身边。
“你呆在那别动。”
芙蕾德利卡觉得是那股力量的作用，导致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迈步走向艾克。
“这该死的天灾之力，真麻烦。”
“芙蕾德利卡，你要撞到墙壁上了。”
“胡说，我明明......等等，他人呢？”
“不是在我......”
艾克消失了。
“芙蕾德利卡，他在你身后......墙壁变化到你身后去了！”
“什么？”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
“是幻元素，莱尼兹。”
“怎么会？！”
其实这种幻术已经超出莱尼兹的认知了，他身为魔教团的干部，也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强大的幻术，这让他开始怀疑，他杀掉的艾克。
究竟是谁？
使出幻术的人又是谁？
“你们玩得很开心嘛。”
一位女子站在街道中央，她的粉色头发随风飘荡，而她那淡蓝色的眼睛，发出了富有敌意和杀气的光，威慑着每一个直视她的人。
“未来·安塔利亚......”
艾克则从其身后走出，丢掉一具被捅破胸口的人偶。
原来如此，艾克被击打至高墙下的时候，他们就中了幻术，那些“艾克”说的话并不是艾克说的，而是未来“配合”二人写好的一份剧本。
“莱尼兹，我们恐怕得死在这了。”
“是啊，没想到会栽在你身上。”
嗟叹，无助，绝望。
“艾克！
真是没想到啊，哈哈哈。
原来是我被玩得团团转，真是可惜......
你赢了，欢呼吧！痛击我吧！”
“芙蕾德利卡。”
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了芙蕾德利卡熟悉，憎恨，让她愤怒的声音。
“芙瑞雅......”
芙蕾德利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她的名字。
“你恨我吗？”
“我恨你，我想杀了你，可上天不眷顾我，呵呵，我到底输在哪......”
未来开口说话了。
“你输给了谁？”
“......”
“回答我。”
“什么......意思？”
“你输给了自己，而不是芙瑞雅。”
“......”
轮到未来教唆她的时候，她就不敢反驳了。
“你现在没像对艾克一样破口大骂的原因只是因为你害怕我，我不想看见这些，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全部说出来。”
“你们......
你们是时代的胜方，你们......”
“我们只是赢了自己。”
“......”
“你不是想要变强吗？那你就学着尊重比你厉害的人，尊重忍受寂寞，沉眠三百年的冰之魔女，尊重牺牲母亲，打败天灾的‘阿特修拉’，尊重引爆自己自杀，维护国家主权的‘撒旦’。
尊重兑现至亲诺言，努力成为最优秀学生的芙瑞雅......
你能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吗！！！你能忍受没有童年的人生吗！！！她消磨的几年岁月，挥手告别的那些人，你有资本讽刺她？”
“你是精灵，而她，只是一介人类，她得用一年的努力，追上你们十年的付出。”
未来呵斥着，以极度强势极具压迫力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好像大地都在震动。
芙蕾德利卡并不知道，她不知道芙瑞雅双亲去世的事情，不知道与芙瑞雅最亲密的爷爷去世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芙瑞雅花了多长时间才学会了不在面对死亡时哭泣，直到现在，她也无法克制内心对死亡的恐惧。
她不知道芙瑞雅在石碑前做出的承诺有多么沉重，所以她自然不会知道，芙瑞雅今天这番模样，究竟是从何而来。
艾克也不知道，没有多少人知道。
芙瑞雅不想让大家伤心，于是她选择把那份痛苦，埋藏在内心最深处。
属于她的那份故事很长很乏味，却亟需愿意倾听它的人。
“！”
“你能做到吗？自己问问自己，你无法回答，或者没有做到，你输给了自己？
连自己都赢不了，还想赢别人？”
“原来，学姐您......不仅擅长用魔法蛊惑人，还擅长以言语蛊惑人。
是啊，我输了，输给了自己，彻底的败北......”
她感到疲惫地笑了，随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是那股力量侵蚀的结果。
其实相比于芙瑞雅，芙蕾德利卡失去的，仅仅是一年的青春，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了。
芙蕾德利卡有些明白了。
她把头埋进双肘，悄悄地入眠。
……
艾克提问了。
“学姐，接下来怎么办？”
芙瑞雅绕过两人，走到艾克和未来身边。
“艾克是怎么想的？”
“她是坏人......应该，呃，交给守卫团和法庭吧，我不擅长这些。”
“是啊，杀掉布朗先生的罪行，她必须承担，但艾克，她不仅仅是个坏人。”
“听不明白。”
“她还是可悲的奋进者，因为走错了方向。”
“......”
