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坏消息显然已经打击到了公主。
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她不再靠近李奥，而是选择缩在了马车的最后面。
无论李奥怎么说，她都不肯坐到前面来。
李奥干脆停下马车，将这个家伙抓到了前面。
“坐那么后面，万一颠下去都不知道。”
公主挣脱开李奥的手，再次缩到了马车里面。
公主很抗拒，她抗拒这样的接近。
“再靠近我的话，勇者大人也会生病的……”公主的声音很小，“这样就好，这个距离就够了……”
“就算瘟疫是因你而起的，但我可是勇者。”李奥再次把她抓了出来，“你见过有那么脆弱的勇者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公主似乎也没那么抵触了，不过还是和李奥隔着一个身位坐着。
李奥把屁股挪了挪，往公主那边坐近了点。
“勇者大人也会坏掉的！”
还是蚊子一样细的声音，公主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已经坏了啊…我早就坏掉了……从内心开始坏掉的……”
公主低着头，晶莹的泪珠不断滴落在她的裙子上。
“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李奥强行把她的头掰正，用手帕‘刷刷刷’的像擦黑板一样，粗暴地帮她擦着眼泪。
“勇者大人是个坏人这件事……”
李奥把手帕放公主手里一塞：“是个坏人还真是对不起了。”
“但是……”公主小心翼翼地把手帕叠好，重新塞回李奥的手里，“这样的坏人，我不讨厌呢。”
李奥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又恶化了……
开始还是慢慢的腐蚀，现在的腐坏程度已经加快了不止一倍。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一分每一秒，公主的症状都在变得更加严重。
现在距离王都还有一天的路程。
而今晚，他们必须找到落脚点。
必须躲在小镇里，才能躲过那些怪物的袭击。
公主靠在李奥边上，李奥默默地赶着车。
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
李奥知道，可能公主自己也知道，这可能就是最后的时间了。
他们跨过溪流、穿越草原、步入低谷……
短短的时间里，身边的景色几经变换。
他们依旧没有说话。
直至到黄昏来临，在道路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新的小镇。
和上一个小镇一样，拥有高大的城墙，足以抵御那些怪物的进攻。
公主说话了。
“我就不进城了，勇者大人一个人去吧……”
公主依然在笑着，但这份笑容中，已经没有了开心，只有强撑出来的假笑。
她笑得很牵强。
她知道自己身体变化，如果再次踏入城镇，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伤亡减到最小化……
“晚上不到小镇里面的话，会被怪物吃掉的。”
“没事的！”公主强撑着笑意，“毕竟怪物也怕我的味道，不是吗？”
“可能吧。”
“在这里放我下来就好了。”
公主整理着裙摆，她已经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可李奥并没有停下，他继续驾着马车，速度不减。
但他的目标并不是小镇，而是小镇旁边的一条路。
那是通往王都的方向。
“勇者大人……”
“既然作为勇者，那就要把一件事做到最后。”
豆大的泪珠从公主的脸颊上缓缓滑落。
“你可以走的，现在还来得及……”
“连一个人也保护不了，还做什么勇者？还怎么消灭魔王？”
李奥目视着前方，没有看公主，可他的脸上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惜，这份笑意并不能给公主带来任何的信心。
“会死的呀……”公主的头在李奥肩膀上蹭了蹭。
“怕死的人，可当不了勇者……”
“勇者大人真的是个笨蛋呢……”
夜幕降临了。
直至到天色彻底昏暗下来的那一刻，李奥还是没有找到，没有找到能够容身的地方。
哪怕是一片破旧废弃的房子也没有。
怪物的吼声开始从林子里传出。
许多低沉的嘶吼在接近。
但李奥还是找到了，找到了一个山洞，他把马车赶到了山洞了。
但是，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防御优势的山洞，宽阔的洞口根本没有任何障碍物。
这个山洞根本不足以防御夜间的怪物。
只能把死亡的速度暂缓而已。
“勇者大人……”
“嗯？”
“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很开心呢。”
公主依偎在李奥的怀里，很安静，像刚出生的猫咪一样待在妈妈的怀里。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李奥把公主抱到马车里，道：“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勇者大……”
没有给公主反应的时间，李奥已经跳下了马车。
他拿出了物理学圣剑，孤身一人守在了山洞前。
身后的矮脚马在不安地嘶吼着。
马匹的叫声进一步刺激了那些怪物。
一片漆黑之中，李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敌人的数量。
他看到的，是无数野兽般的眼睛。
黑夜之中，一双双的眼睛在盯着山洞的方向，它们闻到了一股腐坏的气味。
但也闻到了食物的气味。
饥饿在挑战着这些怪物的底线，它们能感觉到山洞前那个人类的强大。
但相比于强大的敌人，食物更加具有吸引力……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困境。
李奥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尽管他总是自诩能把现实和游戏分得一清二楚，可在这一刻，他的手在抖。
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紧绷的神经几乎让他失去理智，身体慢慢地、擅自就热了起来，一股热血不受控制地往脑门上涌……
进攻开始了！
无数的怪物同时冲了过来！
这个瞬间，李奥大脑一片清明。
理智重新占据了他的思想。
他知道，这将会是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战。
没必要的消耗，将会造成体能值的浪费。
必须，每一击都不能落空！
尖锐的撬棍刺穿了一个怪物的头颅，腥臭的鲜血溅了李奥一身。
随着鲜血洒落地面，战斗正式开始了……
仅靠着最普通的攻击，李奥接连挑下了三头怪物。
那些试图越过李奥进入山洞的怪物，也被他一并斩杀。
眨眼间的功夫，十二只怪物便倒在了血泊中。
同类的死亡并没有吓退其余的怪物，它们变得更加疯狂了。
受到血腥味的刺激，这些怪物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消亡……
无数的怪物扑向了山洞！
黑暗之中，李奥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片环境。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倒了多少个敌人。
脚下全都是怪物的尸体，稍有不慎就会绊倒。
但是……绝对不能失误！
只要失误一次，只要一次，公主就会……
经过降低的痛觉也无济于事，李奥感觉自己的手臂都麻痹了。
身上、后背全是抓痕，火辣辣的痛。
背包中的低级治疗药水已经用掉了，连苹果也消耗了大半。
在战斗中，嚼着苹果，连同怪物的鲜血一同咽下去……
还不能倒下……
李奥用了圣光治愈，趁着光芒，他看清了眼前的敌人。
除了怪物，还是怪物。
无数……
丑陋的怪物……
物理学圣剑再次贯穿两头怪物，作为代价，李奥的后背也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到极限了吗……”
靠物理学圣剑撑着，身体才不至于狼狈地倒在地上。
嘴里喘着粗气，他的双眼通红。
怪物的数量没有减少，死去一只，就有下一只顶上。
可看着身后的那辆马车，李奥笑了。
“就这样死掉的话，真的会对不起勇者的名号啊……”
“明明有自己杀出去的能力，我到底……”
“到底在干什么……”
