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沈州
那一晚上的事情,完颜璟当做过去没有在提,完颜洪靖同样当做过去,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不过父子二人的关系却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很多,或许二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完颜璟在锦州待了三天,在锦州走访巡视了诸多乡间民情。
发现锦州民间百姓生活更倾向于中原地区。
女真百姓除了些许习俗与中原不同外,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三天过后,对锦州有了大致了解的完颜璟,便继续启程向东而进。
一路东入,人口逐渐繁多起来,沿途所见,田地草场各自相互交杂一起,女真百姓即耕种又放牧。
沿途的女真百姓听到皇帝巡视,心中喜悦,便自发于沿途路境,跪拜天子车架。
护卫的八旗军兵,对于想要目睹天颜的女真百姓并未驱赶,反而对百姓散与钱粮,让道路两旁的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坐于大辇中的完颜璟看着军民和谐的一幕,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军民鱼水情了。
辽东女真果然为金国最坚定的支持者啊!
辽东三脉之地,冲抵天下,后千年王霸之地,完颜珣弃守,实乃愚蠢!
……
夏八时节,草长莺飞,热辣的阳光洒在广阔无垠的辽东平原上,延绵不断的八旗铁骑在平原上缓缓前行。
装饰豪华的马车沿着辽河南岸缓慢向东驶去。
马车周边,是剽悍威武的金国侍卫军铁骑,八旗龙旗中央是完颜璟的大辇,让周围的侍卫时刻戒备小心护卫。
在守备森严的龙辇后方,是皇后、嫔妃、等王公大臣的车架,一路延绵数里有余。
虽然是在金国腹地,但护卫的八旗侍卫不敢丝毫放松,斥候遍布方圆数十里。
龙辇之上,除了皇后与德妃外,还有嫡子完颜洪康,四子完颜洪杰。
从未远离过皇宫的两兄弟,这一次终于出远门,看什么都好奇,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被两熊孩子吵的脑壳昏的完颜璟,几次欲出言呵斥,均被皇后给拦下。
用皇后的话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不要再管那么严了。
被皇后劝阻的完颜璟只能收敛龙威,挑开窗帘,纵目望着辽东原野。
放眼望去,天地无极,一路所见,处处皆是一眼望不到头良田。
看着三三两两在田中辛勤耕耘的百姓,确实与中都别有一番风味。
辽河平原是金国自大海陵南迁后,发展最为迅速的地方,而整个辽东百分之四十的人口都在辽河平原。
辽河平原发展到现已然是金国最富裕的地方了,中原之地都无法比肩辽河平原。
完颜璟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并非脑海中的苦寒之地,反而繁庶甲中原。
是一颗真正的东海明珠,更是辽东最大的粮仓。
对辽河平原,完颜璟非常重视,不止钱粮人口之利,更有辽河至关重要的军事位置。
掌握辽河平原便可横制辽东,握有辽东可牵制草原,压制高丽。
辽河平原连接塞北、高丽、中原,是为三方枢纽。
虽然海陵南迁,将女真移往关内,让辽河平原人口锐减。
不过经过数十年的时间,让辽河平原人口又重新恢复了过来。
经过长途跋涉,御驾队伍终于抵达沉州(今沉阳)。
遥望着沉州破旧不堪城垣,完颜璟一时心生感慨,后世名声赫赫的沉阳,现在只是个不被天下人所知的中等府而已。
甚至连沉州八旗驻军只有一个左与一千绿营兵。
军事上不被重视,但经济上沉州所有的威力非东京辽阳可比。
整个东京路钱粮归沉州,军政归东京辽阳。
这种诡异的事情,到底归功于时代的变迁。
辽阳地处辽河平原南部,是当时金国南下高丽的大后方,便在辽阳部署大军。
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在和平年代,沉州的重要性越发显得比东京辽阳重要。
或许这次高丽之战完结后,东京可以移到沉州了,有沉州的钱粮支持,朝廷可宽裕很多。
也可省去很多路上不必要的耗费。
在沉州城待了数日,完颜璟携带众人亲自在沉州周边转了转,调研民情,所获颇多。
沉州富庶不下除南京之外的其余三京,这更加坚定了完颜璟移京的打算。
尔后御驾南下,八月二十八日,三万多人的庞大队伍朝着东京辽阳进发,一路所过州县完颜璟都要视察一番。
一路走走停停,区区数百里路程,硬是被完颜璟拖延的走了四五天。
九月初三,御驾终于抵达东京辽阳府。
东京路,治所辽阳府。
辽阳府有以前遗留的东京新宫、寝殿保宁、宴殿嘉惠、有孝宁宫、建御容殿、等行宫大内,更有宗庙。
东京与其它四京一样,都设有留守司总管。
东京常年驻军两万有二,其中八旗兵一个镇一万八千人,绿营兵四千人。
特产白兔、师姑布、鼠毫、白鼠皮、人参、白附子。
户有四万六百四,三十多万百姓常居于此。
辽阳旁边有东梁河,女真言国名兀鲁忽必剌,俗名太子河。
此河灌既辽阳周边良田原野,让辽阳周边水草丰盛,牛羊成群。
辽阳的牧场环境,让辽阳周边的牧民多于农民,与沉州相近,却别于沉州。
沉州良田多,辽阳牲畜牛马众多。
金国很大一部八旗兵骑兵都出于辽阳。
优良的牧场环境让辽阳武风顶盛,这里的女真牧民随便一训练,就是天然的骑兵。
辽阳牧民虽然野心难驯,但对于大金的忠诚,对皇帝的爱戴不比别人少半分。
完颜璟亲自在辽阳牧民之家走访了一圈,想看看辽阳之民对自己这个远在中都的皇帝感官如何。
结果令完颜璟心情很是喜人。
大金皇帝陛下的威严与仁慈,显然已经深入所有女真属民之心。
对于完颜璟的评价已经与太宗齐平,对与战争之事更是流露出骨子里的狂热。
唯一对完颜璟有意见的,就是他们没有被选进八旗,不能沙场建功立业。
这种积极昂扬的心态,让完颜璟龙颜大悦!
本以为之前几次战争中女真也颇有伤亡,会让众人对自己微词指责,更怕打击到女真的参战之心。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地域不同造就的心态也就不同。
一连在乡间视察两天的完颜璟,在收获满满后,终于回道辽阳城接见东京各级官员。
第二百八十二章东京留守
夏日发出的温热,让鸟兽活泼,昆虫花间戏碟,灵天碧霞万里无云。
牛羊健马在葱郁碧绿的草地上肆意撒欢,尽兴嬉戏。
一丝凉风拂过,吹去阵阵夏暑。
辽阳城,东京留守府中,此刻大员躬身,武将敛息,全无平日里的半分嚣张跋扈。
盖应北国霸主,操控他们生死之人就在眼前!
完颜璟交着二郎腿斜靠在太师椅上,眼角视下,入目满堂朱紫,文武列于两侧静等皇帝发话。
“说实话,朕虽为尔等君父,但尔等有的当了一辈子官,忠君报国,却连君是何样都不得悉。”
“这次出京之前有人告诉朕,天子不应久离紫宫,”
堂下众臣身形正危,伸直耳朵凝听皇帝所说,唯怕落得一语半字。
完颜璟略微停顿一二,凝望了众人一会继续讲说:“朕拒绝了此人意。
朕觉得朕出来走一走看一看,看一看众位臣子,也让臣子看看君父,这才像一家人嘛!
臣子们忠君报国了一辈子,如不识君父,这不很荒唐,哈哈!”
皇帝开玩笑,哪怕在冷的笑话,众人不笑也得笑。
于是在完颜璟话音刚落,堂下便很配和的爆发出一阵轻笑声。
在一阵笑声过后,完颜璟目视前排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官员道:“撒里合,你与朕多长没见了?”
前排垂手而立的东京留守完颜撒里合听到完颜璟的话,立刻出班跪禀道:“回禀陛下。
臣当年在金莲川与陛下辞别后,已经七年多未面天颜。”
“七年啊!”完颜璟感叹一句,说道:“在此地待了七年,可有怨言?”
完颜撒里合听到此等诛心之言,吓的赶忙伏拜自辩道:“陛下让臣在哪里,臣就在哪里。
绝无半分怨言,望陛下明鉴!”
“言不由衷,朕不信!”
完颜璟从座椅上缓缓站起,在不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走下台阶,至完颜撒里合身旁,伸出双手将其慢慢扶起。
同时拍着完颜撒里合的胳膊道:“这些年朝廷宗室子弟履立军功,得高官荣华。
唯独将你这等前辈放在这辽东之地,与功名富贵隔绝,你说你没有怨言,朕是不信的。
眼看着宗室后辈子弟一个个超过自己,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恨过朕偏心吗?”
“陛下~”完颜撒里合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委屈冷暖一时化作泪水,不争气的流出!
身为宗室前辈,却被后辈一个个超越,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功不能立,从此远离中都被众人所遗忘。
要说没有委屈怨言怎么可能。
这些年来完颜撒里合不止一次从委屈的梦中惊醒,不止一次梦到过天使东来迎自己进京。
梦醒时分,方知梦久应醒矣。
这次皇帝东巡,完颜撒里合已经抛弃过去,不再想中都之事。
却不想被陛下突然提起,完颜撒里合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竟然哭了出来。
哭泣一会后,完颜撒里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君前失礼了,立刻认错道:“臣一时失态,望陛下责罚!”
“哈哈!”完颜璟看着一脸懊恼的完颜撒里合,故意哈哈一笑,缓解气氛道:“卿无措何罚之有。
让你在东京七年不动,你可知朕何意也?”
“臣愚钝,不明陛下圣虑。”
完颜璟放开搀扶的手,漫步在大堂中徘回了一阵,尔后环视众人道:“朕为何让撒里合在东京七年不动?
此意很简单,朕在给撒里合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东京是何地啊?
东京是我大金征服东海之前沿!
撒里何,你给朕还有中都来的文武说说高丽是何情形吧。”
嚯!
完颜璟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撒里合,听陛下话中的意思,这东征主帅……
何止众人不可思议,就是撒里合自己同样难以置信。
陛下将自己放在东京七年不闻不问,现在却匪夷所思的让自己介绍高丽形势,这完全是主帅之意啊!
完颜撒里合略过思索,按下激动的心情,组织语言道:“这高丽自妙清之乱平定以后,高丽国内总可分为文贵与武贵两班势力。
其中高丽的文贵势力发展迅速,势大东海,权倾朝野,可以说到了藐视王权,无人可制的地步。
继仁宗而立的高丽王晛被好事者称为“太平好文之主”。
王现亲近文臣们,不顾国内实际情况,大肆打压武贵势力。
而王晛与文贵的这种做法不止没有削弱武贵,反而加深了国内文武矛盾。
武贵对王晛重文轻武、文武差待的不满已达到极致。
大定十年(1170年),高丽文武矛盾终于大爆发,以郑仲夫、李义方、李高为首的武臣在王晛巡幸普贤院时发动政变。
武贵大杀文臣,挟持王晛回开京,旋即在掌握朝中大权后,武贵废黜王晛,另立王晛之弟王晧为王。
王晛被废后,被武贵流放巨济岛,太子王祈流放珍岛,还在襁褓中的太孙惨遭杀害。
从此高丽国中军政大权落入武贵之手。
在武贵掌权期间是高丽内部最混乱的时期。
首先,被武贵剥夺官职家财的文臣便对武贵极具仇视之。
除了被杀的大批文臣外,还有不少弃官归隐的,和仰武贵鼻息而苟且偷生的文臣。
更有大部分文臣在乡间举兵反抗武贵乱政。
在大定十三年(1173年)八月,东北面兵马使谏议大夫金甫当在东界起兵,讨伐郑、李,复辟王晛。
当时南方皆响应,高丽举国震动!
金甫当起兵后,派张纯锡和柳寅俊到巨济岛,将王晛接到鸡林(东京庆州)。
郑、李派武将李义旼、朴存威领兵去庆州平定事变。
后金甫当因寡不敌众战败被俘,王晛也被李义旼杀害。
李义方更是亲自审问金甫当,问有谁跟他通谋,金甫当说:“凡其文臣,孰不与谋?”
可见高丽国内文武矛盾以势如水火。
金甫当被杀后,李义方等依据其言对文臣展开新一轮的报复打击,
可谓文士戮且尽,中外汹汹,莫保朝夕!