艾克把视线移向倒在地上的芙蕾德利卡，她那绿色的头发，相比于艾克第一次见的时候，已经褪去不少光泽，变得枯槁。
“看来艾克你明白了。”
“我希望我是明白的。”
“莱尼兹，你要去哪？”
可怜的魔教团干部想要乘机逃跑，却被未来发现了。
“哎，嘿嘿......”
没等他反应过来，未来在手心凝聚出如花朵般绚烂的能量球，直直地击打在莱尼兹身上，爆炸产生的光亮很刺眼，其被击飞至高墙上，摔进建筑内，挣扎了一会，便失去了意识。
艾克和芙瑞雅都没有说话。
“不用怕啦，只是让他痛得晕厥，毕竟是干部，还没弱到被我一招就打趴下。”
“呃......”
“另外哦，艾克是大功臣！学姐带你和芙瑞雅吃好吃的！”
“学姐！抱得太紧啦！我还负着伤呢！”
“芙瑞雅觉得我的支援如何？”
“很帅哦，学姐。”
“艾克呢？”
“呃......”
“就夸夸我嘛。”
“挺帅......挺帅的。”
“你在脸红什么啦！”
未来呵斥着艾克。
艾克不自然地转过头。
芙瑞雅则捂着嘴巴发笑。
第二十五章 赌注
【一】
艾克可以暂时休息会了，不过只是休息会。
关于那枚黑色结晶，艾克现在知道，那是天灾被消灭后残留的东西，其中藏着天灾的部分力量，会使得接触者被侵蚀，但也能使得其使用天灾之力，也就是芙蕾德利卡所使用的力量，它不属于任何元素体系，所以无法克制，只能强行破解。
而魔教团，似乎掌握了提取天灾力量的方法。
这就是在芙蕾德利卡事件上得到的全部信息。
莱尼兹成为霍尼斯克的狱中好友，魔教团的士气大减。
芙蕾德利卡正在等待审判。
这就是芙蕾德利卡事件的结果。
还有一件事，就是艾克知道未来强得离谱，绝不是可以招惹的人，难道掌握幻元素的奥义就能如此强大？那曾经成为“拉普拉斯”的人该有多么厉害？
她真的不是正式导师吗？
艾克越来越觉得，未来是能够成为“拉普拉斯”的人了，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他阿谀奉承的样子能不能得到首肯。
从未来身上，艾克认清了差距，原来成为“剑”，是那么宏大，那么不可思议的目标，原来那么和蔼可亲的人，战斗起来，都可怕得像怪物一样。
秋风轻柔地拂过额头，艾克的头发随风摇晃。
“艾克？”
“奈利安大人。”
“叫奈利安。”
“奈利安。”
“有什么事？”
“您......您早就知道芙蕾德利卡那件事，对吧？”
“也许吧。”
“怎么和薇尔老师一样，喜欢说些模糊不清的话。”
“薇尔也爱这么说？哈哈，那就对了。”
“您啊......”
“来，坐。”
茶桌放置在露台上，奈利安和艾克相对而坐，她早已沏好茶，为艾克呈上一杯香浓的茶汤，以慰藉其被秋风肆虐的灵魂。
“芙蕾德利卡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很出色，但过于追求出色，荒废了人生。”
“您为什么不阻止她？”
“艾克是想让我谴责自己吗？”
“不敢。”
“精灵的寿命很长很长，她如果表现好，死刑可以免除......
