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西北暗流
吴晛狠狠掐了一把大腿,通过神经刺痛,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吴晛这激动的表现都被坐在他对面的完颜玠一一察觉,让完颜玠心中冷笑连连,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完颜玠依旧一副赤诚之态道:“至于第三个问题嘛,这个问题我想我不说,吴将军应该也能明白吧。
灭不灭宋,这些与吴家何干,吴大帅授我朝册封,那便是我大金的藩王!
吴将军不会简单的以为吴大帅接受我朝金印后,临安还会对吴大帅视为自家太尉吧?
吴将军其实应该明白,一臣不侍二主!
既然选择做我大金藩王,那便是临安的敌人,到时吴大帅想与临安和睦相处,而临安却不一定想与吴大帅和睦相处啊!
自古以来叛变者比敌人更遭人记恨,留着宋国,吴大帅往后可有安宁日子?
别得不说,就问吴将军一句,吴大帅如果接受我朝金印,吴将军可想过十多万川军是何感受?
吴将军能投金,不一定别人也愿意投金。
留着故主在一旁时时刻刻算计着,说不定哪天下面的人就反悔了,想要重回宋国。
可吴将军想过没有,一群叛徒想要回去,总得给临安一个投名状吧。
谁做投名状最合适,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下面的人可以重新回去,吴大帅与吴将军,以及整个吴家能回的去吗?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吴将军,一旦归附我大金,便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那还留着宋国干什么?
让中都猜忌,让临安算计吗?
希望吴将军明白,万不可务虚名而取实祸!
既然要做我大金藩王,就要一心一意,为大金做事,万不可一心二用左右逢源。
这么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且吴将军做了藩王,向宋用兵,既能让吾皇青睐有加,又能让吴大帅麾下十多万川军手中沾了自己人的血而没有退路,只能陪吴大帅一路走到底。
所以说,灭宋与吴大帅有益,而活宋与吴大帅有害!”
说罢,完颜玠看着沉思的吴晛,微笑道:“吴将军觉得我说的对吗?”
吴晛觉得完颜玠说的在理,可这话不能说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毕竟他现在还属于宋臣,这投金的事情八字都没一撇了,就说谋害故主的事,德行有亏。
年轻人脸皮薄,不大好意思说出口,这会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是看出吴晛的难为,完颜玠便神秘一笑,也不再说此事,而是问道:“吴将军的问题,玠某都一一回复了,现在吴将军觉得玠某诚意如何?
可否替玠某引荐吴大帅了?”
吴晛见完颜璟识趣不再为难自己,一时心中居然有些感激完颜玠,便拍着胸脯道:“玠大人放心,与兄长见面一事包在我身上,一定不辜负玠兄期望。”
完颜玠听到吴晛同意,心中顿感高兴,立刻拱手道:“那就多谢吴将军了,玠某先在此谢过吴将军!”
完颜玠说罢,便问道:“那不知,玠某与吴大帅何时才能见面?”
听到这话,吴晛便谨慎道:“此事我也说不准,我看等我明天见过兄长,征得兄长同意后,再告诉玠大人详情吧。”
“那就有劳吴将军了。”
“不客气,不客气。”
二人交谈过后,吴晛便对完颜玠说:“对了。
军营之中人多眼杂,为了防止别人看出什么来,从明天开始玠大人便假做我吴家子弟,身份问题我会办妥,绝不会让玠大人暴露出去。”
“倒是吴将军考虑的周全,那我便听从将军所言,明天扮做吴将军家人。”
“好,玠大人从明天始,你就是吴四,是我从家中调来的亲卫家兵。”
“玠某记下了。”
“详细一点的信息,我会明天给你,记得一定要背的滚瓜烂熟,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来。”
……
次日一大早,吴晛早早起床,洗漱穿戴完毕后,便在一众将领的陪同下,趁早视察了一圈南大营。
等午时吃过午饭,吴晛留下徐景望监视着完颜玠,自己则向着吴曦所在的中营而去。
路上策马经过三刻时,吴晛便抵达吴曦的帅帐。
刚好此时吴曦在与一众帅臣商议军情,吴晛眼见自己插不上话,便在一旁等候了起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直到末时三刻,吴曦才处理完军中常事。
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的吴晛,见众人走后,便立刻上前对吴曦道:“兄长,家中来人了!
老太太派了吴四过来做我的亲卫,打算让我提拔一下吴四,我便将他留了下来。”
吴晛说话时特意将“吴四”两个字咬着很重。
能做到一军主帅的吴曦可不是蠢人,一听吴晛的话,便知道是他将昨晚自己的吩咐办好了。
吴曦见帐内站着十多个值岗的亲兵,明白有些话不好明说,吴晛只能暗示自己。
毕竟这种杀头的大事,哪怕是自己的心腹亲兵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险,这个道理吴家兄弟还是知道的。
故,吴曦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装作一副惊喜的模样道:“哦,老太太派来的人?
正好一年多没与家里联系了,老太太可派吴四带话?”
吴晛眼神飘了飘周围的卫兵,见众人都没有注意,便故意大声音道:“昨天晚上我与吴四谈一番,吴四说,家里很想念兄长,老太太时常念叨着兄长过年没去看她。”
“我这不是忙嘛!”
“老太太估计也知道,这么说也是太想念兄长的缘故。”
两人对话间,各自声音越说越小。
吴晛见周围的卫兵没有人注意这边,便趁机靠近吴曦肩头,压低声音道:“我昨夜与金人谈了一番,摸了摸金人的底。”
“怎么说?”
“金国想借助兄长之力促成金宋联合,灭夏之后能吃多少肉各凭本事。”
“意料之中,还有了?”
“金国确有灭宋之意!”
“不出所料,还有吗?”
“金国的条件是封兄长为王,节制陇蜀,世袭罔替,一如李夏事!”
“哦!还真大方!”
“不过这金国的藩王不是这么好拿的。
按金国的意思是,除了兄长促成金宋和盟之外,在灭夏之后,为防兄长再一次变节,金国要兄长用兵南方!”
“可以理解,也不算刁难,纵是金国不说,我也要用兵南方以来打消中都猜忌,以示忠心!”
“这么说兄长是同意投金了?”
“唉!金国一统天下的大势以成,挡是挡不住的,与其独臂挡车,落得个身死国破,倒不如顺应天时,为我吴家谋的一份基业,最后以待天变!”
“既然兄长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今晚就将完颜玠带来与兄长见上一面。”
“嗯,是要带来,有些话是要当面与他独说。”
“好,那我去准备。”
……
祝大家国庆快乐,祖国繁荣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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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西北无间
吴曦在吴晛走后,独自一人坐在帅桉后,目光目视正前方门口撒进来的阳光,心中转动,思量起投金一事的得与失。
暂时看来投金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一来可借助金国的力量抵抗临安的蚕食,二来可将临安的兵马消耗在西北。
之前因为金国没参与进来,吴曦要独自对抗夏国,那么临安的兵马便不能折损。
毕竟不管怎么说,临安的兵马也是属于自己的友军,可以帮助自己对抗夏军。
如果没了临安的兵马与援军,就凭自己麾下的川军,以一家之力对抗夏军,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况且没了临安派来的兵马,就凭借自己麾下的川军与夏军作战,到时候损失的不都成自己的人了嘛!
就是自己能打败夏军,届时川军恐怕依旧逃脱不过损失惨重的结局。
届时临安在一旁默默看戏,坐收渔翁之利,等战后说不定临安眉开眼笑的把他跟夏国一起收拾了!
这不就等于给临安做了嫁衣,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所以在金国没参与进来,或没与自己合作之前,临安的兵马是不能动的,依旧是属于自己的友军。
可现在金国要与自己合作,如果接下来谈的拢,那自己就属于金国一方了,有没有临安的兵马都无多大关系。
有了金军做主力牵扯夏军,面积剩下的夏军,只余自己川军一家已经游刃有余了,留着临安的兵马反而成了累赘。
所以得想个办法将临安的兵马拉拢过来。
能拉拢过来最好,如果不能拉拢过来就将他们除掉!
临安的数万兵马一旦折损在西北,近了说,临安在西北没了武力威慑,便会降低临安对西北的掌控,提高自己在西北的地位与独特性。
远了说,将不服自己的临安兵马除掉,等于提前减弱了南方的军事力量,等以后自己向南方用兵时,便会事半功倍。
这么一来,自己便等于干掉了临安对自己的掣肘,又稳固了自己以后在金国的地位。
至于说金国说话不算数,以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等事。
说实话吴曦还真没放在心上,麾下十多万川军就是吴曦最大的底气!
以前临安拿自己没办法,以后中都依旧不能将他怎么样。
就凭他吴家祖孙三代在四川编织的关系网,在四川可谓根基深厚,盘根错节下,绝不是一个外来户可以撼动的。
金国一旦反悔,打算鸟尽弓藏,那他金国将面临着全川皆反的局面!
他就不信金国敢有这么大的魄力来逼反四川!
最后金国为了四川不失,金国便只能安抚自己,让自己永镇四川,这便是他吴曦不怕金国反悔的反制手段!
至于陇右嘛,到时候再看,能留下自然最好,不能留下,大不了送给金国,作为缓和双方的关系的礼物。
毕竟陇右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地盘,送给金国也不心疼,反正只要能保证四川不失就可。
只要四川不失,那自己这个蜀王就能一直安稳的保持下去。
用赵家的利益换取自己再上一层楼,不可谓不妙也,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也!
思考过后的吴曦心情颇好,一连吃了两碗米饭充饥,午饭过后又在营中巡视一圈消食。
……
晚上,营中士兵除了巡逻值岗的之外,大部分已经歇下。
白天回去的吴晛,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之后,便带着已经化名吴四的完颜玠,摸黑来到吴曦的军帐。
吴曦用过晚饭后,便挥退四周亲兵,自己一人独自点上蜡烛,在军帐内等待完颜玠的到来。
戌时二刻,吴晛带着完颜玠抵达吴曦军帐。
完颜玠对吴曦的第一印象颇好,只觉得吴曦神态丰美!
白净的脸颊,整齐划一的短胡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端是一幅好皮囊!
“见过吴大帅!”
在完颜玠观察吴曦之时,吴曦同样在观察着完颜玠,那一幅满脸络腮胡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怎么说了,吴曦对完颜玠的第一印象便是武夫粗人之态。
可马上又觉得不对,哪有粗人做说客的,差点被他的外貌骗了过去。
吴曦不由在心中提高警惕,对于完颜玠的问好,回应道:“想必这这位就是完颜玠使者吧?”
“正是在下!”完颜玠对这吴曦微笑拱手道:“早在中都就耳闻吴大帅之名,心中敬佩万分,早就想与吴大帅相交,一睹吴帅真容!
今日不负有心人,终于与神交已久的吴帅相遇,解玠某遗憾。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今日相遇,见吴帅英雄本色,一时心中惊为天人!”
尽管吴曦知道是完颜玠在拍自己马屁,可心中还是忍不住高兴,面露喜色道:“玠兄言重了,吴某能与玠兄相识相交,是吴某的缘分。
吴某以在帐中略备薄酒,为玠兄迎风洗尘,玠兄请入内!”