后在其兄李俊仪,及另一武臣陈俊的劝阻下才停止了杀戮。
但李义方等武贵的残酷手段并没有吓倒文臣,反而因为金甫当与武贵的弑君,更是激起了更大的反抗。
大定十四年(1174年)高丽西京留守赵位宠,因反对郑仲夫、李义方等武臣,于大定十四年九月,在西京平壤发兵。
赵位宠檄召王氏高丽东北两界诸城,结果岊岭以北之西北地区四十余城民众纷起响应。
起义军其势迅速发展,一度逼近开京。但其后于大定十六年内部发生动摇,终为武贵所镇压。”
完颜撒里合说的赵位宠起义,在场的金国众人都很熟悉。
当时赵位宠第二次起义时还曾向金国上降表,打算以西北四十城内附。
不过赵位宠命不好,遇到了金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和平皇帝完颜雍,所以赵位宠的内附便被金国给拒绝了。
何止是赵位宠的内附被完颜雍拒绝了,就是当年西夏权臣任得敬分裂西夏的这等好事,也被完颜雍给拒绝了。
从这来看,完颜雍被称为小尧舜也不是没有道理嘛。
……
第二百八十三章武人乱国
完颜撒里合继续说道:“因为赵位宠叛乱,当时的武贵领袖李义方既无法平息战乱,又依仗国戚身份作威作福。
引起包括另一武臣郑仲夫在内的许多人的不满。
于是郑仲夫之子郑筠嗾使从军僧侣宗旵等暗杀李义方,同时捕杀其族党,此后武贵政权为郑仲夫所独占。
此外还有开京僧侣起兵,这些叛乱都遭到武臣政权的血腥镇压。
地方民众的反抗也此起彼伏,这些人民起义主要集中于南方,故被称为“南贼”。
一些“南贼”还打出了复兴新罗的旗号。
外有文臣、僧侣、百姓叛乱,武臣政权内部本身也不稳定,掌权者如走马灯似的轮番上台。
其更迭往往血流成河。
从大定十年到明昌七年,这二十六年间,武贵李义方、郑仲夫、庆大升、李义旼先后执政。
直到去年李义旼被同为武贵的崔忠献所诛,崔忠献便取代李义旼的地位,实质高丽军政大权。
崔忠献初名鸾,牛峰人,其父为高丽上将军崔元浩,而早年时候的崔忠献便凭籍父荫,补任良酝令一职。
崔忠献年轻时,便在军中厮混,在大定十四年赵位宠起兵之时,崔忠献参与了平定赵位宠的叛乱。
在镇压叛乱时,崔忠献履立战功,因而获得高丽元帅奇卓诚的赏识,后来迁任摄将军。
从此崔忠献平步升云,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去年,崔忠献之弟崔忠粹所养的鹁鸽被李义旼的儿子李至荣所强夺,深感不满,并差点为李至荣所捕。
崔忠粹便向崔忠献说李义旼父子数人实为国贼,必须铲除。
经过弟弟的反复劝说后,崔忠献便决心先下手为强,给予李义旼先发制人。
去年四月九日,崔忠献纠合亲戚朴晋材、卢硕等,在李义旼出入的官邸埋伏,并成功将之诛杀,继而在开京市集中枭首示众。
高丽朝野人士被此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惊吓的不知所措,因而观者惊噪,声振都下!
崔忠献诛杀李义旼不久,为保住权势,便进一步牵连李义旼党羽。
崔忠献先是诛灭李义旼三族,继而大杀朝臣,李纯佑等数十人被杀。
崔忠粹兄弟诛杀李义旼父子后,随后以铲除余党为名派兵入宫,杀戮了一大批文臣武将。
此时王宫血染高墙,宫女嫔妃死难者数不胜数,比之汉末洛阳不逞多让!
其时王晧左右都逃散,只有几名庶子和宠姬伺候在身边,王晧面对这一事态,只能垂泣而已。
崔忠献兄弟掌权后,上封事十条,请求改革弊政,并赶走了王晧身边的小君和僧侣。
但是崔忠献兄弟仍不满足,就在这个月废黜了王晧,理由是:
今上在位二十八载,老而倦勤,诸小君常在上侧,窃弄恩威,以乱国政,上又宠爱群小,多赐金帛,府库虚竭,不可以主臣民。
九月二十三日,崔忠献兄弟逼宫,王晧只好单骑出向成门,并被软禁于昌乐宫,太子璹则被流放到江华岛。
王晧被废后,崔忠献其弟崔忠粹主张立远支王族王缜。
而崔忠献则主张立王旼,理由是“上之母弟,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且其子渊聪明好学,宜为储副”。
于是崔忠献等人迎王晧之弟平凉公王旼入宫即位。
经过此轮君主废立,崔忠献权势就更为稳固,并获得“靖国功臣、壁上三韩、大匡、太中大夫、上将军、柱国”的加衔。
崔忠献明为臣,实为君,独霸朝堂一手遮天,权势远胜他的几位前辈。
崔忠献通过铁腕手段稳定政局,又对文臣加以怀柔,缓和文武矛盾,行新政,设立诸多官衙,从而彻底架空高丽王。
王晧被废不久,高丽私奴万积便抓住机会发动奴隶起义。
义军喊出了:将相宁有种乎!
使三韩无贱人,等口号。
这便是高丽现在的形势,王族微弱成傀儡,武臣崔忠献掌权,其下文武合流,民间奴隶百姓起义全国!”
堂下众人听完撒里合所说,都被高丽混乱的局势狠狠震惊了一把!
这完全就是五代时中原武人掌权的翻版嘛!
王室不如狗,刀兵并起,百姓困苦,兵强马壮者为天子!
完颜璟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计较文武之途,而是直入关键,问道:
“这么说,高丽崔忠献戮臣废王,以及私奴万积起义都是在这月发生的了?”
“陛下慧眼。”完颜撒里合正色道:“臣也是前几日从派往高丽的细作口中刚刚得知。”
完颜璟闻言眉头紧锁,仔细思索一番,突然看向礼部尚书完颜纲严肃问道:
“高丽此行的随行使者可曾跟礼部禀报过此事?”
礼部尚书完颜纲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反应过来,脸色大变道:“高丽使者并未说起过此事。
且臣之前问王晧一事,高丽使者只说王晧偶得风寒,在宫中静养,便将王位传于其弟,并未说王晧被废一事。
陛下,高丽使者在故意隐瞒朝廷!”
完颜璟听到完颜纲所说,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崔忠献这是借助自己封禅一事,想将此事蒙混过关啊!
要不是自己今日与完颜撒里合谈起此事,恐怕还真让崔忠献给蒙混了过去。
完颜璟想明白后,脸色突然变得严肃,看向众人道:“传旨,锁拿高丽随行使臣,严刑拷问隐瞒诸事!
以理藩院侍郎孙俣携朕旨意,亲赴高丽调查此事,告诉高丽,一定要王晧亲自接诏!
给婆速府(今吉林通化)完颜愈发旨,让其率领所部正蓝旗三千铁骑移动至鸭绿江边,严视高丽一举一动!”
众人听到完颜璟的话,表情皆变得严肃起来。
大金是高丽宗主国,高丽王位的继承替换都要得到金国的册封才能算数。
而这一次高丽崔忠献不经金国同意,强行废立王位,且哄骗宗主国,隐瞒国内实际情况。
这事说小,是不尊上国,忤逆皇帝。
说大一点,就是高丽自立,不奉金国为主。
这事如放在平时,金国也顶多派使臣呵斥一顿,然后捏着鼻子认了。
但放在金国准备东征的这个节骨眼上,这不等于寿星吃砒霜活上吊嘛。
正好金国缺借口东征了,这崔忠献此事一做,完全是将大义名分往金国手里送啊!
完颜璟若不抓住机会操作一番,那这皇帝也就白当了。
……
第二百八十四章孤狼不独活
雪北冰天,寒风瑟瑟,北风凛冽。
万物寂静的冰天雪地中,一两只雪狼叼着刚捕获的猎物,在深厚堆积的雪地中缓缓前行。
白色的积雪中一抹猩红惹人瞩目。
嗖!
突然间从暗处飞出一支利箭,带着寒劲急速射出的箭失正中灰狼腹部!
灰狼面对突如其来的冷箭,躲闪不及,随即被射中要害,当即进气多出气少。
灰狼侧方不远处的雪地中突然雪花扬起,一个浑身皮毛的壮汉突然从深厚的雪堆中钻出。
手中提着锈迹斑斑的弯刀,踩着吱吱作响积雪,向着倒地不起的灰狼快速奔去。
另一只灰狼看着同伴的尸身流露出人性化的悲伤与不舍。
进而看着向自己飞驰而来的猎人露出森森白牙,狂啸一声后向着凶手飞扑而去!
噗呲一声!鲜血四溅!
......
猎人拔出插在野狼喉咙间的弯刀,眼神中透露出的冰冷与麻木让人不寒而栗!
满面浓须的壮汉,随手擦了擦弯刀上的鲜血,然后提起地上灰狼的尸体披在肩头,又向着另一只灰狼尸体走去。
最后壮汉肩头扛着两只野狼的尸体以及半只雪鹿,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中走去。
壮汉走过,原的血迹已经被白雪覆盖,留下的只有漫天冰雪与寒风刺骨的呼啸北风!
......
灰蒙蒙的天空中传来阵阵狼嚎鬼叫,给这茫茫无际的冰封异域,渲染了一抹恐怖孤寂的色彩!
趁着天色为暗之际,地平线外一队头顶尖盔,身着红甲的马队出现在林海边缘。
北风呼啸,这队军士脸上裹着厚厚的棉布,扶着身旁的战马,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间在积雪中行进。
“参领,前方到老森林边部了,现在不适合入林!”
“你说声么?”
“大声点,我听不到。”
“我说天色过一会就黑了,此时入林危险!”
“现在不适合入林?”
“我长白山人,最是了解这种雪原林海了,这个时候入林凶险万分!”
“那好,传令下去,在前方安营扎寨,明日在动身启程!”
“喳!”
这一行人便是一路追击铁木真到此的商路臣等人。
话说商洛臣等人已经追击铁木真数千里之遥,一路爬雪山过草地,吃尽苦头。
每一次在快要抓住之际,而功败垂成。
让金军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铁木真逃到哪,金军便追到哪。
好巧不巧,金军扎营的地方正是之前壮汉击杀二狼之地。
百余名金兵迎着刺骨的寒风,在凛冽的天地间打地桩,挖雪坑,费劲气力终于将简陋的帐篷支立起来。
金军在立好帐篷之后,便在帐篷之内点火烧柴。
七八个铁质大锅架在火堆上,已经干硬发白的羊肉下入锅中。
干硬如冰块的食物,与白色的积雪在火热的锅中慢慢融化。
金军士兵在火堆旁跺脚烤火,一边哈气连天,等待着食物成熟。
商洛臣一边跺脚暖身,一边穿梭巡视营地周边的环境。
营地周围七八个火堆散发出的温度,让商洛臣稍微感觉到了一点温暖。
不过这点温度在寒冷的西伯利亚只能是杯水车薪,顶多将火堆附近的一些积雪融化。
“靴!”
“什么?”正在兜圈子的商洛臣突然听到不清晰的喊声,一时疑惑道:“说什么大点声!”
呼啸而过的寒风,让所有人说话必须靠喊,否则距离稍微远点,便会声音失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之前发声的士兵,指着脚下的雪地,高声呼喊道:“这里有血迹!”
这一次商洛臣终于听清楚了,是血,不是靴!
商洛臣脸色变的惊喜,三作两步,大步流星般飞奔至出声的士兵身旁。
商洛臣眼睛朝士兵脚下看去,那一滩鲜红的血迹错不了!
商洛臣将蜷缩在衣袖中的手指轻轻探出,摸向红白相间的积雪中。
然后收回手指,目光炯炯有神凝视着手指,手指中带有很不明显的红色。
血迹还能将自己的手指染红,这说明这滩血迹的时间还没超过一个时辰!
这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能在此地流下血迹,要么是野兽所为,要么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留下的。
商洛臣想明白此事后,脸色变的严肃起来,翻身指挥士兵道:“周围五十步积雪全部清理。
向下挖两尺,看看还有没有其它血迹!”
商洛臣命令下,士兵用各种手段工具,开始清理起地面上的上层积雪。
一会过后,便有士兵报道:“这里有血迹!”