待她服刑期满，重新做人，我希望这份经历，对她而言，是宝贵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毕竟完美的人生，就是得不那么完美才是嘛，对吧，艾克？”
“是。”
“我还得感谢你，替我达成了这个目标，这样看来，那孩子很聪明，是能够意识到的。
把这碗茶喝了，然后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迎接魔法师资格测试。”
艾克照做了，喝下香浓的茶汤，感到十分通畅。
“茶里有属于您的香味。”
“唔！”
“怎么了？”
“咳咳......没什么，噎住了。”
“那我就失陪啦。”
“咳咳......慢走......咳咳！”
【二】
【几日后】
初次筛选结束了，走出考场的艾克一身轻松，这场测试在他眼里或许不值一提。
他却在默念那两个人的名字，由于芙蕾德利卡已经入狱了，所以变成了两个人。
查斯蒂娜·莫迪·拉夫尼尔。
布洛卡·涅米拉比斯·克达尔。
他已经见到那位名叫查斯蒂娜的白发女子了，她几乎不说话，持续保持着缄默，稳稳当当地把书面测试考到满分，然后遵守着规则完成每个训练项目，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成群的学生像是追着明星一样找她要签名，对于那般吵闹，她选择熟视无睹。
她胸上的挂饰很特别，是骰子样式的，做工精美，不像是普通的骰子。
她是典伊派到斯托拉斯的超级学生，是联邦学院旗下最强的魔法师。
这样的人，虽然很棘手，即使很强大，艾克却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至于布洛卡，他现在正在自己的国家进行测试，不过艾克迟早会见到他。
他从一群抱怨题目难度的学生前走过，瞅见了坐在角落里，小小一只的芙瑞雅。
芙瑞雅看见艾克，就好像是看见了星星，两眼放光，蹦跶着起身，站到艾克身边。
“怎么样？”
“满分哦。”
“不赖嘛。”
“艾克呢？”
“满分哦。”
他模仿着芙瑞雅的语气，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原本艾克身边是没有人注意他的，但芙瑞雅一靠近，人就多了起来，人们争相议论着，发出嘈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啊，毕竟芙瑞雅是名人。
“我们得换个地方。”
“不用了，艾克，魔法协会的人来了。”
“是公布分组情况，对吧？”
“唔姆。”
【三】
协会发言人站在高台之上，宣读从公文包中取出的文书。
“各位考生们，请安静。”
“在场的所有考生都是通过了初次筛选的考生，你们即将进入第二轮筛选，时间安排在明日，协会对各位的分组做了说明，稍后会张贴在告示栏上，届时请前往确认自己所在的组别和测试时间。
另外，由于明日的考试采取竞技形式，且为世界范围的筛选，请考生们注意安全。若造成财产上的损失，协会将会追究并要求赔偿；若是做出过度损害竞技对手人身安全的事情，协会有权将其成绩作废。
请大家公平竞争，不得使用规定外的法器，元素结晶产物，药水等物品进行作弊，如被发现，协会有权将其成绩作废。
以上！”
大家都凑到公示栏附近，说是“张贴”，其实是通过魔法将影像显示出来，艾克和芙瑞雅能清楚地看见各自的组别，在奇卡里考试区，晋级第二轮测试的大约有五百来人，被分成三十二组，艾克位于十八组，芙瑞雅位于第二组，而查斯蒂娜，位于第九组。
被分成三十二组的意思就是，这场考试结束后，有资格参加最终筛选的人，只有三十二位，而在第二轮测试中胜场数排名大约在前百分之三十的人，就能得到正规魔法师认证资格，而最终筛选，则是为了给不断涌现的强者，提供一个战斗的平台。
在最终筛选中成为第一、第二、第三名的人，将无需参加顶级淘汰赛，直接成为魔法协会认证的传奇魔法师。在这场测试中赢得状元称号的人，大多都成为了社会的超级人物，其中包括“希瓦”蒂姆佩恩，十五年前，他在奇卡里竞技场，成为了“世界最强”，也包括那位......
未来·安塔利亚。
“艾克，要加油。”
“我们一起加油。”
“嗯！”
“你是芙瑞雅吗？”
白发女子前来搭话。
整个世界的视线仿佛集中在三人身上。
“是。”
“......查斯蒂娜。”
“认识我？”
“嗯。”
“我对你没兴趣......
芙瑞雅，我们打个赌，赌你和我能不能成为那八个人，押注三千玛那。”
“我赌我身旁这位少年会成为那八个人，押注三万玛那。”
冷酷决断的语气，与和艾克对话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玩笑开过了，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行，三万玛那。”
“喂，芙瑞雅，是不是过分啦......三万玛那啊......”
芙瑞雅却好像是没听见艾克说的话。
“我赌他进不了八人的行列，如果我输了，呵，我会赔上十倍于此的玛那。”
艾克难免感到震惊。就和众人的反应一样，他们已经开始喧哗了，恨不得把这事全盘托出，然后让媒体们好好炒作一番，事实也是这样，相机早已架设好了。
“三十万......”
