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哈密力
十月二十八日,哈密力城外旌旗蔽天盖日,刀光闪烁,可谓人山人海。
为迎接远道而来的宗主国大军,回鹘大汗完颜巴尔术下令,凡哈密力城中军民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
数万军民打着王旗,翘首以盼等待着八旗大军的到来。
午时许,地面震动,打头的吐蕃镶红旗最先抵达哈密力城外。
盛衣着装的完颜巴尔术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八旗兵,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完颜巴尔术身旁的亲信大臣看着自家大汗复杂的目光,脸色一白,不由担心道:“大汗,万不可有心思,当前应迎接大军入城。”
完颜巴尔术闻言,先是怪异的看了看一旁的心腹大臣,尔后突然大悟道:
“你想差了,本汗并无二心,只是有些担忧新来的英亲王不好打交道而已。
之前听闻此番兄长不在,而是由从未有过交集的英亲王统领我军,本汗担忧接下的战事中英亲王瞧不起我军,让我军去做填壕沟之事。
如果是本汗兄长前来的话倒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
一旁的赫马墨听闻完颜巴尔术的解释,这才放下心头大石,笑道:“倒是微臣多虑了。
不过大汗其实不必杞人忧天太过担心。
虽然豫亲王未来,但臣想,能做到亲王之位的上国大臣,想必也有过人之处,不大会是眼光短浅坑害友军的小人。
要知道上国大兵远赴千里之外作战,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依靠我们,做起事来总会束手束脚的?
所以英亲王要是个聪明人的话,他一定会明白我们的重要性。”
听后,仔细思索一番的完颜巴尔术也不由自嘲一笑道:“也对,倒是本汗多心了,能做到亲王的人怎么会是蠢货了。
再说了本汗兄长未来,但本汗兄长可是西征大元帅,位在英亲王之上。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必英亲王不会故意刁难我等。”
“大汗言之有理。”
想开了的完颜巴尔术开怀大笑道:“传令下去,敲锣打鼓迎接上国大军!”
一声令下,三军欢呼,沿着道路两旁依次排开的回鹘大军挥舞着旗帜欢迎远道而来的八旗大兵。
等到八旗前军依次入城后,姗姗来迟的英亲王完颜纲,与睿亲王完颜琮终于与完颜巴尔术见面。
策马来到完颜巴尔术近前的英亲王完颜纲,马未停下声先到:“哈哈,有劳贤弟大张旗鼓,多等已久啊!”
翻身下马,完颜纲一脸欢笑的大步走向完颜巴尔术。
完颜纲上前一把抓住完颜巴尔术,用力搂住完颜巴尔术的身躯,尔后仔细端详了一阵,好似要将完颜巴尔术的面容牢记心中。
完颜纲在完颜巴尔术受宠若惊的眼神中哈哈大笑道:“早就听闻贤弟大名,让本王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汗果然英雄气概!
听闻大汗以前与豫亲王曾结拜异姓兄弟,更被陛下赐予国姓。
正好,皇家都以兄弟相称,本王大豫亲王年岁,视豫亲王为弟,而大汗既然和豫亲王是兄弟,那便同样是我完颜纲的兄弟。
既然如此,今日本王就托大叫你一声贤弟可否?”
说罢,完颜纲便静静等待着完颜巴尔术的回答。
完颜巴尔术听闻完颜纲所说,先是一愣,而后面露狂喜道:“荣幸至极,求之不得!”
“哈哈!”完颜纲抓着完颜巴尔术的手大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来贤弟,哥哥给你介绍一番我大金的亲王大将。”
说罢,完颜纲拉着完颜巴尔术的手最先走到睿亲王完颜琮跟前,对完颜巴尔术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大金睿亲王完颜琮殿下。”
完颜巴尔术心头一震,心想又是一个亲王,而且还是这种老牌亲王,怠慢不得啊!
思罢,完颜巴尔术立刻拱手见礼,微笑道:“回鹘汗完颜巴尔术见过睿亲王殿下!”
完颜琮同样抱以微笑道:“早就想与大汗结交,此番相与,幸会幸会。”
站在二人旁边的完颜纲此时道:“贤弟有所不知,睿亲王乃是我大金屈指可数的军功大王!
与豫亲王比之也不逞多让,想当年睿亲王以一己之力,以少胜多,转战万里,覆灭蔑儿乞与北元四十万大军!
苏赫巴托一战更是亲自带头冲锋,以一万勇士陷阵蔑儿乞十万虎狼,而大破之!”
哗!
完颜巴尔术听完,以震惊的眼光看着眼前高瘦的完颜琮。
对于完颜琮的战绩心中咋舌不已,面上更露恭敬道:“王爷真天人也,本汗心生敬仰,佩服不已!”
完颜琮则谦虚道:“英亲王夸张抬举之言,不必当真。”
完颜纲哈哈一笑,不给二人谦虚追捧的机会,拉着完颜巴尔术又来到易郡王完颜从宪身前介绍道:
“这位便是我大金易郡王完颜从宪,亦是我大金吐蕃镶红旗的监军元帅!”
完颜巴尔术同样对完颜从宪见礼道:“回鹘汗完颜巴尔术见过易郡王!”
心中多事的完颜从宪,不想过多交谈,便强颜欢笑道:“从宪见过大汗。”
“这位是我大金吐蕃正蓝旗的监军元帅完颜赛也”
“幸会幸会!”
“这位是我大金吐蕃镶蓝旗的监军元帅,赢郡王完颜瑰。”
“这位是我大金女真镶白旗监军完颜赛不。”
完颜巴尔术见是完颜赛不,面露喜色道:“久闻大金之虎的大名,如雷贯耳矣,今早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完颜赛不不善言谈,不好意思道:“大汗过奖了,世人虚言罢了。”
完颜纲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大金御前都督府的女真正白旗都督徒单怀中。”
“这位是我大金汉军镶白旗大将完颜江山。”
“这位是我大金御前都督府汉军正白旗都督移刺秃花。”
“这位是我大金御前都督府蒙古正白旗都督速不台。”
“这位是我大金蒙古镶白旗监军元帅乌林答谋甲。”
“这位是我大金完颜部札萨克大汗完颜安国。”
“这位是我大金汪古部大汗必讷刺。”
“这位是我大金兀良哈部大汗额布图格。”
“这位是我大金土谢图部的土谢土汗蒲察通。”
“这位是我大金车臣部的车臣汗徒单陀补火”
“这位是我大金叶尔羌部的叶尔羌汗完颜承晖。”
……
第三百九十八章南路入藏
明昌十年十月二十八日,远涉千里的十多万金军,终于在这一日入住回鹘哈密力城。
同年十一月份,在契丹一万大军赶到哈密力之后,睿亲王完颜琮便督师三千八旗兵六千苍头,与一万两千余漠北兵马。
三军合计三万一千大军从哈密力出发一路向南而下,朝着吐蕃高原行去。
同时处在斡端(和田)的萧烟塔塔,亦领军一万从天南向东朝着吐蕃行军。
金国南路军一南一北如两支左右勾拳般向着吐蕃行军。
经计划,最终睿亲王所部会与萧烟塔塔所部在索尔库里地区会师,然后一同向着后世的红沟子地区进入卫藏地区。
进入吐蕃高原后,南路军依古羌中道(今青海柴达木盆地)一路向东行进,最终抵达吐谷浑故地(今青海格尔木)地区休整募兵。
等南路军在吐谷浑故地休整募兵结束后,便会继续东进,一直抵达隋时威定县地区(今都兰地区)。
威定县地区周秦至汉初,属西羌之白兰羌牧地,后被汉军收复。
威定县从古至今几经波折,属地从汉王朝至吐谷浑,再至隋朝,再至吐蕃王朝,后又分裂至今。
分裂的威定地区在当下处于与中原王朝的对持前沿。
从北宋至金国,威定地区一直都是吐蕃部落与中原王朝的分界线最前线。
在金国与夏国换地后,威定地区便从以往对金国的对持,转变成对夏国的对持。
而此次南路军就是打算依威定地区为落脚点,从而辐射东、北部地区的夏国属地。
进而将河煌地区的夏军据点一一拔除,为后续进攻陇右扫清障碍!
而今金军不知道的是,金军从西域进入吐蕃地区的路线图,便是后世明末清初时期,卫拉特蒙古四部之一的和硕特部首领固始汗率军从尹犁进入吐蕃地区的路线图。
或许当初完颜璟赐萧烟塔塔所部名为和硕特,也不无依借此名之气运重现和硕特一统吐蕃之伟业!
就在南路军一南一北向着吐蕃古羌中道而去时,位于金国长安的完颜从彝在同一时间开始着手准备东路军所需。
……
明昌十年十一月中旬,在七月份西、南两路军出发后,完颜从彝便于丰州最先组建北路军。
北路军由礼亲王完颜珣所统帅。
从七月至十一月四个月期间,依次由女真正黄旗三千人,汉军正黄旗三千人,蒙古正黄旗三千人。
共九千八旗大军,与一万八千苍头,共计两万七千大军最先集合于丰州。
之后,漠南六盟共出兵六万抵达丰州由礼亲王完颜珣所率领。
到十一月后,漠东将军府与漠南将军两府中各抽调一万余人加入北路军所部。
至此北路军共十万七千大军在丰州设北大营组建完毕。
在西、南、北三路大军全部组建完成后,完颜从彝便将丰州留与礼亲王北路军所驻扎。
自己则率人进入陕西长安组建最后的东路军所部。
东路军共由女真镶黄旗三千人,女真正红旗三千人,女真正蓝旗三千人,共九千女真八旗兵以及一万八千苍头。
汉军镶黄旗三千人,汉军正蓝旗三千人,汉军镶蓝旗三千人,汉军正红旗三千人,镶红旗三千人,共一万五千汉军八旗兵,以及三万苍头。
蒙古镶黄旗四千人,蒙古正红旗四千人,共八千蒙古八旗兵以及一万六千苍头。
东路军共有女真、蒙古、汉军十旗兵马战兵三万两千余,苍头六万四千余,共计东路八旗兵九万六千余人。
东路军除八旗之外,更从海东抽调绿营一千余,辽东绿营一千,黑龙江绿营一千余,吉林绿营一千余,从东部四省共抽调四千余绿营兵马。
之后从直隶、河南、山西、山东、陕西五省各抽调一万绿营兵马,共计五万余人。
之后从甘肃抽调一千绿营,至此共从十省抽调绿营兵马五万五千余人。
五万多绿营与九万六千余八旗所加,东路军共有十五万一千余大军。
此十五万东路军完颜从彝依次沿着陕北榆林、米脂、绥德、横山至甘肃华池、庆阳一带部署,直面夏军的东方军团。
此次完颜璟为毕功一役,从八旗、绿营、内外藩蒙古,以及所属汗国等共抽调兵马四十多万,从东西南北四方先后入侵夏国!
不管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说,四路金军完爆五六十万的夏军。
看似夏军人数比金军多,其实不然,因为夏军要对付金军的同时,夏军还要面对在陇右的十多万宋军所部。
如此一来剩余的夏军从数量上来说基本与金军持平。
但金军的精锐程度却远超夏军。
金军虽然真正参战的八旗战兵兵只有七万多人,绿营只有五万多人,但金军却有着漠南、漠北与西域、吐蕃这样的骑兵部队。
这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骑兵对上金军或攻城略有不足。
但从野战来说,十多万游牧骑兵完全不弱夏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游牧骑兵在与金军配合一起行动,对付起夏军来不管是野战还是攻城都不弱宋夏两军。
金国调动四十多万大军围着夏国全方位的部署,这么大的动作让近在金国眼前的夏国不可能不知道。
在西、南两路军向着漠北行进的时候,位于兴庆府的夏国高层就早已经从斥候探子口中得知了金军的动向。
毕竟金军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瞒的过夏国的眼睛,几十万人的调动,可不像不是几百几千人的能随意封锁消息。
数十万人的调动,哪怕是路上随便一个路人都能从金军的大规模调动中察觉到时局不好,说不定要又打仗了。
至于打哪里,从哪里打,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知道的了。
但光是这些表面消息就够夏国高层有所了解的了。
虽然陕西人只知道陕西本地的军队在调动,而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够知道的了。
但夏国探子遍布金国各地,夏国从各方探子送来的消息汇总之后,便能从中看出金军的大致战略动作。
北方草原,西域,陕西地区三地金军部署来看,夏国已经实锤了,金军这是要打他们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金军是在为进攻夏国做准备,而不是为进攻宋国做准备。
夏国高层又不是瞎子傻子,金国的军队全部围着夏国边疆部署,又不是围着宋国边疆部署,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明白金军的意图。
面对金军的浓浓恶意,哪怕是隔着山川河流,依旧挡不住兴庆府感受到金军的寒刀冰光!