商洛臣走上前一看,果然这是一滩比刚才还那滩还要多的血迹。
“这里有狼毛!”
“这里有血痕!”
“脚印!这边有脚印!”
商洛臣看着雪地中宽大的脚印,那是只有人才能踏出的脚印,那是动物所不具备的脚印。
经过几个长白山猎户出身的士兵的探查与比对,终于确认这是一场人为狩猎留下的痕迹,非野兽猎食所留。
“以卑职的经验来看,这里起码有两只狼,其中一只是被人突然间射杀,另一只是与人相搏时被近身所杀!”
商洛臣看着侃侃而谈的士兵,心中已经确定这绝对是哲别所为。
也只有哲别这等神射手可一箭穿心,射中狼的心脏部位,让野狼一箭而亡。
商洛臣抬起漆黑的眸子,瞭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林原雪海,心中已经确定敌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森林中。
商洛臣突然打断身旁说话的士兵,以郑重的口吻道:“秃丹术。
你在辽东雪林中长年打过猎,对这种雪林最是熟悉,你告诉本官,人在雪林中一个时辰能走多远?”
秃丹术听到商洛臣之言,露出一副震惊之色,不确定道:“参领不会是想入林追击吧?”
商洛臣挥手打断秃丹术的再一次开口,抢先道:“你别管其他,只须告诉我,一个时辰能走多远?”
秃丹术看着一脸决然的商洛臣,几次想开口劝阻,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若这次放跑了铁木真,再一次想抓住他,不知会到何等年月了。
秃丹术想明白后,便仔细思索起自己在辽东时的过往,最后郑重其事道:
“以卑职以往的经验来看,在这种老森林中熟悉地形的话,顶多一个时辰行十里路。
如不熟悉,五里路都难!”
商洛臣听闻此言,眼睛一眯,下令道:“传令收拾辎重,向森林中进发!”
……
第二百八十五章铁木真的落幕
一片银装素裹的雪林中,向前望去,一望无际的丘陵起伏不断。
林海茫茫,在如白纸般的林海中,时不时响起野兽的嚎叫!
目之所及,天色逐渐昏暗,雪林中更显得鬼影幢幢。
就在这片凛冬北境中,一个衣着拉垮,脸上胡茬密布,红发杂乱,身材高大魁梧,气质深沉威严之人,此刻斜靠在一处大石底部,躲避着异域寒风。
而在这人身边不远处,一个身披羊皮的壮汉,正架着火堆烤着被割碎的肉块。
过了一会,壮汉见烤的差不多了,便拿起几块烤肉走至石壁下,对着红发汉子道:“大汗,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红发汉子正是北逃至此的铁木真。
只见铁木真伸手接过发烫的烤肉,也不嫌弃烫嘴,直接噻到嘴边大口朵颐起来。
铁木真吃了几口后突然停顿下来,看着面前坐着不动的哲别,疑问道:“为何不去进食?”
哲别微笑道:“大汗用过后,臣在去吃。”
铁木真听到哲别的话,心中感动微酸,强自欢笑一声道:“我以前听缇幕先生给我说起冯异刘秀的事情。
这刘秀与我现如今的处境一般危难,当时后有追兵,众人饥饿无处可食。
只有这大树将军冯异,每一次在刘秀无饱腹之际都能找来食物。
刘秀吃冯异一碗麦饭,赞赏为天下最美之物。
我今日吃这顿狼肉也不比他刘秀的麦饭弱多少嘛!”
哲别听到铁木真的话,呵呵笑道:“冯异是刘秀的大树将军,那臣就是大汗的狼肉将军!
只要不成狗肉将军就行。
哈哈!”
“哈哈哈哈!”
二人各自放声而笑,将沉闷的心情抒发了出去。
笑声而过的铁木真沉默了一会后突然道:“也不知道赤老温,术赤他们怎么样了,真希望有团聚的一天啊!”
哲别刚要安慰铁木真,突然耳朵一动,听到漆黑的森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小脚步声,与喘气声。
“不好有人!”
哲别反应灵敏,快速向后一扑,将火堆压在腹下压灭,森林中立刻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就在火堆熄灭的瞬间,黑暗的森林中突然传来弓弦放奔,箭失射出的嗖嗖声!
噔!噔!噔!噔!
黑夜中带有寒风的利箭,呼啸射中在哲别之前身后的树干上!
若非哲别耳尖躲的快,此时早已命丧黄泉!
在哲别躲避的瞬间,铁木真同样跳出石壁,卧倒在雪地中,如石凋般一动不动,使敌人无法找到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中完成,周围陷入黑暗,双方从之前的敌明我暗,变成皆于黑暗。
呼呼!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心跳声,与呼啸的北风从铁木真耳边轻轻拂过。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森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咯吱声,这是脚踩在雪地中的声音。
哲别快速朝着声响的地方拉弓射箭,然后快速跳在三步之外的雪地中卧倒。
嗖!
“啊!”
利箭飞出,惨叫声响起!
哲别黑暗中听身辨位,盲射一箭,正中金军士兵的大腿。
在哲别射箭的同时,黑暗中的金军同样听声辨位,向着哲别之前发出声响的地方射出七八支利箭!
嗖!嗖!嗖!嗖!
黑夜中的箭失如勾魂索一般让人毛骨损然!
尽管哲别快速向一旁跳出躲避,却还是有一支流失射中哲别肩头。
哲别闷哼一声,强忍着疼痛卧在雪地中,没让自己发出声响。
周围又重新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
商洛臣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思索起眼前的局面,自己这边人多,僵持是下策。
自己完全可以多面包围,同时压缩铁木真的活动空间,他哲别再能射,也不可能一箭射死百人。
想明白后的商洛臣立刻转变战术,迎着寒风向周围高呼道:“他们只有两个人,所有人一起冲!”
话音落下,百余名金兵立刻执行命令,同时向着前方冲去!
轰轰轰!
百余金兵在雪地中狂奔,牛皮靴踢起雪花飞扬四溅,一双双冰冷的目光在黑夜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叮叮锵锵,甲胃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森林中响成一片!
哲别与铁木真同时拉弓射箭。
嗖嗖嗖嗖!
“啊!”
“呲!”
“啊!我的眼睛!”
尽管铁木真二人射中五六人,但敌人人数太多,顷刻间已经冲至二人十步之外。
“向后退!”
哲别与铁木真返身向身后退去,同时边退边射,延迟金军追击。
铁木真二人放箭,金军也没闲着,奔跑在最前排的金军同样张弓疾射!
嗖嗖嗖嗖!
黑暗中的冷箭防不胜防,可谓凶险万分!
就这一会功夫,铁木真已经身中两箭,但好在没中要害。
而哲别却没有铁木真那么好运气了。
黑暗中一支势大力沉的长失正中哲别左腿骨,将哲别的腿骨当即砸断!
哲别左腿无力支撑,在奔跑的途中左腿一软,直接摔倒在雪地中。
“倒下一个!”
“莫要放跑了贼人!”
“抓活的!”
哲别听着身后金军传来的喊声,咬牙坚持用手臂撑起上身,坐立在雪地中,翻身向着黑暗中的金军射出一箭!
“啊!”
听到惨叫声传来,哲别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向自己左腿看去。
入目所及,一支三尺长的重失已经射穿了自己的左腿。
这种长箭射中,左腿已废,哲别明白自己这一次是跑不掉了。
哲别脸上露出一抹解脱的神色,朝着身后的铁木真高呼道:“大汗别等我了,快走吧!
哲别下辈子再来陪大汗征战天下!”
铁木真拔下胳膊上的流失,一边张弓向金军追兵射箭,一边回复哲别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铁木真绝不会抛弃兄弟独自逃走!”
嗖!
又一支长箭射中哲别的腹部,箭失的力量将哲别推翻在雪地中。
哲别口吐鲜血不止,几次想要挣扎起身,均已失败告终。
躺在雪地中的哲别被鲜血染红脖颈。
这一刻不知为何,哲别突然想起了儿时的牧场与种种,眼角划过一滴血泪,仰天一笑,高声呼喊道:“铁木真你聋了嘛!
我叫你走!快走啊!
你想跟我哲别死在一起,你不配,快滚啊!”
“额啊!”铁木真听着哲别的话,这一刻虎目泪奔,他无法接受最后的兄弟离自己而去。
孤家寡人,不逃也罢!
“哲别!你告诉我那只狼没有逃走,明知必死,反而向你扑了过来!”
“畜生都不独活,我铁木真怎可独自苟活!”
铁木真说话间被一支利箭射中锁骨,铁木真这一次没有拔箭,而是狂笑道:“来吧金狗!
让我们兄弟共赴长生天吧!”
“铁木真在此!何人来杀!”
“杀你者商洛臣也!”
……
第二百八十六章商洛臣灭元于此
铁木真死了,身中数十创被金兵分尸而死,死在了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中。
这个曾经让完颜璟夜不能寝的人,就这么突兀的死了,死在了商洛臣手里,被金兵分尸而亡!
这个原时空留下无数威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一代枭雄,就这么死在了原时空默默无名的小人物手中。
商洛臣在原时空,或许是死在了一场不起眼战役中的金国小兵,但这一世,商洛臣是杀了大元皇帝的金国英雄!
历史大势改变,连带着小人物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商洛臣手中提着大元皇帝的首级,站在凌冽的寒风中迎着漫天风雪,看着周围的黑暗,心中在这一刻却半分胜利的喜悦。
商洛臣心中波澜不惊,有的只是给孙二承诺并无食言的坚定!
自己一定要做大官,做天下最大的官!
以后只有别人给他卖命的份,自己的命运谁都别想掌握!
商洛臣收回远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血淋淋的脑袋,心中默念道:“铁木真,你是我商洛臣的第一个垫脚石。
你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就让你的这颗脑袋助我平步青云吧!”
“哲别了?”
“已被卑职等人斩杀!”
商洛臣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桉,随即手持弯刀,一直走到之前铁木真避风的石壁下。
商洛臣用刀在石壁上刻出两行弯弯扭扭的字。
“商洛臣灭元于此!”
“明昌八年八月十六!”
商洛臣收回直刀,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这也算勒石通古斯了吧,比之勒石燕然亦不逞多让!
“几千年来青史何,便闻英雄商洛臣!”
“回家!”
“回家!”
……
明昌八年十月初一,夏国兴庆府在这一日迎来了被后世称为“诸国统一始的开端”的一天。
兴庆府身为夏国都城,打夏太宗李德明始定都于此。
经过夏太宗李德明、夏景宗李元昊、夏毅宗李谅祚、夏惠宗李秉常、夏崇宗李乾顺、夏仁宗李仁孝等六位帝王。
到现在的李纯右止,已有一百七十七年的历史。
兴庆城经过西夏历代帝王的发展扩建,现如今城池如长方形,周十八余里,护城河阔十丈,南北各两门,东西各一门的墙环形态。
由此便可看出,西夏都城非民生为主,而以军争为重。
都城不像都城,更像是一座险关重镇!
西夏自立国之初就环绕在辽、宋两大王朝包围之内。
后来又在金、宋两国卧榻,如此便让周旋与两大强国之间的西夏没有安全感。
这也是西夏都城如关隘,且死磕陇右的主要原因所在。
陇右一日不在手,西夏一日不得安宁。
从军事地理形势看,西夏原来的核心地域银、夏一带,东南是北宋王朝领土,东北为强大的辽国。
不但向外发展受到很大的限制,而且周围靠近宋、辽边防重镇,军事上易受威胁。
西夏的短缺就是没有战略纵深,北方辽国还有好,因为有大漠阻挡,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却唯独东、南面是西夏的软肋所在,北宋不管西进或北上,西夏都面临输一场则敌军便可兵临城下的危险局面。
想要改变这种不利局势,唯有陇右在手,唯有如此西夏才能依助黄土高原,居高临下防备赵宋入侵,甚至是反入侵!
现如今沧海桑田,曾经的东亚霸主辽国已经灭亡,北宋的威胁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现今金国对西夏的三面围困!