“既然吴帅相邀,玠某自然不能推辞,吴帅请!”
“请!”
三人一时见面相谈甚欢,各自入内坐的一面,吴晛手脚麻利,不等别人吩咐,先替二人蒸上酒水。
三人说过一阵各自吹捧之言后,吴曦给吴晛打了个眼神,吴晛便最先切入话题道:“玠大人昨日与我交谈过后,我与兄长已经交谈过一阵。
不过我兄弟二人还有一些不明之处,还望玠大人解惑。”
“哦?”完颜玠放下快子,疑惑道:“吴大帅与吴将军还有何不明之处,但可问来,玠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时吴晛挑开话题后,便没在发言,而是由一旁的吴曦说道:“吴某昨日听得内弟所言。
说是如吴某能促成金宋和谈,中都便封吴某为王,不知此言可对?”
完颜玠心中一叹,暗道果然,他没来之前就知道吴曦会问这个问题。
“吴大帅此言对也不对,封王一事,已经由陛下亲笔御批,东阁归档,此事定然做不得假。
不过这封王一事肯定不能在当前受封。
不管怎么说我朝与临安在灭夏之前不属于敌人,有可能还会成为盟友。
当前如封王不止会破坏两国和睦,更会让吴大帅难做,恐怕临安恼羞成怒之下,会直接与大帅和我朝开战!
这不是得不偿失给夏宋联合创造机会嘛?
故,本朝的意思是,封王一事等灭夏以后,在寻得机会,大张旗鼓的授吴帅为王!
吴帅觉得可行?”
完颜玠说罢,吴曦与吴晛二人各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的了认同之意。
吴曦心中主意一定,便应道:“倒是吴某急迫了,失了心智。
那一切便依中都所言,等灭夏之后,再向世人挑明一切!”
……
第三百七十一章信号弹
就在西北暗流涌动之时,远在中都的完颜璟在说服赵崇宪南下之后,便于中都闲下心来。
难得闲下来的完颜璟便想着自己有段时间没出去走动了,想借此难得机会出去走动一番。
远处耗时日久不适合去,倒是中都附近可以御驾亲巡一番。
而位于改名密云的古北山大营倒是正当适合,正好视察一番八旗劲旅的战备情况。
这次的西征可与之前几次不同,这次西征,女真、蒙古、汉军共二十四旗,以及绿营都要出动参战。
且一旦开战,起码七八年内不会在停战,因为这一次完颜璟打算在灭夏后,马不停蹄直接开启南征的大序幕!
届时与南宋的战事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所以二十四旗与绿营的配合要提起准备好。
想做便做,完颜璟一刻也不耽搁。
完颜璟在向朝中表达意思后,于明昌十年四月十六日,完颜璟携带文武重臣,大内侍卫等一千余众,出中都城,亲赴古北山大营!
古北山大营建立于直隶密云一带,自从建立之初,就一直是中都附近驻军最多的一座永久性军营。
从明昌维新以来,古北山大营一直保持着十多万兵马的规模。
经过数年的发展,此时的古北山大营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大型城镇,占地面积一点也不弱与一般的城池。
整座古北山大营共分成五座相连又分割的凵字形大营。
因为古北山背靠崇山峻岭,故除外围的三面是用土坯堆砌成一丈多高的土墙外,北面一带皆以山脉为屏障。
整个古北山大营共占地十平方公里,已经跟一座州城或省城差不多大小,其中营地的长宽有七八里之距。
古北山大营共驻扎五旗兵马,其中分别为完颜乞奴的蒙古正红旗,完颜赛也的吐蕃正蓝旗,易郡王完颜从宪的吐蕃镶红旗。
以及女真正白旗和汉军正白旗。
其中女真正白旗驻军最北面靠山的大营,汉军正白旗驻军西面的大营。
蒙古正红旗驻军南面大营,吐蕃正蓝旗驻军东面大营,吐蕃镶红旗驻军中部大营。
因为古北山大营平时驻军六万战兵与四万多苍头,故在古北山大营中,大部分建筑都是毡包,以及少量的土坯房。
用毡包是因为在北方毡包对风沙寒冷的防御比帐篷强。
且在毡包内盘上火炕,在冬天时倒也不弱一般房屋的御寒温度。
皇帝要来视察军营的消息,打几天前起,古北山的高级军官就已经得到消息。
于是等完颜璟抵达古北山的前一天,古北山的高级军官才将这条消息下传全军。
在皇帝未来时,提前打扫全营卫生,收缴武器,以及准备迎接皇帝的仪式。
已经是蒙古正红旗参领的额尔巴拉,自从上司那里收到来皇帝视察的消息后,激动的一整晚没睡好觉。
皇帝啊,那可是他为之效忠捐躯的精神支柱啊!
以前只是听过,何时目睹过真龙天颜。
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抓住,若能进入陛下的法眼,以后定前途似锦!
开会回来的额尔巴拉,立刻指挥麾下士兵,将自己所部的营帐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尔后便让士兵全部换上新装,将战马拉出来,于前一天抓紧练习骑兵所需的各种阵型。
额尔巴拉打算在陛下视察时,最好能脱颖而出,一举夺得陛下目光。
这一晚上额尔巴拉与自己麾下士兵一起洗过澡后,便早早入睡。
天一亮,便集合麾下士兵,各自牵马执鞭,与其他友军部队一起配合,列队成一个个百人左右的阵型。
在清晨的露水中,迎着朝阳,静静等待皇帝的到来。
……
己时六刻,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
接下来还不等军营门口的士兵踮起脚尖去看。
就见不远处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一群打着八色旗帜的骑兵,最先策马向军营而来。
开路的数百名大内侍卫骑兵,来到军营门口后,各自冷着脸,不发一言翻身下马,占据四周左右的制高点与紧要路口。
紧接着,一众大内侍卫卸了营中士兵的护卫任务,而由中都来的大内侍卫接管。
站在营门口的数百名古北山军官,看着眼前大内侍卫蛮狠的一幕,平常狂妄的众人,在这一刻却没有一人胆敢出来阻止。
一众军官各自正直身板,目视前方,对于周围明显防备他们的大内侍卫一丝怨言也不敢说,皆做出一幅没看见之态。
不过一会,又从路边出现一众打着八色旗帜的骑兵。
这伙骑兵马不停蹄,到达营门也未停足,直接策马入内,向着军营深出而去。
站在军营门口的一众军官明白,这后面来的一伙骑兵是进去查看里面有没有叛变,埋伏等危险情况了。
要是军营内部情况不对劲,这些后来的骑兵,便会向天空打出信号弹,提示御驾有危险,然后御驾会直接远路返回。
听说这信号弹还是陛下指示皇家武器厂发明的呢。
其实这些军官还真想错了,这信号弹还真不是完颜璟指示研发的。
当初完颜璟只是指示下面的人,看能不能研发火炮或火枪之物。
结果等工匠们领了皇帝下达的任务,欢天喜地的去研发皇帝口中一炮能打数里的武器时。
却不成想,受限于时代的制约,以及各种条件的不成熟,工匠们耗费无数精力,经过数年后,火炮火枪没制造出来。
倒是在不经意之间,造出了跟后世烟花差不多的信号弹。
当然,一开始肯定不叫信号弹,此物被工匠们称作窜天炮。
不过被完颜璟了解后,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改名信号弹。
并研发出各种不同的颜色,所代表不同的含义,作为军事信息指挥用品。
然后皇帝都叫信号弹了,那自然以皇帝的话为准,就从窜天炮就叫信号弹了。
至于此言代表何言,朝臣们不需要了解,也不会吃饱了撑得跑去问完颜璟:为何叫信号弹,是什么意思?
没人那么脑残去问这种话,毕竟皇帝说的话最大!
不要说给物件起名了,就是给漫天神佛改名,或重新创造一个神都没问题。
至于名字中代表的是何含义,这重要吗?
这一点都不重要,皇帝叫什么,就叫什么,世人跟着叫就是了。
就像陛下所说,世间本没有这个名,但自己起了这个名,从今往后世间就有了这个名。
完颜璟怪异的说词多了,慢慢的朝臣也就习惯了陛下口中经常冒出来一些从未听过的词语。
在金国朝臣看来,自家的陛下就跟汉武帝、王莽一样,就爱创造一些新的地名与物名。
……
第三百七十二章古北山视察
午时许,完颜璟在大内侍卫的护送下来到古北山大营,在响彻天地的万岁声中,完颜璟缓缓走下龙辇。
好家伙,放眼望去,入目跪倒一片,人山人海般的场景,直冲完颜璟脑海。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不过以前顶多万人跪拜,而这次却是十多万人跪拜!
这种放眼望去世界皆臣民臣服的震撼场面,让完颜璟终于明白何为皇帝、何为天子,何为天下之主!
“平身!”完颜璟一句简单的平身,便让周围的群臣激动的浑身颤抖不已。
等到传令兵将完颜璟的话传遍全军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不过在此期间,完颜璟并未闲着。
先是和蔼的与古北山的高级军官们依次见面,交谈鼓励两句,让众人对自己这个皇帝有个难得的认识。
旁边的易郡王完颜从宪,最先开始给完颜璟依次介绍其麾下吐蕃镶红旗的高级军官。
并在前方带路,让完颜璟一一视察营中粮草,武器库,马厩,伙堂,训练场等设施。
平常高高在上,高傲无比的易郡王完颜从宪,这一刻在完颜璟面前就如同献媚小吏一般,替完颜璟介绍着军营事务。
“陛下请看,此粮仓东西长四五里,南北宽三四里,平时屯粮五十万石,可够镶红旗数年之用!”
“这是战备粮?”
“陛下圣明!”
完颜璟看着眼前宽大无比的仓库,里面是堆积如山的各种粮食,所有粮食都被装在土黄色的麻袋中,用木板间隔成一个个粮池。
完颜璟带着一众官员走入粮仓,用手捏了捏厚实的麻袋,手中的触感告诉完颜璟,这些麻袋里面是货真价实的粮食。
随后完颜璟看到在离地面大约一米高的地方,在木板上都画有一条白色的线条。
看着粮池中超出线条的许多的粮食,完颜璟欣慰道:“不错,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只有充足的粮食才是保障我八旗劲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横行天下的基础!
这条线,就是我军的安全线,一定要保持军粮的储存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得低于这条线!
如果低了这条线,是要出大乱子的。”
“陛下圣明远虑,臣自监军以来,一直在督促储蓄粮一事,这几年间储备粮从未低过这条线。”
完颜璟看着表功的完颜从宪,只是笑了笑并未搭话,接着对一旁的康亲王完颜永济使了个眼色。
完颜永济看到陛下的眼神后,立刻理解,随即指挥一众大内侍卫抽查麻袋中的粮食。
数十名大内侍卫得到完颜永济的指示,立刻分组走到一个个粮池边,抽出佩刀,对这随意选择的麻袋刺了进去。
不一会又抽出刀,随即从麻袋里面流出黄橙橙的粮粒!