“你会后悔的，查斯蒂娜。”
“呵。”
轻蔑地一笑，沉默寡言的查斯蒂娜丢下难看的脸色，迈着大步，潇洒地走出了考试院大门。
第二十六章 夕阳后的救赎
【一】
“第二组——胜场数第一位，芙瑞雅·阿卡利亚。”
“第九组——胜场数第一位，查斯蒂娜·拉夫尼尔。”
“第十八组——胜场数第一位，艾克·拉维尼。”
考官如是宣布道。
“恭喜晋级最终筛选的三十二名考生，初次筛选到此结束，胜场数排名前百分之三十的学生名单稍后会公布在协会，届时请前往确认。”
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那是在协会里混得有头有脸的人，不会没牌面。
而艾克在心虚。
因为那两人轻松地通过了测试，顺利地拿到第一位，而他则是挣扎着从组别中脱颖而出的，而且从总体上看，组别越是靠后，匹配到的对手，魔法素质越低。
他就要参加最终筛选了，到时候阿莱亚的所有顶级考生都会来到奇卡里，时间设定在一周后，艾克还有一段时间做准备，但至于他能不能成为那八个人，他认为不能。
他认为不可能。
比他厉害的人，就算从在场的三十二个人里边选，也不止八个，更别说全阿莱亚那么大的范围了。
所以芙瑞雅的三万玛那，要怎样才能保住呢？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艾克，在七天之内，达到和芙瑞雅，查斯蒂娜一样的水准呢？
很遗憾，这在传统意义上，是不可能的。
但在不传统的意义上，或许是有办法的。
早就有人看破了。
他需要找到那个人。
或者等待他或者她耐不住性子，找上门。
他想变强。
强得能成为那八个人。
想到这里，他的目的，就不仅仅是守住那三万玛那，拿到查斯蒂娜手中的三十万玛那那么简单的，就算那顶上艾克工作三年的收入，是一笔绝对不菲的资金。
他很走运，那个人来了，很快。
【二】
艾克今天喝了酒，他原本是不想喝酒的，不过好像有什么感觉涌了上来，不停地顶他的额头，才想着用酒镇静一下。
“晚上了，真冷啊......”
酒量不大的他，小酌几杯，就醉醺醺的。
红着脸，晃悠悠地溜达在街上，路过了布朗的药店。
“艾克先生？”
“啊，你好啊。”
是布朗的侄子。
“谢谢您替我抓住了凶手，谢谢您，我该如何报答您？”
“不，不用。”
“您喝醉了。”
“没关系，都是小事，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能听进去。”
“抱歉，我刚才说我该如何报答您？”
“啊？哎呀，不用，不用，那是应该的......”
“您在测试中的成绩我听说了，很精彩的表现呢。”
“你当真那么认为？”
“当真的！能拿到小组第一的人都很厉害，这是舅舅告诉我的。”
“这样啊......哈哈，那我还挺厉害......”
“艾克先生！”
支不住身子的他倒在墙上，然后摇了摇头，又重新站直了。
布朗的侄子上前搀扶着他。
他则摇了摇手，表示不需要。
“我，我能站稳，不用。”
“您看起来很糟糕，需要我让店员送您回去吗？”
“只是小酌几杯......”
他瘫倒在布朗侄子的怀里，安静地呼吸着，安静地睡着了。
“你能带他回去吗，他家就在西边的公寓，带他到楼下，公寓管理员认识他，之后你就可以回来......”
“怎么了，店长？”
“您是......”