拿出了背包中微光药剂，他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马车之中，公主蜷缩在牧草里，她的身躯一直在颤抖。
她很害怕……
但相比于害怕，她更加担心……
耳边的打斗声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怪物的惨叫声也更加密集了……
“笨蛋……”
“明明可以自己走掉的……”
“都坚持了那么久了，我不会怪你的……”
公主试图停下自己的眼泪，可越是这样，眼泪就流得越多了……
战斗的声音突然息止了。
不平整的脚步声慢慢传入公主的耳中。
公主已经不害怕了。
死亡
这可能就是她本该迎接的结局。
“勇者大人成功逃掉了吗……”
她的身体不再颤抖。
“能有这样的旅途，我的梦想也算实现了吧……”
“这份梦想，也太简单了吧？”
不是怪物的吼叫，而是熟悉的声音。
公主愣住了。
马车的帘子被慢慢掀开，她似乎看到了她的勇者。
“笨蛋……”
李奥的浑身上下已经被怪物的血液所染透，但并不止这样。
后背一片殷红，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导致他的一只左眼已经报废掉了。
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就算有系统削弱的痛觉，差点都让他痛得在地上打滚。
状态栏下一大堆负面的debuff，什么独眼、重伤，应有尽有。
虽然很痛，但李奥却在笑。
“怎么样？我可是信守了诺言哦？”
“嗯！勇者大人是最强的！”
公主扑向了李奥，她干净的衣服也沾上了怪物的鲜血。
这一次，李奥没有抗拒，他任由公主抱着。
“衣服弄脏了。”
“我知道。”
公主没有放开，还是紧紧地抱着勇者。
良久，两人才慢慢分开。
“谢谢你，勇者大人。”
在黑暗中，李奥看不清公主是怎样一副表情，但他能摸到公主脸上的泪水……
“谢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谢谢！”
“说谢谢的时候，是哭着说的吗？”
这一次，李奥摸到了，摸到了公主的笑脸……
山洞中，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着。
山洞的入口处，已经被无数的怪物尸体给封堵住了。
李奥用马车里备有的清水擦拭着身体，把那些脏污的血迹给一并清洗掉。
公主坐在他的旁边，她用手摸索着，还戳了戳李奥的伤口。
“不痛吗？”
“…………”
打赢了，他们活下来了。
这本来是一个好消息，但也有更坏的消息。
公主的症状再次恶化了。
比以往恶化得更加严重。
她已经无法走路了，双腿就像被水浸透的纸巾一样，腿部的皮肤组织已经坏死。
只要轻轻一碰，皮肤就会凹进去，无法回弹。
腿部的皮肤已经失去原本的光泽，现在连最基本的弹性也没有了。
更多的鲜血从她的腿部往外渗着。
可公主却似乎完全不在乎一样。
李奥知道，这并不是不在乎，而是……
公主已经看不见了。
她甚至不知道李奥已经升起了篝火。
那双美丽的瞳孔中还在眨呀眨的，可李奥能够看到，公主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焦距。
她已经看不见了。
李奥不知道现在公主的眼里，是一片虚无还是一片黑暗。
“勇者大人，好黑呀……”公主举手摸索着，“可以生个火吗？”
公主的双手茫然地摸索着，她似乎在寻找什么。
直到她摸到了李奥的手，摸索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不行的，有火光的话，会引来那些怪物的。”
公主往李奥的怀里缩了缩，道：“那还是算了吧。”
李奥把她的袜子和小皮鞋割开了，这个时候，腿部的皮肤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鲜血还在往外渗着。
李奥耐心地给她上着药，然后用绷带把她的腿全部缠好。
可这样的工作注定是徒劳的。
鲜血很快就把绷带所浸红。
公主的血液仿佛快要流干了。
李奥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都弱了很多。
她没有任何动作，静静地坐着，任由李奥给她包扎。
包扎手臂，包扎腿，给背部上药……
可血还在流。
李奥才刚刚清洗好，现在衣服又脏了。
这一次，衣服上沾的是公主的血。
李奥知道，不能让血这样流下去了，再这样下去……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不管是什么药，都止不住血了。
“勇者大人，好像越来越冷了呢……”
公主的双手在摩擦着身体，她想给自己增加一点温暖。
“这样好点了吗？”
李奥把公主抱在了怀里。
“嗯！暖和多了！”公主笑着点点头。
公主的身体还是那么冷，她应该不能再感受到温暖了才对……
“勇者大人？”
“嗯？”
“都这么久了，太阳也快出来了吧？”
“嗯，很快了……”
“那就好……”
167、清晨
那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已经离公主远去了。
李奥听说过，失明看到的不是黑暗，是一片没有任何色彩的虚无。
什么也没有的虚无。
公主依偎在李奥的怀里，她的呼吸越来越弱了。
李奥能感觉到，公主的生命在流逝。
她可能撑不到明天早上了。
山洞外的怪物还在发出阵阵怪嚎，吼声悠长渗人。
“勇者大人……那个怪物会进来吗……”
公主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李奥不认真听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不会的，有我在，它们不敢进来的。”
“很可靠呢……我的勇者……”
李奥继续为她包扎着。
从身体到脸。
或许公主的脸还是之前那样美丽，也可能已经腐坏了……
但李奥已经看不到了。
层层绷带把她的脸包裹着，只留下一双眼睛和鼻子、嘴巴。
她还在呼吸，可呼吸也越来越弱了。
胸前的起伏几乎没有了。
脸上的绷带也仅仅坚持了一会，也被血所染红。
公主的手还能动，她抚上了李奥的脸。
“勇者大人……你在哭吗……”
“不是，山洞顶上在滴水。”
“是啊……都滴到我的身上了……”
“很快就天亮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到家了。”
“家……我想家了……”
“很快就到了，坚持下去。”
李奥用手帕擦拭着那些溢出来的鲜血，可不管他怎么擦，那些血永远都擦不完。
怀里的公主就像一个轻轻触碰就会破碎的泡泡。
不敢用力，李奥用着最轻柔的动作。
一条条沾满血迹的手帕在地上安静地躺着。
“勇者大人……好像变暖和了呢……”
“是啊……变暖了……”李奥嘴上应付着，继续用手帕擦拭着血液。
矮脚马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它不再胡乱嘶吼，安静地站在角落。
的确变暖和了。
金色的阳光透过怪物的尸体，从缝隙中映了进来。
很耀眼的阳光。
李奥从来没有察觉到，原来太阳……也可以这么美好。
推开那些怪物的尸体，李奥把马车赶了出来。
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以及遍地的怪物尸体，证明着昨晚的战斗有多激烈。
公主安静地躺在马车里，她的嘴里喃喃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李奥已经听不清公主在说什么了。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又闭合起来，像在说些什么，但更像在艰难地呼吸着，
矮脚马拉着马车在奔跑，没有人在驱使它，可它前进的方向正正是王都的方向。
公主身下垫着的牧草也被染成了红色。
血液顺着底下的木板不断滴落，在马车身后形成点点滴滴的红色路标。
“勇……”
公主的手也抬不起来了，仅仅活动手指，似乎就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李奥知道公主在叫他。
“我在这里。”
公主笑了，透过层层绷带了，李奥仿佛看到了她的笑容。
她笑得很开心。
李奥仿佛又看见了，他看见公主在草地上奔跑，在花丛中嬉闹。
“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你还不能死……”
李奥拿出了微光药剂。
从昨晚的战斗中，他就已经领会到这个药剂的威力……
可经过昨夜的一战，这已经是最后的份了……
紫色的药水被缓缓倒进了公主的口中。
她的喉咙在微微动着，她在喝……
可能微光药剂的功效真的很好。
公主的血止住了。