完颜璟身后的一众官员看到这一幕,心思各异。
中都来的官员一个个稳定心神,看好戏,不管能不能抽查出问题来,与他们都没多大关系。
而古北山大营的军官,除了一开始勐然紧张外,接下来便放宽了心神,心中无鬼,便不怕半夜三更鬼敲门。
麻袋里装的是实实在在的粮食又不是沙子,底气十足,也不怕皇帝抽查。
随着时间流逝,完颜璟越来越满意,数十名大内侍卫从粮仓前方一路抽查至后方,所过之处麻袋中流露出的都是粮食,而不是沙子。
窥一斑而知全豹,大内侍卫的抽查都是随机应变的,古北山大营的军官他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还能蒙混过关。
除非他们能提前知道大内侍卫要抽查哪些麻袋,或者粮仓中全是真粮食,而不是滥竽充数的沙子等物。
只有这样才能在大内侍卫的随机抽查下,全部合格。
否则在这种随意抽查下,总会露出马脚。
而现在一路抽查下全部正常,这也证明粮仓的粮食并没有弄虚作假。
至于少部分陈粮,这都是正常现象,毕竟是储备粮,既然是储备粮,那没有陈粮才是怪事。
视察过粮仓的完颜璟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却用力拍了拍易郡王完颜从宪的肩膀,表示亲近。
被完颜璟这么一拍,完颜从宪兴奋下,感觉全身骨头都轻了二两。
暗道自己以前忍住诱惑,大力整治军中贪腐果然没做错。
事实证明歪门邪道只能逞一时之快,而无法保持一世之雄。
三品以上大员,已经脱离了低级争斗升职,或贿赂阿谀逢迎的升职方法。
所有三品以上大员升职时,看的时自身本事与政绩,想要升职便要走正道,歪门邪道是走不同通的。
完颜璟不理在一旁暗自得意的完颜从宪,毕竟他又不是完颜从宪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完颜从宪心中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完颜璟又去看了武器库,武器库的大体设施与之前的粮仓差不多。
毕竟都是用来储存东西的,只不过所储存的内容有差别罢了。
武器库唯一与粮仓不同的地方,在于武器库的防卫设施要比粮仓的防卫设施要齐全,要好过粮仓许多。
武器库外的围墙是用砖石建造而成,大门都是铁的。
每一次开关大门,都要六名士兵同时推动才能打开、关闭。
从这些表面的东西就能看出军营对于武器库的重视。
伴随完颜璟一同走入武器库的完颜从宪,这会如同一只勤劳的蜜蜂一般,替完颜璟介绍着武器库中的各种武器铠甲。
武器库中除了个别平常不常见的武器外,大部分武器完颜璟都了解。
毕竟冷兵器时代的武器装备又不像后世热武器一样分多种类,多型号。
就这一会,完颜璟已经对武器库中的各类武器都过了一遍眼。
等到一众大内侍卫穿上棉甲,拿上武器各自对战实验合格后,完颜璟便结束了对武器库的视察。
接下来完颜璟又来到马厩,也就是专门养马的地方。
从中都带来的马夫,皇家牧民,大内侍卫中的骑兵等,分三伙人一同检查战马的肩高,战马建康与否,以及各种战术动作。
一整套下来,虽然耗时长久,但从马群中跳出来的一百多匹战马却依旧合格。
等到最后一站,便是观看中军士兵的操练,与各军种配合。
……
第三百七十三章古北山演练
北风吹动,战马嘶鸣,旌旗蔽日,杀气腾腾出九逵。
此刻古北山大营中,一万多从全军中选拔出来的士兵,按各自军种组成一个个方阵!
完颜璟负手站立在点将台上,目视着校场中煞气可冲动云霄的军阵,心中顿感豪迈!
一阵北风吹过,吹的八色龙旗呼呼作响。
好在今日天公作美,虽然日头高照,但时不时吹过的北风缓解了士兵身上的闷热。
校场内身穿棉甲的五旗士马,按各旗所列分成五个方阵。
女真正白旗骑步混合列于中央,汉军正白旗弓弩手、刀盾手、长枪手等步兵种类列于北方。
蒙古正红旗全部以轻骑兵列于南方。
吐蕃正蓝旗以轻骑兵列于西方,吐蕃镶红旗同样以轻骑兵列于东方。
完颜璟身侧的完颜从宪得到完颜璟的示意后,便挥动旗帜,下达变阵的命令。
霎时间,一万多人的五旗军阵,立刻整齐划一,干净利落的变换阵型。
最后五旗合一,分别由枪兵在前,刀盾兵在后,左右两翼分别是弓箭手跟弓弩手,周围一队队骑兵策马游走。
看着执行命令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的军阵,完颜璟身后的一众文武官员情不自禁的点头赞许。
看着一个个膀大腰圆,各种战术动作信手拈来,变换阵型一切如行云流水般熟练的士兵,不得不承认八旗真乃国朝支柱也!
等观看完五旗协同演练后,接下来各旗兵马回归各营,完颜璟等人从一座座军营穿梭而过,视察各旗单独演练情况。
整座古北山大营中,木栅栏环绕,毡包如星光密布大地。
壕沟,拒马阵,鹿角,陷坑,瞭望塔,箭塔,马厩,储粮房,储水房等设备齐全。
每一旗的营地皆按相同标准建造。
“陛下请看,这是我女真正白旗的勇士,他们正在操练步阵。”
完颜璟听闻完颜从宪的介绍,便朝自己眼前的校场看去。
只见有不下一千余名身穿白色棉甲的士兵,正手持盾牌与大刀,与手持弓弩、长枪的的士兵,正配合练习防御与突进!
完颜璟看了一会,忍不住问一旁的完颜从宪道:“易郡王,朕看既然是我女直子弟,为何操练时只有步兵,而没有骑兵了?”
完颜璟这么问,实在是被眼前的一幕弄蒙了。
女真旗又不是汉军旗,按理说女真旗应该是骑兵步兵一起配合操练才对,又不像汉军旗,只操练步兵就行了。
可眼前的女真兵却只操练步兵,而不操练骑兵,这明显与女真旗的战术装备不符,故才有了这么一问。
完颜从宪看着一脸好奇的完颜璟,心中得意好笑,却不敢表达出来,只能强忍着笑意替完颜璟解惑道:
“陛下圣明,女真正白旗确是要骑步合练。
不过练习之时会在下午合练,而早上时是分开练习的。
现在是步兵练步兵的,而骑兵练骑兵的。
若陛下现在就想看步骑合练,臣现在就为陛下展示合练之法。”
完颜璟听闻完颜从宪的解释,恍然大悟道:“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啊!
分开练习然后再合练,嗯,这个方法不错。
倒是朕之前想差了,不过朕今日确是想看一番我女直子弟的步骑合练,你准备一下吧。”
“臣领旨!”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完颜从宪断然不会拒绝,毕竟皇帝最大,任何规矩遇到皇帝时都可以更改。
完颜从宪也不会头铁的去阻止皇帝更改演练规则。
否则当初在细柳营说披甲而不能行礼的周亚夫就是完颜从宪的下场。
毕竟在当下时代,当兵属于吃皇粮,吃皇粮了那就是皇帝的兵马。
既然是皇帝的兵马,那皇帝下发的任何命令都要一丝不苟的去执行,不能分对错,也不能让皇帝按着将军的意思来做事。
如果哪个将军敢这么做,那他就是妥妥的逆臣贼子。
而当初的周亚夫就这么做了,让皇帝按他的意思行事,所以他最后悲惨的结局,也有他自身分不清政治敏感的原因所在。
完颜从宪不再去纠结这些政治问题,转头便吩咐一旁的下属立刻执行步骑合练。
没让完颜璟多等,两刻时后,一千余左右的正白旗骑兵策马来到校场边缘。
在完颜璟等人的注视下,开始与校场上的步兵合练。
一千名骑兵分成以两百骑为一个组队的锥形骑兵阵。
五个分开的锥形骑兵阵中,每个阵型中二百多个身穿白色棉甲的轻骑兵。
这些轻骑兵先是组合在一起,尔后又分开,然后在领头的左领一声令下,各自慢慢骑马小步跑动起来。
在经过一阵助跑之后,左领下令,旗帜兵传达命令至全军。
在完颜璟等人的眼中可显然看到,骑兵的马速加快,如五支长枪一样,突进了一堆稻草人之中,然后快速从步兵两侧掠过。
返回身,一千名骑兵各自分成五百人一个队形,伴随步兵左右两翼,缓缓向前推进!
“杀!”
“杀!”
“杀!”
在离靶场一百步时,步兵弓弩手最先射击。
边走边射,经过三轮箭雨后,弓弩手有条不紊的后撤,步兵刀盾手上前护卫,而骑兵依旧于两侧游走。
此时已经接近靶场五十步。
这时,等步兵顶着盾牌近前之后,位于步兵两侧的骑兵终于开始动手。
步兵两侧游走的骑兵,在远处之时,先是策马奔腾,与步兵拉开距离。
然后分成五十人一小队的战术,分别向着靶场两侧冲锋!
等这些骑兵到达三十步距离时,双手放开缰绳,开弓搭箭朝前速射。
射完两轮箭雨,在近前之后,不做停歇依次从两侧掠过,同时用马刀骑砍。
等再次从草人两侧冲过之后,这些骑兵又分散成三五一伙,围绕草人一圈,奔走骑射。
而同时在后方的步兵已经跟上,到达靶场草人跟前。
步兵中在于盾牌之后的长枪兵,齐齐大吼一声,在前方的盾牌兵左右散开之后,如狂风暴雨般向着草人堆冲去!
在长枪兵第一波冲入草人堆后,刚才四散开的刀盾兵立刻抽出大刀紧随其后,形成两三人一队的阵型,与长枪兵配合冲阵!
等演练到这种程度时,已经观看了半天的完颜璟等人已经明白,枯燥无比的演练要结束了。
虽然演练看起来沉闷又枯燥乏味,在不懂的人看来犹如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任何意思。
可这些演练正是检验一支部队强与弱的最直观表现。
能披着厚重的甲胃,在长枪兵、弓弩兵、刀盾兵、骑兵等多兵种协同配合默契,能在演练中不出一点错,就是夏军、宋军都不一定能做到。
……
第三百七十五章绿营规划
观看完演习回来之后的完颜璟,抽空又去了视察了一趟密云附近的绿营兵马。
一圈巡视下来,对于绿营的状态,完颜璟说不上失望或满意,昨日绿营八旗联合的演习,虽然最终以绿营失败而告终。
可绿营在演习中的表现中规中矩,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得来说属于合格,毕竟绿营属于半野战半治安兵马。
绿营装备上除了常见的刀枪弓箭之外,多数绿营兵都是穿布衣或简单的布甲。
至于皮甲只属于少数绿营精锐的装备,更好一些的棉甲以及铁甲都属于军官装备,以及一些高级军官的亲兵所穿戴。
或许对上宋夏两国的主力精锐或力有不逮。
但对上夏宋两国的地方杂牌军,绿营对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完颜璟对于接下来绿营的规划,是属于后方守备镇压力量。
到时候八旗负责前方进攻打仗,绿营跟在后头负责接收新占区的治安防守。
这样一来便可节省八旗负责后方的兵马,将好刚用到刀刃上。
八旗才能发挥出一支机动兵马的威力,在运动战中三个宋军都不够八旗打的。
搞不起后世的机械化部队,钢铁洪流,那就搞个十三世纪的机动化部队战马洪流,倒时候横推南国,马踏天下!