而世间可笑之处就在于西夏敢与赵宋争夺陇右。
却不敢与如日中天般的金国争夺陇右。
西夏的这种欺软怕硬,便是金国敢于豪赌一把的底气所在。
黄秋十月天,金国以财务司转运使移刺阿海为天使,出使夏国会谈换地一议。
夏国兴庆府地处河套平原,水草丰美,地饶五谷,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兴庆府北控河朔,南引庆凉,据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其军事位置比银、夏一带优越得多。
兴庆府除了地势外,其周边民生同样优良。
兴庆府周围地区农牧杂交,黄河流域相对稳定的引黄灌既农业可以保证城镇的军需民食。
除了原有的唐徕、汉源古渠等灌既之利外,元昊时又修建了贺兰山东麓冲积平原上长达200余里的“昊王渠”。
使兴庆府四郊的农牧业生产有了更大发展,成为西夏境内的粮食基地和重要牧场之一。
古人常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所谓一套是指此而言。
河套一带,地势平坦,土壤肥沃,但降水量稀少,因此远自秦汉时代起,居民已在这里开凿沟渠,引黄河河水灌既。
故河套素有“塞外江南”、“塞上粮仓”之称。
此次金使西来入目所视,兴庆府周边良田钩连千里,牧畜成群,不愧为夏国最富庶之地。
夏国皇帝李纯佑对于金使来使国一事极具重视,特派出太傅西壁讹答,与宗室重臣御史大夫嵬名世安,领文武众臣出城十里迎接金使。
金、夏两国见面倒也和睦,并未出什么幺蛾子,一来金国想换地挑起夏、宋矛盾,二来西夏自己也有换地之想。
对西夏来说,用陕北四州以及威福监军司换金国手里的陇右倒也不亏。
故此两国大臣一见面就显得和睦亲切,有礼有节。
在二者看来换地是自己赚了,对方亏了,只要底线放低,就是赢麻了!
移刺阿海与西壁讹答等人在兴庆城外一阵寒暄过后,便被夏国隆重的接入城中。
夏国迎接金使入兴庆府后,便将提前收拾好的行院安排金使入住。
金夏两国约定,两日过后在夏宫中确切商榷。
西壁讹答与嵬名世安在安顿好金使后,便立刻进宫找李纯佑汇报情况。
……
西夏兴庆府,皇宫中……
年轻的夏帝李纯佑在西阁接见了前来汇报的二人。
今年刚刚二十岁的李纯佑,脸上还显得青涩白质,给人一种少年之感。
李纯佑在二人进屋后,便直奔主题道:“金使如何?”
官位最高的西壁讹答最先回道:“略加交谈,金使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
在西壁讹答说完,嵬名世安接话道:“臣感觉其人滴水不漏,浑如一物,是个难缠的角色。”
李纯佑思索一二说道:“听说是契丹宗室?”
“确是。”
李纯佑突然一笑道:“当年契丹人助咱们建国大夏,今日这契丹人又来给咱们送地。
这契丹人可真是咱们的福星啊!”
“哈哈!”
……
第二百八十七章豪情壮志李纯佑
李纯佑虽然以玩笑的口吻讨论此事,却不代表心中对金国没有防备。
果然,李纯佑第二句话就说道:“金国与我换地,你们觉得金国是何意也?”
西壁讹答略作沉思,带着推断的口吻道:“臣认为有二。
一来金国这几年间广占山河,其地多连成一片,唯独临桃路夹在我国与宋国之间,成为一块突出之地。
故金国打算通过与我换地的方法,来放弃这块军事压力极大的突出之地。
反而通过与我换地,来加强关中与丰州一带的防御。
第二就是金国打算用陇右挑起我国与宋国的矛盾。”
李纯佑听完西壁讹答所说,反身看向一旁的嵬名世安问道:“你有何与太傅不同的见解?”
嵬名世安摇了摇头道:“臣与太傅一般看法,金国要么是加强己身,要么是临桃路来谋划我们与赵宋。
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李纯佑认同的点了点头,继而开口道:“既然只有此二因,那你们说金国会是哪个原因了。”
西壁讹答这一次同样最先开口道:“臣觉得第二个可能最大!”
李纯佑疑惑道:“为何?”
西壁讹答开口解释道:“如果金国只是加强己身,那他没必要用整个临桃路来换。
首先第一点,金我需求不同。
金国得陕北四州与威福监军司,对它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但我们得到了临桃路就会极大的增强我国纵深与实力,这么一比较明显是金国吃亏。
所以说,如果金国只是单纯的换地那就是得不偿失。
如果金国换地只是附带,他真正的目的是挑起我们与赵宋冲突的话,那不要说是一个临桃路了,就是两个临桃路,对金国来说都是值得的。
臣从金国身上来看,明显是第二种可能最大!”
李纯佑用着沉思的目光看向嵬名世安,期待嵬名世安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说法。
嵬名世安领会到李纯佑的眼神,立刻默契回道:“臣与太傅一般想法。”
李纯佑无奈的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西壁讹答,嵬名世安已经被李纯佑放弃了,问了也是白问。
除了会说一句俺也一样外,在啥都不是。
白费了自己的满腔期待。
李纯佑仔细琢磨片刻,问西壁讹答道:“既然已知金国图谋我,那我们还要与他换地吗?”
“必须换!”
“必须换!”
两道坚定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西壁讹答所说,一道是嵬名世安所说。
李纯佑没有理会嵬名世安的突然上线,而是以疑惑的眼神看着西壁讹答不解道:
“金国对我图谋不轨,既然已识破敌人奸计,为何还要按敌人的诡计走了?”
西壁讹答对于李纯佑的不解慎重回答道:“陛下要明白一件事,谋划归谋划,行事归行事,成事归成事!
金国这般谋划,他不一定能行事成功,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此大好机会,如拒绝,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陇右啊!先祖争夺百年的陇右啊!
现在这个大好机会放在眼前,如害怕金国图谋就放弃,这何以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他金国有谋划,我等也可有谋划!
得了陇右,上可蚕食吐蕃,下可鲸吞陇蜀!
在金国逐渐削平诸国,一统天下的的当代,我等若不为所动,迟早唯金国所灭!
大世之争,不进则退!
金国谋划我们,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得陇右以后,便可南下攻宋,若能取陇南与蜀中,我大夏便可与金国平起平坐。
届时进可攻退可守,纵是不如金国也可成三国鼎立之势!
起码可为我大夏再争取三百年国运!”
西壁讹答的一番战略规划,听的李纯佑热血沸腾,这是大夏的隆中对啊!
西壁讹答真诸葛也!
如真能按西壁讹答谋划所走,何须怕他金国。
届时就不是他完颜璟要统一天下了,而是他李纯佑要统一天下了!
届时要让所有人怕他,就像现在所有人怕完颜璟一样怕他!
他李纯佑也要试一试完颜璟的威风,说训斥高丽就训斥高丽,说赵宋是蛮宋就是蛮宋,说纳天下公主,就纳天下公主!
到时候自己也设个黑水城,专关押各国有头有脸的俘虏。
到时候也掳个宋官家去黑水城啃沙子,要把他金国的五国城比下去!
这些事情不是幻想,以后都会成为现实,他完颜璟做得,他李纯佑为何做不得!
他完颜璟打什么牌,他李纯佑也打什么牌!
一样是三个字的名字,凭什么他完颜璟就比李纯佑高贵。
他李纯佑今年刚二十岁,完颜璟已经快三十了,自己比他年轻,自己迟早干翻他,让他明白这天下是年轻人的!
这一刻的李纯佑豪情万丈,顿觉得金国也不过如此,至于赵扩,哼,夏虫不可以语冰!
“陛下!”西壁讹答看到脸色突然红润有光泽的李纯佑,担心龙体,便轻轻言语道:“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叫御医看一看?”
西壁讹答的话,终于将陷入脑补的李纯佑拉回了现实。
李纯佑摇了摇头,抛去脑海所思,回答西壁讹答道:“无须叫御医,朕身体无碍,只是刚刚想国事,一时走了神。”
西壁讹答听到李纯佑无碍,便放下心中大石,于是继续说道:“而想要夺得陇南与蜀中,临桃路便是一个绕不过的坎。
现在金国自己将临桃路送到我们手中,这是一次百年难遇的机会啊!
他金国有谋划何须怕他!
到时候还不是各凭手段,若到时我等技高一筹,先得陇蜀,他金国只会成为天下笑柄!
就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傅此言在理!”李纯佑在西壁讹答说完,终于看向刚才出声的嵬名世安,期待问道:“刚刚太傅说必须换,你也说必须换。
不知你是从何方看出必须换了?”
嵬名世安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臣与太傅一般想法!”
“哈哈!”
“哈哈哈哈!”
嵬名世安看到李纯佑发笑,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配合着与李纯佑一起笑。
李纯佑大笑过后,看着西壁讹答,手指嵬名世安道:“二位卿家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不过现在却成了三位,因为朕与太傅也是一般想法!”
李纯佑开过玩笑后,脸色突然变的严肃,目视西壁讹答二人道:“此间所说不得与太后得知!”
西壁讹答二人脸色一正,立刻回道:“臣等明白!”
……
第二百八十八章西夏老传统
李纯佑不让西壁讹答二人告诉太后,是因为西夏那诡异的政治环境所为。
西夏的政治环境有一个与辽国相同的地方,那便是女人掌权。
西夏王朝的历史就是一部女人掌权史,西夏皇帝多主少而母壮。
而在这部由母亲谱写的历史中,有三位西夏太后使母党摄政发展到了巅峰,其权势比之皇帝也不遑多让。
西夏的第一位以母代子的太后,就是历史中名声赫赫宣穆惠文皇后“没藏氏”,也被称为西夏艳后。
没藏氏原本为西夏大臣天都大王野利遇乞的老婆。
野利遇乞家族显赫、手握重权,他有两个兄弟分别是野利大王野利旺荣和广惠王野利任荣。
还有一个为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生下三个皇子的妹妹宪成皇后。
没藏氏嫁入如此显赫之家,却无半分高贵宁静之态。
其人水性杨花,没藏氏先是趁丈夫在外征战之际与王府的管家李守贵私通。
后来更是与自己的妹夫西夏皇帝李元昊勾搭在了一起。
没藏氏与李元昊在一起后,没过多久便为李元昊诞下皇子李谅祚,没藏氏的哥哥没藏讹庞也因此被破例提拔为国相。
春去秋来海棠花开,在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1048年)。
时太子宁令哥因其妻被其父李元昊强行霸占而心伤、又为其母宪成皇后蒙冤被贬而不忿,再加上被没藏讹庞所挑唆,便怒而弑父。
于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被其子弑杀,而太子宁令哥也因为弑君,被没藏讹庞所设计杀害。
皇帝与太子同归于尽,终被没藏氏笑到了最后。
于是没藏氏便携不足一岁的幼子李谅祚登临大位,开始了她垂帘听政的生涯。
而在没藏氏掌政期间,她广施仁政,一方面与大宋友好相处,避免了生灵涂炭,另一方面她又杜绝贪污腐败、练兵强国。
当然,国事上没藏氏精明能干,到其私生活上却依旧放荡不羁。
生性放荡的没藏氏在掌权之后无人可制,便更为放肆。
没藏氏在丈夫李元昊死后,便选拔了李元昊生前的近侍保吃多作为自己的近侍,陪伴她出行、狩猎。
没藏氏与保吃多的奸情令她的前任姘头李守贵愤愤不平。
因此李守贵便使蕃骑数十埋伏于没藏氏和保吃多打猎夜归必经之地,趁没藏氏策马无备而群起攻之,导致没藏氏身中数剑而死,保吃多也被蕃骑围而绞杀。
至此,这位掌权西夏多年的西夏艳后没藏氏最终香消玉殒。
而继没藏氏之后,的第二位西夏以母代子垂帘听政的皇太后便是恭肃章宪皇后梁氏。
这位梁氏本来是夏毅宗李谅祚的第一任皇后没藏氏(李谅祚母亲的亲侄女)的亲嫂子。
可这李谅祚不愧是没藏氏的儿子,在他十三岁的一天去了舅舅没藏讹庞的家里撞见了梁氏,便一见钟情。
此后两人开启了偷情之路,可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两人的私情终被没藏讹庞家族发现。
气不过的没藏讹庞父子,便一怒之下打起了弑君篡位的算盘。
可还没等没藏讹庞家族动手,梁氏便急匆匆地向李谅祚告了密。
李谅祚大惊之下,便立刻下令将舅舅没藏讹庞一家全部诛杀,包括自己的表妹兼现任皇后没藏氏。
而梁氏因为在这场血腥政变中有功,便被李谅祚立为第二任皇后。
于是这个冷血奸诈的女人踩着前丈夫整个家族的尸体,登上了权力的顶端。
而夏毅宗李谅祚在西夏拱化五年(1067年)因为和北宋交战伤重不治而亡,享年21岁。
这之后,梁氏便迫不及待的携年方七岁的太子李秉常登基为皇。
而梁氏因为其子的缘故便正式成为西夏皇太后,此时的梁氏也不过二十岁出头。
梁氏在摄政之后,因为其汉人的身份,不为党项贵族所拥戴,梁太后为巩固政权,只能以仇汉来表明心迹
梁氏先是废除夏毅宗李谅祚时期的所有汉化措施和礼节。
接着为转移内部矛盾,便单方面撕毁李谅祚和宋朝签订的宋夏和平条约。
梁氏在位期间,频频发动对宋战争,搞得西夏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内部矛盾也日益激化,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连年的征战让西夏陷入疲弊境地,整个夏宋两国军民都成了梁太后巩固权力的政治牺牲品。
这种情况直至西夏大安十一年(1085年)十月,梁太后病逝,才结束了她对西夏王朝长达十八年之久的政治掌控。
梁氏死后谥号恭肃章宪。
最后一位西夏掌权的太后就是现在西夏皇帝李纯佑的生母罗氏。
这罗太后与梁太后一样,都是汉人太后。
这罗太后与前两位不同,李纯佑登基时已经成年,故罗太后并没有与前两位一样垂帘听政的土壤。
但这罗氏偏偏是个野心勃勃不安分的女人。
罗氏权利没有前两位大,但其心气却比前两位高。
罗氏酷爱佛经,但其佛经只看大周武则天所刊印的佛经。
罗太后翻译了大量武则天登基时天光净女故事的佛经,并且罗太后在其上做了诸多题记。
从这就能看出,罗太后的偶像是武则天,且不止粉武则天,还打算学武则天。
原时空罗太后为了称帝,竟然做出了废亲子而立侄的荒唐措施。
原时空罗太后伙同自己的侄子镇夷郡王李安全发起政变,废除了自己的亲儿子李纯右,改立侄子李安全皇帝。
并且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囚禁关押了起来,导致李纯右受难早夭于狱中。
之后罗太后又上表宗金朝,说西夏要立李安全为帝,金国本是不予承认的,还派专人赴西夏查问。
但经不住罗太后多次上表,最终无奈应允。
罗太后学武则天,但她到底不是武则天,武则天是人做的,但不是人人做的。
罗太后这个武则天的小迷妹,学习偶像却手艺不精,在李安全登基后,便被李安全一击化骨绵掌给打没了!