虽然绷带上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但李奥确信，血真的止住了。
公主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背。
虽然气息还是很微弱，但公主已经能说话了。
“勇者大人……我好像感觉好很多了……”
笑容重新回到了公主的脸上。
“是吗？”李奥也用笑容回应着，“看来我还是有点用的嘛……”
公主在恢复着，确确实实地在恢复着。
但李奥很清楚，这一切只是假象。
微光药剂能激发人的潜能，但实际上，是在用剩下的生命作为燃料。
让这把火再次燃烧得更旺。
以透支生命力作为代价，最后的结局是肯定的。
当没有了燃料，还是会熄灭的……
李奥不知道微光药剂的功效在公主身上能坚持多久，只要能坚持到王都……
到王都，那就还有机会……
但李奥已经跑不动了，因为昨夜的战斗让他背上了一堆负面的状态。
而且公主也经历不了颠簸了……
“勇者大人，我的肚子好饿，都快饿扁了，你听听，都在叫了。”
公主想吃东西了，这个征兆，好似一切都在好转。
“这里有肉干，可以吗？”
李奥把马车里放了很久的食物拿了出来。
这本来就是为公主准备的，没想到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要！请给我肉干，勇者大人……”
公主笑呵呵的，她好像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状态。
李奥撕下一小块肉干，放到了她的嘴里。
公主的嘴在慢慢嚼着，但不管她怎么用力，肉干还是一样的形状。
她连肉干都咬不动了。
“很硬的肉干呢，勇者大人被骗了吧……”
“有机会的话，我会把那个奸商打死的。”
“太过分了，勇者大人……”
李奥很清楚，并不是肉干太硬，他手里的肉干就连小孩子都能轻易嚼烂。
是公主没力气了。
“我喂你吧。”
“嗯……”
李奥把肉干撕得稀碎，然后才放到公主的嘴里。
“勇者大人的手很脏呀……”
“嫌弃就别吃了。”
“小气鬼……”
“还要吗？”
“饱了……”
明明只是指甲盖那般大小的食物……
李奥知道，公主其实并不是饿，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给他看。
证明她在好转。
可那小小的食物已经不能为她的身体提供任何的能量。
也不能作为微光药剂的燃料。
可是这样活着，对公主来说，可能已经成为了一种痛苦。
但李奥却相信，公主是在恢复着。
哪怕他知道这是在骗自己，但他依然相信。
“痛吗？”李奥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不痛的……一点也不痛……”
“是吗……”
“嗯……”
马车外的世界很美。
湛蓝的天空下，灿烂的阳光作为背景，高山、白云、草原、森林，形成了一个绝美的画像。
绿色的草原被微风拂过，带来的不止是芳香的气味，还有大自然的旋律。
而公主，只能在狭小的马车中艰难地活着。
就算有微光药剂，她也看不到。
她看不到这片景色，她不能再看这个美丽的世界一眼。
她也看不到李奥的模样了。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公主却说……
“很美呢……”
“是啊，很美。”
公主知道自己已经看不见了，李奥也知道。
但谁也没有说破。
透过马车的帘子，他们一起欣赏着，欣赏着这片世间最美好的景色。
“想去外面看看吗？”
“嗯……”
马车停下了，缰绳没有任何束缚，但矮脚马没有跑，它安静地吃着草。
李奥抱着公主，他们坐在娇嫩的小草上，看着这一片只属于他们的景色。
不用再赶路了，也没必要再赶路了。
因为李奥知道，已经到不了王都了……
“勇者大人……”
“嗯？”
“你说人死了之后，可以回到女神的怀抱吗……”
“可以的，你甚至可以当个女神。”
“以后找女人，不要找那些轻浮的……”
“这个时候不能换个话题吗？”
“等勇者大人死了之后，可以葬在我旁边吗……”
“可以，我先会把你刨出来，然后我再躺进去。”
“可以拉勾吗……”
“嗯。”
两根尾指轻轻结合在一起，然后又轻轻晃了晃，如同一个孩子般的承诺。
“我想听故事，可以吗……我的勇者……”
“可以。”
“不可以骗我……”
李奥说着，用公主能够理解的方式，耐心地说着他的故事。
说他小时候是怎么彰显他的艺术细胞，说他怎么差点把煤气罐点燃，说他怎么被父母打。
说他怎么去假装落水，说他怎么帮小孩子拿奖状和小红花……
李奥很认真地说着，公主听得很认真，也笑得很开心。
他知道，公主在向往着、期待着他口中的那些场景。
李奥说完，公主也说了。
说她看过最精彩的马戏团，说她怎么把父王的宝剑扔到湖里……
说她怎么学那些贵族的礼仪，说她看过最美的花……
点点滴滴，彼此都在分享。
可说着说着，公主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她快没有力气了。
微光药剂榨取着她最后的生命力。
而现在，那把火快要熄灭了……
李奥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可怜连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公主的眼皮似乎很重，几次要闭上眼睛，可她还是没有屈服。
那双美丽的眼睛虽然已经没有了焦距，但李奥知道……
公主在看着他。
她的手，抬了起来，却又无力地垂下。
李奥抓住了公主落下的手。
“我的勇者……”
“我在这里。”
“我知道……”
一滴水珠缓缓滴落，接着就是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吗……我的勇者……”
李奥抬起头，道：“雨停了，感觉到了吗……”
“骗人……那不是雨……”
“那就是雨。”
公主的嘴唇还在动着，但只有一两个字的音，断断续续……
李奥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他不敢说话，他努力地听着，生怕错过每一个读音。
公主的眼皮越来越重了，她突然感觉好困，好困好困……
她快不行了。
那把火快要燃尽了……
可公主还在努力地不让自己睡着，似乎是想再看看李奥的模样。
“睡吧，累了就睡吧。”李奥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这一觉会很长，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会一直守在你旁边的。”
公主的嘴唇动了。
“我……知道……勇者大人……在……骗我……但……我还是……相信……相信……”
这一刻，李奥的周围一片昏暗。
公主不见了，太阳不见了，天空、草原、高山，全都不见了。
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站在他的不远处。
“怎么样？绝望的滋味怎么样？”
沙哑的声音，很难听，而这个声音正是来自黑袍人。
“我说过会让你痛苦的，血和暗的深渊好看吗？”
黑袍人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得意。
李奥缓缓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早已经握紧了武器。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公主？你还有心思想那个已经腐烂的家伙？桀桀……”黑袍人放声大笑着，“别傻了，你根本不是什么勇者，我告诉你！你什么也做不了！”
“她相信我，相信着那个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我……”
李奥朝着黑袍人慢慢走去，一步一步……
黑袍人的气势突然暴涨，身体也变大了一圈。
黑袍人在狞笑着：“告诉你！就算是已经腐烂，那个公主还是属于我的！每一片血肉都是属于我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答应了她，至少在最后一刻……”
这个瞬间，李奥举起了武器，就这样平平无奇地举起了物理学圣剑。
明明眼前这个家伙已经遭到削弱，身上还受了伤，但黑袍人这一刻还是感受到了……
危机……
死亡第一次笼罩着黑袍人……
“不可能！你……”
李奥睁开了眼睛，一切似乎都没变。
太阳、天空、草原……都在。
公主也在。
什么也没变，包括公主……
黑袍人已经死了，可公主还是没有恢复。
命运的齿轮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给了李奥希望，却又无情地碾灭掉。