这也是今年以来,完颜璟对绿营多加重视了的原因,虽然做不了主力,但做后方守备力量还是很好用的。
现在金国有三十万左右的绿营兵力,等打完西夏,估计还能添加十多万西夏降兵组建的绿营。
到时候进攻南宋的时候,金国就有四十万的绿营,三十万的八旗,全国共高达七十万的总兵力。
届时十万八旗加二十万绿营,共计三十万兵马将会成为接下来的南征主力!
还有吴曦的十万川军,这样一来南征兵力就是四十万!
如果再算上漠南漠北蒙古王公的编外兵马,以及苍头,民夫壮丁等,人数分分钟破百万!
百万大军过长江,将不再是幻想!
这力度可比原时空的蒙古南侵的兵力还要庞大。
毕竟原时空长年拉锯的金蒙两国将中原打烂了,蒙古开国之初那种如日中天的势头已经被金国磨的差不多了。
等蒙古南侵的时候,中原不止没能成为蒙古的助力,反而成了蒙古的累赘。
再加上蒙古精锐老兵大部分都折损在了日积月累的金蒙战争中,所以蒙古几次南下的时候,兵力根本多不起来,只能用质量来弥补数量上的差距。
而兵力稀少的蒙军经常东奔西跑,根本无法扩大胜利之后的战略优势,无法对南宋形成一击毙命的战果!
这也是南宋可以坚持那么多年的原因所在。
如果没有金国在前方挡着,替南宋消耗了一波蒙古军力的话,就凭南宋拉跨的军事力量,遇到锋芒正盛的蒙古绝对一波跪。
在金国丢了北方辽东等地,凭借半壁江山,还能两线开战压着南宋打。
连蒙古一众开国将领都带不动的盟友,从这就能看出南宋的军事力量是真的拉跨,说是古代最垫底的军队,是一点也不夸张。
就连被称为可比肩岳飞的孟拱,在没有蒙军帮忙的情况下,都被武仙军团多次击败,甚至打的孟拱一人弃军而逃。
最后还得借道蒙古,借蒙古之力,在三峰山一战彻底歼灭金国最后一支主力。
可以说看似蒙宋联合覆灭金国,其实不然,从野狐岭开始,到三峰山一战,金国的所以主力部队都是葬送在蒙古手中的,与南宋关系真的不大。
如果没有蒙古帮忙,就凭宋军一家,不要说主动出击击败金国了,就是防守,有时候都防不住金国的进攻。
每一次金国在北方抵抗住蒙古之后,兵马向南调动南征的时候,宋国基本上败多胜少,被金军打的抱头鼠窜。
每一次都要靠蒙军救援,宋军才能摆脱被金军一路打穿的风险。
如果要从历史中找个比喻的话,那金国跟明朝很像,宋军跟李自成等农民军很像,蒙古则跟清军很像。
每一次金国在南方势如破竹,打的南宋无抵抗之力时,蒙古都会从北方进攻金国,牵动金国南征主力回防,进而让南宋有喘息之机。
等金军撤回北方,南宋站稳脚跟后,再从南方骚扰金国,让金军在南北方疲于奔命,顾了这头,顾不了那一头。
这就跟清军进攻明军一样,每一次等明军快要歼灭农民军的关键时刻,便会扣边入关,牵动明军主力回防。
可以说,要是没有蒙古这个王者选手带飞宋军这个青铜选手的话,宋军给他一辈子都别想打败金国。
不是金国太厉害,是宋军太烂了。
烂泥扶不上墙这句话就是宋军的真实写照。
至于后来宋军抵抗蒙古多年战绩,这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反而是宋军无能的另一个证明。
蒙古最厉害时期就是铁木真与窝阔台、拖雷,这两代人的时候。
在这个时期,蒙古势无可挡的力量都是被金国与西夏消耗掉的,等于替南宋做了肉盾。
等到蒙古南下的时候,已经是蒙哥,忽必烈等第三代人了。
那个时期的蒙古开国精锐,已经死的死,伤的伤,退的退,蒙古的武力已经下降的特别严重。
而且当时蒙古全世界开疆扩土,留在中原南征的蒙古军队根本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金国降兵,与宋奸部队在与南宋激战。
而且当时的中原残破不堪,蒙古向南方用兵的时候,兵力最多二十万,平常顶多十万左右。
就这点兵力大部分还都是金国降兵,与宋奸部队组成的。
蒙古用二线部队,还能以少胜多,压着南宋打,可见南宋弱到了什么地步。
南宋集合全国之力,借助坚城天险用防守战术,抵抗十多万伪军四十多年,这样的战绩真没什么好吹嘘的。
真正抗蒙主力,还得是金国与夏国。
两国多次跟蒙古本部军作战,还能野外主动出击,多次战而胜之。
这期间两国让蒙古军队损失惨重,让铁木真不得不去西方捏软柿子,铁木真致死都没能灭掉金国,这才叫抗蒙主力!
至于南宋,在防守的状态下连连蒙古的二线部队都打不过,他凭什么来抵抗完颜璟的百万大军!
原时空宋军拉垮的表现,也正是完颜璟打算六七年内覆灭南宋的底气所在。
届时南征的金军可不是原时空的蒙军!
金军十万八旗主力,三十万绿营二线部队,这样的力量起码是原时空蒙军的四倍之多!
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他南宋拿什么来抵挡!
给南宋五六年的时间,都是高看他了。
……
第三百七十四章密云演习
登高望远,一座黄土小山坡上,配合完颜璟观看绿营八旗演习的文武众臣,这会看着下方狼烟四起的山头,与骑兵疾驰趋起的飞扬尘土,倒真有那么一丝战场的气氛。
按照这次兵部拟定的演习规划,从直隶绿营出动六千步兵,一千骑兵,共七千余人作为防守方扮演夏军。
而八旗与山西绿营共三千人作为进攻方,其中扮演进攻防的八旗共有一千余骑兵,山西绿营有两千步兵。
这次演习的地点就在密云山地中,选择了一处环境与西北相似的地方作为双方攻防之地。
这次集合绿营八旗联合演习,就是为了检验八旗与绿营的配合作战能力。
目前作为扮演夏军的直隶绿营,在其直隶绿营提督丁国珍的指挥下,占据两处峰脉,布置壕沟、拒马阵、鹿角、陷坑于半山腰以及山底之处。
六千步兵,分为两部各自占据一面峰脉,以为掎角之势。
最后的一千骑兵被丁国珍布置在后方,作为最后的杀手锏。
而对面负责进攻的一千八旗与两千绿营,则在一名八旗都领的指挥下合军一处,以步军在前,骑兵在后的方式最先对西面的山坡发起试探性进攻。
演习双方的武器均为木制武器,箭头以及枪头上缠有布条,沾上白灰作为记号。
演习双方要害部位沾有白灰者,便会被一旁兵部临时组建的监察员,裁定为阵亡或受伤退出战斗。
尽管这种方式原始麻烦,且漏洞很大,但这也是当前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了。
就在完颜璟等人于山头观看的同时,下面各支演习部队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参与演习的部队人数加起来多达上万人,庞大的演练场实际上依旧是不足以呈现出真实情况。
作为一场野外攻防战,假定的是双方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存在,然后金军主攻,“夏军”主防。
金军攻上山头,砍掉“夏军”将旗便为胜利,而“夏军”只要能保持阵地不失,守住阵地四个时辰便为胜利。
此时,将自己军帐安扎在西面峰脉的直隶绿营提督丁国珍,这会背着手,围着眼前简陋的沙盘,对一旁的一众下属道:
“敌人现在合兵一处勐攻西面,光凭西面的三千守军很难守住阵地。
本提督欲派骑兵绕后,等敌军进攻到山腰之时,从侧翼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说罢,丁国珍环视一圈,看着脸色沉重的下属,说道:“各位觉得本提督此策如何?”
一众直隶绿营军官听到上司所说,各自互相看了看,皆没敢说出不同意见。
就在丁国珍以为众人都赞同,要下达军令之际,人群中的一名年轻游击突然出言道:“大人且慢!”
突兀的声音,让帐篷内的众人皆注意到了这名发言的游击。
丁国珍看着这名出言的年轻将领,心中不满,略微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叫停本提督,可是有不同见解?”
那名年轻的游击这时走到沙盘之前,先是对着丁国珍拱手道:“卑职通州游击姜晨见过大人!”
尔后姜晨手指沙盘中代表八旗的军旗道:“刚刚大人所说,卑职确有不同意见。
大人提出骑兵绕后之法,卑职认为不可能成功,甚至会将我部一千骑兵全部葬送在下方!”
姜晨之言,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众人皆以震惊的目光看着他。
只觉得此人心直口快,胆子够大,胆敢当众反驳提督大人的决策,不管怎么说,以后肯定没前途。
众人虽然心中嘲笑姜晨的做法,但却不会说出来,一个个紧闭口舌,静看事态发展。
丁国珍勐然听到此人如此反驳自己,面露不快,有心呵斥。
但想起皇帝在观看此战,不想给皇帝留下不听言路,刚愎自用的坏形象。
故,黑着一张脸,打算听他说完,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过后定要叫他好看。
“哦?既然你认为不妥,那你便说说为何不妥,又该如何部署?”
丁国珍心中的弯弯道道姜晨自然不知道。
在听到丁国珍谦虚纳戒后,兴奋之下,放开嘴角道:“启禀大人,卑职说大人之法不成,是因为我部所遇敌人不同。
若对面是一般之敌,大人之法自无不可,可现在我部遇到的可是女真八旗啊!
虽然只有一千八旗兵,但也不是我部区区一千绿营骑兵可以抗衡的。
请大人试想一下,等我部一千骑兵绕后进攻敌军后方一千八旗时,一对一的情况下,可能敌的过如狼似虎的八旗兵?
不用想也明白,根本敌不过,而敌方前面有两千山西绿营拖着我军,我军无法在一时半会之内赶到支援。
而敌军只要用山西绿营拖住我们,八旗兵便可在短时间之内击溃我军绕后部队!
等我军丧失了这唯一的骑兵之后,我军就在无一点反制手段了。
失去骑兵之后,接下来便只能防守了。
可守久必失,我军被敌军牵着鼻子走,打起来终归束手束脚,无法使出全力!
所以卑职说大人刚才之策不通矣!”