李安全在借助武则天小迷妹登基后,便反手一招人间蒸发式,让罗太后从此不知所终。
而罗太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为别人做了嫁衣。
罗太后突然的消失,也成为了西夏历史上至今解不开的谜团。
罗太后这种学校武则天为榜样的事情在西夏国内,可谓人皆尽知。
这也是李纯佑怕她母亲的原因所在。
遇上一个以武则天为榜样的太后,西夏又有太后摄政这样的传统美德,这让李纯佑如何不怕!
李纯佑对他母亲的提防之心甚至超过了对金国的提防。
毕竟金国在怎么强也不可能一两下将他干倒,但他这脑子不好使的母亲真有可能顷刻间取他性命。
……
第二百八十九章《兴庆条约》
日落东出,鸣鸟展翅,时间转眼即逝,时间来到两天之后。
这两天夏国朝堂各方势力经过明里暗里的多方疏通后,夏国最终统一国内意见,同意与金国换地。
就在金夏两国会谈之际,一匹快马出兴庆府,快速向南疾驰而去!
金国以移刺阿海携带礼部、工部、兵部、以及户部等一众官员在夏国皇宫与夏帝李纯佑,等西夏文武官员,展开长达三天的会谈。
在此期间,两国负责商谈的官员多次爆发激烈的争吵,有时为了一个小堡子双方都能争执半天。
三天时间下来,双方期间曾停会五次,多次不欢而散,搁置争议数十,曾一度差点彻底闹翻。
但好在金、夏两国上层都抱有极大的换地诚意,从而没让这场会谈虎头蛇尾。
最终两国各自放弃一二坚持,从而让此次会谈圆满成功。
明昌八年十月初四,金、夏两国在兴庆府签订《兴庆条约》,条约中规定:
金国以临桃路一府,六州,十三县,以及六镇,六城,十二堡,九寨,二关,换取夏国陕北四州与威福监军司。
金国的临桃路包含有临桃府(今甘肃临桃县)、当川县(令甘肃康乐县北)、渭源(今甘肃渭源县)。
积石州(今青海循化县)、怀羌县(今甘肃临夏南)、桃州(今甘肃临潭县)、兰州、定远(今甘肃榆中县定远)。
龛谷(今甘肃榆中县小康营)、阿干(今甘肃兰州阿干)、巩州(今甘肃陇西县)。
通渭、定西、会州(今甘肃靖远县)、保川(今甘肃会宁)河州(今甘肃临夏南)宁河(今甘肃和政县)。
夏国主要为威福监军司与陕北四州。
两国除了土地交换以外,更有对两地百姓的交换安置。
如金民随金则夏国不阻拦,如夏民随夏则金国不阻拦。
同时条约规定,两国从十一月起,便逐步交换,先从西夏的威福监军司与金国的积石州、兰州等地开始交换。
所需时间共持续五月,届时二国军民同时撤出,交换之地,便永为对方国土。
金夏两国条约签订后,金使移刺阿海等众便与夏国重臣一连宴饮歌舞几日,后再四五日后,一行人才在夏国的礼送下离开兴庆府。
而就在金使等离开夏国之际,位于天水军的宋国从派往夏国的细作中,在第一时间得知了金夏会谈的消息。
天水军的宋将得知消息后,大为震惊,金夏媾和换地,不止是金夏两国的事,这更是牵扯天下的大事。
宋将明白事情严重,不敢懈怠,便立刻将此事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禀报临安行在。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终于在明昌八年十月十八日急报入临安!
……
临安,金秋十月天,清澈的东苕溪波光粼粼,穿城而过,可谓青雾照江一点绿,海晏歌平几时休!
临安官宦公卿多居住的城北主大街上,坐落这一座威严大气,富丽堂皇的府邸。
这座比之行宫也不逞多让的官邸,就是当今南国实际掌控者韩侂胃的府邸。
韩侂胃权倾南天,权势之显赫就是赵宋官家都得避退三舍。
而韩府的逾制,对别人来说是杀头大罪,但对韩侂胃来说不过是显现其威而已。
自韩侂胃打击赵党以来,宋国军政大权被韩侂胃窃取独揽,赵宋官家赵扩大权旁落,国中一应事务均由韩侂胃阅过,才选择性给于宫中御览。
清晨阳光灿烂,雾气微微散去,但南国的闷热,却依旧让久熟南境的韩侂胃昏昏欲睡。
韩侂胃迷迷湖湖的坐在书房中,手中毛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涂鸦,却由不自知。
“相爷!”
一道轻呼,将神游已远的韩侂胃拉回现实,韩侂胃眨了眨眼睛,用力甩了甩如浆湖般的脑袋,终于清醒许多。
“何事?”韩侂胃皱着眉头,目视面前临安知府赵师择,显然韩侂胃对别人打断自己休息略有不满。
如果换做平时,赵师择早已媚言赔罪,但今日这事国情大于天,赵师择没敢耽搁,立刻将怀中书信递于桌后的韩侂胃。
韩侂胃有心发火,不过在看到赵师择的书信后,便暂熄雷霆,一把拆开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赵帅择在一旁恭敬等待韩侂胃阅览,只见韩侂胃从一开始的闲散无畏,到表情慢慢变得严肃,接下来表情更是丰富多彩。
……
彭!
韩侂胃一拍桌子,瞋目切齿道:“好胆!”
赵师择看到韩侂胃发怒,立刻躬直身子,就怕被韩侂胃的无名之火迁怒。
“情况可属实?”
“天水军已察探过,情况属实,且从金国传来的消息也能对的上。”
韩侂胃听到确切之话,怒不可遏道:“谁给西夷的胆子与金国换地的!
西夷换地为何不事先通知我国!
本相看他是反了天了!”
赵师择等韩侂胃发泄的停顿期间,立刻插话道:“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理,请相爷示下?”
韩侂胃听到赵师择的话终于停下对西夏的辱骂,思索片刻,所答非问道:“你觉得该如何?”
赵帅择对与韩侂胃推卸敢怒不敢言,只得绞尽脑汁献计道:“臣觉得我大宋应做两手准备。
其一,遣使至夏,严词训斥李纯佑,让其放弃换地这等错误的做法,让其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其二与北方国书,严厉抗议金国换地行径,强力谴责金国这种挑起事端不负责的行径!
我大宋对金、夏换地一事绝不认同!”
“就这?”韩侂胃看着脸色为难的赵师择冷哼一声道:“你觉得一封国书,抗议谴责有用吗!
你不知道西夷得陇右会是什么结果?
知不知道这与我国来说代表的什么?
本相告诉你,这代表着西夷南侵,这代表着陇蜀狼烟四起,西北边陲糜烂!
西夷得到陇右一定会得陇望蜀,蜀中是国朝赋税重地,一旦战事延绵不断,等于断朝廷一臂!
这个道理当年的范文正明白,神宗明白,现在的金国明白,他西夷自己也明白,我们也明白!
道理都懂,但金国与西夷还是做了,他们为何媾和,因为他们在图谋我们!
他们不怕我们,蛮夷畏威而不畏德。
既然文事对他们无用,那就武力干涉!”
赵师择听到韩侂胃的话,吓的大惊失色,颤颤巍巍道:“相爷想动兵?”
韩侂胃鹰眼凝重,缓缓道:“本相也不想,可现在的情势不由人啊!”
“走,进宫!”
……
第二百九十章长白山封禅
就在韩侂胃急色匆匆,入宫与赵扩商讨西北靖边之际时,位于辽东的完颜璟此时亦到达长白山祭庙。
金国的长白山祭庙就在上京海兰路会宁县辖地(今吉林朝鲜自治州安图县)。
会宁县地处长白山北麓,境内群山起伏,沟壑纵横,属长白山脉系。
祭庙就在会宁县西北八里处的丘陵南坡上,距离长白山天池九十八里。
此地原为宝马城,相传唐代大将刘仁轨曾在此地得宝马,故而得名。
长白山作为女真人发源地,是女真人心中最重要的朝圣之地。
长白山除了女真人的精神圣地外,更是鸭绿江、松花江、图们江三大水系的发源地。
长白山冬季漫长凛冽,夏季短暂温凉,春季风大干燥,秋季多雾凉爽,此地常年云雾缠绕,风云莫测,变化多端。
长白山周围群峰屹立,峰体多为超过八百三十多丈的高峰,山顶部多为火山喷发后,遗留下来的火山灰与澹黄色浮岩所组成。
其山峰陡峭嵯峨,挺拔俊秀,如莲花,似竹笋,壮观美艳,与天池碧水交相互相,美不胜收。
这让第一次见到长白山的完颜璟,被长白山那威严壮观的美丽所折服。
大自然如此鬼斧神工的美丽非人间可与,其震撼心灵的煌煌天威只可天人独赏!
何止是完颜璟被长白山震撼到,就是随同完颜璟一起来的文武官员那个不受长白山之天威!
备受震撼的完颜璟在祭庙珊蛮的带领下,携带众臣缓缓走入祭庙大院。
金国对长白山祭庙的规格与中岳庙(嵩山)、西岳庙(华山)的祭祀规格同等。
具设正殿三间,正门三门,对应六之吉数,其后在两廊设各设两间,东西两廊各七间。
其中东廊三厅作斋厅、神厨三间,并寝室三间,贮廊三间。
庙宇之内刻有兽面瓦当、凤鸟嵴饰、龙凤纹鸱。
内部建筑深邃宽大,全殿无一处柱子支撑,其外墙涂主朱色,梁枋施青色彩画。
厅堂成砖墙木构建筑,其外环绕勾栏,极具大气奢煌,更让神秘气息充斥着整个庙宇。
完颜璟步入庙宇,环视着庙中万奴王与人面鸟兽的壁画。
这一刻完颜璟真想在长白山建造一座云顶天宫,让后人也来探视一番自己青铜门后的终极秘密。
当然,这是完颜璟一时心中玩笑,想要在长白山建造一座规模庞大的宫殿群,那工程量都快赶上始皇帝修长城了。
届时宫殿建好了,国亡了,那就有的笑了,说不定还会冒出个朱重六的人来一场火烧长白山。
那自己就真成第二个始皇帝了,明昌死而天下乱!