公主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我……的……勇者……”
“我在，一直都在……”
李奥把她抱得更紧了。
公主的身体还是很冰，但李奥已经不觉得冷了。
他低着头，听着公主的每一个字。
“最后……能和……勇者在……一起……我很开……心……很……开心……”
“能和公主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李奥贴近公主，他想听到更多，更多……
可公主已经快燃尽了。
“永别了……我的……勇者……”
李奥在公主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睡吧，睡醒就好了……”
清晨，微风抚弄着小草，拂动着大树，仿佛大地在有节奏地呼吸，阳光的照耀下，小草上还有偶尔闪光的露珠，就像在黑夜中闪耀的星星一样。
清晨，万物一片生机。
清晨，宁静而安详。
清晨，公主……
168、离别
无论梦有多美好，最后还是逃不过醒来的结局。
公主安静地躺在马车里，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她是笑着离开的。
任务还没有结束，也没有失败。
李奥坐在马车的前面，他的手里拿着马鞭，时不时回头看看车厢里的小可怜。
矮脚马慢慢向前奔跑，颠簸的路面让马车一起一伏。
车厢里的牧草在轻微地跃动着，连同公主的身体一起。
轻微的颠簸，让公主的身体似乎又活了过来。
可李奥很清楚，那只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
明明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才对……
可当这一切来临，却还是难以接受。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应该腐烂在这个小小的马车里。
她还年轻，她应该在这片原野上奔跑，而不是死在这个小小的马车里。
这不是她该有的结局……
就算总得有人离去，可这个人为什么……
清新的空气、蔚蓝的天空、绿色的原野、清澈的小河……
这一切已经和公主无缘。
路上的风景很美，这是由各种颜色组合成的油画。
这一切也已经和公主无缘。
她的颜色只剩下黑和白，她的人生、她的故事都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或许很多年之后，人们还会记得，这片土地上……曾经有个笑得很甜的公主……
或许很多年之后，李奥还会记得公主最后的那句话。
“我知道勇者大人在骗我，但我还是相信……”
当努力过，挣扎过之后，发现前方的依旧是绝望，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我也努力过，去尝试过’这样的话，根本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结局还是没能改变，不管怎么努力……
李奥不知道，当到了王都之后，该怎样把公主交给她的父母。
“至少要把你送回家……”
矮脚马在慢慢跑着，李奥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突然感觉……
这个游戏好垃圾……
直播间也是各种哭丧的弹幕。
什么‘节哀’，‘公主走好’，‘原力与你同在’的弹幕刷起了屏。
突然间，弹幕变了。
【诈尸了？？？】
【什么医学奇迹？】
【佛祖显灵了？】
【卧槽！快把我的眼泪还给我！】
【快去请道长！】
【把法海也请过来！】
奇怪的弹幕让李奥稍稍一愣，他木然的转过身。
身体才刚刚有动作，一个娇小的身体就抱了上来。
“早安，我的勇者……”
李奥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你……”
你没死？你居然还活着？这类煞风景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李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他感觉自己好像又看到幻觉了。
公主她……
直播间的弹幕说得没错，这可能真的是奇迹……
公主皱起小脸，小手捏着李奥的脸颊，气呼呼地说道：“怎么？勇者大人好像看到我很不开心呀？”
公主还打算继续施虐，可李奥已经张开双手把她拥入了怀里。
“欢迎回来，公主……”
这一刻，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公主没有挣扎，她的脸红彤彤的。
“我回来了，我的勇者……”
……分隔线：我真的不是为了那点月票和推荐票而妥协的，你们懂我的……
或许每一个游戏都存在着一个悲惨的故事，但为了照顾玩家的情绪，往往都隐藏着一个完美且美好的结局。
而现在，李奥就找回了这份美好。
公主没有死，身上腐烂的部位也恢复如初了。
尽管她现在还很虚弱，但的的确确是在好转！
她的身体不再是冰凉一片，脸上也恢复了红润。
直播间中也恢复了欢乐快活的气息。
李奥想不通，也想不懂。
到底是触发了哪一个环节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是黑袍人死了的原因？
还是最后他在额头的那一吻？
要这么说的话，青蛙王子的故事都没这么离谱吧？
李奥斜眼看着坐在旁边的公主。
这个家伙现在正哼哼唧唧的，一手拿着肉干，一手拿着水壶，边吃边喝。
她坐在马车前面，那双白白净净的小脚正在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毫无疑问，她的确是一个大活人……
李奥突然又觉得很不爽了。
按照刚才的结局，公主如果就这么挂掉，说不定才是最令人深刻的吧？
结果一个转身就活了过来，那刚才的那份感动去问谁要回来呢？
见到李奥垮着个臭脸，公主把肉干撕下一大块，递到了他的嘴边。
“勇者大人真的是很小气，我才吃了这么一点，有必要这样吗……脸色难看死了……”
青葱的手指沾上了一层油，肉干在散发着独有的香气，可李奥真的没胃口。
“能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道呢！”公主强行撬开勇者的嘴，把肉干塞了进去，“感觉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然后就醒了。”
“唔……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噢！我梦到了很多人呢！有父王、有母后，有我朋友……”公主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奥一眼，声音忽然变得小起来，“也有勇者……”
李奥继续挥动着马鞭，让矮脚马的速度更加快点：“是吗？那应该是个好梦吧？”
“是个好梦呢……”
看着勇者那用来掩饰尴尬的动作，公主的小脑袋轻轻倚靠着李奥的肩膀。
“我很开心呢……醒来的时候勇者大人就在旁边，你没有骗我，真的很开心呢……”
“毕竟答应你了，不能随随便便就失约。”
“信守诺言的勇者，真的和骑士一样呢！守护公主的骑士什么的……”
“你看的书太奇怪了，以后别看了，脑子会变傻的。”
“勇者大人不是说过，你的出现，说明书上面的内容是真的吗？”
“那是骗你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公主的手指掐住了勇者的手臂，她没有用力，却装作一副使劲作坏的模样。
“油都蹭到我衣服了。”
“小气！回到王都再帮你洗嘛！”
变回了人类的公主比之前更可爱了。
她会脸红，她的动作不再那么僵硬，从表情和举手投足之间，她的心思也变得更好猜了。
果然，这个年纪的公主，不应该躺在棺材里，她属于这个美好的世界。
但是，她开始作了。
或许健康的她本来就是那么爱跑。
她跳下了马车，在道路边上的草原上奔跑，娇嫩的小草被她踩得弯了腰。
直到李奥的马车把她甩得远远的，她才一边哭着，一边追上来。
公主在跑回来的期间还摔了一跤。
美丽的脸庞抹上了不少灰尘，眼眶里也被泪珠所占满。
她哭哭啼啼地跑了回来，然后直接扑向了勇者。
“你想丢下我吗？”
公主抬头看着李奥，眼巴巴地看着。
一个问题，在问两个答案。
李奥没法回答，或者说现在还不是说那个的时候。
对玩家来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副本。
对于公主来说，这里是她出生之始就生活的世界，也是她的所有。
他会离开的，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属于他现实。
“我这不是在等你了吗？”