姜晨话音落下,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姜晨,将姜晨看的怪不好意思。
丁国珍不由地对眼前之人刮目相看,刚才被打断的不满早已经烟消云散,这会心中只有庆幸。
今日多亏了姜晨劝戒自己,否则真按自己刚才的思路指挥的话,恐怕一场大败就在眼前。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打了一场败仗,给皇帝与诸位中堂留下一个无能的映像,以后纵是不被重视退居二线,那也别想再进一步了。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因为一场演习而被判了刑,以后无法在进步,这是丁国珍绝不想看到的。
那种没了权利,被别人所遗忘的感觉,丁国珍绝对不允许发生。
这场演习中的夏军主将,可是他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得来的。
本来用政治利益交换来演习中的夏军主将一职,就是为了在演习中好好表现,让皇帝记住自己,为将来能参加西征南征所做的准备。
可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造成无法进步,甚至是被朝廷所遗弃,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至于姜晨落了他的面子之事,在大是大非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如姜晨能在此战中助自己得胜,纵是让姜晨再落几次面子都无妨。
……
第三百七十六章节夫无能
金明昌十年、西夏天庆六年,南宋庆元五年五月十六(1199年)。
临安夏雨初霁,烟雨过后临安处在一片鬼灯白雾之中。
位于临安权利中枢的临安行在中,此刻宋官家赵扩,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何澹二人迎着雨过凉风,缓缓行走在亭阁楼宇之中,
“刘光祖因为《涪州学记》一事被张釜弹劾,现以贬于房州(今湖北房县),这是今年来第几个因为党禁而被贬职的官员了?”
对于赵扩的问话,何澹并没有明确答复。
因为党禁一事由韩侂胃主导,是维护韩党政权的利器,韩侂胃不允许任何人多嘴,何澹身为韩党成员,不敢忤逆韩党领袖韩侂胃的决策。
而刚刚赵扩说的刘光祖被贬一事,就是因为主管玉局观的刘光祖撰稿《涪州学记》指斥“以道为伪”,以“好恶出于一时,是非定于万世”为言。
在书中指槐骂桑,指责韩党把持朝政,明里暗里的讽刺韩侂胃。
于是在今年二月,谏官张釜劾奏其谤讪,刘光祖因此遂落职,贬于房州居住,学禁至是更趋为严!
赵扩现在说起此事,无非就是借机敲打韩党。
因为何澹是韩党重要成员,故赵扩想借何澹之口给韩侂胃传达自己的不满,想要告诉韩侂胃不要太过分。
赵扩的意思何澹自然明白,可何澹却装作不明白,不想参与此事被韩侂胃厌恶。
在何澹看来,宁可得罪官家,也绝不能得罪韩侂胃。
因为赵扩耳根子软,贪慕虚名,害怕谏台文士,对于公论更是唯唯诺诺,纵是得罪了赵扩,赵扩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可如果得罪了韩侂胃,以韩侂胃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没有何澹好果子吃,宁可得罪君子,也不绝不得罪小人。
君子可欺之以方,此话用在赵扩这种守规矩的君王身上依旧可用。
赵扩此人的性格就决定了不被臣子所惧怕所恭敬。
因为赵扩接受的教育就是公论为公,要尊重谏台谏言,要爱护文士。
所以赵扩哪怕登基之后,依旧守祖宗法度,从不违背谏台的话。
而韩侂胃就是看准了赵扩这一点,所以韩侂胃要实施政策,或打击政敌的时候,便会指使谏台以所谓的公论之言,上奏赵扩按韩侂胃的意思来行事。
哪怕有时候赵扩明知道党禁不好,一些忠臣是被冤枉的,可赵扩依旧不会拒绝谏台所言。
谏台说此人是忠臣,哪怕这个人是奸臣,赵扩依旧会将他当做忠臣。
谏台说此人是奸臣,哪怕此人清名满天下,却依旧会被赵扩当做奸臣。
或许是赵扩想要维持一副儒家仁君的形象,或许是赵扩不敢得罪谏台文士,怕被天下人指责违背祖宗法度。
可不管赵扩心中如何想法,他表面上永远是一副听谏纳劝,以公论为准的态度。
不管谏台提出什么意见,好的坏的,赵扩都会以谏台的意思来行事,赵扩从不会拒绝谏台之言。
而宋国的谏官都是韩党成员,被韩侂胃所掌握。
这也就是说,谏台的话不是天下公论,而是韩家私论,韩侂胃就是通过谏官这种赤裸裸的阳谋来操控赵扩。
赵扩已经实质性的成为了韩侂胃的提线木偶,如傀儡一般被韩侂胃所操控。
而赵扩哪怕明知道谏台的话就是韩侂胃的话,并非什么天下公论。
可赵扩自幼接受的教育,让赵扩不敢拒绝,也不想拒绝,也不会拒绝谏台之言。
用后世的话说,赵扩就是被韩侂胃道德绑架了。
赵扩如果不想听从谏台的话了,除非他能自我打破他自幼行成的三观。
可赵扩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他不敢与韩侂胃翻脸。
甚至潜意识中告诉他不能做出非儒家仁君的事情,不能毁坏自己一直保持的仁君形象。
所以赵扩纵是对韩侂胃打击异己的事情有所不满,他也不敢明面上去说。
只能在暗地里旁敲侧击的让何澹劝告韩侂胃,让韩侂胃不要太过分。
可何澹已经对赵扩失望了,皇帝只有仁慈,而没有威势,让朝臣根本不怕赵扩。
而且赵扩的自我道德绑架,这更让朝臣不将赵扩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且赵扩耳根子软,对于谏言是言听计从,从不反驳,赵扩这样一副样子,给不了何澹安全感。
何澹敢保证,如果他今日听了官家的鬼话真去劝告韩侂胃,韩侂胃过后一准指示谏台弹劾他。
到时候官家肯定不敢拒绝谏台,反而会从善如流将自己贬职。
在何澹看来,听官家的话吃力不讨好,好处没有,坏事一大堆。
而且官家没有担当,不会保护为他做事的自己人。
且太自私,只想着他自己的虚名,真出了事只会让心腹去背锅,把他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就怕他名声受损。
这样的官家何澹是真的不敢将宝往他身上压。
同样是皇帝看看人家金帝,人家那才叫皇帝。
人家金帝对忠于自己的人,高官厚禄,大力支持,受皇帝保护不怕任何人陷害。
纵是犯了错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下属改正的机会,虚名什么的从来不被金帝所看重。
对待敌人永远是雷霆手段,让自己人如沐春风,让敌人闻风丧胆!
这才叫真正的皇帝,在何澹看来在完颜璟手下做事,绝对比在赵扩手下做事舒服。
起码人家金国的皇帝有担当,为完颜璟做事的臣子犯了错,不止不会受到惩罚,反而还会受到皇帝保护。
这跟自家皇帝将臣子推出去背黑锅的表现一比,完全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两国皇帝的性格不同,连带着两国官员的行事风格都有所不同。
在金国,官员敢为皇帝做事,不怕做错事,所以金国的行政效率,政策执行,以及官员的自主施政能力都很强。
而在宋国,因为皇帝不敢担当,唯唯诺诺的原因,连带着宋国官员平常都保持着一副,少做少错,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心态。
这样的官场风气,逼着官员宁可挽着女人逛西湖,去游山玩水,也绝不做分内之事。
能打仗的将军,被一群不会打仗的将军坑死,能做事的文官被一群不想做事的文官所排挤。
所以说节夫无能丧权辱国,军人在西北打不了胜仗,挽着女人逛西湖,这还真不能怪这些官员。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皇帝与中枢都歪了的时候,也就别指望下层不歪了。
这些何澹明白,估计赵扩也明白,可赵扩都装聋作哑了,那何澹看自然也装聋作哑。
……
第三百七十七章背刺韩党
漫步在走廊的赵扩,看何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疑惑之貌,心中就大为不满。
很明显何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
“何卿?”
“臣在!”
不管何澹心中如何鄙夷赵扩,可面上的恭敬却从来不会少。
现在何澹做出一副敬听官家吩咐的样貌,让赵扩想发火都发不出来。
毕竟何澹一副恭恭敬敬,有礼有节,一副标准的臣子之态,不要说赵扩这种爱名守规矩的皇帝了,就是不守规矩的皇帝,也无法找出何澹的错来。
“你……唉……”赵扩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最后终是没有将刚才所想说出来。
眼见气氛即将沉闷,赵崇便转移话题道:“那个逆贼来临安了?”
赵扩话音落下,何澹愣了一愣,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赵扩口中的逆贼是谁,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赵扩口中的逆贼是指谁了。
不过何澹并没有顺从赵扩的话回答,反而劝戒道:“回禀官家,赵侍郎现在是北朝礼部侍郎,是代表北朝所来,不管之前有何仇怨,都不能以私废公!
这次赵侍郎是上国天使,官家身为一国人主,不应以私牵公,坏了礼节法度。
传扬出去,于官家贤名有碍,于朝廷威名有损,逆贼之言,不和礼制,万不可再言,望官家警怀!”
赵扩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何澹,突然哈哈一笑,一副受教的模样道:“是朕一时心急,险些坏了礼法,连累朝廷名节受污。
好在何卿忠于国事,勇于谏言,让朕没有酿成大错,朕自勉。”
尽管何澹被赵扩看的浑身难受,可还是微笑道:“官家言重了,劝戒君王,这是臣分内之事,当不得官家美言。
官家仁君德道,纵是没有臣多嘴,官家也会自勉于言行,刚才一时急迫口不择言,此乃人之常情。”
“嗯。”赵扩背负着双手,站在屋檐下,看着如珠帘一般从瓦片上间连不断滴落的雨珠,赵扩一时感慨万千道:
“其实赵崇宪投金一事,经过这些年来的日烛风吹,朕早已经忘却了。
如不是这一次赵崇宪突然南来,朕都快忘记有这么个人了。
不过赵崇宪投金一事,确实是我宗家之耻辱,所以此次不管赵崇宪南来何意,朕都不会逐了他的愿。
赵崇宪为虎作伥,朕碍于国情虽不能将他怎样,可让他无功而返,还是可行的。
朕想韩相应该与朕是一个意思吧?”
何澹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倒也不关紧要,便出言道:“回禀官家。
韩相与官家所思相同,韩相甚至一直没有接见赵崇宪。
现在赵崇宪就在礼宾馆待着,这段时间一直在临安活动,宴请朝廷文武官员。
看样子是想借朝廷百官之力,促成与官家的见面。”
何澹说完,赵扩突然说道:“他宴请文武百官,有宴请何卿吗?”
何澹虽然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了,可对于皇帝的问话不敢不答,便如实回答道:
“确实邀请臣了,可臣并未答应,可朝中其他同僚,碍于金国的面子,没敢不答应,倒是赴宴了。
可总得来说,朝臣去得少,民间士绅文人倒是去得很多。”
“为何?”
“赵汝愚。”
“哦,也是。”赵扩恍然大悟道:“民间士绅文人多是赵汝愚所留余孽。
这几年没少给朝廷添麻烦,这群逆党去结交赵崇宪倒也说得过去。”
“是的,韩相也是这般看法。”
话音落下,君臣二人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赵扩伸出手,将一滴雨水接落在手心,看着手心中即将破碎流逝的雨珠,赵扩神色复杂道:
“金人想与我结盟,你认为朝廷应该如何选择?”
何澹有些受惊道:“此等国事,臣不敢妄言!”
赵扩看着小心谨慎的何澹,慰言道:“你说说吧,就当咱们君臣二人闲谈,朕不会说出去得。”
尽管赵扩表现的无所谓之态,可何澹不敢赌。
说是闲谈,可何澹不是刚入官场的愣头青,真信了官家的鬼话,最后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所以何澹依旧谨慎道:“此等决定国运兴衰之事,臣一人不敢妄言,还望官家公论为准,群相商谈再做考虑。”
“唉!”赵扩看着不与自己说实话的何澹,不由叹气自语道:“金帝封禅的时候,居然没有去泰山,而是去了长白山。
百官皆笑金国此蛮夷之态,可真是如此吗?”