……
第三百九十九章四面埋伏
漫天冰雪飞舞,位于河套平原的夏国都城兴庆府此时一片银装素裹。
街上的行人面露饥色,行色匆匆,一幕落败之相。
从去年开始,夏宋战争至今已经打了两年了,眼看着马上年关翻过就要进入第三个年头了。
可在陇西地区的战争却依旧一眼望不到头,不知何时结束。
这两年来,夏国为支持陇西的战事连年征召徭役民夫,对内加重税赋,让夏国百姓背负了沉重的代价。
况且今年收成不好,对夏国的民生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所有人劳苦一年,到头来大部分都被朝廷拿去,投入了犹如无底洞般的军费中。
而百姓手中却空空如也,无可果腹,稍微偏远一些的地方饿死者不计其数,而战争却依旧没有停止的现象。
更令夏国百姓绝望的是,不知从哪传来谣言,说是金国已经与宋国联合,将会在明年入侵夏国。
此谣言一出,令夏国百姓一日三惊,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让夏国百姓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北方靠近金国边境地区的夏国百姓更是大规模向南逃亡,金军未至,夏国已经流民遍地。
军民士气低迷,令兴庆府一片死气沉沉之态。
去往皇宫的道路上,一顶宽大华丽的轿子在一众士兵的护卫下缓缓前行。
道路两旁的行人看到官轿,皆低眉顺眼,跪地行礼。
让众人如此礼遇的官轿正是夏国太傅西壁讹答的官轿。
官轿内的西壁讹答满面疲惫,手中怀抱着精巧玲珑的火炉,替西壁讹答散去周围寒冷。
满面愁荣的西壁讹答思绪万千,口中唉声叹气,心道:局势越发艰难了!
南边的战争一直没有大的进展,沉重的军费拖着朝廷支出不敷。
国内的百姓被高昂的税赋逼的四散而逃,可谓流民遍地。
而朝廷却被残破的财政拖的束手无策,面对国内困局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持续败坏。
除了这些已经暴露出的事情外,朝堂上太后与皇帝尖锐的矛盾也令西壁讹答头疼非常。
可这些平常令西壁讹答揪心的事情,到现在已经不被西壁讹答所重视了。
因为有更严重的事情在等着西壁讹答,以及整个大白高国即将去面对。
自从金国沿着夏国西、北,东三面部署大军以来,两国之前的友好关系急转直下。
金军咄咄逼人的锋芒,令夏国高层全体变得寒冷易常。
现在对夏国来说,陇西战事与国内矛盾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为今之计夏国应先选择如何面对金国的恶意。
是战、是和,是守,是攻,这些事情令西壁讹答在这段时间里变的疲惫不堪。
官轿落于宫门口,西壁讹答暂时抛去心中烦恼,整理一番衣容后,在随从的陪同下缓缓向着深宫走去。
鹅毛般的大雪压在宫中简陋破旧的屋顶,看起来犹如夏国的命运一般是那么的及及可危!
西壁讹答来到李纯佑办公的居所,看着眼前宏伟的大殿,眼中不由眼中闪过一抹灰败之色。
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抬腿走进大殿。
屋内多处火炉散发的热度让大殿显得暖气腾腾。
几个添火的内侍看到是西壁讹答,便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西壁讹答一礼。
直到西壁讹答走过,这才起身继续忙碌手头的差事。
走过帷幔,大殿后方一座宽大的桌子,旁边坐着三个身着华服之人,分别是两个青年人,以及一个年老者。
两个青年人中,其中一个就是当今夏国皇帝李纯佑。
另一个是宗室重臣嵬名世安,年老者是之前从皇家分出去的嵬名逸,现改姓高,单名一个逸字。
高遗其子便是西夏历史上大名鼎鼎抗击蒙古的西夏贤相高良惠。
正在交谈的此三人看到是西壁讹答前来,其余二人为动,只有嵬名世安激动的站起身,一脸期望的望着西壁讹答道:“太傅,使者回来了吗?”
西壁讹答没有回话,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金人怎么说?”嵬名世安激动的望着西壁讹答问道。
西壁讹答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高逸说道:“金人可是不同意?”
“是了。”西壁讹答对着李纯佑跪拜道:“臣有负陛下所托,误了国事,恳请陛下责罚!”
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李纯佑许是早就猜到是这副局面,并未有多大期望,这会只是平静道:
“太傅请起,金人不同意铁了心的要灭我宗庙,岂是太傅三言两语能打动他们的。
此事与太傅无关,太傅无须自责。”
西壁讹答闻言,叹了一口气,最后道:“臣谢陛下!”
李纯佑在西壁讹答起身后,便对旁边的三人各自看了看,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
“好,既然他金人小视于我们,看不起我们,将我们当做他的刀下之肉。
那我们就挺起胸膛,给金人来一击狠的,让金人为他们的自大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为别的,只为让金人知道,我大夏不是南边软弱无能的赵宋!
想要在我们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那就崩掉他的牙齿,他就是铁齿铜牙也要给他蹦出一嘴血来!
我英勇的党项武士,会让金人的尸体铺满河套大地!
佛祖的子民会让他们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我大白高国数百万臣民,不管妇女老幼,人人可做战士、勇士!
他们将会如山海一般将来犯的金人所淹没!
他完颜璟想打多久,就打多久,一直打到我大白高国数百万子民全部玉碎!
一直打到完全胜利!”
看着因激动而满脸通红的李纯佑,听着李纯佑鼓舞人心给几人打气的话语,西壁讹答心中并没有任何的热血沸腾,只有越加冰冷的心。
看似皇帝叫嚣的话语又何尝不是对金国的恐惧,对未来的担忧,对自己的不自信,对局势的悲观呢!
如真有胜利的可能谁又会说出全国玉碎的话呢?
甚至连抱着对方同归于尽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只是说让来犯的金军让其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何尝又不是夏国弱小的无奈了。
哪怕有金国一半的力量,夏军都可以完全打出去,打出一个盛世和平!
可双方的力量如同天地一般遥望而不可及,差距太大,西壁讹答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难道立国百多年的夏国这一次真的逃不脱亡国的命运了吗!
……
第四百零二章夏宋国家战略
而现在对夏军来说遇到了与当年赵军一样的事情。
宋夏两军围着兰州广挖壕沟,在这种你来我往的消耗战中,宋军还能坚持下去,可夏军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宋军这种壕沟战术不要说是夏军了,就是金军来了都得大喊:吴曦果然深得吴玠真传啊!
在这种壕沟战术下,想要击败宋军,要么断其粮道,让敌军不战自溃。
要么学习秦军用庞大的国力,将对方消耗至崩溃,或逼得对方主动出击。
否则任何战术面对敌军这种十多万人的壕沟战,都没有多大作用。
再精锐的军队,面对这种延绵不绝的壕沟都无法一战而定。
一丈深的壕沟就天然的限制了骑兵的作用,只能用步兵去冲。
可步兵毕竟是人不是机器,穿着四五十斤的甲胃,顶多冲三道壕沟就已经累的没有力气了。
而对方这个时候以逸待劳,等进攻的敌军没了气力之后,集合起来一个反冲锋,就能将进攻的敌军全部击溃,将之前丢失的阵地又重新夺回来。
所以这种壕沟战时,前沿阵地双方都是几经失守,反复争夺。
不能一口气将敌军击溃的话,便只能打成类似绞肉机一般的消耗战。
失守,夺回,再失守,再夺回!
一来二去反复拉锯,壕沟中填满士兵的尸体,一直到一方麻木、绝望、厌战最后直至崩溃。
所以夏宋双方从不敢将一支军队放在前沿太久。
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便要将前线的军队轮换一次,换到后方休整。
在将后方的军队重新补上去,一直如此反复循环下去。
否则士兵紧绷的神经到了临界点,就会自我崩溃,啸营,炸营,前线全军溃败。
届时兵败如山倒,不用敌人打,自己先乱了阵脚。
面对这种壕沟战术,古之将帅一直都是能避免就避免。
实在避免不了就只能用骑兵断粮道。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中原王朝在与同属中原王朝的军队敌对的时候,如果面对敌军这种山地壕沟战的话,只能用人命去拼,用时间去消耗。
而面对游牧民族,或有大规模骑兵政权的事情,壕沟战术或时灵时不灵。
灵的壕沟战,最着名的便是汉初刘邦与匈奴冒顿的白登山之战。
此战中汉军就是广挖壕沟,让占据优势的匈奴铁骑无可奈何。
不灵的一战便是金军与蒙古的野狐岭之战,以及明军与清军的松山之战。
这两场金军与明军失败的壕沟战,就是因为敌军有骑兵优势,绕后破了二塔,从而带动全军战败。
可当下夏军骑兵虽然比宋军骑兵强,但也强的有限,没能形成骑兵绕后,在宋军后方来去如风,可以随时切断宋军粮道的优势。
所以夏军只能在前线与宋军硬拼着。
并且因为去年的几次大规模会战,现在夏军的骑兵部队已经下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兰州的十多万夏军中,大部分都是步兵,骑兵部队已经不足两万。
自从与宋国开战至今,夏军不说骑兵,光是战马就已经损失了六七万匹。
现在夏军的骑兵早已经从以往的三马、二马部队沦为一马部队。
夏军骑兵如此凄惨,对面的宋军也好不到哪去过。
开战时宋军四万多骑兵,至今为止连一万都凑不齐了,损失的战马与夏军更是不相上下。
单纯的从夏宋双方的军队损失来说,金国之前设计谋划两军相互消耗的计划已经超额完成。
这两年来宋夏两军军队各自损失惨重,双方伤亡兵马各自超过十多万!
海量的军费更让双方国内民生凋敝!
对宋夏来说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
但双方哪怕明知道投入跟回报不成正比,但双方依旧待咬牙坚持打下去。
因为这关乎两国战略定位,关乎两国国防安全,任何涉及到国家安全上的事情,都不能用简单的经济来衡量。
就像漠北与西域一样,此二者对金国来说不能带来任何经济上的补充。
但金国为了国家战略,依旧要劳师远征,哪怕西域与漠北全是沙子金国依旧要打。
国家战略上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两句经济民生能解释的了。
就像后世苏联为了阵营战略,直接给种花家从无到有扶持出了一整套工业体系。
这如果从经济民生上来看的话,苏联是完全得不偿失。
但苏联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两国这么做不是傻子,全然是为了国家战略。
关乎国家战略与国防安全,就是赤裸裸的阳谋,哪怕明白这样不好,也必须去做。
金国为了国家战略就必须远征漠北与西域。
宋夏两国为了自己的国防安全,哪怕明知道金国不安好心,在坐视他们两家互相消耗。
可宋夏两国也必须为了陇右而打一场。
如果宋国坐视夏军全占陇右而不理。
那接下来宋国将会面对一个国力大增,在西北逐步蚕食四川等地的夏国,宋国西北将永无宁日。
所以宋国只能与夏军打一场,半点不能后退。
反之亦然,如果夏国坐视宋国占据陇右而不做理会,当年能河湟开边的宋国,今日亦能河西开边。
届时夏国东西国土将会被宋军从中间切断,宋军完全可以一路向西收复武威、酒泉、甘州、敦煌、玉门等地。
等宋军将夏国东西南北切断后,位于西宁、河湟地区的夏军,宋军都不用去打,就已经不战自溃,最后等着被宋军轻易收复。
届时一个只有河套与漠西沙漠的夏国,被宋金围在中间没了出路,迟早亡国。
最后坐困于河套的夏国想要活命,要么向金国出击,要么向宋国出击。
金国的话夏军打不过,最后还是得向宋国开战。
既然迟早都要与宋国打一场,倒还不如早点打。
起码有着陇西与河湟在手的夏国还是有些优势的。
不然等最后丢了陇西与河湟之后再与宋国开战,夏国就全无优势可言了。
所以哪怕夏宋两国不想打,但局势逼得他们必须打,而且不到最后一刻,双方都不敢轻言放弃。
而现在经过战争消耗的夏国,国力军力已经大减,正在持续衰弱,此刻正是金国开始收割的时机了!
……
第四百零一章召回嵬名令公
李纯佑一番激动人心的话音落下,殿内沉默了片刻后,年迈的高逸此刻开口说话道:
“臣认为当此国家为难之际,陛下应召回远在兰州的嵬名令公。
让令公元帅回京统筹右厢路诸军,主持国内军民抗金大局!”