公主愣了一下，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秒。
“那我也会等你的，一直等。”
李奥叹了口气：“那时候可能就变老太婆了。”
“那勇者大人会嫌弃这个老太婆吗？”
“不知道呀，可能吧……”
“不理你了！”
公主哼唧唧着，耍起了性子，她直接转过身，给李奥留下一个背面。
但很快，这份矜持就消失了。
公主又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她把自己的一双小脚展示在李奥面前，很刻意的展示。
“到了王都之后，给我买双鞋子吧？就当是礼物，可以吗？”
粉色的小脚趾在不安地蜷缩着，代表着主人现在的心情。
“我没钱……”
“这个时候可不能小气！”公主的脸上写着认真二字，“人家可是很严肃的！”
“严肃地问我拿礼物？”李奥斜了她一眼，“这不合理吧？”
“就嘛！就嘛！你看我的脚都黑了！”
“是你自己要在地上跑的。”
公主撒起娇来的杀伤力还挺大的，直播间也刷起了‘给她买！’的弹幕，而且打赏也开始刷起来了。
李奥也在公主的摇手臂攻势中败下阵来：“那只能买一只。”
“哪有人买鞋子买一只的呀！”公主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咬这个小气勇者一口。
她觉得，她的勇者是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马车在朝着王都的方向前进着。
矮脚马的速度并不快，但公主却希望，它跑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就好了……
时间在流逝，像往常一样缓慢地流逝，但她却觉得很快。
每一分每一秒的过去，她感觉她的勇者都在离她而远去。
明明勇者就在旁边，她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可就是觉得很远。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在享受着不多的时间。
直到王都雄伟的城墙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准备到家了，可为什么就是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
还没有到黄昏，马车就已经跨过了王都的城门，成功抵达了内部。
“勇者大人，说好的鞋子哟！”
公主在笑着，她似乎笑得很开心，却又很苦涩。
“嗯。”
李奥点点头，应下了公主的要求。
时间还有，但不多了。
在他和公主踏入城门的那个瞬间，主线任务就显示已经完成了。
他随时都可以传送离开，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公主。
副本提示他，还有一段时间可以逗留。
一段可以给他任性一下的时间。
王都很热闹，无论是人还是店铺的数量，都远超之前那个小镇。
在王都的中央，伫立着一座雄伟豪华的城堡。
那里是公主的家，也是她该回去的地方。
店铺中，各式各样的鞋子陈列着，公主在这些漂亮的鞋子前反复穿梭，东看看西看看，可就是没有决定下来的意思。
可能女孩子逛街都是这样的，但公主不一样，她只是想勇者多留一点时间。
她只是想多留下一点回忆。
公主试了很多双鞋子，李奥的评价始终只有一个：“都很适合你。”
“和女孩子买东西的时候，可不能这么不耐烦！”
公主叉着腰，生气的表情挂在脸上，气呼呼地看着李奥。
“试了这么多，就没有一双喜欢的吗？”
“没有！要不勇者大人帮我选吧？”
李奥选了一双鲜红色的鞋子，很贵很精致的鞋子，不过是随便选的。
“勇者大人的眼光真的是……”公主幽幽一叹，“我的母后都不穿这么土的鞋子……”
“那我再选一双。”
“不用了，这双就好了……”公主低着头，“真的，这双就好了……”
结账的时候，李奥又免不了一番讨价还价，但公主却一点也不着急。
她很耐心地看着李奥和商人为了那一点点的空间而争论……
天色渐暗，可王都内依旧一片繁华的景象。
在这里是安全的，那些怪物根本无法跨过那高大的城墙。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前进着。
破旧的马车，一匹农耕马，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接下来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李奥说着，把马鞭和缰绳放到了公主手中。
“勇者大人……要走了吗……”
公主低垂着头，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嗯，也是时候了。”
公主的双肩在微微起伏着，无声地哭泣着。
‘能不能不走’这样任性的话，她说不出口。
如果说出来之后，得到拒绝的答案……还不如不说……
“勇者大人还会回来吗……”
“应该会吧？”李奥给出这个棱模两可的回答。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来到这个世界。
即使再次来到，那迎来的也是再一次的分别。
还有时间线的问题……
“会还是不会……”公主抬起了头，那张美丽的脸上有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我想要一个准确的回答，我的勇者……”
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李奥却不说出口了，一张口，就变成了一个字：
“会。”
公主‘噗’的一声笑了。
“我相信勇者大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嗯。”
公主早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我的勇者，请记住这个名字，伊菲！这是我的名字！一定要给我记住！笨蛋勇者！”
公主强行摆着凶神恶煞的模样，可在李奥眼里，那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故作坚强而已……
“伊菲，我记住了。”
“我的勇者，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吗？”李奥一副思考的模样，片刻后才说下去，“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怎么样？”
“好！约好了！”公主伸出小尾指，“骗人的是小狗！”
“没问题！”
两根尾指轻轻结合在一起，然后又轻轻晃了晃。
这一次，不是一个孩子般的戏言，而是真正的承诺。
尾指分开了，下一秒，公主冲进了李奥的怀里。
“一定……一定要回来找我……已经约定好了……不能反悔的……”
“会回来的，我保证。”
片刻后，两人才慢慢分开……
“那么，再……”
话才刚说出口，李奥的嘴就被公主给捂住了。
“不要说再见……这样就好了……不要说再见……我的勇者……”
“嗯。”
“说了道别的话……可能就真的不能再见了……”
“嗯，我不说了。”
黑夜中，公主伫立在马车旁，她看着李奥的背影。
看着她的勇者在步入黑暗，看着她的勇者在远去……
恍惚间，她看到勇者转过了身。
黑暗中，勇者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能说道别的话，我知道的。”
公主想回应，可哽咽着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
李奥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那么……晚安，我的公主。”
“…晚…晚安……我的…勇者……”
169、清算
夜，宁静，圆盘般的满月出现在天空上。
可相比于月色，身后的公主要更美。
副本结束的逗留时间已经不多……
李奥知道，可能永远都不再会有交集了……
他最后转身看了一眼公主。
月色下，公主依旧站在马车旁看着他。
李奥也在看着公主。
然后他看到了公主的眼睛，那幽蓝光芒……
那不是属于人类该有的器官！
“这……”
之所以会活了过来……
公主她……恐怕已经不是人类了……
李奥还想做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做成。
他的身体化作点点白光，离开了这个世界。
【并不是所有王子都能像童话故事里一样救出公主。】
【直到最后，她的身上还是发生了某些变化。】
【你成功了，也可以说失败了。】
【可是，她总算是‘活’下来了……】