赵扩突然转头盯着何澹有些激动道:“不是的,不要自欺欺人了,金人不去泰山不是他们蛮夷不懂礼法,而是他们嫌弃泰山!
他们为何嫌弃泰山,就是因为我大宋在泰山封禅过,所以他们嘲笑我们,觉得我们无功而去封禅,我们才是蛮夷!
金人不屑于再去泰山封禅,他们觉得在我朝封禅过后再去泰山封禅是对他们的国格的侮辱!
耻辱!耻辱!真宗他亲手将我朝钉在了耻辱柱上!
往后世人说起泰山,我大宋就是世人的笑料!
朕不想这种事情发生,朕要改变这一切!
灭了夏国,以后北伐,朕亲自去泰山封禅,知耻而后勇,将泰山因为真宗而失去的地位,重新拿回来!
既然是先祖犯的错误,那就让朕这个后人,来弥补先祖犯过的错误吧!”
赵扩红着眼睛,双手颤抖死死抓住何澹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何卿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韩节夫既然做不到,帮不了朕,朕只能拜托何卿了!”
何澹看着有些疯癫的赵扩,心中勐然一颤,带着疑惑之色拒绝道:“官家的难受与煎熬臣感同身受。
官家对列祖列宗的孝心,臣自然愿助。
官家对臣敞开心扉,臣自然愿为官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数十万大军都灭不掉的夏国,韩相都无能为力的夏国,臣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为官家完成覆灭夏国的重任啊!
非臣推辞,实乃能力有限,不敢狂言担此重任,还望官家明鉴!”
赵扩不给何澹继续推辞的机会,使劲抓住何澹的手,带着一丝恳求道:“不,何卿有办法,也有能力替朕完成灭亡夏国的大愿!
还望何卿助朕!”
“臣能力有限!”
“何卿真忍心看祖宗受辱乎?”
“臣自然不想,可臣实在无能为力啊!”
“不,以前或许无能为力,可现在机会不正在眼前吗?”
“哪……嘶……官家是说金?”
何澹大惊失色道:“不成,不成,有海盟之祸在前,臣宁可死,也绝不敢受此命!”
赵扩突然一把抱住何澹,用力搂着何澹肩膀,在其耳边沉声道:“此事如成,朕封何卿为平章军国事!”
何澹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唾沫,有些结巴道:“这……这……”
……
第三百七十八章迷雾
自唐宋以来,宋朝中枢宰臣权大高于宰相者可分为平章军国重事,同平章军国事,平章军国事三者。
此三者间的职掌及区别都各有不同,所代表的权利与政治地位也各不相同。
其中平章军国重事的职掌:六日一朝,过问大典礼,大刑政及进退侍从官、三京尹、三路安抚使以上高级臣僚。
总而言之就是,管大事,不管小事。
同平章军国事的职掌:三日或五日一赴都堂,过问军政大事,名义上低于平章军国重事一等,除去“重”字,实际上事无轻重、无不过问,实兼三省大权。
平章军国事的职掌:三日一朝。战事起,一日一朝,垄断朝政,侵夺宰相之权。位在宰相之上!
省“重”字,所过问事广;省“同”字,所任则专,实际上比“平章军国重事,同平章军国事”地位高。
所以在这里赵扩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何澹帮他,事后他的权利地位将会超过韩侂胃。
而何澹也正是明白赵扩的意思,所以口风从之前的坚决变得软弱了起来。
官家想让他与韩侂胃打擂台也好,还是想要弃韩扶何,这些对何澹来说,与平章军国事一比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不过有些话何澹不能明说,还要看赵扩接下来对他的扶持力度,如果这次赵扩真能下大魄力给他放权,那他背叛韩党,另起炉灶建立何党也不是不无不可。
可如果官家还是以前的软弱性子,对台谏言听计从,那他何澹返身找韩侂胃将官家卖了,也就不能怪他了。
此时何澹脑袋思绪万千,在与赵扩稍微交谈了一会后,赵扩眼见何澹已经心不在此,便放何澹出宫了。
何澹也不知自己何时出宫,然后坐在回家的官轿中的。
等回到府上的时候,何澹才勐然惊醒,自己着了官家的道呢!
今日官家与他的交谈的景象历历在目,仔细回顾一番后,何澹终于明白了官家的意图。
之前官家说什么不让赵崇宪功成,让赵崇宪无功而返,然后还问自己什么意见,还说他与韩相一个意思,坚决不与金国盟约等等,全他娘的是狗屁!
自己终日打雀今天竟然被雀啄了眼!
现在仔细想像之前赵扩的言行,这哪是不同意与金国盟约啊,这是巴不得与金国现在就联合!
官家给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故意试探他罢了。
好在自己当事表示不反对也不赞同,一副推脱让大家共商的样貌,才让官家以为自己不与韩侂胃一条心。
甚至对于盟约一事更是没有抵触之心,让官家才下定决心选择了自己。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推脱,而是一幅视金如仇,坚决不与金人盟约的样貌,估计最后官家对自己的那些话也就不会说了。
果然以前小瞧了官家,还真当他是个什么不懂,没有心计的提线木偶了。
今日一番言谈,却不成想官家还有这等心计与城府。
弄清楚了遭遇的何澹,连晚饭都没吃几口,就回到书房中唉声叹气。
直到何澹之子何处仁下值回家,发现何澹神情低落,便担忧问道:“父亲可是有何不决之事?”
何澹听到长子发问,也发现自己确实没管控好情绪,怕家人担心,便微笑道:
“为父阻碍,刚才思虑公事有些走神罢了,倒是你今日怎得下值的这般早?”
何处仁看到父亲不想多说,也便未继续纠缠不休,而是回道:“还不是金使一事闹得。”
听到此话,何澹来了精神,赶忙道:“金使一事与你们这般小衙门应该没有关联吧?
朝廷也没有传出什么风声,你们怎得与金使关系到一起的,或许说你们听到了风气?”
说起此事,何处仁便有些郁闷道:“父亲是久坐金銮不问残灯事。
朝廷的衙门什么时候保密过?
不要说行宫了,就是行在的各级衙门哪个不是跟四处漏风的筛子一样,一有消息听风是雨,立刻就能传遍整个临安,过不了多久估计整个大宋都知道了。”
“如何说?”
父子二人关系甚好,何处仁也不瞒着其父,如实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天临安官场与市井传遍了朝廷要与金国求盟的事情。”
“求盟?”何澹不可思议,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确定你没听错,是朝廷与金国求盟而不是金国与朝廷求盟?”
何处仁对父亲何澹的反应有些疑惑道:“是啊,没听错,是朝廷与金国求盟,不是金国与我求盟!
再说了这种事情怎敢轻易开玩笑,这两天临安都传遍了,贩夫走卒谁不讨论一番,这种事肯定不会听错。”
听到儿子的话,任何澹平时如何精明,这会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明明是金国向朝廷求盟,怎么传到外面就反过来成朝廷向金国求盟了。
这情况不对,里面绝对有事,这般诡异的事情让何澹瞬间提起了心。
“跟为父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澹这一刻迫切的想要知道外界到底是如何说的。
何处仁看到父亲焦急严肃的样子,纵是在闭塞,也知道准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一五一十道:
“此事我等小官也知道的不多,多是从别人口中听来……”
何澹看到儿子扯不到正题上,有些烦躁道:“不要说无关之事,说重点,就说外界是怎么说的。”
被何澹这么一催促,何处仁立刻省去不重要的话语,直接说道:“外界都说,西北朝廷大军在去年打了大败仗!
西征大军损失惨重,十不存一!
夏军从去年开始已经调兵遣将,集结四十万大军已经挥师南下!
剑阁以北已经全部失守,朝廷大军有可能守不住四川,四川随时有失守的可能!
夏军一旦攻入四川,便可顺江而下,襄阳危在旦夕!
所以此番金使南来是朝廷有求于金国,打算联合金国共御夏军。
不过听说金国不打算参与咱们两国的事情。
所以朝廷打算说动赵侍郎,让赵侍郎看在以前同族同宗的份上,在金国替朝廷说说好话。
若能说动赵侍郎替朝廷美言,金宋联合便有八成把握,到时候自然可解西北危机!
说不定可趁此大好时机一举灭亡夏国这个百年仇雠!”
“狗屁!全他娘的狗屁!”
……
第三百七十九章洞察
听完长子的话,何澹气的直吹胡子!
睁眼说瞎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是自己清楚事情的原委,说不定还真就被这则谣言给骗了。
何处仁听到父亲口吐美言,也不由怀疑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误解?”
“狗屁的误解!”何澹气的一拍桌子道:“假的,全是假的!
你们也是愚蠢,这么明显的谣言也看不出来吗?
亏你还是吃皇粮的,西北有没有吃败仗,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还他娘的四川有失,给他夏军十个脑袋他也别想打进四川!
当年金军那么厉害都打不进四川,他夏军难道还能比金军厉害?
你放开了想也不可能吧,这种蠢话,你们居然也敢信!”
何仁处被何澹这么一顿骂,也明白了过来,自己之前确实把事情想简单了。
不过当时那个氛围所有人都信了,没有人去怀疑,反而一个个同僚都言之凿凿,断定四川坚持不了两年必然失守。
当时那个氛围也容不得何处仁多想,于是就被众人裹挟着就相信了这条谣言。
何澹看到长子尴尬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过来,于是没好气道:“这么说临安众人都信了这番说词?”
何处仁这会已经顾不得尴尬,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道:“是啊,大家都信了。
朝廷自太祖以后,对外败多胜少,要说打了大胜仗,所有人反而不信,觉得朝廷是在隐瞒真相,编个假捷报湖弄他们。
可如果说哪里打了大败仗,哪怕是假的,百姓也认为是真的!
不辟谣还好,如果朝廷真出面辟谣,反而会适得其反,百姓反而更会加重坚定朝廷打了败仗的信念。
毕竟对百姓来说,朝廷打败仗不稀奇,要是不打败仗了反而才稀奇。”
何澹听到这话,目瞪口呆道:“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朝廷打了胜仗,百姓不相信,朝廷打了败仗反而一个个深信不疑。”
何澹吐槽一下,尔后看着长子问道:“既然外界都相信了这条谣言,那么现在下面是何反应?”
说起此事何处仁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看到何澹脸色越来越差,才开口道:“其实这也正是今日我等下值早的原因。
据我所知,自从这条消息传开之后,下面议论纷纷,各衙官吏群起激愤!
今日我等几个衙门共一百多位同僚已经商议好了,明天一起去礼宾馆前向金国抗议。
指责金国身为宗主国,坐视属国有难而不救,实乃失职失礼行为。
我等就是想通过这样方法帮助朝廷,给金使施压,缓解朝廷压力,最好促成金国与朝廷的和盟。”
何处仁说罢,令何澹恼怒又面露无奈,都囔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你们!
此等心境,朝廷将来何以将大事交与尔等!”