高逸刚刚说罢,刚才在一旁因为和谈无效,而满脸发白的嵬名世安顿时身体一震,立刻出言赞同道:
“逸相此言在理,当下之急以不在政而在军。
应该召回老元帅,回京主持抗金大计,兰州方面的战事可往后缓一缓。”
听着两名朝廷重臣异口同声的要求召回嵬名令公,李纯佑一时心中没了判断,反而问西壁讹答道:
“太傅觉得也应该召回令公吗?
要知道兰州此刻正在与宋军打仗,临时换帅可是军中大忌!
且兰州没了令公,数十万大军该由何人统帅呢?
还请太傅教朕!”
西壁讹答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旁沉思了一会,不久,脸色坚定道:“启禀陛下!
臣也认为当务之急应先召回令公元帅!
金军是大,宋军是小。
对我朝来说,输宋军一场,宋军也灭不了我朝宗庙,顶多让我朝大伤一场罢了。
可金军却不能以宋军视之!
金军十多万铁骑,四十万虎狼之师,我朝一个不慎便有亡国灭种的危机,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朝廷不召回令公元帅还能指望谁呢?
朝廷真正能独挡一面的只有令公一人,其他将领终究欠缺些经验火候,不能拿国运冒险啊!”
“这……”李纯佑摆了摆手道:“如真召回令公,西北大军何人可为帅?
若为了防备金军而使西北大军覆没,这对朝廷来说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待西壁讹答回话,一旁的高逸此刻出言道:“回禀陛下!
臣认为西北大军暂且可由嵬名令公复代掌。
等令公元帅回京后,再参考令公元帅的意见,再决定由谁来掌管西北大军。
毕竟朝廷远离前线,耳目不通,对于前线的情况一窍不通。
与其做出错误指定,倒不如由久熟前线的令公元帅来缺察补遗。”
“逸相此话在理,臣无异议。”
“臣附议。”
纠结许久的李纯佑看到三名重臣皆赞同,便下定决心道:“既然三位爱卿皆认为必须召回令公,那朕也便不做推辞了。
传旨,召西面行营元帅嵬名令公回京述职,以嵬名令公复假代西面行营元帅,接管西北大军,与宋对战!”
“臣等遵旨!”
说完这段话的李纯佑突然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千钧重担般,有些情绪低落道:
“好了,就这般吧,你们暂且先退下吧,等令公回朝之后,再召开朝会以定国事!”
“陛下保重龙体,臣等告退!”
……
“驾!”五匹快马架着骑士,冒着漫天风雪,如利箭一般冲出兴庆府大门,朝着西北快马加鞭而去!
而此刻远在兰州的嵬名令公,还不知道兴庆府有关于他的变化。
此刻因为冬季到来,嵬名令公正忙着储备冬蓄,为开春之后与宋军大战而做准备。
这一年以来,宋夏两军在兰州已经打成僵持之势。
宋军攻则夏军守,夏军攻则宋军守。
两军一来二去,谁都无法突破对方的防线,因此兰州战场上没了以往奔袭,迂回、运动之战。
反而只有沉闷血腥的阵地攻防战。
宋夏两军围着兰州周围的大小山头等,构建了一条条错综复杂蜿蜒曲折的壕沟防线。
两军最近的距离有时只有区区三十步!
一个冲锋或反冲锋,双方就能瞬间杀到对面的阵地。
两军前沿阵地几经反复,双方军队争来夺去,壕沟中填满了双方军人的尸体。
有时为了一条区区百丈的防线,两军便能争夺数十次,直到另一方彻底撑不住才会退去。
这种犹如磨盘一般的消耗战,两军从年前一直打到年尾。
宋军部队在此期间已经轮换了十几轮,伤亡将士更是不下三万余众!
而夏军比之宋军的伤亡亦不逞多让。
这种沉闷的消耗战已经成为两军比拼国力的最直观表现。
如果事有不变,最后撑不住的肯定是夏军一方。
不过就是坚持两年还是三年罢了,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最后胜利的肯定是宋军而非夏军。
就像以往北宋与夏国的战事一样,宋军知已方在野战中不如夏军。
宋军便扬长避短,用阵地战、守城战这种国力的体现来击败夏军。
而宋军这种近乎无赖的战法,对夏军来说却是无解的。
此刻嵬名令公站在紫荆山,也就是后世的白塔山上,披着厚重的貂绒大衣,目视着远方灰白一线的山头,面目凝重,不知在思考什么。
在嵬名令公眼中的山头,正是宋军的阵地。
此刻站在远处不太看的清楚。
但如果近前去看的话,就会发现,整座大山都被宋军从山底一直到山顶,挖出了一道道一丈深的壕沟。
且壕沟犹如杂乱在一起的线团一般,错综复杂延绵成片。
这种壕沟阵地,遍布四五座宋军所在的山头。
夏军想要击败宋军,别无他法,只能一一道道壕沟一座座山头,如拔钉子一般一道一座的用人命拔过去!
这种已经无限接近于一战时的壕沟战术,如果完颜璟在此的话,一定会想起他当初刚穿越来时,对金国重臣提出壕沟战术时的丢人事迹。
完颜璟为什么至今为止从不胡乱插手战争上的事情?
不是因为完颜璟有自知之明,完全是因为完颜璟当初被啪啪打脸过一次。
所以从那之后,完颜璟就在也不胡乱装逼了。
想当初完颜璟得意洋洋的对金国重臣提出自己的壕沟战术时,可是没少被金国众人在私下里没少所嘲笑。
因为后世所谓的壕沟战术在古中国时就已经有了。
壕沟战术最早可以追朔到战国时期。
最着名的一场壕沟战争就是秦赵两国的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时,赵军挖的壕沟遍布战场内外,逼得秦军与赵军对持三年之久而不得前进一步。
秦军除了用人命填之外,面对赵军的壕沟战术再别无他法。
哪怕是旷世名将人屠白起面对赵军如刺猬一般的防线,都头皮发麻束手无策,只能用盘外招来对付赵军。
其实与其说长平之战是白起用政治战打赢的,倒不如说是秦国用比赵国庞大的国力打赢的赵军。
如果不是赵国国力不如秦国,缺乏粮草而坚持不下去的话,赵国又岂会因为一些谣言而换帅。
更重要的是,哪怕换帅赵军也不用主动出击。
就守着壕沟,用时间来磨,也能让秦军无功而返主动退去。
可赵国国力不如秦国,秦国还能坚持,可赵国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只能主动出击。
这便是国力战争中最直观的表现,赵军离开壕沟之后,对秦军来说,战争难度立刻从一百将至五十。
……
第四百零三章实力的地位出发
站在山顶已经半个时辰不动的嵬名令公,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嵬名令公紧了紧身上的貂绒,不回身亦知何人而来,故悠悠长叹道:“局势艰难至此,本帅有负陛下朝廷所托啊!
肺腑鼎铛煎,肠断彼心绝,十万大军爬冰卧雪,缩衣节食,就是为了大夏的万年大业!
可本帅却不能带领将士们取得胜利,本帅有负为了大业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们啊!”
身后的来人正是夏国大将籍辣思义,亦是嵬名令公的心腹爱将。
刚刚走上山头,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籍辣思义,勐然听到嵬名令公的自责之言,叹言道:
“元帅不必自责,自开战以来元帅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此天势也,非人力可违!”
“唉!到底是本帅技不如人!
若卫霍在此,早已将对面宋军生吞活剥了,说不定此刻已经挥师南下打到成都了!”嵬名令公挥了挥手,转过身看着喘着粗气的籍辣思义说道。
籍辣思义心中一叹,不想在纠缠此话题让嵬名令公自责,于是说起来意道:“卑职有要事禀报元帅。”
“何事?”
籍辣思义紧紧握了握拳头,脸色愤恨道:“玉门守将传来军报,玉门关百里之外出现大股回鹘马队,玉门守将怀疑回鹘不怀好意,有谋我之心。”
籍辣思义说罢,嵬名令公眉头紧锁,语气沉重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宋军没有打下去,现在回鹘也要来凑热闹,真当我大夏是软柿子谁都可以随意捏一捏了!”
嵬名令公说完,突然想起回鹘可是金国属国,如果回鹘真有谋河西走廊之心,此间是否有金国的意图呢?
随即嵬名令公道:“若本帅没记错的话,回鹘可是金国属国,受尹犁将军节制。
回鹘进犯,是他们自己隐瞒金国,贪念我河西之地独自所为,还是金国授意?”
籍辣思义闻言咬牙坚持道:“这正是我要与元帅说的第二件事。
军中战马自从八月减少补充后,自十月份以来,军中已经两个月未见一匹战马补充。
如果再不补充,勇士们或许将再无战马可用了!”
“什么!”嵬名令公不可思议的叫出声来!
这次嵬名令公终于动容了,只见嵬名令公震惊的看着籍辣思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中战马虽然没有大规模提升,但一直以来保持着每月千头左右的补充,为何七月份会减少?
为何两个月没有一匹战马补充而你却不禀报?”
说起此事,籍辣思义有些羞愧难当道:“是金人!都怪卑职轻信了金人的诡计!
自七月金人与我战马互市减少战马后,卑职曾发函质问过金人。
可当时金人给卑职回话说今年漠南遭了灾,畜生大多冻死。
所以漠南的战马优先供应金军,而与我互市战马,金人说将会从漠北调运。
不过漠北远离我军,路程耗时,所以先让我军等两个月,等十月份会将战马补齐。
也怪卑职当时没有多想,听信了金人的一面之词,卑职想着两个月后能补齐,也便没有计较。
可不想,在十月份后,金人允诺我们的战马没见一头,甚至连减少过后的战马都没能送来一头!
当时因为与宋军大战,卑职一时碌忙着战事,而一时忘了此事。
直到昨天卑职前去视察,这才发现战马来源已经断了两个月了,至今为止军中没有一匹新补战马!”
向嵬名令公解释完的籍辣思义,扑通一声跪拜在地道:“卑职有负元帅所托,听信金人鬼话,误了军中大事,还请元帅责罚!”
听完此言的嵬名令公顿时觉得眼睛一黑,天旋地转,腿上无力支撑,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元帅!”
籍辣思义赶忙扶住坐在地上的嵬名令公,这才没让嵬名令公躺在地上。
扶着额头的嵬名令公缓了一阵后,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推开籍辣思义,双目无光道:
“两个月未有匹马进营,如此关乎全军重大的事情,你能随便忘吗!”
籍辣思义羞愧道:“元帅……”
“闭嘴!”嵬名令公一声高喝打断籍辣思义所说,颤抖的手指着籍辣思义道:
“既然金人违约断了战马供应,那你可曾与金人交涉?”
“交涉了!”说到此处,籍辣思义突然恼羞成怒道:“卑职派人去与金人交涉,可不想……可不想……”
“可不想什么!”
籍辣思义听着嵬名令公的激问,一咬牙道:“可不想金人欺人太甚!
金人见都不见使者,反而将卑职派去的人乱棍打了出来!
甚至放言道:他们如何行事不须向我解释。
断我战马,是因为他们从实力的地位出发,认为我们没有与他们做盟友的实力与地位!”
“什么?”嵬名令公闻言,瞬间呆滞,面目羞红,恼怒自语道:“从实力的地位出发!
从实力的地位出发!
哈哈哈!
我们没有做他们盟友的实力与地位?”
突然,嵬名令公大声愤恨道:“该死!金人辱我!
本帅就知道不可信,果然金人狼子野心,背信弃义,更是如此侮辱与我!
实力不如人家,便遭此耻辱,呵呵!
实力地位,若我真有实力的地位,给他金人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轻易欺我!
我若真有比肩金人的实力,本帅早就挥师东进了!
金人不是好东西!宋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宋人对上金人唯唯诺诺,对上我朝便重拳出击,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
显然刚才籍辣思义的一番话,让嵬名令公受了极大的刺激与打击,此刻口中满是对金宋两国的怨念。
“元帅!”籍辣思义有些担心的看着嵬名令公。
“哈哈!”发泄过后的嵬名令公,颓废的坐在雪地中,思考了许久,终于情绪稳定道:
“看来回鹘在玉门关外的行迹,非自作主张,而是受了金人的指示。
金人突然断我战马,说不定是早有预谋,甚至金宋已经暗中勾结图谋不轨!
不行,必须给玉门去信,让玉门提高警惕,小心防备回鹘,不,应该是防备金军!”
“金军?”
看着疑惑的籍辣思义,嵬名令公解释道:“不错,就是金军!
金人现在发难,就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本帅猜测玉门关外,恐怕不止是回鹘一家,说不定金人的八旗大兵,早已部署在了玉门周边!”