轻柔地走来，挂着轻柔的表情，以轻柔的嗓音，诉说轻柔的话语。
那就是艾克要找的人，也是一直在找艾克的人。
“能把这孩子交给我吗？我是他朋友。”
太轻柔了，太温柔了。
无法怀疑。
“......好的。”
【三】
有一个流传在民间的传说，神秘女子和“希比莉尔”的故事。
“希比莉尔”是传说中，一位了不起的男子送给她的婚戒上的宝石。
那位男子开辟了人类进步的道路，是史诗的原初谱写者，是天灾相伴，同天灾而亡的可悲人物。
至于他的名字，那就是没有名字，因为没有记载。
而女子也是一样，没人知道她是谁，但她会偶尔出现在奇卡里，出现在“奥维奥克”附近，并且已然有了很多目击报道，然而拍摄下来的照片上，却根本找不着那个人。
她被传颂为伟大的圣女。
也被丑化为地狱的恶鬼。
只是因为人们不知道她是谁。
她经过的地方，偶尔会留下一枚戒指，那枚戒指上的宝石，和传说中的“希比莉尔”一模一样，而每当有人带走，无论藏在多么隐蔽的地方，看守多么严密的地方，都会消失，然后再次出现在神秘女子经过的地方。
【四】
艾克醒了。
时间已然是深夜。
“艾克。”
“老......老师？”
“困吗？困的话，可以多睡一会哦。”
艾克终于发现，薇尔在给他做膝枕。
好温暖，好柔软，就像棉花糖，陷入甜蜜之中，就逃不出来了。
不过这也太舒服了，舒服得让人感到不自在。
醉酒后睡着，再醒来是会头疼的，艾克却完全没有不适的感觉，不如说，这份温暖，这份柔软，就像橡皮一样，把所有烦恼和痛苦全然擦掉了。
很奇怪，艾克想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
“我这样......不算是冒犯吗？”
他羞涩地转过头，不敢直面薇尔。
薇尔毕竟是他的老师，做出膝枕这种行为，怎么说都是“越线”行为了。
“你累了，该好好休息，不对吗？”
“可是这......”
有些事确是难以启齿。
“噢，别动。”
他还没意识到，一根软乎乎的蓬松的棉签，已放进他的耳朵。
薇尔慢慢地搅动。
酥酥麻麻的，感觉人要飘走了。
他的脸已经红得不行了。
这一幅宁静安详的画面，无论如何感受，无论如何观察，都不会失去那份本真的，属于它本来的那种温暖，薇尔本身就暖和得像太阳。
然而，在薇尔眼中，似乎一切都是反着来的。
艾克是薇尔眼中的太阳。
艾克比任何人都要暖和。
他转头，恍惚间看见“希比莉尔”，就放在月光照耀下的书桌上，在阿尔忒弥斯的熏陶下，那枚戒指，美得不像话。
“呼呼......”
他再次睡着了，无意识地。
“月”与“星”——“阿尔忒弥斯”与“宿星”之战
【一】
露娜·阿卡利亚来到了索尔维希尔区。
那是一个位于斯托拉斯南方的大区，她的到来毫无征兆，只是听从了另一位“剑”的建议，觉得有必要来看看。这里正在发生一场规模较大的战争，但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斯托拉斯方面占据绝对的优势。
对手是魔教团。
而魔教团的对手，从此时开始，不再是斯托拉斯的军队了。
而是夜晚。
是月亮。
【二】
男子艰难地躲过攻击，他的右腿已经受伤，不能使出全力，这使得他的反应速度稍稍变慢。
男子有一个让他很骄傲又很悲伤的名字，瓦索里尔。
而与之交战的人，有着一个响当当的称号。
“宿星”。
战场已然是千疮百孔，无数的大坑，无数的残檐断壁，无数的尸体，无数的硝烟，一片狼藉，毫无生气，就连天空也一样，暗得过分，灰了一整天。
“你可别想休息啊！”
那好似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正是来自“宿星”，来自莫桑比克，他以拳气摧残瓦索里尔的身躯，不留余地地把他往下压，直到地面开裂，发出破碎爆裂的声音，莫桑比克都没有停下攻击。
瓦索里尔发力弹开莫桑比克的攻击，与之拉开距离。
“呵。”
莫桑比克的嘴中窜出一股气流，脚底下升起了漩涡，然后跃向空中，召唤出一个巨大的，由风暴包围的圆球。
“星陨·风之囚牢。”
然后他使劲地把它掷向瓦索里尔。
“呃啊！！！”