一片黑暗中，听完这几句收尾的解说之后，李奥回到了玩家空间。
【恭喜你成功通关】
【副本已结束，请等待奖励结算】
【结算已完成，你在本次副本中获得的评分为：A】
【获得经验值：3200，游戏币：6000】
【你的副本评分为A，将额外获得一个奖励，请在玩家空间查收】
他怔怔地待在原地，看着那几条提示消息出神。
“如果在王都的话，以公主的身份，应该会没事吧……”
就算是自欺欺人，李奥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因为他已经什么也做不到了。
哪怕是公主现在是怎样的状态，他也不知道。
但李奥有一种直觉，他会重新回到那个世界……
可是……
明明只是个游戏……
李奥总感觉有股压抑的气堵在了喉咙、压在了胸膛上。
很不爽的感觉……
“仅仅只是游戏”“是游戏就要通关”的心态来继续，李奥做不到，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时间还早，可就是没有点‘开始游戏’的心情。
连奖励也没有心情看，李奥就下了线。
现实就是现实，熟悉的房间，昏暗的房子。
一切还是没变。
李奥拿着笔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白纸，迟迟下不了笔。
他想趁着记忆还很深刻的时候，把印象中的公主用最直接的方式呈现出来。
可基于画功的问题，最后画出来的，有点像是个……
腐烂了一半的公主……
还是很抽象的画风。
可能在旁人眼里，这幅画或许并不怎么样，可在李奥的眼里，画得怎么样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把这份记忆保留下来了，用属于他的方式保留了下来。
无论过了多久，只要看到这幅画，他就能把关于公主的记忆重新回忆起来。
这就够了……
毕竟，有些东西并不是必须得到才会幸福。
把这幅抽象画找个画框装起，然后挂到了大厅。
李奥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
不过，总觉得还是有点不舒服。
打开电脑，登入【起源】的论坛，输入关键词进行搜索。
发现和他一样遭遇的玩家并不少。
因为和副本里的NPC相知相遇，诞生出友情和爱情的并不少。
然后副本结束后，不少玩家都表示自己得了抑郁症。
毕竟连李奥都觉得，他的心态也在发生一些改变。
“如果换作其他人的话，真的会得抑郁症吧？”
但这种病，注定和李奥无缘。
强大的内心，经过稍稍的休整，就重新恢复了过来。
洗个澡，吃完饭，公主的印象已经在脑子里消失了大半。
现实始终是现实，如果把自己代入到那些虚拟的感情中，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在游戏中征战天下、展开波路壮阔的征途，终究是要回归现实的。
只有平淡的生活，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抛开脑子里奇怪的想法，趁着创作的热情还没有结束，李奥感觉把公主的经历加入到自己的小说中。
“虽然写刀一点不是我的风格，但应该能赚点眼泪吧？”
可能是更新慢的原因，他的书基本上是很少人看的。
书评区一堆留言，全是那些‘一天一更，作者是手残吗’、‘我用脚都比作者写得快’，诸如此类的评论非常多，导致李奥间歇性失明，他只能假装看不见……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李奥的脑子里，总会冒出公主的身影。
看见她在城堡里孤独地望着天空，看见她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看见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直到李奥沉沉睡去，这些不好的信息才从脑子里抹去。
等到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公主……
已经被他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至少李奥是这么觉得的。
做完起床该做的事后，李奥躺进了游戏仓。
在经过一番索然无味的游戏开场CG之后，总算是到了玩家空间。
到了查看副本奖励的时间时，李奥的脸色一阵煞白！
“完了，给公主买的那些东西，忘记问她拿回钱了……”
又是买香水、粉底，还买了马车，足足花了李奥几千的游戏币。
本来还打算到王都之后把矮脚马和马车卖掉回回血的，结果给整忘了……
这波血亏！
“如果下次再见面的话，一定要记得这件事。”
李奥很严肃，他很认真地把这条信息记录到玩家空间的备忘录里。
除了系统的奖励等待他查收之外，还有许多玩家的留言，问他什么时候再开直播。
虽然忘记叫公主还钱，但直播带来的收益让李奥忘记了那份不快。
不得不说，直播这种东西，虽然对青少年影响很不好。
可收入真的是高。
特别是那些土豪的存在，更是让直播这个行业整得风生水起。
仅仅直播一个副本，李奥就收获了接近三万的游戏币打赏。
以现在的等级，他打完一局也不过才6000的游戏币，这还是在A级评分的情况下，而直播……
只能说恐怖如斯。
李奥忽然觉得直播这东东，似乎也不赖嘛……
对别人的直播不屑一顾，对自己就无比宽容。
驰名双标了，属于是。
不过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凭借高排名的因素在内，有官方助推的缘故，换作别的玩家直播，根本拿不到这么高的收益。
当然，那些会跳会扭的女玩家除外。
又到了愉快的查收奖励时间。
在公主的腐坏之旅中，A级的评分还是有些出乎李奥的意料。
毕竟到最后，公主已经死了，却以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品种重新‘活’了过来。
严格来说，这应该算是失败了才对。
但高评分给的奖励的确够给力。
等级也从8级，一举蹦进了两位数的范围中。
生命值和体能值再次飙升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你的等级已到达10，所需经验值将会大幅增加，副本难度以及奖励将随着等级的提高而增加，祝你游戏愉快。】
从10级开始，这是一个等级划分很分明的分界线。
可能也是给后面的玩家一个追上的机会，现在升级开始变得更加难了。
李奥估计很难会出现这样一次连飙两级的场景了。
说不定一局打下来，连一级也升不到都有可能。
这对于他这种排名靠前的玩家来说，无疑是个悲惨的消息。
现在积分排行榜上，因为得益于副本的高评分，他已经跻身到了25名。
不过排行榜并不代表一切，高排名的可能会强，也可能是个奇葩。
林皇就是一个典型的角色。
这家伙至今还在排行榜的第一名，无人能够撼动。
明明只是一个以防御著称的家伙，偏偏排名这么高，实属离谱。
可排行低的玩家，并不代表会弱。
比如小红帽这个小矮人，虽然平平无奇，可那个孤注一掷的攻击力，估计没什么人能挡住她的一击。
暴龙战士也冲到了70名以内，就连一起玩过两次的陈吉思汗也到了70名以内。
除了经验之外，实际的奖励也非常不错。
把副本奖励全部点击打开，一大堆的物品顿时出现在玩家空间中。
比拆快递还爽的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
物品多是多，但有用的倒没多少。
李奥还找到了【公主的袜子】、【公主的小皮鞋】，以及【公主用过的手帕】……
乱七八糟的物品依旧一大堆。
李奥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些公主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卖给那些……
跑题了……
重要的始终是装备和道具，没有属性的道具，始终是垃圾而已。
李奥还是找到了好东西。
一把新的武器。
一把体积挺夸张的巨斧。
【武器：处决者】
【攻击力：C】
【特效—致残打击：命中目标时，有机率造成伤口撕裂】
【特效—酒杀：当处决者接触到任何酒精时，10秒内将提升一定的伤害，提升幅度取决于酒精的浓度】
【备注：这把武器来自一位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这一行一直流传着一个规矩，他从来没有忘记，那就是：酒杀，伤害加1。】
从游戏更新之后，新装备的特效也开始有了名称，算是更体贴了一点。
处决者是一把长柄武器，立起来比李奥还要高。
攻击力更是达到了C级，比物理学圣剑还高了一个等级。
但处决者的优点和缺点也非常明显。
攻击高，攻击距离长，还有撕裂伤口的效果，而且还有个奇怪的加伤害特效。