“这……”
……
第四百零四章一语点醒梦中人
此刻正在为金国变局头疼的嵬名令公,他并不知道金国四路大军早已经全部集结完毕。
正等着开春之后向夏军发起滔天海浪般的进攻!
明昌十年十二月中旬,远在中都的完颜璟在东路军各部准备的差不多的之际。
便派出康亲王完颜永济为天使,奔赴长安犒赏三军,检阅军队。
完颜永济自领旨之后,便带着护卫随从,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向着长安赶去,于十二月底,终于在年关抵达长安。
……
位于长安旗城的将军署中,此刻人声鼎沸,朱紫萦绕。
刚刚下车的完颜永济还没来的及站稳脚跟,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完颜从彝,一把拉过衣袖,大笑着带进将军署衙。
被一众陕西文武官员,以及东路军将校簇拥在中间的完颜永济哭笑不得道:
“诸位,诸位,本王就在此,哪也不去,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本王此番代天巡视,是为检阅诸位数年来的辛苦。
本王离京之前,陛下就曾嘱咐与本王,让本王传达诸位,此番西征,让诸位放心大胆的去打!
诸位多深入多杀贼,事成之后,对诸位的灭国之功,陛下不惜王侯之赐!”
完颜永济说罢,众人一阵欢呼!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
“大金万胜!”
显然完颜永济的一番热场之言,让刚才提心吊胆的众人立刻放下心头大石。
只要不是来挑刺找麻烦的,众人皆欢迎至极。
站在完颜永济一旁的完颜从彝,哈哈一笑,伸手对完颜永济介绍众人道:“来,本王给康亲王介绍一番我东军将校。”
完颜永济满脸笑容道:“好,那就有劳豫亲王了。”
“应有之理。”
人群后方一身朱色官服的商洛臣,看着围在完颜永济身旁殷勤追捧的众人,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在商洛臣看来,功名方可马上取。
与其去巴结京城来的亲王,倒不如在接下来的检阅中,拔的头筹,争取先锋官位,在战场上以刀枪立功。
就在商洛臣独自一人站在后方冷眼旁观的当下。
前方刚刚与完颜永济寒暄过后的夹谷清臣,此刻正好回身看到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商洛臣。
夹谷清臣眼珠转动,径直走到商洛臣身旁,在商洛臣见过礼后,开口道:
“别人都在上前结交康亲王,好给康亲王留下好印象。
若能得康亲王赏识传到陛下耳中,离青云直上不远矣,你为何不去呢?”
商洛臣嘴角上扬,不屑道:“此庸人所为也,洛臣不屑齿及!
洛臣是武将,既然是武将那自然是沙场建功,在此熘须拍马,又能有何大志耶!”
“哈哈!”夹谷清臣大笑道:“好个商洛臣,自是一番傲骨嶙嶙,本官欣赏你。
不过本官不得不不合时宜的告诉你个坏消息,此番西征名单上没有你!”
嚯!
突然听到从夹谷清臣口中说出如此关乎自己前途之言,商洛臣一时愣了半天没有回话。
不久,商洛臣转头震惊的看着笑兮兮的夹谷清臣,不敢置信道:“大人是在开玩笑吧?”
夹谷清臣得意的看着商洛臣,他就喜欢看商洛臣这种震惊的目光,于是继续道:
“何须骗你,没有你就是没有你。
此番西征没有你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南征想必也就不会有你了。
本官可曾记得你自己说过,你要做广平郡王这等豪杰的,现在看来你是要食言呢啊!”
夹谷清臣得话犹如一根根尖锐的刺一般插进商洛臣心底,商洛臣咬牙不让自己失态道:
“洛臣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西征名单中没有我,我哪点不如他们呢!
一帮献媚之徒都能西征,而我却连机会都没有吗!
我不服!”
“你不服?”夹谷清臣像是听到何等可笑的笑话一样,摸了摸眼角笑出的眼泪,摇头道:
“你不服又能怎么?
别人背后都有人,自有背后之人运作让他们加入到东路军中,可你有吗?
哦,你之前有,兵部尚书完颜让,对吧?
他是你的提举人,可后来你又没了,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太傲了,不太合群了!
完颜让提举了你,你可曾想过他,可曾感谢过他,可曾逢年过节的去拜门子,联络与他?
都不曾吧!
既然你如此倨傲,无情无义,那完颜让为何要舔着脸上来帮你呢!
你若在平时多加与完颜让联系,此刻他早就给你运作好了。
可你却将这种关系不放在眼里,不屑于去做,总想着自己有本事,让别人来赶着求你。
哈哈别白日做梦呢!
这大金国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能打仗的将军!
就像今日一般,别人都去巴结康亲王,而你却无动于衷,你想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太别具一格了,别具一格到同僚不喜欢你,上官不喜欢你,甚至你的下属都不喜欢你!
怎么不服气嘛,你仔细想想,本官说的对不对。”
夹谷清臣得话犹如醍醐灌顶般,瞬间惊醒了沉浸在以往光荣中无法自拔的商洛臣。
商洛臣们心自问道:是啊!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与同僚格格不入,好不容易有个大靠山,却被自己的孤傲所远离。
怪不得这次西征名单中没有自己,而却没人通知自己,恐怕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自己笑话吧。
商洛臣一想到自己以后的惨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看着面前轻笑的夹谷清臣,此刻心服口服道:
“洛臣谢大人!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若无大人今日肺腑之言,洛臣踏错道路犹不自知。”
商洛臣对着夹谷清臣拱手弯腰道:“洛臣愚钝,唯独大人看中,洛臣以后定时刻铭记大人之恩于肺腑!
当下洛臣绝不敢错失西征良机,还请大人教我!”
夹谷清臣看着屈服的商洛臣,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心中得意,任你是勐虎野兽,不还得乖乖钻入自己的手掌心。
“你先起来吧。”
“不,还请大人教我,洛臣绝不能失去这次机会啊!若能得大人相助,洛臣以后定以大人马首是瞻!”
“名单已经送上去了,本官也没办法改变。”
“还请大人教我!”
看着固执的商洛臣,夹谷清臣摇了摇头,悠悠道:“好吧,看在这么执着的份上,本官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吧。
虽说名单已经送了上去,我确实无法更改,不过我里有另外一个方法能让你加入到西征之中。”
商洛臣听到还有机会,激动道:“什么法子?”
“你看你猴急的样。”夹谷清臣先是损了商洛臣一句,尔后正色道:
“此法说来,却要你付出沉重的代价,有可能你会得不偿失,你确定还要坚持吗?”
商洛臣坚定道:“只要能西征,付出任何代价洛臣皆愿!”
“好!”夹谷清臣终于开口道:“此法便是你退出旗籍!”
“什么!”
……
第四百零五章甘陕总督
将军署衙……
商洛臣的书房中,夹谷清臣与商洛臣相视而坐,二人手边的茶杯中热气腾腾。
半晌过后,商洛臣看着夹谷清臣诡异的笑容,终于煎熬不住发问道:“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洛臣参加不参加西征,这与旗籍有何关联?”
打进入房间以来,一直高深莫测笑容满面,不做解释的夹谷清臣,现在看到商洛臣耐心全无,便知时机已到。
过犹而不及,再继续磨商洛臣的性子恐怕会适得其反,于是夹谷清臣终于缓缓开口道:“你别急。
我让你退出旗籍自是有一番道理。
你且听我说来。
旗籍这个东西对别人是好东西,但对你这种胸怀大志之人并不适合。
旗人的身份不止不会成为助力,反而会成为你进一步的阻碍!”
夹谷清臣此言,不止没给商洛臣解惑,反而让商洛臣越加迷惑不解,不由反问道:
“洛臣不解,我有旗籍在身才会被朝廷视为可靠之人,没了旗籍终究前途有限。
可为何大人会说旗籍会成为洛臣的阻碍呢?”
“呵呵!”夹谷清臣嘴角上扬,轻笑道:“不错,在不在旗确实是朝廷取量官员的一大特点。
在旗者属于朝廷支柱,自然会得朝廷善待。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往后在旗中发展,顶多做到一旗大将,在往上就没了出路了。
这对别人来过自然不是阻碍,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做个公侯,大将,地方将军,对别人来说自然是满足了心愿。
可你呢?
你想做什么?
你想做郡王啊!
用郡王之身担任汉军旗一旗大将,你认为这合适吗?”
夹谷清臣不给商洛臣接话的机会,直接回答道:“本官告诉你,不能!
一个汉人做了王,那就到了他所能达到的顶点了。
如果这个王手里还有着汉军旗这等精锐兵马的兵权,那么就会让朝廷时刻提防着,猜忌着。
会让朝廷时刻睡不着觉的!
所谓有爵无权,有权无名!
你想以汉军旗的身份封王,你便需要放弃军权,政权,只能做个富家翁罢了。
这是你想要的吗?”
夹谷清臣话音落下,商洛臣也不由的沉思了起来。
为了一个王爵的名头,放弃大好权势,以后在中都被别人监视着,像养猪一样被养着,这是自己所追求的吗?
自己为什么要做大官,是对孙二的承诺吗?
还是自己对命运的不满,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突然,商洛臣想起了那晚漠北的夜,他当时站在孙二的尸首旁,亲自对上天,对自己,对孙二说出的话。
他商洛臣的命运以后只有他自己能握住,以后谁也别想在掌握他,哪怕是皇帝老子来了都不成!
想到此处,商洛臣勐然抬起头,眼神中寒光闪过,坚定的看着夹谷清臣。
夹谷清臣看着没有回话,但意思却已经不言而喻了的商洛臣,已经明白了商洛臣的选择。
随即夹谷清臣道:“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胸怀大志之人,总会与常人不同。
你今天的选择不会错的。”
商洛臣突然一笑,没了刚才的焦急与彷徨,此刻很是放松道:“暂且观之吧。”
夹谷清臣欣慰的点头道:“我让你退出旗籍呢,除了拔掉你以后的阻碍外,也有对你西征的安排。
八旗参战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我是无法更改的。
不过除了八旗之外,还有绿营,而正好陕西这边的绿营由本官管着,由谁参战由本官说了算。
而本官让你退出八旗,就是让你走绿营的路线。”
“绿营?”商洛臣有些失望道:“绿营还不如八旗了。
绿营走到头顶多做到一省提督,这与一地驻防将军也何不同?
甚至绿营提督还在驻防将军之下。”
看着满脸失望的商洛臣,夹谷清臣哈哈大笑道:“愚蠢之见,谁告诉你绿营只能做到一省提督的?
以前或许是,可现在不一样了。”
说着,夹谷清臣从怀中掏出一份类似委任状一般的东西,在商洛臣不解不目光中,笑着将其递给商洛臣道:“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商洛臣疑惑的接过,将纸张摊开,目光扫视过纸张上内容,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最后脸庞逐渐变的越来越来严肃。
啪!
商洛臣双手将纸张合上,看着对面的夹谷清臣不可思议道:“甘陕总督?”
夹谷清臣扬了扬下巴道:“不错,甘陕总督,节制三边军政事,权倾西北,这个官大不大?”
商洛臣此刻脑海乱哄哄的,被诸多消息在短时间内刺激后,此刻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喃喃道:
“唐时节度使吗?”
“非也!”夹谷清臣解释道:“用陛下曾经的话来说,总督没有官员任免权,没有赋税之权,只有管理权,所以不算唐时节度使。”
商洛臣有些激动道:“可即便如此,甘陕总督依旧是国朝第一封疆大吏!
除了东阁大臣之外,只怕天下没有别此更加权势的地位了吧,哪怕各部尚书也与之平啊!”
夹谷清臣笑道:“所以啊,你现在还觉得绿营没有出路吗?”
商洛臣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疑问道:“可如此重位真的会赋予非旗官吗?
八旗也完全可以做总督啊,大人不就是旗人做总督嘛!”
夹谷清臣同样点头又摇头道:“是你说的这个理,甚至旗人竞争总督会比非旗人更有优势。
可你有没想过,旗人之中,女真,蒙古,汉军,其中大能耐者何其多!
想要在旗中竞争总督,那将何其激烈,你能竞争的过女真人,蒙古人吗?
可你如果退出旗籍,以绿营之身,汉人之身去竞争总督,会事半功倍!
大金未统一天下,已经有了十七个省份。
如同大金一统南方之后了,到时候那么多的南方省份,难道全部用旗人出身的官员去担任各地总督吗?
不会得,朝廷为了平衡,为了天下汉民的人心,肯定会以非旗人之汉官来担任地方总督一职。
东阁况且都要点缀几个汉官来做做天下旗汉是一家的样子,既然中枢如此,地方亦不可避免。
现在国朝有能耐的汉人都在旗中。
将来打下南方,任用汉人担任总督之际,北方比你厉害的汉人都在旗中,他们不能与你竞争。
而南方的一群降官降将能竞争的过你吗?