那股风暴在触碰到瓦索里尔的一瞬间几乎是要发出刮破耳膜的声音，产生的气流卷倒了周围一圈的树木，瓦索里尔的手臂与之摩擦，甚至产生了火花。
“有点本事，那就再来一发！呃啊！！！”
瓦索里尔自然是承受不住两发风之囚牢的攻击的，他的防御被瓦解，那如风暴般肆虐的球体却没有击中他，而是迅速分散开，真正地成为了一股风暴。
那是由两枚风之囚牢构造的风暴。
而把瓦索里尔孤立在风暴中心。
风暴与天空相连。
莫桑比克顺着风暴飞行，这股风暴在瓦索里尔等外人的眼中就是杂乱的，无法控制的，但他们能载着莫桑比克，也就是主人沿指定方向行进，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
“接招！”
莫桑比克自风暴中射出无数枚杀伤力巨大的空气弹，并附着上风元素魔力，瓦索里尔看不见子弹来的方向，也听不见发出子弹的声音，他的反应时间大大减少。
“啊啊啊！”
他全力阻挡。
还是被击中，一枚，两枚，三枚，打得他的衣物破破烂烂。
瓦索里尔他知道。
——我是不可能击败他的。
——等待我的是死亡。
莫桑比克顺着风暴升上天空，从暴风眼的正上方，释放大量魔力，朝着地面方向，射出了一道威力非常巨大的超级魔法射线。
“再见，瓦索里尔。”
——希斯托利亚。
——父亲。
——母亲！
“轰！”
“呼！！！”
“呃啊啊啊啊啊！！！”
射线和空气剧烈摩擦，卷起气流，刮起大风，掀开风暴的表层，击打在地面上，瓦索里尔拼劲全力格挡，他在期盼着奇迹，那团火球却不争气地。
爆炸了。
“砰！！！”
就像是引爆了军火库一样，爆炸使得大地剧烈震动，产生的烟雾，爆炸云在索尔维希尔区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听见，爆炸所产生的动静，在索尔维希尔区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见。
瓦索里尔死定了。
莫桑比克自天空降下，轻轻地呼吸一口，像是卸下包袱一样放松了身体，朝着远离战场的地方走去，地面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大到可以塞下一个村落。
“去哪？”
莫桑比克愣住了。
“不是瓦索里尔的声音，他已经死了，这里不会有其它人，这里......”
“可惜了，他命大。”
“怎么会？！”
他骤然转过头，以愤怒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名站在坑边的女人，她手上拎着一个人。
是瓦索里尔，他已经没有意识了，但莫桑比克能感受到，他并没有死，绝对没有死，他还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气场，大到几乎要吞下整个索尔维希尔区，大到要撕裂苍穹，劈开山林。
那就是月亮。
太阳要下山了，夜晚要降临了。
“阁下是？”
这是“宿星”的最高问候，是对强者的绝对认可。
“你认为这有必要吗？”
“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知晓了结我的人的大名，请您告诉我您的名字。”
“呵呵，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既然这样，为什么选择魔教团作为栖息之处？”
“‘该隐’大人对我有恩，为了报恩，我必须跟随他。”
“你认为跟随一个堕落的‘剑’的感觉，如何？’”
“不论如何，那是我选择的道路，我，不能反抗我的尊严，今日死在您手下，也算是了无遗憾，请告诉我您的名字，无论前往天堂或是地狱，我都会牢牢记住......。”
“......”
“在下魔教团第七人，‘宿星’，莫桑比克·盎格鲁，请指教！”
他单膝着地，恭敬地抱拳相敬。
女人轻轻笑了，没有任何鄙视，轻蔑，和瞧不起。
“我想想，该怎么介绍呢......那就这样吧。
在下‘首上十二剑’第六席，‘阿尔忒弥斯’，露娜·阿卡利亚，请指教咯。”
“！”
“宿星”愣住了。
“没想到是‘剑’......