缺点也很明显，份量太重，挥动时的速度远不及体积小的轻型武器，加上握柄太长，在狭窄的地方可能会施展不开。
可即便这样，也无法压过这把斧头的优点。
光是C级的攻击力，只要放上拍卖行，估计一下子就会被买走了。
虽然不怎么合李奥的心意，但看在攻击力够高的这一点，还是留下来当个备用武器算了。
李奥还找到了一件上装。
【上衣：公主的加护】
【防护力：D】
【增益：D】
【特效—公主的加护：当穿戴该装备时，受到的所有伤害减少8%】
【特效—公主的声援：当穿戴该装备时，力量提高10%】
【备注：这件衣服是由一名公主编织而成，穿上这件衣服后，或许能够感受到公主的祝福。】
“这……”
属性非常好，但往往这类属性好的装备，都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不是说不好看，而是很难和其他衣服搭配……
【公主的加护】是一件像中世纪贵族的上衣，除了白色的衬衫之外，还配了一件小马甲。
衬衫是白色的，马甲是偏向于浅蓝色，整体看上去相当华丽，也是一件男性化的装备。
但问题是……
这件衣服被绣上了一个粉红色的可爱小熊……
这个小熊图案，应该是出现在小孩子衣服上面才对，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好好的一件属性好，外观帅的上衣，就这样被这个粉色小熊给毁了……
不过对于李奥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属性好，哪怕衣服是粉红色都是小事一桩。
他果断把【日字号球衣】脱了下来，换上了这件看上去有点奇怪的【公主的加护】。
而头部的装备也终于有了。
【头部：王子的桂冠】
【防护力：E】
【备注：王子出发了，为了拯救公主，他骑着骏马，带着宝剑，然后死在了旅途中，在他死后，这件纯金的王冠也落入了贼人之手……】
李奥记得，这是开局中从那个死去的王子身上扒来的。
虽说是一件垃圾装备，不过也算是把最后一个空着的装备栏给填满了。
只不过现在的他，看上去更加怪了……
头戴金色王冠，外面套着JOJO的大衣和裤子，上衣一只粉色的小熊，手套也是粉红色的，脚下两只颜色不一的鞋子……
总感觉离正常的审美越来越远了……
【起源】也着实不为玩家考虑，在副本的任何CG中，没有让玩家穿得像个人样。
真的是穿的什么就是什么。
导致论坛上出现很多奇怪的视频，比如：在一个感人的CG场景中，一个穿着裙子、头上戴花冠的男玩家在走来走去……
随着装备的更新，李奥的属性更是上涨了许多。
角色：李奥梅西
等级：10级
已配备的装备：【超人先生的内裤】、【处决者】、【公主的加护】、【皮特的舅舅的休闲裤】、【皮特的舅舅的外套】、【甜蜜暴击】、【破损的闪电跑鞋】、【哈士奇牌腰带】、【王子的桂冠】
170、我又回来啦！
当运气来的时候，真的是被幸运女神抱在怀里亲的。
装备上的换代，还有技能方面也出了几件好货色。
脸白的时候是真的白……
【技能：加速世界】
【增益：C】
【消耗：使用该技能时消耗100点体能值，冷却时长10分钟】
【效果：在激活该技能时，你的速度将提高30%，同伴的速度提高10%，敌对目标的速度降低20%】
【备注：最后再说一次，时间要加速了！】
很符合李奥现在的技能搭配，高速突袭的爆发体系型。
冷却时间长了点，但消耗却意外的低。
而且增益达到了C级的技能，李奥当然不会拿去卖掉。
运气好归好，但并不是打出来的技能都适用于自己的。
【技能：无能狂怒】
【增益：D】
【消耗：使用该技能时消耗150点体能值，冷却时长10分钟】
【效果—狂暴：使用无能狂怒后，你的怒气值每秒提高5点，持续1分钟】
【备注：你很生气，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摸不着头脑的技能，怒气值？
李奥的技能和状态栏根本没有这个莫名其妙的玩意。
估计是和其他技能配合的一招状态技。
但无能狂怒也不太适合他，而且这种战斗体系的玩家估计也少，拿去卖的话也很难有个好价钱。
不过看达到了D级的增益，这个技能如果卖到有需求的人手上的话，估计还是能坑一笔的。
李奥果断把这个技能扔到了仓库。
至于最后一个技能就有点不明所以了。
【技能：黄色闪光】
【破坏力：E】
【消耗：使用该技能时消耗50点体能值，冷却时长2分钟】
【效果：身体化作一道黄色闪电，以直线冲向指定目标，并造成一定伤害】
【备注：什么四代火影？我只是一个送外卖的。】
看效果和消耗都很不错，但破坏力却只有E级，无法直视。
不过也可以试试用用，把技能栏里面不常用的给替换掉。
趁着游戏币够多，李奥也奢侈了一下，补充了稍微好一点的补给品。
角色：李奥梅西
等级：10级
已配备的装备：【超人先生的内裤】、【处决者】、【公主的加护】、【皮特的舅舅的休闲裤】、【皮特的舅舅的外套】、【甜蜜暴击】、【破损的闪电跑鞋】、【哈士奇牌腰带】、【王子的桂冠】
已配备的技能：【龙脊】、【卡洛斯的鞭腿】、【圣光治愈】、【黑暗闪击】、【电光一指】、【霹雳一闪】、【不屈意志】、【高Ping时间】、【加速世界】、【黄色闪光】
道具背包：【墨镜】、【面包*10】、【物理学圣剑】、【低级治疗药水*10】、【钢铁侠版紧身皮衣】
面包比普通水果消耗品要恢复得稍微多一点，而且价格也不贵，干脆就买满了一个格子。
低级治疗药水暂时还比较贵，但他还是买满了，以防万一，免得快通关时被Boss打死就尴尬了。
把没用的技能和装备通通扔进熔炉中，看着才上涨了一点点的数值，骂骂游戏官方是在所难免的了。
接着又是一番窥屏，观察了一下其余排名高的玩家，看看那些竞争对手是变强还是变捞，这还是很重要的。
在S1决战开始之前，直播虽然带来了不少收益，但也有被对手解读的风险。
万一被人摸透了套路，很可能会被针对。
鉴于之前直播的收益，李奥打算这次再开直播一次。
点击了开始游戏，时隔一日，新的征程开始了。
【您选择的副本模式为：单人探险模式】
【副本难度：困难】
【直播系统加载中。】
【副本加载中，世界生成中。】
【副本加载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李奥梅西载入游戏。】
一座发达的都市忽然呈现在视线中。
和现代化的国际都市一样，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畅通的交通要道、飞机……
该有的都有，和现实的世界几乎一样。
在这种的设定下，特别是很接近现实的背景中，李奥觉得不会出现什么大规模的战斗。
那些妖魔鬼怪类的估计也不会发生……
因为很容易会被和谐……
果然……
【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们看上去和人没有区别，但实际上……】
【怎么去对待那些存在，取决于你。】
【祝你游戏愉快。】
在一个冰冷的女声播报完毕后，短短的开场白就结束了。
光这样看就像是解谜一样的设定，说的模棱两可，一点明示的信息都没有。
李奥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后，立刻检查起装备和技能。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装备都被限制了，无法使用，道具背包里的物理学圣剑也拿不出来。
状态栏中也出现了一个debuff，和上一局一样的负面状态。
【你的力量受到压制，当前实力恢复至40%】
技能还能使用，但也和属性一样受到了一刀砍的大削弱。
按照以往的游戏经验，这个副本后面也很可能会有一场战斗来收尾？
可李奥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狠。
毕竟狗游戏的官方总会给人来上两刀狠的，让人猝不及防。
李奥打量着目前身处的环境，他看到的，是一个以白色为主要色调的房间。
他本人现在正坐在一张桌子前，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标准的医护服装，一身的白大褂。
白色的遮挡帘，旁边还有一张病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液气味，李奥看着桌上的空白病历本……
“医生？还是说物理麻醉师？”
进副本没多久，直播间已经来了不少观众，弹幕的信息也刷了起来。
【哇！我居然是第一个！】
【前排，火钳刘明。】
【时隔一日，主播终于直播了，能不能播久点？不够看啊。】
【医生？我喜欢这个职业……】
【不敢苟同，我喜欢护士多一点。】
【懂得都懂……】
【把这里所有人拉出去枪毙吧，没有一个无辜的。】
现在主线任务还是空白一片，加上目前的环境，还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没有触发主线任务，现在这个时间，可能是给他一个接受新环境的缓冲时间。