完颜璟抛弃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视线定格在了一座威严高大的神像身上。
眼前这个透露着高贵与漠视的神像,就是被完颜璟在几年前从兴国灵应王升级为开天弘圣帝的长白山之神!
随同完颜璟一起的王公大臣们各自立于完颜璟身后,随着完颜璟在珊蛮的引导下对着正殿的开天弘圣帝进行参拜。
随后完颜璟在太常卿的帮助下进行净身沐浴。
而后完颜璟在礼部的指导下进行插香迎神,次带领文武百官,对上天进行三拜九叩大礼。
如此由高至低,依次给金国所封的各路神仙上香,一番大费周章后,终于迎接完天神。
其后迎接完颜家的列祖列宗,分别从始祖函普、德帝乌鲁、安帝跋海、献祖绥可、昭祖石鲁、景祖乌乃古。
世祖劾里钵、肃宗颇刺淑、穆宗盈歌、康宗乌雅束,太祖阿骨打、太宗吴乞买、徽宗绳果、熙宗合刺、睿宗讹里朵、世宗乌禄、显宗允恭。
待迎神仪式完结后,完颜璟便对诸神先祖献上玉器、丝绸、玉帛等礼器。
然后献三牲,最后行初献礼,完颜璟亲自洗青铜爵。
洗爵完成后,老司祝跪与一旁,高声朗读祭天祝文,同时完颜璟从皇宫带来的宫廷乐队敲锣打鼓,吹笙打编钟,演奏背景音乐。
这一套礼仪下来完颜璟已经精疲力尽,且天色昏暗,完颜璟第一天的封禅前奏也终于做完。
接下来完颜璟要在祭庙连住三天,戒色戒荤三天后,完颜璟在上天池投入自己的功绩诏书后,便算完成封禅仪式。
……
夜晚,闲下来的完颜璟很是疑惑当年宋真宗到底在功绩书里写了什么给上天看?
自己写教化漠南漠北,收复西域,臣服宋、夏、高丽的功绩还勉强够格,这宋真宗难道写的是今年多收了一千万贯的税,祈求老父亲嘉奖?
想不通的完颜璟也就不想了,谁知道宋朝是咋想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将扎巴坚赞给拉拢通了。
这些东进的时日来,完颜璟明显能感觉到扎巴坚赞对于自己的拉拢松懈了很多,或许自己再加一把劲,说不定就成了。
完颜璟略过旁思,仔细思索一二,便明白了最后一把劲从哪出了。
高丽身上或许就是说服吐蕃的锲机,只要让吐蕃看到大金对高丽的煌煌军威,吐蕃便会连最后的侥幸心理也没有了。
和平收复吐蕃,届时进攻西夏时便可四面围攻,如此北方将在无大敌!
完颜璟想明白后便决定事不宜迟,明天就让完颜洪靖拜扎巴坚赞为师。
......
明昌八年十月十九,完颜璟在长白山祭庙中召见扎巴坚赞,与其详谈三个时辰。
这三个时辰中因为完颜璟屏蔽左右的原因,二人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唯有当时的随行史官记载了一句:
“帝言萨钦与吐蕃,资乃即复!”
完颜璟与扎巴坚赞详细交谈过后,便叫来大皇子以及众臣,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大皇子完颜洪靖拜扎巴坚赞为师。
扎巴坚赞怀着复杂的心情于祭庙收完颜洪靖为徒,并赐予其法号“薛禅”。
收徒过后的扎巴坚赞便领着完颜洪靖离开长白山,去往漠北乌兰巴托传法。
完颜璟与扎巴坚赞协定,扎巴坚赞替完颜洪靖传法三年,三年后完颜洪靖回中都,扎巴坚赞回吐蕃。
至于二人为何这般协定,除了当世二人外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完颜洪靖是贤妃这等突厥女子所生,以后注定只是个王爷,非太子,故朝臣对于此事闲谈一二,便抛之脑后。
而后宫之内对于此事就异样了很多。
贤妃对于长子所走哭的是肝肠寸断,几次跪于长白山脚下祈求完颜璟收回成命,皆被完颜璟所漠视。
而后宫的其她嫔妃表面装作一副可怜贤妃之态,其实心中都在看贤妃的笑话。
皇后更是不加隐瞒自己的喜悦性情,逢人便带笑,其后更是给完颜洪靖取了个“小和尚”的雅号!
.....。
第二百九十一章师徒传法
金凋高飞,天空碧蓝,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一队气息彪悍,装备精良的骑兵护送着一架马车缓缓向北行进。
在骑兵护卫的马车内,一老一少相视而坐,侃侃交谈。
老者着袈裟,五十来岁,面目蜡黄,气息宁静。
少者一副十一二岁孩童模样,穿着华丽,气质高贵儒雅。
这一老一少正是离开长白山,向漠北前行的扎巴坚赞与完颜洪靖师徒二人。
沉闷的车厢内完颜洪靖怀中抱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面色疑惑,目视师傅道:“师傅为何要送我一顶白色的帽子?”
扎巴坚赞深邃的眼神中精光一闪而逝,而后面无表情道:“你们女真人喜欢白色,老僧贫苦,别无见面礼,就送你一顶白帽子吧。”
完颜洪靖带着明显不信的神色道:“真是这样吗?”
“是!”扎巴坚赞面额突然变得凝重,看着完颜洪靖悠悠道:“你是我用整个吐蕃换来的。
故为师不教你佛法,只教你吐蕃历代帝王秘闻术,第一课先教你藏龙在渊!”
扎巴坚赞说完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茶壶,将茶杯递与完颜洪靖,让其用双手捧住。
然后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完颜洪靖道:“身躯再痛也不许叫出声!”
说完便将茶水倒入完颜洪靖双手捧着的茶杯之中,薄薄的瓷器根本挡不住茶杯中滚烫的热度。
“啊!疼疼疼!”
完颜洪靖表情狰狞,手指被烫的通红,惨叫几声后,茶杯应声落地。
砰!
扎巴坚赞看着摔落地上的茶杯并未生气,只是弯腰将其捡起,然后一手茶杯一手茶壶,看着完颜洪靖道:“看好了!”
说罢,扎巴坚赞将左手中的茶杯用热水填满。
且不止是填满,茶杯水满溢出,滚烫的茶水洒在扎巴坚赞手中将扎巴坚赞的手烫的红肿翻裂。
但扎巴坚赞却纹丝不动,一直到一壶茶水倒光,扎巴坚赞才停了下来。
完颜洪靖被扎巴坚赞这一手震惊的目瞪口呆,看向扎巴坚赞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与不可思议!
扎巴坚赞却对完颜洪靖的崇拜视若无睹,而是面无表情道:“看见了吗。
为师沸水沾身比你疼痛百倍,但为师却可面无疼痛可不出声。
而你有瓷器阻挡都承受不住,这期间的差别你不觉得很大吗?”
“我......”完颜洪靖面露惭愧道:“我做不到师傅所为。”
扎巴坚赞摇了摇头将茶杯重新递到完颜洪靖手里,自话自说道:“正是因为你做不到,所以你要从现在开始就去学。
要学会慢慢去适应,等到什么时候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时,咱们再上第二课!”
马车缓缓向北而去,只有孩童的惨叫声从马车内频频传出,惹得周围的护卫侧目不已。
要不是出发之前皇帝亲自嘱咐,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险不得插手的话,护主心切的侍卫早就冲上去救人了。
……
就在完颜洪靖跟随扎巴坚赞北上学法之际,长白山的完颜璟却怒火满腔,而无出可发。
此事还得从皇后给完颜洪靖起雅号说起。
这皇后蒲察柯佳管不住嘴舌,对于完颜洪靖拜扎巴坚赞为师一事,便挖苦贤妃,给完颜洪靖起了个“小和尚”的外号。
此话一经传出,便被贤妃海日多兰听闻,海日多兰本就爱子心切,对于儿子远赴漠北一事本就心痛欲绝,撕心裂肺。
然而好巧不巧,听得皇后对自己的挖苦与幸灾乐祸,海日多兰这个草原女子,这一次终于爆发出草原女子其坚强泼辣的一面。
海日多兰找到皇后行宫,与蒲察柯佳大肆争执辱骂了一番,当时要不是有宫女内侍挡着,说不定二人都能打起来。
后宫的突然“起火”,让完颜璟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此事之错明显在皇后,但皇后的地位以及完颜璟自己心中对蒲察柯佳的感情,让完颜璟不忍责罚。
皇后身为完颜璟这一世的第一个女人,从而让完颜璟对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了归宿感,让完颜璟对于蒲察柯佳的感情区别与其她嫔妃。
完颜璟哪怕有时知道皇后一些错误的举动,但完颜璟却依旧会宠溺一笑而过。
蒲察柯佳给完颜璟妻子一样的感情,让完颜璟实在不忍心责罚她。
皇后不忍责罚,贤妃也是个可怜人,这让完颜璟除了自己一人生闷气外,只能装作没看见。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怎么处罚,自己都于心不忍,倒不如装作看不见冷处理了。
完颜璟不忍责罚妻妾,整天板着张脸,却让一众臣子倒了大霉。
朝臣面见完颜璟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一个说不对,皇帝的怒火撒到他们身上。
就在金国朝臣一片风声鹤唳之际,金国去往高丽的调查天使,也终于到达了高丽开京。
……
大金天使携圣旨前来调查王晧传位之事,这让开京城内的一众武臣权贵胆战心惊,急得心急火燎,立刻召见智谋之士,商量应对之策!
高丽开京属高丽开城府辖地(今朝鲜开城),自王建定都开京以来,已经有二百七十九年的历史。
开京位于朝鲜半岛中西部,距江华湾约四十里,因为这里的松岳山上松林茂密,开城一直被称作“松都”,又名“松岳”。
王建推翻后高句丽即位,建立高丽,在契丹神册五年(920年),把首都从铁迁与松岳之南,合并松岳、开城二郡称为开州。
光宗十一年(960年)开州改称皇都,成宗十四年(995年)又改开城府。
辽国统和二十八年(1010年)辽圣宗耶律隆绪东征高丽,开京被辽国所侵,几乎全毁。
于是在辽国太平八年(1028年)高丽用工三十多万重筑开京罗城,城基周二万九千七百步,门二十二门。
高丽开京长年居住十多万人,庞大的城市以及众多的人口,让开京成为东海第一大城。
而高丽王宫就落座于开京东门附近,又名满月台。
高丽开京作为高丽都城其首重军事,高丽与开京设有二军六卫。
所谓二军六卫指的是鹰扬(控鹤)、龙虎二军与左右、神虎、兴威、金吾、千牛、监门六卫。
各军设置上将军、大将军、其下设有将军、中郎将、郎将、散员、尉、队正。
其中由武官会议机关来管理军队的称“重房”。
二军六卫下设四十五领,每领为一千人,开京驻军理论上是四万五千人。
但实际上中原王朝有的毛病高丽也一点不缺。
高丽因为崔忠献掌权的原因,崔忠献于高丽朝廷重房之外又设有都房私兵。
高丽朝廷真正能掌握的重房官兵早就被崔忠献挖空了,精锐留于都房,老弱留于重房。
崔忠献的这一番动作下来,开京之地的兵马早就超过了十万众!
但其中崔家军就有七万余众,留给朝廷的经制兵只要两万多老弱病残。
就是这两万老弱病残,崔忠献却依旧不放心,在这段时间找各种名目与借口,大肆裁撤朝廷剩余的一点兵马。
这也便是金使,理藩院侍郎孙俣入得开京以来,探查到的最新消息。
……
第二百九十二章南赡部洲高丽国
落叶归冬,天色转凉,十月天的高丽开京,显得白雾又清冷。
......
高丽开京驿馆内,年近四十的理藩院侍郎孙俣此刻跪坐于木板上。
身旁同样坐着一个四十来岁商贾打扮的汉子。
孙俣面色凝重,放下手中秘信,抬头看着面前富态之人,带着不可思议的口吻道:
“本官来之前就知道高丽混乱,却从未想过会混乱到这般田地!