那么，‘阿尔忒弥斯’大人，不吝赐教！”
“你有觉悟了。”
“来吧！”
“来，战斗吧！”
语调高昂，情绪高涨。
关于莫桑比克的去向，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露娜是不知道的。
莫桑比克也一样，他也是不知道的，而且他不期许着到达天堂，也不害怕到达地狱。
此乃觉悟。
莫桑比克用全力划出一道巨大的风元素斩击，斩击触碰到露娜，却在瞬间瓦解。
他继续发力，划出一道又一道斩击。
都被瓦解了。
“不够，我的觉悟不够。”
他蹬地而起，其与地面触碰的地方磨出电光火花，他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踩到了炸弹一般，步履坚定有力，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然后，以风的速度朝露娜冲来。
他召唤出魔剑，与露娜的手臂触碰，却无法撼动她一丝一毫。
在“阿尔忒弥斯”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士面前，莫桑比克所有看似拼尽全力的攻击，都像是徒劳，都像是弱不禁风，都是软绵绵的。
但事实绝不是那样，他与露娜碰撞产生的冲击，依然把沙尘碎石卷走，把碎裂在地面的木板击飞，把地面都震碎。
他向后一跃，和露娜拉开距离。
“很抱歉，我的觉悟，没有传递到。”
“啊，是啊。”
他的努力，甚至不能博取露娜语气上的丝毫波澜。
差距太大了。
“呃！”
不详的气息在莫桑比克周围聚集。
“又要使用那份禁锢着你的力量？”
“为了向您证明，我别无选择。”
“向我证明有那么重要吗？”
“您的意思是？”
“无论你前往天堂和地狱，你都会记住我的名字，对吧，那么，你在乎天堂和地狱吗？”
“不在乎。”
“是吗......不在乎吗，那好吧，你就尽力表达你的诚意，付出你的全力吧。”
露娜知道，莫桑比克即将被不详因子覆盖，被其吞噬，他做好觉悟了，只是没有让她感受到，唯一能让露娜感受到的，就是他在解放那邪恶的力量后，那份舍生忘死的攻击的重量。
莫桑比克选择让因子完全吞噬掉自己，以激发因子最强大的能力。
而不详因子的来源，是天灾。
如果他被完全吞噬，那他就和天灾无异了。
“啊啊啊啊！！！”
很痛苦的叫声。
是可以触动灰暗天空的声音。
莫桑比克已然成为了怪物。
他失去了全部理智。
从身后张开一双黑色的翅膀，朝露娜飞来，给她带来了沉重的一击。
力道非常的大，露娜能感受到。
“这就是你的觉悟吗？”
莫桑比克好似在宣泄不满，愤怒地咆哮，从手心产生一颗威力巨大的魔法球，将其砸向露娜。
刹那间，天色变化，魔法球炸开，甚至撑破了云层，使得余晖和飞鸟显现。
这所小镇已经消失了。
而露娜依然拎着瓦索里尔，漂浮于空中。
莫桑比克好像是在痛哭，不甘地嘶吼，他的情感，通过这幅怪物般的身躯，传达到了露娜耳朵里，原来他还保留着一点意识。
她将瓦索里尔放置于她设置的结界内，然后轻轻一推，他就像是处于无重力状态，飘走了。
“我尊敬你，我感受到你的觉悟了！莫桑比克！”
露娜高亢地发声。
“就用这一击！”
她把手举向空中。
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天色迅速变暗，星星迅速移动，似乎所有的星辰都在遵循露娜的指引，包括太阳，包括月亮。
最后，那一轮耀眼的月亮，美得让人心碎的天空，展现在莫桑比克眼前。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居然有人可以移动星星，这是没有人想象过的。
月光轻抚露娜的脸，她叫人心碎地笑了。
......
......
......
“阿尔忒弥斯·神击。”
月亮在瞬间绽放，释放出大量的光芒，好似把属于月亮一生的光芒全然释放，就像白色的雏菊，就像凛冽的烟花，在星空中刻出不同的轨迹。
然后照亮整片大地。
整片大地就像是被蒸发了，被融化了，变成像星辰一样的东西，然后飘上天空，轻轻地，慢慢地，不发出一点噪音，这些“星星”就像在传颂圣歌，不断地绽放火花，不断地弹奏，它们不像是星星，而是音符。
莫桑比克也逐渐变成了那些像星星一样的东西。
他却没有挣扎。
他选择坦然接受。
然后，露娜把手放下，她的双眼中，赫然出现了两轮弯月。
她取下一颗星星，把它放在手心，然后抵在额头上，蜷曲着身子。
所有的星星化作一道道白光，消失干净，残留的星星尾迹，也都消失干净。
抬头一看，月亮还挂在顶上。
“到午夜了。”
“我无权决定你的去向，但至高神斯托拉斯大人。
请不要让他，请不要让他。
......
记住我的名字。”
这片区域在地图上消失了。
只留下浮在空中的露娜。
抱着双腿，流下不明的眼泪，耀眼无比。
耀眼，就好像世界所有的月光，都照射在那泪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