两江总督,湖广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云贵总督,四川总督,大有前途啊!”
沉默了一会,商洛臣突然哈大笑道:“大人忘说了你这位甘陕总督啊,哈哈!”
夹谷清臣愣了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同样大笑道:“也是,忘了我自己了,哈哈哈哈!”
……
第四百零六章反制利用
天空飘起鹅毛般雪花,将整个长安渲染的如同画中古都一般,平添几分厚重的历史色彩。
一双铿锵有力的靴子,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的积雪中,发出踩踏的咯吱声。
商洛臣头戴暖帽,一身勐虎下山袍,气势雄伟的走在渭河边上。
身后十步之外,跟着数十名,执弓跨刀的金兵护卫左右。
商洛臣一步踏出,踩在河道的冰面上,低头看着冰面倒影,是如此的模湖,如此的曲折不清。
继续一步踏出,脚下踏在厚实的冰面上,却给商洛臣的感觉如同踩在水面上行走一般,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踩空掉下去。
如履薄冰,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商洛臣这一刻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此刻他不就是在如履薄冰吗!
想起今日与夹谷清臣的对话,商洛臣不由的感到浑身发冷。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冬日,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商洛臣第一次有了退缩之心。
夹谷清臣给商洛臣的感觉太恐惧了,商洛臣从未如此怕过一个人。
他想要远离夹谷清臣,可他能逃脱夹谷清臣的手掌心吗?
夹谷清臣会放过他吗?
这些疑问时刻困扰着商洛臣的心灵。
他没有进入西征名单真的是他太孤傲不群,而没有后台运作吗?
他退出旗籍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夹谷清臣口口声声说欣赏他,真的是为了帮助他吗?
商洛臣孤独的看着天空的太阳,他很想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可他做不到,甚至连骗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他明白,一切都清楚,是夹谷清臣暗中操作让他没了西征的机会。
更想让他退出旗籍,让他没了旗人身份这个保护伞,好更容易的掌控他。
所谓的南方总督更是为了让自己给他买命,而抛出的一根看的见却吃不着的诱饵罢了!
商洛臣他怕,他心冷,他更不服!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被这些人所戏弄,所拨动?
凭什么自己路要按他们安排的走?
凭什么推自己去给他们买命,最后还要装作不知道,去感谢他们?
就凭他们是女真人,就凭他们祖上有功,就凭他们权势大嘛!
商洛臣仰头看着天,握紧拳头,眼睛通红,咬牙切齿道:“我不服,我不服!
当初孙二死在了漠北,可我商洛臣没有死,我从活下来的那一天起,就已经逆天改命了!
当初的铁木真大军杀不死我,反而被我取了他的性命,那么现在你夹谷清臣也别想掌控我!
等着吧,我迟早有一天会冲出你们给我所铸造的囚笼的!”
“夫君!”
一声悦耳如清笛的呼唤从背后传来,商洛臣浑身一颤,吃惊的转过身,看着来人,怜爱心疼道:“夫人怎么来此了?”
说着商洛臣向着岸边的丽人走去,同时一边走一边责怪道:“天寒地冻的,夫人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来人正是商洛臣的妻子耶律氏。
此刻耶律氏听着商洛臣关心的责怪的,绝美的脸上露出喜悦道:“不碍事。
妾身在府上等不来夫君,问了下人才知道夫君来此了,妾身放心不下,便亲自找了过来。”
听着妻子的解释,商洛臣心中暖暖的,上前两步,将耶律氏用力搂入怀中,在其耳旁轻轻说道:
“你呀,我一个大丈夫能有什么事,只是一时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罢了,一会我自会回去。
可你这不吭不响的找的此处,如出点什么意外,为夫能自责一辈子。
以后再不许如此轻率了。
你现在可不止你一人,还有腹中的孩儿,你忍心孩儿与你一起受累嘛,以后不许草率,知道吗?”
听着商洛臣责怪的话,耶律氏并没有生气,反而轻轻靠在商洛臣胸口,一脸幸福的说道:
“妾身听话,以后没有夫君的准许,妾身就乖乖的哪都不去,这样夫君就不会担心妾身呢。”
“你呀!”
两人温存了一阵,之前就观察到商洛臣忧心忡忡的耶律氏,趁机说道:“虽说妾身是妇道人家,不应该关乎夫君外面的事情。
可毕竟你我夫妻一体,妾身见夫君忧心,自然心中感同身受。
夫君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如果夫君开言的话,妾身或许可以竭尽所能的帮帮夫君。
如果妾身帮不上忙的话,也可做个倾听者,疏解夫君胸中闷气。”
商洛臣看着一脸关心的妻子,明白以自己妻子的聪慧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与其隐瞒,让妻子胡乱猜测担心的话,还不如说明一切。
就像妻子所说,纵是帮不了什么忙,也可做个倾听者,出了自己心中的闷气。
于是商洛臣叹了一口气,缓缓向耶律氏说明了今天发生的一切,最后更是将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耶律氏表情不变,一直等商洛臣叙述完,秀眉紧锁,思考了片刻,突然青眉舒展,面露笑容道:
“妾身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这是好事啊,是夫君想差了路,所以才会忧心忡忡,愁眉苦脸。”
商洛臣本以为妻子会在听后安慰自己,再不济也会气愤夹谷清臣所为吧,可不想妻子却笑着说自己想差了。
这让商洛臣如何受的了,刚想证明自己的猜测,可耶律氏却早就看出了商洛臣的意图,于是抢先说道:
“夫君暂且听我说,夫君怀疑是夹谷清臣坏了夫君西征的大事,此事妾身也认同。
夫君猜测夹谷清臣这么做是为了利用夫君为他做事。
毕竟他刚升任甘陕总督,节制三边军政,可他毕竟只能管绿营而不能管八旗。
况且此番西征,对夫君来说是机会,难道对他来说就不是更进一步的机会吗。
可他手下的绿营无人可用,现有绿营军官皆不堪大任。
所以他便将主意打在了夫君身上,想要夫君在他手低下做事,最好立得战功,给他增加政绩。
甚至是在夫君身上打下他的记号,让夫君往后一生都为他所用。
这便是夫君对夹谷清臣的猜测对吗?”
“就是如此!”商洛臣愤怒道:“枉我之前以为他有多好心,甚至感恩戴德与他!
可在他拿出那张委任状之后,我才彻底明白,幡然醒悟,他并非是对我好,而是在利用我!
什么狗屁的退出旗籍,为我好,全他娘的一派胡言,他让我退出旗籍,只是为了拿掉我的旗人身份,好更好的控制我罢了。”
“不错,夫君有旗人身份在,确实会令他投鼠忌器。”
“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为何还说这是好事?”
面对商洛臣的疑问,耶律氏轻笑的解释道:“不可否置他确实是在利用夫君。
可他有句话也没有说错,那就是夫君你在朝中没人。
对夫君来说,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当前对夫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夫君必须在后方有人替夫君照看着。
只有如此,别人才不会算计夫君,不会有人在夫君立功之后突然冒出来抢功,更不会故意派夫君去做送死之事。
而夹谷清臣,夫君不觉得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吗?”
商洛臣依旧不服道:“可是他在利用我!”
耶律氏抿嘴微笑道:“那夫君也可以利用他呀,政治不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嘛。
他利用夫君给他立功积攒政绩,夫君也可以利用他护的身后安全,甚至是升官发财!”
“是吗?”
……
第四百零七章怒斥群丑
明昌十一年,腊月初四,在华夏大地各国欢庆之际,位于河套夏国的首府兴庆府皇宫之中。
这一天夏国文武百官,李氏诸王,部落首领齐聚皇宫共商大计。
党项这个自唐时便以名声鹤起的古老民族,经过岁月的洗礼,终于在宋时,在华夏大地掩山河大地,成就一番鼎盛伟业!
其夏国鼎盛期间疆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
最巅峰时期面积约83万平方公里,包括后世的宁夏、甘肃大部,内蒙古西部、陕西北部、青海东部、新疆东部及蒙古国南部的广大地区。
前期与北宋、辽平分秋色,中后期与南宋、金鼎足而立,被人形容是“三分天下居其一,雄踞西北两百年”。
此刻这个雄踞西北两百年的异域王朝,在这一日终于走到了生命中的最关键时刻。
是兴是亡,以是夏国众臣无法躲避的一道大题。
远从兰州赶回兴庆府的嵬名令公站在玉璧上,感受着冬日的暖阳,抬头目视着天边刺眼夕阳,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金国如同旭日东升的朝阳,而夏国就如同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天无二日,一方升起,一方注定落下,夏国真的能打败如日中天的金国吗?
自己一个凡夫俗子如何能违背天下大势呢!
先帝,你看到了吗,你当初视为不可能成功的金国,它真的成功了,现在终究要为当初的小视而付出代价。
可这个代价太沉重了,要以国家民族的命运来弥补当初的错误。
自己无定国安邦之才,自己无能为力啊!
难道千百年繁衍生息的党项子弟,终究要被掩埋在滚滚黄沙之中吗?
或许当初就不该独立建国,也许如此就没有今日的灾难了吧?
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嵬名令公收回目光,看着正前方深邃的宫殿,感觉犹如地渊般吞噬着自己的性命。
可嵬名令公知道他不能迟疑,为了国家民族,哪怕前方是蛇窝魔窟,他亦要一如既往,生死不惧的大步向前走去!
嵬名令公放下心头所思,大步流星的走进宫殿,入内所及,文武官员皆面露沉重之色,站在大殿两侧。
感受着殿内令人窒息的沉闷绝望的气氛,嵬名令公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什么。
否则任由这种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夏国将不战自溃,朝廷就真的连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殿内的众人看着风尘仆仆的嵬名令公出现在大殿中,众人皆犹如有了主心骨般出言道:“令公回来啦!”
殿内刚才沉默的气氛立刻被这一声叫喊打断。
于是众人犹如活过来一般,皆围在嵬名令公身旁七嘴八舌道:“元帅回来啦!”
“令公回来就有救了!”
“有元帅在,说不定金人会知难而退。”
“是哩是哩,令公在此,说不定就打不起来了。”
“能不开战,最好不开战。”
“朝廷半分胜算没有啊!”
“议和割地赔款都可成。”
听着众人的宽慰以及落败之言,嵬名令公很想说你们想多了。
他自己也没有信心,也不想与金军作战,可嵬名令公明白,此话他不能说出口。
不止不能说出口,反而还要反着说,否则实话实说会打击他们的自信,只有用谎言来坚定夏国不可战败的信念。
“都慌什么!”嵬名令公一声大喝打断众人的七嘴八舌,环视一圈,看着殿内的文武百官,冷哼一声道:
“干什么,一个个的都干什么,很恐惧金人吗?
一群废物,人家还没打来了,你们就已经吓的肝胆俱裂,如此无能之辈,如何代天牧民!
是不是等金人来了之后,尔等皆向金人俯首贴耳,摇尾乞怜啊!
是否要卖身投靠,卑躬屈膝以奉金人呢!
“吾以为当朝大臣宗亲,必有胆识,过人之处。
当此家国危难之际,更应舍生忘死,以抱国家厚恩,岂期出此鄙陋之态!惶惶如丧家之犬!
吾有一言,诸位静听:昔日武烈景皇帝在时,宋辽逞凶肆虐于海内,致使天下大乱!
我西疆子民受暴宋欺压酿出多方惨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唃厮啰之后,宋军接踵而起,迁劫百姓,残害生灵,景皇帝不得不起义兵诛之!
因赵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景皇帝素知赵宋德行,以藩镇之身,欺孤儿寡母,背信弃义,以下克上,忤逆人伦大道,身为臣子不匡君辅国,安周兴郭。
何期反噬其主,逆贼天下,谋朝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愿食汝肉!幸天意不绝唐苗!
武烈皇帝继统银夏。受上天旨意,敢为天下先,兴师讨贼,拨乱反正。
景皇帝建制以来,经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我党项儿郎歼灭暴宋鹰犬助纣为虐之徒数十万!
一举成功天下震动,赵宋犹做妇人啼哭之态,胆寒发竖,面我退避三舍!
天罚南贼,北虏继来!
北虏首领洋洋得意领兵十万进犯我土,景皇帝以河曲之战大破伪辽十万铁骑!
他日立国之艰辛,历尽谁得知,南贼,北虏皆奈我不得!
实乃君臣贤明,儿郎敢战,子民团结一致,纵是民少,图短,粮促,甲弱,亦可以无畏之心,击败强敌!