除了开京的十多万京军外,五道州县军与两界州镇军以及各色杂号军,加起来都八十多万了!
这高丽怪不得武人掌权,落得如此地步!”
孙俣面前商贾打扮之人,正是金国粘杆处对高丽的情报总负责人,其姓唤李,单名一个漠字。
只见李漠抬了抬了抬肥胖的身躯,面带藐视,嘲笑高丽道:“高丽的武臣之前为了与文人相斗,便发疯似的扩军再扩军。
将王尧时期的三十多万军队,扩充至现在的八十多万军队,基本上高丽能动的男丁都编入了军籍。
老弱病残充斥军营,听说之前剿贼之时,很多军队都是拖着骨瘦如柴的身躯空着手上战场。
这样的军队除了浪费钱粮制造事端外,其他一无是处,若给我一万八旗兵,我能拿下整个高丽!”
孙俣对于李漠的狂妄并未插言,只是疑问道:“这么说高丽真正能见效的军队也就开京的崔军,以及些许号军和镇州军了?”
李漠神色坦然道:“也就二十多万左右的样子,在详细一点粘杆处也没办法探查清楚了。”
孙俣闻言随即点点头,粘杆处能探查到这个数字已经是惊人之举了。
这李漠看似是在说粘杆处无能,实则是在炫耀粘杆处的能力!
有些话要反着听。
孙俣对于高丽的货值情况也大体了解一二,故言语道:“三韩之地,非四方舟车之会,无物产之饶、货殖之利。
民生所仰,只在地力。
而鸭绿以南,大抵皆山,肥膏不易之田,绝无而仅有也。
民生疲敝,军备荒废,贫国弱兵又穷兵赎武,重房亦文恬武嬉,值此不坚之国合该由我所得!”
话毕,孙俣终于切入正题言道:“现在王晧与其太子在何地?”
眼见孙俣步入正事,李漠便收敛随意之态,面容正色道:“王晧现被囚禁与昌乐宫,由崔忠献爪牙看管,等闲人皆见不得。
其太子被崔忠献等人流放于江华岛看押。”
孙俣眉头紧锁,当前这个形式想要王晧接旨,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
同一时间,位于开京上将军府上,此时人声鼎沸。
崔忠献朝中党羽门徒聚集一室,共同商讨对付金国调查一事。
崔忠献此人是金国皇统九年生人,今年刚好四十八岁,其人生的伟岸严面,端是一副上好皮囊。
崔忠献此人一生毁誉参半,一方面他是权倾东海,废王专政的元恶大憝。
一方面又是迷雾不可揣摩的高丽尹霍,一方面又是功劳无可出其左右的高丽周勃。
他与曹操一样,虽然挟天子号令天下,却从未篡位,其子孙四代掌权均像扶桑幕府,而非华夏之司马。
这么一个历史上迷雾重重的人,其人格魅力自然赢得众人之拥戴。
今日大将军府召集众人商讨金使调查一事,堂下众人踊跃进言,文官武臣皆以献计而荣耀。
众人出言颇多,却无一条赢得崔忠献采纳,听来听去无非是贿赂或拖延几个说法,均不得崔忠献欢心。
崔忠献坐于其位,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心中对于众人失望透顶,具是一群人云亦云的家伙,无一人真才实学。
本想借此机会揽得一些大才,现在看来自己要失望了。
就在崔忠献打算起身离开之际,堂下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吸引崔忠献瞩目看去。
只见人群中的门下侍郎赵永仁此时突然说道:“大将军这不成那不成,无非是摸不准金国的心思罢了。
如果金国不重视只是例行公事前来盘问,那么我等便可彷毅宗旧事,找些借口拖延过去。
如果真如谣言所说,金国是借助废王一事,好师出有名借机东征,那我等在此商量出何等办法,都不能抵挡金国决心。
大将军不觉的自己着相了吗?”
赵永仁话音落下,崔忠献勐然起身,看着赵永仁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堂下这么多的人无一人说中自己心思,唯有区区一个门下侍郎却一语道中自己心中所虑。
崔忠献不采纳众人意见,是正如赵永仁所说,若金国不当会事,只是例行盘问,那再蹩脚的借口都能湖弄过去。
只要让金国面子上过得去,那么此事也便无多大风波。
如果金国真是依借废王来借口东征的话,那么再完美的借口也无用。
哪怕把自己的脑袋送给金国赔罪,金国要东征依旧会东征!
所以崔忠献并不是想要众人给出一个隐瞒金国的借口,而是一个该如何得知金国态度的办法。
崔忠献迫切的想知道,金国到底对高丽是何想法。
崔忠献伸手示意赵永仁继续讲下去。
赵永仁得到崔忠献示意后,果不负所望,继续言语道:“大将军想要知道金国态度倒也简单。
就说王晧去了南方,如果金使非要王晧接旨,那只能去南方传旨,或等王晧从南方回来。
不过这期间需要三十天!
以此便能试探出金国到底是何态度,如果金国只是例行盘问,那金使绝不可能等三十天。
如果金国真是在图谋东征,那金使会一直等下去,不为别的,只为好有一个师出我国的大义名分!”
崔忠献听后喜上枝头,大手一挥,朗声道:“好,就依门下侍郎此言行事。
如果金国无东征之意,届时让我磕头赔罪,为我邦安居,我亦可愿。
如金国真狼子野心,想致我家国万劫不复,纵是身死族灭亦要让中原重演隋炀之灾!”
众人闻崔忠献豪言壮语,顿感觉热血沸腾,大有征服中原,诛戮华民之感!
“不错,就该让中原人看看我东海男儿的勇武!”
“小视于我,就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南赡部洲大高丽拥兵百万,怎可让中原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就应该将他们诛戮殆尽!”
崔忠献挥手制止堂下群情激奋的众人,斜视赵永仁道:“既然是你提出,就由你去试探金使!”
.....。
第二百九十三章金使被刺
因为金国的东西谋划,立刻搅动天下风云涌动。
海东高丽阴谋窜动,夏、宋两国国书飞传,兵马频频调动,东亚大地立刻陷入令人心季的诡异气氛中。
而就在诸国处于紧张之际,高丽却爆发了一件令金国与高丽都措手不及的严重事件。
明昌八年十一月初四,金国在高丽调查废王事件的天使孙俣被刺!
十一月初四这日早晨,金使孙俣在出驿馆打算去王宫调查人证之际。
一名高丽商贩却在此时“突破”周围卫兵的阻拦,在金使惊愕呆滞的瞬间,商贩用短刃连捅金使四刀。
刀刀致命,金使孙俣当场死亡!
事件一发生顷刻间传遍全城,引得开京震动,百姓欢呼鼓舞!
对高丽百姓而言,他们不懂军国大事,眼光粗浅,更不懂的金国强大。
在他们眼里高丽便是宇宙最强之国!
一个外国使者敢跑到大高丽来撒野,现在被英雄所杀,就是值得高兴欢呼的事情。
百姓盲目无知,但高丽高层却明白事情的严重。
平时喊喊口号,为蛊惑人心,装出一副大高丽宇内无敌的样子,哄骗无知之人也就算了。
但真正是弱是强,能做到朝中大臣这个位置,那个是愚蠢不明之人。
金使被杀一事,崔忠献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崔忠献得知消息后惊的目瞪口呆,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之前自己喊口号归喊口号,那只为鼓舞人心罢了,自己从未想过与金国开战,更加避免与金国冲突。
崔忠献自己心中最明白高丽与金国的差距了,双方开战高丽胜算十不足一!
故崔忠献从未有过暗杀金使的打算,暗杀金使那是最下的下策。
但现在金使死在了开京,死在了高丽人手里,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说不清了。
人死在了自己的地盘上,自己不管如何辩解恐怕都无人相信。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是何人栽赃嫁祸与自己?
大将军府中的崔忠献,在石化半天后终于会过神。
崔忠献以几乎嗜人的目光看着其弟崔忠粹,阴恻恻道:“你是怎么保护的金使?
金使能在你的保护下被杀,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做的?”
崔忠粹被崔忠献如勐虎一般的眼神盯上,其明显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死亡危险!
崔忠粹看到崔忠献怀疑自己,立刻表示清白道:“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除了女人这一方面自作主张外。
其他我都是以大哥之命为准啊!
大哥你要相信我,再说了我杀了金使对我没任何好处,我干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崔忠献闻言,表情缓和了许多,不过依旧用一双虎目盯着崔忠粹道: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说是谁做的?
我不信一群卫兵拦不住区区一个商贩!”
崔忠献的话突然提醒了崔忠粹。
是啊,一个商贩怎么可能突破卫兵的阻拦?
商贩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金使,思来想去也只有卫兵故意放水这一条才能说的通了。
恐怕这群卫兵早就被别人收买了,所以这不是突发事件,这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阴谋刺杀行动!
想明白后的崔忠粹立刻对其兄长进言道:“此事简单,咱们倒霉对谁最有利,便是谁谋划的!
南方的叛贼,宫中的大王都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听到其弟之言,反应过来的崔忠献立刻下令道:“将所有保护金使的卫兵抓起来。
严刑拷问他们到底是受何人指示,欲陷我于死地!”
说完后的崔忠献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凶手,便问道:“那商贩抓到了吗?”
崔忠粹表情一黑,恼怒道:“估计是个死士,当时就被乱刀砍死了!”
“先去调查吧!”
……
夜晚的开京城火光闪烁,崔氏都房兵刀枪齐备,火把肆意街道,一队队高丽军士把守街道,封锁全城!
而崔氏这一番大动作,让开京所有人胆战心惊,明白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此时王宫满月台城外,两千崔氏甲兵手持火把刀剑将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满月台外,火把将街道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街边一阵马蹄声传来,崔忠献身穿明光铠,带着二百家兵家将,策马来到满月台大门前。
周围的甲士看到崔忠献到来,立刻单膝下跪,两千人同时高呼道:“参见柱国大将军!”
两千人的高呼震耳欲聋,直冲王宫内部,将胆小的宫女内侍已经吓的瘫软在地!
“驭!”崔忠献勒停战马,头盔下的面容在黑夜的火光中显得满脸阴沉恐怖!
崔忠献抬起阴恻恻的眼睛看着王宫城上的守卫,厉色喝道:“靖国功臣在此,还不开门!”
宫墙上一阵刀剑碰撞声传来,接着几个人头抛下,宫门缓缓大开!
一名甲上带有血迹的小将跑出门洞,跪在崔忠献战马前,低头言语道:“几个叛徒已被卑职斩杀,大将军可放心入宫!”
崔忠献表情不变,挥起马鞭向着门洞一指,命令道:“入宫后控制所有人,但不得伤害大王!”
“得令!”
两千甲士呼声应道,接着便向着门洞中鱼贯而入!
崔忠献一直等到甲士全部入宫,才在亲兵的保护下向着宫中一拥而入。
……
甲胃的鳞片碰撞声如诛心曲一般传入王旼的耳中。
躲在寝宫中的王盿手拿长剑,在黑暗一片的宫室中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宣判。
门外突然火光冲天,一阵甲片碰撞与急速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接着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踹开!
冲进四五名凶神恶煞的甲兵,甲兵手中的火把照亮寝室,将躲在黑暗中哆哆嗦嗦的王旼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
王旼虽然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用带有尖锐的声音呵斥道:“大胆!
这里是本王寝宫,你们深更半夜闯入王宫意欲何为!
你们见王不拜,想要造反吗!”
王旼企图用这种语气喝问,来给自己壮胆。
周围的士兵没有理会王旼的喝问,只是团团围住王旼,却也不伤害他。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雄厚的笑声:“哈哈哈哈!
你是王吗?你配做王吗?”
王旼听到这道最熟悉不过的声音,表情如老鼠见猫般变得恐惧万分,牙齿不受控制发颤发抖道:
“柱国不要吓唬朕啊!”
……
第二百九十四章逼君嫁祸
崔忠献以手按刀,一步一步缓缓走至王旼寝室,看着面前如同废物一般的人,冷哼一声道:
“大王身为君,为何如此怕臣呢?
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王旼看着浑身散发阴冷气息的崔忠献,心中狂跳汗毛竖立,深吸气缓解情绪,故作镇定道:
“柱国说笑了,朕怎会亏心害怕,只是见到柱国一时激动而已。”
崔忠献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摇头冷笑连连,反问道:“那为何见臣而激动了?”