此刻的何澹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则谣言的用意,也明白了这则谣言是何人所传。
这种事情不用臆想,八九不离十就是金国所为了。
金国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用朝廷下层官员与百姓给朝廷施压,好达成他们的目的。
下面的人不懂事人云亦云,被人家随便一挑拨,就信了别有用心之言。
最后热血沸腾,怀着报国之心,打算用这种游行方法来帮助朝廷,缓解朝廷压力。
可下面的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这种自认为帮助朝廷的行为,其实不止没给朝廷帮助,反而一腔热血下,净给朝廷添麻烦扯后腿。
这则谣言传出来之后,最终受益的是金国,所以何澹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要说金国的这种小聪明,何澹有一百种方法破除。
可现在冷静下来的何澹已经不打算揭开谜底了。
今日官家对何澹所说,何澹确实动心了。
现在难得有这个好机会,何澹便打算装湖涂。
正好借这次机会试探一下文武百官的反应,最重要的是试探一下官家的反应。
如果文武百官对联合金人一事抵触不深,那何澹就借此机会与金人谈判,做一做大权在握的秦桧也无妨。
如果官家之前只是欺骗自己,并不打算与金国和盟,甚至百官反对激烈的话,那何澹就急流勇退,趁早熄了上位的心思,接下来继续在韩侂胃身边做个韩党骨干就是了。
“父亲!”何处仁看着皱眉思考,半天不说话的何澹,还以为何澹在生自己的气,便试探的问道:
“既然此事是假的,要不我明天与同僚说明此事,我们就不去礼宾馆了?”
何澹被长子打断思考,听闻长子所说,看着长子惊惑不定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异样的说道:“不!
明天你们该怎么做继续就怎么做。
此间事情也不要说出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随大流行事,勿要自作主张,金国一事该如何决断,为父自有主张。”
尽管何处仁不知道何澹这么做是何寓意,有何所图。
但何处仁从小就听话,对于何澹的安排吩咐从来不会质疑或反驳。
于是何处仁也不废话,点头应允道:“孩儿明白。”
何澹这会解决了心事,心情颇好,看着不懂装懂的儿子,哈哈大笑道:“好了,不要想那么多,天塌不下来。
正好今晚没用膳,这会有些饿了,走,你我父子二人好好小酌两杯。”
“父命难违,不敢推辞。”
“哈哈哈哈!”
……
次日一大早,位于礼宾馆的赵崇宪便被一阵喧哗吵醒。
被莫名其妙吵醒的赵崇宪,在洗漱穿戴完毕后,怀着一肚子火,推开房门径直向大院走去。
等赵崇宪走到前院时,却发现礼宾馆中跟随自己而来的随行使臣与护兵,以及自己的随从等等。
加起来三四十号人,这会都挤在前院,紧闭院门,全部都露出一副煞白的脸色,盯着只闻声,而不未能视的围墙与大门正胆战心惊。
“大人!”
“大人!”
不知是谁眼尖看到刚出现的赵崇宪便立刻出声问候。
接下众人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向赵崇宪行礼问好。
原本焦急如焚,急得团团转的的众人,在看到赵崇宪后,立刻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向着赵崇宪三言两语便说明了这不寻常的一幕。
赵崇宪听后,眉头先是一皱,接着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上扬,诡异笑道:“这样啊?
打开大门,本官倒要看看本官以前的后辈,在本官走后有没有长进。”
……
第三百八十章被围
大门敞开,赵崇宪一提衣袍,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出礼宾馆。
随即放眼望去,离他最近的地方,先是一排背对着礼宾馆持盾严密站成一列的南国三衙军士。
这一幕很显然,是三衙军士在保护礼宾馆。
而让三衙军士如临大敌般的危险的敌人,就在礼宾馆主大街对面。
那是什么样的场景,赵崇宪放眼望去,对面人山人海,官员、吏员、文人、老人妇孺形形色色,贩夫走卒百行百业!
这一刻好像整个临安城的百姓都聚集在一起,包围了金使所在的礼宾馆一样。
吵闹不绝,骂声不断,犹如群蜂朝巢如骏奔,这一刻赵崇宪终于明白院内众人之前为何那般不堪了。
数千人集合在门口情愿抗议,个个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场面随时有失控的可能!
到时候在数千百姓的冲击下,仅凭礼宾馆门口的几十个三衙军士根本拦不住。
场面一旦失控,让随时可化为暴途的百姓冲进礼宾馆内,那对金国使团众人来说将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礼宾馆内的金国使团本就人数不多,且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叫这些文官去指挥管理,去做劳心而不劳力的活,他们个个是强中手,甚至在军队的保护下面对数千敌人还能谈笑风生道:“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然而让这帮文官在没有武力保护的情况下,去面对数百于己的敌人时,不被吓的瘫软在地已经是对得起朝廷栽培了。
不要说敌多我寡了,就是一对一的单挑,这帮文官都不是对面庄稼汉以及一些地痞流氓的对手。
术业有专攻,让一帮劳心的文官去劳力,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纵是李自成那等巨寇悍匪,不依旧逃不脱庄稼把式的两三叉子,更遑论让一群前途远大的使团中人去拼命了。
在这种情况下文官肯定指望不上,外面的三衙军士就更指望不上了。
从他们如临大敌,纠结不安的表情就能看出,三衙军士根本不敢向对面的文人老爷动手。
真打起来,这群三衙军士估计第一时间就宣布局部武装中立了。
文官没武斗的本事,三衙不敢顶事,接下来唯一有指望的就是赵崇宪从金国带来的十多名护兵了。
可这十多名护兵人数太少,若在平常做做护兵防备刺客还可。
可放在这种大场面下,这十多名护兵还真不够看的,就如同浪花一般融入大海中,掀不起任何风浪。
尽管现在危险,可赵崇宪脑中略微思考后,却依旧面不改色。
于是赵崇宪向前几步拨开守在门口的三衙军士,在一众三衙军士震惊疑惑的神色中走到三衙军士之前!
迎面对视着数千双愤怒、狂热的眼神!
赵崇宪独自上前面对数千疯狂百姓的举动,其风采勇气不止震住了身后的一众三衙军士,更让对面的数千百姓各自停止了口号与手势。
这一刻大街上落叶可闻,在与鸦雀无声的众人对视了一会后,赵崇宪终于扯开嗓子大声吼道:“本官乃大金天使礼部侍郎赵崇宪!
听说你们要见本官,要情愿,要抗议?
好!现在本官来了,你们有何所求?有何抗议现在都可以与本官说了。
本官就在这听着,你们说吧!
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能说出个什么来!
今日事情若不能安好,惹得我朝震怒,上国雷霆之下,定叫尔等飞灰湮灭!”
赵崇宪一手中气十足的嘶吼,让对面一众领头的宋国官员与文人士绅一时语怯,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崇宪看着对面不发一言的众人,心中明白这是被自己突然夺了志气,一时震慑住了众人。
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经过赵崇宪这么一闹,现在对面热血退去,理智回归,在赵崇宪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好些人悄悄退去了。
本来就是被人一鼓动,热血上头才跟大流打算来金国使团所居之地来闹一闹,以后这也是一个吹嘘的本钱。
事后对别人吹嘘起来也有面子,到时候一说:“看,我当年围了金人的礼宾馆,将金人吓的跟老鼠遇到猫一样,缩到礼宾馆不敢出来。”
这话一说出去,逼格立马上去了,好歹也是为朝廷为国家立过大功的事情。
可现在经过赵崇宪这么一闹,被蛊惑来的人,理智终于回归。
围攻金国礼宾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管在民间怎么看,可在宋朝廷看来,凡是参与者都是以后的潜在造反份子。
这些也不会成为功绩,反而会成为罪证!
再说了自高宗南渡以来,凡是与金国作对的有几个好下场?
多少豪杰忠良义士没死在金人手里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以朝廷对金人软弱的态度来看,最后甭管谁对谁错,反正招惹了金人不管是谁最后准没有好下场。
一等金人二等官,尽管现在没有这句话,但这个粗浅的道理众人还是明白的。
惹了官老爷充军流放,可惹了金使那真有可能杀头抄家的。
唉!这软弱傀儡朝廷的国不报也罢!
顷刻间已经有数百名胆小精明之人脚底抹油熘之大吉了。
这热闹谁爱凑谁凑,反正他们是不凑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美滋滋,总比以后朝廷秋后算账的好。
百姓可以熘之大吉,可站在前面的官员文士却不能熘。
这会作为此次组织发起者的刘辩,已经看明白了赵崇宪的险恶用心。
刘辩心中主意打定,不能放任不管,仍由事态恶劣发展下去了,否则不过一会,人真的能跑光了。
“天使言重了,我等只是一时报国心切,才来到此处恳求上国做主,绝无半分忤逆上国天使之心!
之前人多嘴杂,一群乡野村夫,俗子野子,毛手毛脚不懂礼节,冒犯得罪之处,还望天使看在我等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海涵恕罪!”
刘辩大言不惭,将刚才的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从之前打算施压的行凶的角色,立刻转变为求援受弱者的形象。
面对刘辩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反而转变口风打起了同情牌表现,赵崇宪心中冷笑,不过并未拆穿。
不过从这群人身上,赵崇宪已经看到宋国的下一代已经废了。
果然是什么样的皇帝代什么样的兵。
遇到功劳个个争功在前当仁不让!
遇到艰难的事情个个推辞的一干二净,唯恐牵连到他们身上,如此朝廷,不灭天理难容!
……
第三百八十一章闹剧
赵崇宪掂量清楚宋国的下一代后,便已经将这般人不放在心上了,故意装作愤怒道:
“不管尔等是何目的,是何居心,来此地撒野就是错!
好在念尔等没有酿成大祸,本官就不追究之前事罪,给尔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若再有下次这等忤逆不孝上国之事,本官定追究尔等罪责!”
“多谢天使宽恕!”
“哼!”赵崇宪冷哼一声,故意当着众人都面道:“说吧,这么兴师动众到底为何而来?”
刘辩此时听到金使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接着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跪拜在地,以首叩地,声带哭腔道:“请陛下!请上国!请天使为我大宋做主啊!”
刘辩突然一跪不止打了赵崇宪一个措手不及,更是让刘辩的同僚朋友也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来的时候可没有说有跪地请哭的戏码啊,这狗日的临场加戏,还瞒着所有人,真是不当人子!
刘辩这么跪地一哭,反应迟钝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此时不跪也得跪了,于是哗啦啦数千人瞬间跪倒一大片。
这壮观诡异的一幕,惊的赵崇宪身后的一众三衙军士目瞪口呆。
一众三衙军士脑袋都有点不够用了,迷迷湖湖的不知道这群官老爷搞什么鬼。
刚才还喊打喊杀,这怎么一瞬间场面变化,跪着求人了?
容不得其他人多想,刘辩这会演技爆发,跪在地上以手拍地,一把辛酸泪,哭天喊地,三扑两坎道:
“呜呜呜呜!想我大宋自高宗以来就孝顺陛下叔父。
逢年过寿结集国之力讨陛下叔父欢心!
两邦情义犹如叔侄一家亲,两邦和睦幸福安康,亲情比海深,比山高,所谓北南不分你我,堂为一家!