可令日为何汝等平日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危难之际沮丧不前,安敢在国殿中,妄称天数耶!
满殿禽兽,胆怯匹夫!即使汝等即日将归于九泉之下,何面目见七帝乎!
懦夫速退!可教老夫与汝等决裂!”
“好!好一出令公怒骂群丑!”突然的一声喝彩传来,令懵逼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回过身的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皇帝李纯佑已经带着西壁讹答等人来到众人身后,观其姿态已然是在后方听了多时。
众人虽然不岔,但面对皇帝的喝彩皆敢怒不敢言,只得面做惭愧之色退至左右。
显然李纯佑对刚才嵬名令公怒斥群臣的举动很满意,连这段时间以来的郁闷之情都疏散了很多。
李纯佑面露喜色,上前抓住嵬名令公的手掌,激动道:“朕想念令公已久,日盼夜盼终于将令公给盼来了!
朕需要令公,朝廷需要令公,当此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还请令公多以国事担待,救我万民于水火,让我宗庙得以延续。
朕拜托令公呢!”
……
第四百零八章夏国应对
嵬名令公在李纯佑的应允下,面对朝堂众臣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臣认为当前金人犯边,别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危险。
以往金人顶多抢占几座城池,或者打一番草谷。
说实话千百金军看似咄咄逼人,可他终究奈何不了我朝,更动摇不了朝廷根基。
可这次结合情报来看,金国非败我一场,占我国土来削弱我们。
而是抱着毕功一役,想要一劳永逸的结束我朝!
诸位请看,根据漠南传来的消息,漠南丰州以经不是完颜从彝所统领,而是由金国的礼亲王完颜珣所统辖。
根据情报显示,金军在丰州一线部署兵马十万有余!”
说到此处,嵬名令公明显能听到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嵬名令公微微叹气,怕吓着众人,不得不解释道:“当然,此十万大军,并不全是女真兵,就是八旗兵也没有多少。
漠南的金军其中八旗应该大致在万人左右。
而女真更是少数,其应该在三千人左右,按照金国的军制来看,应该是一个联队的兵马。”
通过嵬名令公的解释,众人终于明白了过了,各自放松了一口气。
只有不全是女真或八旗就好,刚才听到十万大军,众人还以为全是女真八旗兵呢,吓的头皮发麻,倒吸凉气。
十万八旗聚集在一起,那是什么样的场面,那是怎样的可怕!
哪怕就是再不懂军事的人都明白,十万八旗无人可挡,能顷刻间将夏国杀个对穿。
嵬名令公不理众人的心思,继续道:“而漠南除了这万余八旗外,余者皆为漠南征召的牧民所组建。
除了八旗,真正可堪一战的只有漠东将军府与漠南将军府麾下的两万蒙古兵。
也就是说,我军在漠南要应对敌军看似十万,其实只有三万。
只要在漠南能挡住金军的三万主力,余者皆奈何不了我,如此北方便无忧也。”
说到这,嵬名令公停顿了下来,环视一圈看到众人都在仔细听之后,便继续开口道:
“所以,本帅打算在漠南依借城池关隘,以兀刺海城(今内蒙古乌拉特中旗西南狼山隘口)为点。
以黑水镇燕(内蒙古额济纳旗黑城)、白马强镇(娄博贝,今吉兰泰盐池北)、弥峨州监军司(黑水城东南,对应河套地区)此三监军司为线。
在漠南分别组建起三条北疆防线,分别对应金国漠北西部,与丰州一线。
其中漠南北部防线,亦可将此防线称之为黑水防线。
此地由都统军嵬名守全驻地黑水城,统领黑水镇燕监军司两万大军,驻守此地,以备金军!
其中对应丰州的防线,亦可称为黑山防线。
由都统军拓拔敏敏,统筹白马、弥峨两监军司四万余大军,驻守兀刺海城、及上游地区,左右,防备丰州当面的金军。
如此我军在北疆共部署六万大军三条防线!
看似我军少于金军,实则不然。
毕竟我军以守,而金军以攻,我军只要不出关浪战,漠南的金军将奈何不得我。
毕竟蒙古军虽然骑射了得,但其攻城还不如宋军,所以北疆以守,便北部安全无恙。
我军剩下的只要对付西面与东面之敌就可。”
嵬名令公说罢,众人一阵议论纷纷。
但讨论了半天众臣也无法想出比这更合适的主意,于是众臣皆出言赞同,示意嵬名令公继续。
嵬名令公在众人无异议之后,继续指着地图说道:“既然北疆防线以成,那么接下来,我军便要守住东边,以打西边。
首先,金军在东面的部署看似庞大,其实反而威胁最小。
为何如此之说,因为东面的金军想要进攻我军,其首先绕不过去的便是我朝的横山防线!”
听到横山防线一说,在场的众人皆各自点头称善,也认同嵬名令公所说。
因为这个横山防线太有名了,在北宋时可是抵挡了宋军七十多年,因此横山防线也被夏军称为铁打的横山。
夏国的横山防线在历史上特别有名。
横山就在后世的陕西省北部,宋夏对峙的横山实际上是对应着今天的白于山-横山山脉一带。
这道山脉位于鄂尔多斯高原南缘,明朝以前一般是游牧与农耕对峙,或中原王朝安置内迁游牧民族的地方。
其夏国的横山防线位于鄂尔多斯高原南部的榆林市境内,为东西走向。
地质多为厚层黄土覆盖的梁状山地,是无定河及其右侧支流与南部洛河、延河、清涧河的自然分水岭。
同时也是鄂尔多斯高原与黄土高原的分界线。
主峰白于山海拔一千八百米,最高点魏梁则达到一千九百米。
横山则是白于山向陕西省东北部的延伸,是芦河与黑木头河、大理河的分水岭,平均海拔一千六百米。
横山的地脉特征总结起来就是“山地险要,环境恶劣,沙卤不毛之地。”
以往的宋军是这么描述横山的:无有水草、不毛之地、地居沙卤、流沙险恶!
从此便可看出,横山对夏军是天然关隘,对进攻的一方是属于妥妥的天险从在。
而夏国的横山防线其实也多有变化,在其初始时是指夏绥银宥四州八县。
但随着时代变化(最主要的一个是绥州彻底丢失给了北宋,即绥德)。
于是在北宋后期的“横山八州则是对应着西夏在此行政建置的八个州、三个监军司。
分别为龙(陕西靖边县东南龙洲)、银(陕西横山县东党岔镇附近大寨梁)、宥(内蒙古鄂托克前旗东南城川古城)。
洪(陕西靖边县西南)、静(陕西米脂县西北)、盐(陕西定边县)。
夏(陕西靖边县北白城子)、绥(今陕西绥德县)八州。
以及嘉宁军司(宥州)、左厢神勇军司(夏州弥陀洞榆林市东)、祥右军司(盐州(换地之后改的))。
横山八州均位于陕北后世的明长城一带,其中六个位于长城南侧,夏州与宥州在长城北侧。
但在上一次与金国换地之后,夏国放弃了银州、夏州、绥州、静州此四州与黑山威福监军司。
现在夏国的横山八州已经变成了横山四州,分别还剩下龙州、洪州、宥州、盐州此四州。
尽管只剩四州,但夏军当时放弃的都属于东面州,而对横山防线来说极为重要的西面四州依旧在夏军的掌控之中。
可以说横山的战略位置对夏军来说极为重要,说是防备金国西进的主要基地也不为过。
从地理战略的角度来看,东起鄜延路的横山向西南延伸接天都山到马衍山,连绵的山脉将金夏隔开,各居一侧。
自东向西排列的诸河流如清水河、马莲河、洛河、无定河、延河、大理河、白马川、榆溪河、无尾河、屈野河等纵横分布,切割山脉,形成的河川、谷地,是行军的天然通道,即“兵行需由大川。”
夏军控制了横山,就有了居高临下的战略优势,亦可作为大军的前进基地。
横山后方就是夏国的核心河套地区,此地在手易守难攻,可做为夏军的矛盾。
如横山失守,就相当于长城失守的燕京等地。
敌军则进可夺取整个暴露出来的夏国京畿核心区。
退可将其作为拒夏于国门之外的屏障。
除此之外,横山的重要性还体现在多个方面。
首先横山本地的蕃部是西夏军队的基石,也是决定夏军东方的绝对性力量。
横山山地作为西夏肇基之处,可耕可牧,生活着数量庞大的党项部落。
这里作为两国对峙的最前线,当地居民构成了夏军的核心战力。
宋将刘平曾对于蕃部的战力评价道:赵德明僻守一隅,畏王师问罪,数驰驿奏,愿备藩臣。
于时朝廷若止弃银、夏、绥、静四州,限山为界,则德明远居漠北,可无后日患矣。
乃以灵、宥两州及山界人户并授之,山界蕃汉、劲勇善战,使德明得畜甲治兵,渐滋边患,此鄜延、环庆、泾原、秦陇诸州终不能驰备也。
范仲淹也曾极为推崇这些蕃部战力:元昊巢穴实在河外,河外之兵懦而罕战。
惟横山一带蕃部东至麟府,西至原渭二千余里,人马精劲,惯习战斗,与汉界相附。
每大举入寇,必为前锋,故西戎以山界蕃部为强兵,汉家以山界属户及弓箭手为善战。
以此观之,各以边人为强,理固明矣,所以秦汉逐西戎,必先得西界之城,元昊若失横山之势,可谓断其右臂矣。
从此可见,宋朝一直将横山视为夏国的右臂,可见横山对于夏国的重要性。
横山蕃部生活于宋夏以及后来的金夏对峙的最前线,需要承担极为繁重的兵役。
因夏国人口稀少,为了自保不得不使用“人人能斗击,无复兵民之别”的全民兵制,所以横山地区的蕃部之民极为悍勇善战。
夏制,一般地区“凡年六十以下,十五以上”的成年男子一旦有事,皆要受朝廷调度统筹。
但在横山地区比这还要夸张,除成年男子为兵外,每遇战斗,还会有“老弱妇女举族而行”,妇女也往往做为杂役和正军辅卒共守城寨。
因此横山蕃部民众最苦,最为凶狠悍战,可以说夏军的东方主力皆出自横山蕃部。
这些战力强横的蕃部亦是夏国在横山地区的一道人肉长城。
夏国在横山地区除了兵力优势之外,更是因为横山地区是夏国内非常重要的农牧业基地。
虽是地处边疆,但却是夏国边疆的钱粮生产地。
所以在此地作战夏军便没了后勤之忧,完全可以就地采食,就地作战,可以省去路途运输耗费,这对夏军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多放因素就促成了夏人口中“铁打的横山”之说。
……
第四百一十章西夏中央军
而夏国除了上述五十万地方军外,亦有十多万由李氏皇族所掌握的中央军。
其中央军分别有铁鹞子、卫戍军(质子军)、擒生军、泼喜军、强弩兵、以及山讹兵此六兵种所组成。
其中铁鹞子也称之为“铁林”,这是夏国历史上非常闻名,极具神秘色彩的骑兵军种。
李元昊统治时期,这支形如闪电的骑兵数量装备约有三千人。
铁鹞子,一共划分为十组,各组有长,一组长官皆一时之悍将所担任。
可以说,这是一支装备精良,极具杀伤力的军队。
铁鹞子除了平时负责皇帝安全护卫之外,还在战争时期运用其独特的闪电战术率先发起第一轮骑兵冲锋,也称之为“前锋军”。
史料记载:“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骑士以索贯穿于马上,虽死不坠。”
水浒传中呼延灼的铁锁连环马,就是施耐庵根据夏军铁鹞子为原型所改编。
第二兵种擒生兵也称之为“擒生”,这个兵种是一支非一线作战军种军种。
战争爆发时其主要的目标就是抢掠敌方阵营中的家禽,和俘虏战俘为主要职责,全军共有十万人,正兵三万,负担七万。
卫戍军亦称之为质子军,这个兵种是采用党项宗族子弟作为入选标准,属于皇室贵族兵种。
从其中遴选善于骑射、勇勐善战的贵族子弟组建的一支军事力量。
卫戍兵种其主要担负的职责就是担任皇室成员的警卫工作,卫戍兵的数量约五千人左右。
史料记载:选豪族善弓马500人,担任皇宫内室六班轮值,分三组护卫。
泼喜军是夏军的炮兵部队,人数大致在两百人左右。
史料记载:陟立旋风炮于骆驼鞍,纵石如拳。
强弩兵这是夏军一支专门为了防御敌军骑兵而新组建的一个兵种。
《宋史》记载:始纵铁骑冲我军,继以步奚挽强注射,锋不可当。
山讹兵,称之为横山羌兵,此兵种在夏国所有兵种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个兵种人人勇勐善战,悍不畏死,是夏国国内唯一一支保持旧俗,在原时空能与蒙古骑兵当面抗衡的军队。
说是夏军第一军也不为过!