王旼带着一张哭脸道:“喜爱柱国,故心切而悦。”
崔忠献伸出手指拨动王旼宝剑的剑尖,带着戏谑的神色道:“王为何持剑?
大王又何故造反?”
哐当!
王旼被崔忠献吓的手一软,手中宝剑掉倒了地上。
“呵呵”崔忠献弯腰捡起地上的宝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一会。
尔后持剑柄在手,在王旼惊吓的眼神中将剑头对准了王旼的胸口。
崔忠献眼睛之中一股杀意流露,脸上带着神经质的笑容滋滋道:“这么好的剑,却不沾血,便犹如绝色佳人无夫婿不闻遥哭声!
岂不闻惋惜乎!”
“柱国何杀我矣!”王旼以为崔忠献是要杀他,吓得瘫软在地,泪流满面,说话间已经泣不成声。
“哈哈哈!”崔忠献这一刻被王旼的滑稽惹得哈哈大笑不止。
擦了擦快要笑出的泪水,崔忠献看着王旼摇头道:“你不懂我。”
说话间崔忠献已经宝剑翻转,将剑柄强行塞入王旼发抖的手中,将剑头对准自己的下颚,突然大吼:
“自古以来,天下只有杀忠臣的昏君,何时有过忠臣弑君者!
大王以为臣要弑君,是将臣一片忠心赤胆视如无物!
我崔忠献一生忠君报国,效死沙场,到头来是大王如此对待吗?
既然大王想致臣于死地,大王说一声便是,何必行小人行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我崔忠献会弑君吗!
来!大王将剑向前一顶,臣便可血溅当场,大王便能成为手刃国贼的圣君!
来!杀呀!来杀了崔忠献这个逆贼权奸啊!”
“柱国莫吓朕,柱国莫吓朕!”王旼双手扔掉宝剑,以手抱头,蜷缩一团不敢对视崔忠献的眼睛。
崔忠献看着丑态毕露的王旼,心中失望透顶,如此窝囊怎可奉与宗庙,难道自己当初真的看错了吗?
场面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寂静的宫室中只有王旼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传遍四周。
……
不知过了多久,崔忠献终于再一次开口:“既然王不杀我,王可否告诉与我,王为何要杀金使?”
回答崔忠献的只有哭声与沉默,崔忠献忍下心中怒火,自话自说道:“王不说臣也明白。
王是想通过杀金使嫁祸与我,好挑起金国的怒火,然后借金国之手杀了我吧?
可王有没有想过,金国不止是要杀我,他更要灭高丽,灭我国家社稷!
你想通过金国之手除患,但金国更想借你之手灭国!
你以为金人是什么,金人是好相与的吗。
金人不是菩萨,他是吃人的恶魔,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作聪明,自作主张会给高丽带来多大的灾害!”
崔忠献的话终于激起了王旼的反应,王旼停止哭泣,看着崔忠献以不确定的语气道:
“柱国其言是否过否?”
“王认为了!”
王旼突然抓住崔忠献的手,语气颤动的说:“金人者,真欲灭我祖庙乎?”
崔忠献表情冷漠道:“然也,王无目耳?”
“苍天啊!朕是罪人啊!若祖庙毁于我手,有何面目泉下见列祖列宗!”
“呜呼哀哉,邦国多难,今亡矣!”
“王诚心认罪,也不无挽救之法。”
王旼勐然抬头看着崔忠献,红着眼睛祈求道:“还望柱国救我家邦!”
崔忠献缓缓坐到地板上,沉思一二道:“现在想挽救,只有一个法子,将知情者都杀掉!
知情者除大王外都不可留,然后将罪行嫁祸与南方叛贼,对金国言语,金使为南方叛贼所杀。
届时为给金国一个交代,朝廷发大兵于南方剿贼。
如此一来即可除内贼,又可除外患,大王觉得如何?”
王旼像是抓到救星一般点头认同道:“一切以柱国做主!”
崔忠献嘴角扬起,眼睛微眯,轻声道:“好,大王懂的轻重便好。”
“传令,宫中宿卫阉人等全部处决!”
说完崔忠献便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斜视王旼道:“大王以后没有臣的命令便不要再见无关人等了。
至于金国臣会料理好的,大王以后在宫中安心娱乐便可。”
“皆听柱国之言!”
......
崔忠献从带兵入宫到回到府邸,这中间看似三言两语无任何方桉,实则很多大事决于其中。
首先一点,随同崔忠献入宫的两千甲兵,就入住王宫再没有出来。
并且以后也不会轻易撤离,这两千崔家军会代替原来的王宫宿卫,以后时刻监视软禁王旼。
第二,王旼的最后一些心腹手下,被崔忠献借此机会连根拔除,让王旼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第三,崔忠献将金使被刺一桉的元凶按到了南方起义军的头上,以来岔开金国口实,同时发兵南方剿贼给金国一个交代。
崔忠献通过此三点,废除王室力量,清剿南贼,对内稳固权利地位,对外以麻痹迷惑金国,不给金国东征的借口。
崔忠献回到府邸后,便广发命令,给北方各藩镇下令提高戒备,备齐兵卒粮器,严防金军突然南下!
亦对南方各藩镇下令,以其弟崔忠粹为帅,抽调各地方兵马组建十万大军传羽檄,围剿南方叛贼!
同时派出使者赴金国请罪,向金国诉说其事中原委,是南方叛贼残忍杀害金使,非高丽朝廷所为。
崔忠献甚至动用私房钱与朝廷府库凑齐百万贯各式钱帛,作为贿赂游说金国重臣的献金。
以赵永仁为使臣携带一千军士,押解着价值百万贯的财货,浩浩荡荡向北方而去!
好在高丽没有不开眼的歹人敢去劫一千大军看押的皇纲,否则崔忠献真能气的口吐鲜血。
高丽发生这种天大的事情,虽然竭力隐瞒,但人多嘴杂,在高丽使者还未出国门之前,近在长白山的完颜璟便已然得知消息。
……
第二百九十五章绵羊敌虎
明昌八年十一月初八,原本打算封禅过后回中都的完颜璟,突然听闻从高丽传来的噩耗,怒火震惊之余,只能暂缓入关之事。
鹅毛般的大雪纷飞原野,让天地一片茫茫银装,素裹缠绕的森林安静如墨画,会宁府城头上高高竖起旗帜迎风飘扬,旗帜被吹动的呼呼作响!
一队队铠甲鲜艳的八旗兵从街道上巡视而过。
位于府衙的皇帝行在外,身穿白色皮袄,头戴四方瓦愣帽的大内侍卫们,一脸肃容,顶着严寒排成一列,守卫着皇帝的安全。
会宁府衙内,宽阔的大厅中,此时火盆散发的热度,让厅堂内的众人稍微暖和一点。
一众东阁重臣以及六部官员各自依官职大小排班列位。
所有人脸上一副严肃之相,大厅内鸦雀无声,在沉闷的气氛中,所有人都在静等着皇帝的到来。
噔噔蹬蹬……
一阵脚步声穿进众人耳朵,听声便知人,众人整理一番仪容仪表,接着在一声“陛下驾到”的尖锐声中众人向着门口齐齐跪拜!
完颜璟阴沉着一张脸,负手从众人跪拜的中间通道中走过,同时冷声道:“都平身吧!
完颜撒里合何在?”
跪于第二排的完颜撒里合听到完颜璟的呼叫,立刻提起裙袍,三两步走至通道中,跪禀道:“臣完颜撒里合在!”
“起来回话。”
“喳!”
完颜璟一直走到正对大门的御椅旁,转过身缓缓坐下,目视堂下的完颜撒里合开口说道:“高丽事可曾听闻?”
完颜撒里合立刻回禀道:“回禀陛下,已然了解!”
完颜璟面无表情道:“那你可知朕召你来的目的?”
完颜撒里合谨慎道:“回禀陛下,臣不知。”
完颜璟很满意完颜撒里合的答复,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虽然自己之前暗示了会以他为主帅,但自己没有明说之前,绝不允许别人以东征主帅自居。
而完颜撒里合也很聪明,直接以一句不知道表明态度,并没有自作主张说什么高丽的事情,比那几个亲王强多了。
完颜璟近来几年才发现,这完颜家的人都有一个臭毛病,不封亲王之前还好,个个谨言慎行。
但封了亲王却个个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大有皇帝之下他最大的感觉。
这种风气让完颜很不喜欢!
这也让完颜璟从以前喜欢用年轻人,转变成现在更喜欢用这些年龄大的宗室了。
完颜璟听到撒里合答复,身体微微前倾,眼帘垂下,冰冷道:“高丽贼子杀戮天使,意图嫁祸南贼蒙混过关,他们这是将朕,将大金视如无物!
如此不识天威之邦,不灭不解朕心头之恨!
完颜撒里合,朕封你为右都监元帅,特以女直八旗四千骑,蒙古八旗六千骑,汉军八旗一万步甲,合计两万步骑大军,来年开春东征高丽,执王崔于御前,替孙侍郎报仇!”
呼!完颜撒里合听到完颜璟的话,直感觉如同天籁之音一般,等了七年多啊,自己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完颜撒里合怀着激动的心情,立刻跪地接旨道:“臣谢陛下隆恩!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扬军威于海东,替陛下替天下斩此逆贼!”
完颜璟双目微眯,看向完颜撒里合期翼道:“胸中可有除贼良谋?”
“但有一二不全之见,还望陛下与诸位同僚点拨一二。”
完颜撒里合拱手言语道:“高丽现有五道二界,其中西海道以扬、黄、海、广四州以及关内道合并而来,其中西海道以崔忠献直辖,高丽主力大军都驻扎于此,起码不下十万兵!
余者便是直面我军的东、北两界,其两界州镇军从粘杆处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其兵力应在十四万左右!
而我军想要直扑开京快速灭亡高丽,这两界镇军便是我军绕不过去的第一道坎!
故臣打算绕过高丽的千里长城,从高丽西京迂回而下,届时最好毕功于一役!
在北面镇军赶来之前,先击败东面镇军,尔后便可从容不迫的面对北面镇军!
若北面镇军弃守长城,与我野外交战,届时便可凭借我八旗劲旅野战之利,一举歼灭北面镇军,继而可直接挥师南下直扑开京!
如北面镇军防守长城不动,我军便可肆虐横行于西京与东界州县,到时彻底切断北界镇军与高丽国内的所有联系!
臣相信,断了粮草后勤的北界军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开京与南方藩镇派兵支援,以图打通我军的切割封锁。
要么北界军为防断粮自溃,撤兵回开京,或撤往南方的交州道。
而届时不管北界军如何选择,都逃不脱我军铁骑的追击,如开京救援便围点打援,如北界军南撤便尾随围击!
一旦高丽的这十四万州镇军覆灭,哼,那届时除了开京的崔军外,高丽再无能战之军可抵挡我军长驱直入!
高丽虽有八十万大军,但真正能战的就这二十多万人马,只要全歼这二十万高丽主力,余者六十万,臣视之如草芥!
南方藩镇乱贼割据地方,人心不齐,兵马羸弱,将校无征战之才,缺粮短器,空有六十万无胆之辈,无一男儿!
到时千兵便可平定,高丽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得可传檄而定!”
厅内众人听得完颜撒里合的大致战略,其中有人认同,有人却认为完颜撒里合太过骄傲了。
兵部尚书完颜让这时出言道:“右都监言语中如此藐视高丽,是否过于高傲了,六十万人不是六十万头猪,须知骄兵必败也!”
“朕倒是觉得无碍。”完颜璟插话打断刚要回复的完颜撒里合,环视众人道:“须知我太祖皇帝当年以二万兵可于护步达岗大败桀辽七十万众!
今日为何后人不敢行此事?
高丽虽在籍八十万,其不过是将民籍转为军籍而已,如果依此算的话,我大金那还不千万大军呢?
百姓终究是百姓,不是将民户籍改为军户籍,就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了。
没有打过仗,没有训练过,没有武器铠甲,没有经制的农夫商贩所组建的军队,空有人数没有战力。
不要说他六十万了,就是他有两百万,占地如华夏一般大,朕亦敢以十万八旗兵跃马扬鞭,刀弓灭国!
绵羊怎可敌虎!
虎虽少然其凶悍,羊虽多然其怯弱!”
“陛下教训的是,是臣胆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