不想天有不测风云,西夷猖狂崛起,残害北疆生民!
值此天下纷乱之际,侄儿替叔父去黄沙绝域,除暴逆兴仁义,传我叔侄之情于西北!
不想西夷狡猾,坏我道行,数十万大军马革裹尸安眠西北,然西夷趁我虚弱扬马于陇右,铁蹄于古蜀!
噩耗传至江南,民心动荡,海内不宁,西夷耀武扬威于西北,实则欺我无人乎!
荒谬绝伦,我大宋叔父在侧,岂容西夷猖獗!
今日陛下之臣刘辩特怀两国之情,组织学生暴动,啊!不对……
特汇集忠义学士跪于礼门,泣血椎心,恳求陛下救我邦国万民啊!”
“请陛下救我邦国万民啊!”
“请陛下救我邦国万民啊!”
被刘辩抢了先机,其他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这会只能在心中骂娘,嘴上却跟着刘辩最后之言,一遍又一遍的请求了起来。
此等场面让赵崇宪一时僵在原地失了对策。
别的不说刘辩却真的给赵崇宪上了一课,让赵崇宪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不可小视天下人!
南国还是后继有人的,之前是他大意误判了!
跪在地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辩偷偷抬头,发现赵崇宪居然待在原地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刘辩心中一顿,这是遇到高手了,自己在这发挥了半天,人家居然来了个装傻充愣。
好一招以不变应万变,北国侍郎果然不可小觑!
不过自己今天已经发力了,就绝不能败退回去,这救国的大功自己今天拿定了,韩侂胃来也不好使!
刘辩眼珠转动,立刻转变策略,突然起身大吼一声:“今日以我之血成就两国血盟,为两国大义,康慨赴义,就在今日!”
说罢,刘辩便大叫一声向着礼宾馆大门左侧的石狮子冲去,看其架势是打算一头撞死在赵崇宪面前。
刘辩此为令众人都皱起眉头。
这刘辩此人鸡贼的很,明明右侧的石狮子离他近,他却假装看不见。
反而向着离他较远的左侧石狮子奔去,不对,应该说是走去。
刘辩当然没就义成功。
当他之前留遗言的时候,声音喊的那么大,又说的那么慢,周围的人只要不傻,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于是在刘辩刚抬腿没走出第二步了,就已经被一众人给“救”了下来。
“刘兄不可莽撞!”
“刘兄湖涂啊,知你报效朝廷之心,但也不可轻言生死啊!”
“刘兄可知一死固然简单,留有用之身为万民立命才是千古艰难事!刘兄此时轻薄自己乃懦夫行径也,我王善瞧不起你,你不配为王某之友!”
一众人抱着刘辩七嘴八舌的劝说刘辩放弃死志。
当然,众人表面上一副劝说友人关怀之态,其实心中已经将刘辩鞭尸了数十遍不止。
你说你真想要自杀,你倒是别出声,刷一下,跑快一点一头撞上去啊!
我们到时候肯定不会拦着你,就是能拦住也会装作拦不住。
可你倒好,先是故意说出来,然后慢悠悠的去自杀,这么多人看着,不拦你都不行。
现在还要陪你演一出手足情深的故事,真特么的晦气。
众人怎么想的刘辩可不管,反正做戏要做全套,这会躺在何处仁怀里,哭的稀里哗啦,撕心裂肺,使人闻之而落泪。
“你们不要拦着我,让我去死吧,堂堂大丈夫见生民受难而不得救,愧对先祖,愧对朝廷啊!
若能救国,死辩何难,若不得救国,活辩何为!
倒不如一死了之,自求来生再报朝廷之恩!”
“刘兄才能胜王某数十倍,要死也是王某先死,怎可让佳人辜负朝廷养育之恩!”
“不,王兄错矣,要死也是何某先死!”
站在一旁默默看戏的赵崇宪这会早就回过了神,看着在自己面前演戏的南国官员,心中鄙夷不屑。
如果不是时间场合不合适,他还真想看他们继续演下去。
不过想起陛下托付的重任,赵崇宪却不得不开口道:“好了!
尔等所说本官明了,可盟约与否此乃两国共计的大事,岂是一家轻易决定的。
看在本官曾在江南养育的份上,本官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自无不可。
可两国盟约一事,不止在我大金慈悲怜悯,更在尔国要摒弃前嫌,主动恭顺陛下!
只有如此才能让陛下开怀于尔国。
所以此事在临安不在中都,尔等可明白?”
刘辩此刻也不哭了,卷起袖子抹了把鼻涕,看着赵崇宪不确定道:“这么说天使仁德心怀同意与我朝盟约了?”
赵崇宪冷哼一声没有回话,不过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一刻刘辩忍不住乐道:“不知天使之前说的摒弃前嫌,是何所意?”
“看在你还有些赤诚之心的份上,就点拨你一句吧。
尔国朝中有些人视我大金如仇雠,坚决不与我大金盟约,有这些人在,两国和睦一事无法说起。”
“天使放心,谁敢不同意就是国贼,不须中枢出手,下臣便组织学子除去这等祸国殃民的大贼!”
……
第三百八十二章忍着
礼宾馆发生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临安官场。
等大批三衙军士赶到礼宾馆的时候,前来闹事的人群早就散了。
而金国天使赵崇宪直接将前来护卫的三衙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
被一个外国使节这般骂,若换成别的国家使节,三衙将军早就发飙了。
可被金国天使骂,三衙将军还真不赶反骂回去。
只能低着头,涨红着脸,一副被老师训学生的模样乖乖挨骂。
不是三衙将军没脾气,而是形势不由人,容不得他发脾气。
毕竟宋国属于侄子国家,哪敢对叔叔国家炸刺。
赵崇宪训了一顿三衙将军之后,心中的怒气出了不少。
其实这件事情属于粘杆处策划的,之前并未告诉赵崇宪。
所以赵崇宪其实并不知道这里的缘由,还真以为是南国官员学子故意来找麻烦的。
所以赵崇宪以为是幸亏他反应及时,通过一番手段后,将坏事变成了好事,将原本前来闹事的人,给转变矛头,向着宋廷捅了过去。
这么一来,这些闹事的人没成为金国的麻烦,反而成了金国的助力宋国的麻烦。
雅文吧
赵崇宪出了气,便没再纠缠不休,直接回到礼宾馆中。
而礼宾馆外围的防护以及善后之事直接被宋廷接管。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突发事还是将宋国高层惊出了一身冷汗。
甭管平时多么讨厌金国,可在这种大事面前,宋国真不敢触动金国的霉头。
而且当前西北在打仗,宋廷财政如流水一般向着西北这个无底洞涌入。
这让宋朝当下根本无力再开辟第二战线,而且还是对阵金国这种当世军事最强国。
惹不起,加之自身实力不允许,所以宋朝面对金国一点都硬不起来,只能装缩头乌龟。
对宋朝来说只要金国不主动出击,他们便绝不出击,除非被动防守。
军队不强,做事便畏畏缩缩,软弱无能。
就像金国统一天下的这个战略,金国从明昌维新开始就已经提起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宋国可能不知道金国的这种重要国策吗!
宋国当然知道,不说间谍什么的,就从金国数年间灭国数几的情况来看,金国这就是按着统一天下的路子去得。
宋国能看明白也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行动归行动。
知道之后又能怎么样?
让宋国去提前反击金国,他宋国敢吗?
宋国不敢!
在西北没与夏国打仗之前宋国不敢,等西北与夏国打起来之后,宋国就更不敢了。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缩头乌龟也罢,国力不强,军力不强就得忍着。
这是硬实力的差距,不是写几首诗词,制定几个宏伟战略就能跨越的。
从双方的国力对比来看,就是一比五的样子,宋国一,金国五。
其实五倍差距看似很大,但对宋国这种同样体积庞大的国家来说,这点差距也不是不能忍受。
真逼急了,宋国对内下手重一些,拼着以后国内流民遍地,反王四起,暂时追上金国国力完全没问题。
不过这种做法等于勐性刺激潜力!
刺激之后,当前可以维持几年,等几年过后反噬一来,宋国国运就真只剩十几年了。
不亡于外,而亡于内!
可参考秦二世与杨广的局面,对内剥削严重,超过一个临界点后,必然是全国皆反的局面。
那时候宋国面对的可就不是方腊造反这等中等场面了,说不定是红巾军提前爆发,元末那种大场面了!
所以说,只要没被金国逼到生死攸关的地步,宋国就不会下定决心发起这种自残行为。
毕竟贸然走偏锋式的提高国力,最后的下场会怎么样,不用别人指点,宋国高层一清二楚。
也正是明白,所以宋国在国力上别指望拖住金国。
可当国力这软实力指望不上之后,宋国唯一剩下能指望的就剩军队这种硬实力了。
可偏偏宋国军队对上金军完全是被碾压的局面。
钱粮比不过金国,武力也比不过金国,那宋国也就没办法了,硬不起来,就只能装孙子了!
这就是哪怕明知道金国的想法,宋国却依旧不敢动的原因。
两国的差距如同北海幼儿园小朋友,与南山大学打架,这种差距下纵是诸葛复活又能如何!
虽然有些夸张,可这是不可逾越的事实!
难道你诸葛复生就能带领着北海幼儿园打败南山大学?
别开玩笑了,就一个105室,六个眼镜亚健康汉子就能横扫整个幼儿园了。
一千个大班小朋友都不够105六双灭世铁拳打的。
凤雏来救场都得被打断腿再走!
尽管比喻不恰当,可这就是金宋两国当前实力差距的事实。
每过一天金国越强一分,而宋国因为西北打仗的原因,反而在持续衰弱。
时间拖的越久金宋两国的差距越大。
如果不是完颜璟因为年纪大了着急着灭宋,十年之后灭宋反而别现在灭宋更轻松。
所以临安发生百姓包围礼宾馆的事情后,宋朝高层都被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三衙军来保护金使安全。
而前来保护金使的三衙将军被赵崇宪指着鼻子一顿臭骂后,不敢反驳半句。
落后就要挨打,实力不如人怪谁去,有气也得憋着。
等到三衙将军挨完骂,将这边的消息立刻回禀告诉韩侂胃的时候,宋国有权有势,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已经全部在宫中紧急商榷了。
……
临安行宫中……
从皇帝赵扩、权相韩侂胃到三省宰相、枢密帅臣,六部尚书,六部左右侍郎等人,此刻皆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就静静的站在宫殿中等待从礼宾馆传来的消息。
他们在等,在等好消息,同样也再等坏消息。
如果百姓没有发生爆动,金国使团安然无恙,属于虚惊一场的话,那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传来的是坏消息,金国使团已经受伤或死亡的话,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赶紧停了西北战争,调西北军队回防,接下来全面防御金国南下吧!
事情的好坏所应对不同的对应方案,所以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宋国的高层并未讨论该如何去办。
讨论也是白讨论,还不如等消息传来之后再说。
而报信的信使并未让宫中的大员多等,在事后五刻之内,便将准确的消息传给了宫中的皇帝及大臣!
等众人听到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之后,所有人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金使安然无恙,金国就没了现在南下的借口与动机,那么一切都还好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