横山羌就是居住于陕西横山一带党项羌部落。所指西夏军中的横山羌兵,称“山讹”,人马劲悍,每战必为前锋。
“若战倚山讹,山讹者,横山羌,平夏兵不及也。”
山讹军人数约在四万人左右。
此六兵种便组成了夏国的中央核心兵力。
夏国有着人数高达六十多万的总兵力,但其实除了十多万中央军之外,剩下的也就是十二监军司的十多万党项氏族兵了。
也就是说夏军真正的主力在二十万左右。
而这二十万主力之中除了十多万中央军,剩下的便是夏军的河曲兵与河西兵(河西走廊)了。
河曲亦为河套,属河曲两监军司所辖,人数大致在七万左右。
河曲两监军司与中央六军,共同组建成了夏国首都附近的驻防军事力量。
河曲兵在夏国的地位就相当于清朝时通州大营对北京一样重要,属于皇权保障,国家基石,是不能随便动的。
否则一旦出现意外,会对兴庆府造成严重的危险,所以这也是李纯佑等人不赞同嵬名令公调动河曲兵的原因。
毕竟夏国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夏国高层可不敢放松兴庆府周边的安全。
要是河曲兵调走了,北方没挡住金军,或者金军突然突破夏国的外围防线抵达河套平原,那对夏国来说会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没了河曲兵在兴庆府周围守着,让金军在夏国再来一场靖康之变的翻版,那李纯佑都能哭晕在厕所里。
所以任凭嵬名令公说破天,只要不到亡国的边缘,李纯佑是绝对不会同意让河曲兵离开河套地区的。
只有河曲兵在,哪怕金军打到河套了,李纯佑依旧有信心坚守住兴庆府。
若没了河曲兵,夏国兴庆府的三角战略防线就会缺少一环,如此兴庆府的安全就没了保证。
首先夏国的兵力总体布局便是以京师兴庆府为核心,四面设防、抵御邻邦。
这其中最重要就是兴庆府周边的三角防线,分别以河曲兵以及中央六军分成三个角,拱卫兴庆府的安全。
何为三角防线?
三角防线就是在围绕兴庆府为核心点,以西至北到贺兰山地区。
以南到灵州,军力部署为十五万到十七万人不等,这个核心战略部署是西夏兵力的重点,也是夏国一支重装机动力量。
这十七万以中央军六军以及河曲兵的整体军事部署,由此构建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三角形战略防线。
其中贺兰山兵力部署五万左右,灵州部署兵力五万左右,兴庆府七万左右,从而形成了一条三角线的防御。
此三角防线说是兴庆府的三道大门也不为过。
除了兴庆府周边的三角防线之外,夏国还在四方边疆,分别设有四条防线。
第一条防线属于北疆防线,夏军在黄河以北至午腊蒻地区部署兵力六万防御金国。
第二条防线属于南疆防线、夏军在黄河以南洪州(陕西省靖边)白豹、安州(西安州)、盐州、罗落、天都山、惟精山等边境沿线部署兵力五万有余,时刻防御东南方面的金军。
第三条属于东疆防线、是在左厢宥州路部署兵力五万,防御金国山西、漠南以及陕北方面的金军。
第四条属于西疆防线、是在右厢甘州路部署兵力三万人,防御吐蕃、回鹘等敌。
因而夏国的兵力部署亦可称之为“内三,外四”,内三角,外四边。
夏国在外设十二监军司,逐个统驭,重兵驻守防守险关要地,作为外围的地方防御军事力量。
与此同时,夏军将军事机动部队的重点布防区域设置在了贺兰山地区、灵州地区、兴庆府地区这个三角型的区域。
这个军事部署即能同时辐射于其周围的边境线,又能卫护于夏国心脏首府所在,可以说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战略。
依次部署,这是一种同时即能进可攻、又能退可守的一种灵活性战术。
更能环绕卫护河东与河西地区,又增强了卫戍边防的力量,可以称之为内外兼顾,调度运筹亦可兼顾左右。
……
第四百零九章西夏地方军
嵬名令公说的横山防线,在场的众人都熟悉不过,于是嵬名令公指着地图中的东南侧一带道:
“现今我军在横山一带部署有两个监军司,可根据长安传来的消息,金军在东面的兵力部署起码不下二十万!”
二十万!
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众人一片哗然!
之前众人以为金军在东边的部署有个十万多就已经很多了。
实在是没想到,金国如发了疯似的在东边部署了二十万大军!
更令众人恐惧的是嵬名令公接下来的话。
只见嵬名令公脸色不变继续道:“而根据多方情报推测,其金军东路军光是八旗兵就高达十万左右!”
哗!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当然!”嵬名令公也不敢继续在打击众人,终于说出一番令众人放松的话:
“虽说有十万八旗,但实则真正的八旗战兵只有三万左右,余者皆是金军苍头组建。”
就这一会众人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样,时上时下,被嵬名令公调动情绪死死的拿捏在手中。
待众人重新适应之后,嵬名令公突然微笑道:“金军虽有二十万,但想要依此突破横山防线,根本是不可能的。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本帅建议向横山地区继续增加兵力,以达到万无一失,从而朝廷使可专心一致对付西面之敌!”
此刻听了半天而插不上话的西壁讹答,终于迎来说话的机会,于是西壁讹答问道:
“既然令公认为应向横山增兵,那么应该增兵多少合适,用哪支部队了?”
嵬名令公继续解答道:“太傅所问,本帅是这么认为的。
当下西边的右厢兵马要应对宋军以及玉门之外的金军,本就兵力不足,更不可能去动。
现在唯一可调动的兵马只有河曲兵来增援横山。”
“河曲兵?”西壁讹答听到此言,表情变得严肃,显然是不愿意调动河曲兵马。
就连上首一直不说话的李纯佑都皱着眉头,更出言道:“令公可否在思量他法?
河曲之兵地处关键,是朝廷心腹,国之利刃,贸然调动,若出点什么意外,只怕会动摇国家根基啊!
还望令公慎重啊!”
嵬名令公摇头道:“可现在朝廷只剩河曲之兵可动,余者皆不可动,若不调河曲之兵,该调谁呢?”
嵬名令公的话令令李纯佑也一时无法回答,毕竟就像嵬名令公所说,不调河曲兵,朝廷再无兵可调啊!
说到此处就不得不说一下夏军的军事制度,以及兵力部署了。
夏军的军事制度从宏观角度来说共分为中央军以及地方军。
先从地方军说起,夏国的地方军在行政上共分为左右两厢,东厢(左厢),西厢(右厢)。
夏国的东西两厢是以黄河为界线,将西夏版图区分为左、右两厢,成立了十二个监军司,各有番号编制,各自划分军事驻扎基地。
其中左厢神勇军司驻守于夏州弥陀洞(陕西榆林,或明堂川)。
左厢祥右军司驻守于盐州(陕西定边县)。
左厢嘉宁军司驻守于宥州(陕西靖边附近)。
左厢静塞军司驻守于韦州(宁夏同心附近)。
左厢西寿保泰军司驻守于柔狼山(兰州以南的定西城附近)。
左厢卓罗和南军司驻扎于兰州黄河北岸喀罗川侧。
东厢朝顺军司驻扎于贺兰山地区克夷门(或天都山)。
西厢甘州甘肃军司驻扎于甘州(甘肃张掖地区)。
西厢瓜州西平军司驻扎于瓜州(甘肃敦煌地区)。
西厢黑水镇燕军司驻扎于黑水城(内蒙古额济纳旗地区)。
东厢白马强镇军司驻扎于娄博贝(内蒙阿拉善左旗吉泰兰地区)。
东厢黑山威福军司驻扎于黑山(夏州以东的黑山,陕西榆林附近)。
每厢各辖六监军司,全国共分为十二监军司,相当于十二个军区。
各监军司由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及下设之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等分掌驻军事务。
每个监军司的都统军等职都由李氏皇族或党项部落首领担任,甚至是世袭。
所以十二个监军司亦可看做是十二个部落,这十二个部落与李家共同执掌夏国军政。
所以夏国体质看似封建,实则内里依旧是部落联盟制。
因为二十监军司下辖看似有州县,其实每个州县属于各地监军司所辖,属军管制度。
依次可见夏国的监军司属于军政一体制度。
同时每个监军司各辖兵额四万左右,有个别的甚至高达五万人,全国地方军共有五十万左右。
而夏国的地方军兵制是多而杂,有党项的部落氏族兵,有用汉人甚至是其他民族所组建的外族兵。
其两族兵制也各有不同。
首先夏国实施的是全民皆兵制度,也就是说民就是兵,兵就是民。
平常无战事时,只有党项人半耕牧,半军事,维持夏军的军事框架。
只有在发现战争之后,夏国才会在民间征召,扩大军队规模。
同时党项兵实施的是具有党项宗族血统的一种氏族征兵制度。
氏族兵制的特性就是在党项宗族里依据部族为一个单位,一支部族地方武装就是一支军事力量。
无论是战时征兵还是平时服兵役,都是采用以帐为依据(一家一户)为一个单位,而摊派兵役。
男性龄至十五岁时称之为丁,就要开始接受服兵役的义务。
夏制,男子年十五为丁,二丁取一人为正军。
从接受服兵役的两丁中遴选录用一人划归为正军。
再从兵役四丁里面调派两人跟随军队做苦力(杂徭),也称之为负担。
由正军与负担联合构成的一个基层军事单位“抄”,也是西夏兵制组织中最小的一个单位。
其中正军为战兵,丁为辅兵,负担为民夫。
抄为夏军事组织中的基层单位,一人为一抄,四丁为两抄。
党项部族所有征调兵士均由其所在的宗族部落头领统辖。
而党项军队编制则是彷北宋军制建立都、营、团、军四级编制。
每一个监军司下辖四五个军,依次组成夏国的地方军事力量。
每个监军司除了党项兵之外,亦有外族兵团。
其中外族兵大部分都为汉人,这些汉军以往是由俘虏组建,后来直接以当地汉民组建,谓之撞令郎。
这些撞令郎往往会作为前锋使用,在战争开始时负责发起第一轮冲锋,目的就是为了降低党项羌氏族兵士的伤亡。
……
第四百一十一章朕意已决
嵬名令公见皇帝与众人都不同意调动河曲兵马,于是退一步道:“既然陛下与众位大臣皆不赞同河曲兵马东行,那可否以六军东向?”
李纯佑还没说话,西壁讹答已经不同意道:“河曲不行,六军更不行!
非老夫为难令公,实乃河曲与六军都是卫戍国都与陛下的最后底线,若动了六军,旦有差池,将国本不稳啊!
还望令公能理解朝廷的难处!”
西壁讹答的一番话令脾气颇好的嵬名令公这会也变的暴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东线难道不守了吗?
不要了吗?拱手相让,送给金人?”
西壁讹答苦笑的劝解道:“非也,非也,东线肯定是要守,可京畿也不能不守啊!
总不能为了守东线,而弃京畿,致使京畿防务空虚吧?”
嵬名令公面色变的差劲道:“守外,则无须再守内!
守住外疆四边,金人则进不了银夏。
若不守外疆四边,等金人冲入河套之后,朝廷将大势已去,届时就是守住了兴庆府又如何?
偌大的朝廷,地方都没了,只留一个兴庆府也只不过是金人的瓮中之鳖,无非是早死晚死而已!
高丽人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高丽集全国精兵,守开京一城,结果如何?
是,他们是守住了开京,可其他地方却全丢了,最后还不是剩开京一隅之地被金人合围而亡!
没了广大国土,只有一个都城,最终也逃不脱灭亡的命运!
高丽如此,我大夏亦如此!
太傅口口声声说兴庆府重要,可难道横山不重要吗?
没了横山,金军顷刻间就能兵临城下!
与其让河曲、六军这等朝廷精锐在兴庆府无所事事,最后坐等困亡。
还不如让他们去前线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如此才有击败金人的可能!
否则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空臆造不出一支大军来!”
嵬名令公话音落下,西壁讹答刚想说什么,却被李纯佑挥手打断。
只见李纯佑面色严肃的看着嵬名令公问道:“朕问令公一个问题,请令公如实回答朕!”
虽不明其意,但嵬名令公依旧回道:“陛下旦可问来,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实回答陛下。”
“好!”李纯佑先是赞赏嵬名令公的态度,尔后问道:“令公一直坚持调兵东进,如果朕答应你,你告诉朕,我军是否会胜?
或者说,我军有几分胜算,真的能够击败金人吗?”
李纯佑的问题让嵬名令公一时沉默,无法回复,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是实言相告还是善言哄骗?
沉默了一阵,最终嵬名令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的同时再夸大其词安慰陛下,鼓舞朝臣士气。
于是嵬名令公郑重其事的回道:“启禀陛下,臣认为我军与金军胜负在十五之间,金军十,我军五!”
彭!
那是李纯佑手指发白,紧张之下无意捏碎了手边茶杯的声音!
嵬名令公眼皮跳了跳,没做理会,继续道:“虽然金军势大,但是我军也不是没有胜算。
调兵东进,挡住陕西方面的金军,如此我军便有了六成胜算!
只要挡住东、北方面的金军,朝廷便能集中全力西进,只要击败西面金军,我军便有八成把握!
如不能快速击败西面之敌,那我军只有在西面守住城池关隘,与金军打持久战。
只要我军民万众一心,就能耗着金军粮草殆尽,直至金军主动退去,与我议和!”
众人听后皆各有所思,却无一人出言赞同或反驳。
臣子不敢反驳,是因为他们也没有把握击败金军,若是此刻出言反驳,让嵬名令公抓住话头来一句“你行你上”,那就尴尬呢。
殿内的众人都很聪明,有把握的仗早就抢着上了,那能轮到嵬名令公在这大放厥词。
但遇到金军这种没把握,甚至大概会战败的事情,满朝军神、兵仙,卫霍之才一个个开始变得谨言慎行起来。
于是一众明哲保身的朝臣皆做出一副思考之态,不发一言,殿内一时变得鸦雀无声。
李纯佑看着满堂沉默的众臣,心里没来由的闪过一抹厌恶。
李纯佑当然明白沉默的众人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平常无事时,个个争权夺利,自我吹嘘如何才华横溢,个个人间俊杰。
可当现在国家需要他们的时候,却一个个遁身事外,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看似不发言做出一副中立态度,但李纯佑用屁股都能想到,倒时候如果战事顺利,这些人一定会大谈特谈他们今日的高瞻远瞩。
正是因为他们不反对,等于赞同嵬名令公的策略,所以才会赢的这场战争,依此来争夺功劳。
可如果战事不顺,他们又会开始推诿责任,说什么当初我们没有出言赞同,就是反对嵬名令之策。
因为他们早就是看出嵬名令公的策略不行,一定会战败,结果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所以他们是没有错的,有错的是嵬名令公这个策略提出者。
从他们不说话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有了灵活的处事底线,胜则有功,败则无错。
反正我当初没有发言,你怎么知道我是持赞同意见还是反对意见?
遇到这帮子令李纯佑作呕的官员,李纯佑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灰心!
好在朝廷也不全是这种人,还有着嵬名令公与西壁讹答这样的正直之臣。
许是看明白了众人的龌龊心思,李纯佑也便没了之前妄图一战而定的心思,现在只有退而求次保住不败的希望了。
于是李纯佑在此刻开言道:“朕也不求令公能击败金人呢。
只要令公能与金人耗下去,至金人粮尽退兵,保持国体不失,便是大功一件!
如此的话,请令公回答朕,与金人打持久战的话,需要多久才能令金人退兵?”
“五年!五年可退金!”
“五年退金?”
听着李纯佑的反问,嵬名令公严肃道:“正是,只要陛下给臣五年,臣一定在五年之内驱逐金人,复我家邦!
五年之后还陛下一个朗朗乾坤!”
听着嵬名令公如此坚定的声音,令李纯佑也信心大增,欣喜下豪爽道:“好,既然令公敢在满堂众臣面前立下军令状,那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朕意以决,以令公之策为抗金国策,调河曲兵马入横山抗金!”
……
第四百一十二章金军悍勇
李纯佑一锤定音,决定下了东面的部署,于是示意嵬名令公继续西面的战略部署。
嵬名令公也不负李纯佑的期盼,直接手指地图中的河西走廊地区道:“臣认为既然我东厢主守,那西厢则攻!
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金军在玉门关以外部署大军应在十万左右!
其中八旗兵就有三万左右,可谓金国继东路军之外的另一大主力!
而且其统帅是由金国新晋的英亲王完颜纲所统筹。
对与完颜纲此人,我们了解的不多。
只知道完颜纲此人曾被大金皇帝完颜璟称之为大金智者!
听说其人在金国有着沙漠之狐的美喻!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既然此人能担的如此称号,想必绝无过誉之嫌,其必有过人之处。
而且其可在一众金国宗室中脱颖而出,统帅可比肩完颜从彝之外的另一大主力,可见其是个难缠棘手的角色。
所以臣主张在西面与其对敌之时,实施臣的一堵二截之策!”
在旁的西壁讹答如同捧跟一般问道:“何为一堵二截之策?”
嵬名令公答道:“兵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金军远道而来,必不能持久。
所以我军要层层设阻,将其逐渐削弱。
首先,应先遣大军至玉门关以西,先给毫无准备的金军一个迎头痛击,但是不要恋战。
接着,大军撤至玉门与瓜州,依此两者前后互为犄角之势。
尔后,大军与玉门守军遥相呼应,前后互为援助,将金军人马困在玉门关城下。
待金军求战不能欲退不行之时,再一鼓作气将之歼灭。
此策重在一个堵字!
只要玉门守军能堵住金军,我瓜州军民便可化整为零,以小股部队扰袭游击金军斥候部队,以及其后勤粮道。
如此便能将金军陷于疲惫之中。
尔后本帅亲领朝廷大军与玉门守军遥相呼应,共同进退,正面御敌!
本帅如此安排也是结合敌我两军各自特点所安排。
只要痛击金军弱点,发扬我军优势,如此才能扬长避短,与金军在正面战场上抗衡而不落下峰!
首先我军的优势便是骑兵善于骑射、善冲锋、善于围歼敌人。
步兵则善于山地作战,以及小规模扰袭作战。
总的来说我军善于局部作战,小规模作战,而在大规模运动战中我军不如金军多矣!
反观金军强于骑步而弱于山地。
经臣发现,金军打仗,战略上每次都会两面迂回包围,战术上亦是如此。
观遍金军以往战争,金军往往一开始便会以骑兵两翼迂回包抄。
等骑兵打乱敌军阵型后,金军便会从正面以骑兵下马步战。
根究情报所说,金军正面进攻部队皆身披三甲,以重步兵的方式集成一个点,如同大锤般瞬间爆发砸在敌军的阵型上!
如果敌军不精,便会在金军的第一轮步兵冲锋下瞬间打开缺口,进而金军后方的骑兵紧随冲击,同时金军左右骑兵两翼骑射!
如此战术下,敌军往往溃不成军,最先败下阵来。
如遇到敌军精锐步兵,金军往往以骑步兵轮番冲击!
经过金军六七轮频繁冲击后,哪怕是最善战的军队也会挡不住,进而漏出破绽。
而此刻金军便会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全力攻击一点!
等到将敌阵冲开一角破绽,立即从突破口发起冲击,进而以点带面,将敌军冲至全线崩溃!
而金军这种骑步配合的作战方式,亦被金军称为骑步协同战术!
听说这种作战方式是金国以一众老将结合过去金军的战法,重新改良后的新型战术。
金军这些年来纵横四海八荒,靠的就是这种全新的战术体系。
而敌军往往对金军这种看似简单的战法却无力可挡。”
听到嵬名令公如此推崇金军的战法,李纯佑来了兴趣,出言问道:“既然金军战法如此了得厉害,那我军可否学习金军呢?
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听到皇帝单纯到可爱的话语,嵬名令公瞬间想的了何不食肉糜这个词。
怕皇帝白日做梦,嵬名令公不得不解释道:“启禀陛下,金军的战法我们学不来。”
“哦?这是为何?”李纯佑显然不明白,疑惑道:“一样是人,为何他金军能用,而我军却不能用?”
听着皇帝近乎白痴的话,嵬名令公赶忙解释道:“陛下想差了,金军的战法看似简单,似乎人人都可学,但其实不然。
首先一点,金军这种看似简单的战法,却需要庞大的国力来支撑。
为何如此之说?
因为金军部队皆全员披甲,虽然说大部分都为简单廉价的棉甲,但想要人手一件,起码当下诸国只有金国能做到这一点。
而我国财政,以及兵甲产量有限,只能将宝贵的甲胃装备精锐部队,余者皆无甲。
更不可能像金国一样财大气粗做到人手一件棉甲的程度了,此国力所限,非人力可违。
再者金国八旗军,不分步兵骑兵,皆内里配备锁子甲一件。
甚至个别精锐之师配备三甲,这一点我军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所以金军部队可上马骑射,下马重步,如此随时切换配合有效,便是金军可骑步协同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我军甲胃不全,以无甲之兵向敌军的重甲阵型冲锋,那不是冲锋,那是送死!
但如果以少数有甲之兵向敌军冲阵,不说人数过少能不能打开敌军阵型缺口。
就说金军主力全员配马,等咱们的重甲兵冲至跟前时,金军早已经骑马熘走了。
如此反复几次,我军重甲兵没死在金军的刀剑下,反而累死在自己铁甲下了。
所以战马跟甲胃两者缺一不可,只有此二者相互配合才能发挥出金军的骑步协同战术。
没有此二者,强行去学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想要学习金军的战术,就得有海量的甲胃、战马、粮草!
金军士兵有着三四马的配备,所以他们才能在战场上快速机动,轮番进攻,可快速集合局部优势兵力,又可快速分散全线打击敌军阵型!
迅如鹰,勐如虎,脱如兔,力如蛇!
如闪电般一击而撤,远去瞬来!
人歇马不歇,马歇人不歇,所以金军可一直保持体力,着重甲对敌军发起频繁的进攻。
而这便是我们做不到的!
想要将我军主力全员配马,不说有没有那么多的马匹,就是有,光战马所需的粮草将是一个海量的数字!
朝廷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粮草来供应战马所需。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各国都知道金军的战法厉害,也是最好的,可却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去学习的原因。
我们学不来,宋国也学不来,因为我们的国力不支持我们学金军的战术。
与其强行去学将自己搞的半身不遂,徒有其表,还不如不做改变了。
所谓没有最好的战术,只有适合自己的战术。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起码这样可以保持我军的战斗力。”
当然嵬名令公还有一些内在的东西没有说。
那就是金军可一日三餐,有着充沛的体力,可频繁进行军事训练,所以金军打起仗来,可浑如一体,配合有序。
只有这样才能将骑步协同战术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而这些同样是夏军做不到的,毕竟夏军只有少数精锐部队才能吃饱,其他大部分部队只能保持饿不死就行了。
这种情况下夏军根本不可能去频繁训练,那是会训死人的。
而没有日积月累的训练,纵是配备上了金军的硬件装备,他也发挥不出骑步协同的战术优势。
不是有德械、美械装备就有德军美军战力的。
硬件与软件缺一不可,否则会发生相互不协调的事情。
不能相互配合还协同个锤子,那只会成为一群乌合之众。
就夏军承平日久,军纪松弛,缺乏训练,军需不全的状态连自己都做不好,还想要学金军,只能说李纯佑想多了。
经过嵬名令公一番解释,李纯佑终于明白是自己想多了,也便没了刚才的想法。
就像嵬名令公所说,金军战术好是好,但不适合自己,夏军不配有金军这种高端战术。
所以为防尴尬,二人皆略过此事不提。
于是嵬名令公继续刚才的一堵二截之策,说道:“金军重在野战强悍。
优其是在大规模战事中,金军优势更大,所以我军要避免与金军打大战,打决战,甚至是打运动战。
所以我军应先以小股军队轮番骚扰金军,大军主力应坚守城关,待敌疲惫,再伺机出击。
借助山川险要之地利,将金军尽可能拖在瓜州以西,以频繁的小规模战斗,持续消耗金军粮草兵员。
金军西路军所部,真正的八旗只有三万左右。
所以若我军能在五年之内将金军的八旗消耗光!
甚至不需消耗光,只需让女真八旗损失惨重,让金人感到疼痛,金军就会自己先撑不下去,只能主动退去。
如果在此期间,能让金国的女真兵死个四五千,那么完颜璟估计得面东而跪,向祖宗忏悔,向天下下罪己诏了!
如此便是完颜璟想打,金国的一众女真贵族也会阻止战争的。
当年岳飞干掉万余女真兵,就能让一众狂妄自大女真贵族主动低头求和!
那么今日我军杀伤个四五千女真兵,一样可以让金人收起小视我之心,与我主动求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