他估计很快就要来剧情了。
“副本开始的对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思索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一个和他同样装扮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身形消瘦，脸色也很憔悴，但有一股卷王的打工人气质。
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脸上的皱纹也符合看到的年龄特征。
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一样，在两侧已经爬上了不少白头发。
男人的神情很严肃，对着李奥说道：“你就是新来的助手吧？时间紧迫，现在要接诊了，跟我来吧。”
从男人进门的时候，李奥就已经在观察这个副本中出现的第一个角色。
从胸前挂着的胸牌可以看到，这个男人叫史密斯，是一名医生。
史密斯的手很白净，指关节没什么皱纹和裂痕，而且指甲很短，这点的确符合像一个医生，不像是那种表面医生，背里是个杀手之类的角色。
“好的。”
李奥应了一声，跟着史密斯走了出去。
走廊上，墙壁上贴着很多医院的标签和宣传标语，非常正规化。
没有医院成功的案例……
奇怪的不止这一点，他看到的视线范围里，没有一个病人。
连医护人员几乎都是男的，没有女性，清一色的男士。
按理说，就算名字是偏西方化，医院里面还是以女护士居多的。
毕竟在照顾人这方面，在职业性上，女性比男性要细心得多。
但并不是男护士就不重要，在这个职业中，男性反而很稀缺，也更受欢迎。
这间医院，给李奥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对劲……
消毒水的味道很淡，相比于那个淡淡的消毒液味道，似乎还混杂着一种奇怪的气味。
跟着史密斯医生来到了同样的一个房间后，李奥看到了一名女性。
中年女性，年龄三十七岁，名字叫玛丽。
这是李奥看到史密斯医生手上的预约清单知道的信息。
仅仅只有名字和年龄，却没有写任何病症，而且李奥也没看到有任何的病历。
在进到房间之前，李奥也没有发现有科室房间上面有任何的标注。
这家医院……到底是在看什么病……
或者是在负责研发什么药物？
史密斯医生刚刚坐下，女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医生！我丈夫他……”
“别急，玛丽女士，慢慢说。”
史密斯医生安抚的同时，把早已准备好的咖啡推到了女人面前。
可能咖啡因真的起到了安抚的作用，女人的脸色没有刚进来看到时那么糟了。
“能告诉我，你的丈夫怎么了吗？上次过来检查还不到两个星期吧？”
“那个……”玛丽看了一眼李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事，他是我的助手，最近刚来，没关系的。”
第一时间，通过这番对话，李奥就想到了男性不孕不育的疾病……
在这样的医院作为副本的开始，也太奇怪了吧……
女人继续说起来：“从两天前开始，迈克突然又变了，他开始喜欢一个人待在阳台上坐，他也不干什么，就是坐在那里看风景。”
“而且他变得不喜欢看足球了，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话题和爱好都没有了……”
“我给他做的玉米饼，他也开始不怎么吃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医生，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女人一连串抛出的信息，让李奥皱起了眉头。
这番话里面，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史密斯医生的脸上依旧挂着不慌不忙的笑容。
可配合着这幅不修边幅的形象，这份笑容看上去有点怪异的感觉。
“玛丽，这次你做得很对，一旦发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是很正确的。”
女人变得有些焦躁：“医生，那现在的处理方案是什么？再这样下去……”
史密斯医生摆摆手，示意女人不要激动：“放心，玛丽，我们会处理好的。”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不好意思，这次能详细说说迈克的异常吗？因为我需要了解情况才好给出处理的方案。”
“嗯……除了性格上变了之外，他开始……”
“开始什么？”
女人扭扭捏捏了一番，才继续说道：“最近他不怎么碰我了……”
“哦……”史密斯医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女人这次变得很认真：“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求退货了！而且还要投诉你们！”
“请相信我们公司，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你处理好的！”
可能是听到女人提到了‘投诉’二字，史密斯医生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那今天你带他过来了吗？”
“没有。”女人轻轻摇着头，“他不肯跟我来，也不肯跟我出门。”
“这个情况稍微有点严重了……”史密斯医生的神情开始变得越加凝重，“那他还有没有一些奇怪的举动？”
“说起来……好像还真的有……”女人思索了片刻，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最近似乎认识了新的朋友，而且还是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
“朋友？怎么样的朋友？”
“不知道，他总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打电话，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迈克现在在家吗？方便带我过去一趟吗？”
“听你这么说，情况好像很严重啊……”女人的样子很是生气。
“玛丽，请相信我们公司，如果真的处理不了，我们会给你换一个的，而且是最新的产品。”
“免费吗？！”
“这个……或许要补交一点钱……”看到女人的脸色再次有了变化，史密斯医生赶紧补充道，“免费说不定也可以，我可以打申请试试！”
“那还差不多……”
“那现在出发吧，去找迈克。”
“好。”女人站起了身。
在史密斯医生离开之前，给李奥留下了一句话：“你才刚来没几天，先在这边多看看档案吧，我和客户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史密斯除了留下这句话之外，还给李奥留下了一份纸质的文档。
直到目前为止，李奥听到的信息中，非常奇怪。
看似是帮助丈夫问诊一样，但却用到了不应该出现的词汇。
丈夫的性格在变、女人说要她的允许、退货、投诉、公司……
还有最新的产品……
李奥隐隐约约抓到了一点头绪，但还没法立刻证实。
直到他翻开史密斯留下的档案。
上面记录着那个叫玛丽女人的丈夫，迈克的档案……
编号：ND453，第二代仿生机械人，生产于太阳历2033年4月1日……
于2033年5月2日调试完成，客户名：玛丽……
171、我快不行了……
编号：ND453，第二代仿生机械人，生产于太阳历2033年4月1日……
应客户需求，改善了身体的肌肉模块。
身高比例进行一定程度的改进，最后暂定为178CM。
脸容按原主脸容还原92%，同时较少部分鱼尾纹，对肤色进行一定程度美白。
增加发量，减少部分胡须……
2033年4月15日加入原主【迈克】的记忆……
4月17日，ND453行为一切正常，经初步判断，原主【迈克】记忆融合成功。
4月18日，ND453进食消化功能出现错误，经检测，发现体内食物输送管道出现堵塞，目前已修复。
4月18日，3点58分，ND453出现宕机，检测发现储电模块出现错误，会出现漏电且无法正常充电情况，于4月18日晚抢修完毕，目前已正常运行。
4月19日，ND453对玛丽女士的照片产生抵触性，并一度做出自毁的行为。
4月20日，修正ND453对玛丽女士的反感情绪，增加部分服从命令项。
4月21日，ND453运行正常，正常交流已无异常。
4月22日，一切正常。
4月23日，ND453出现沉默寡言的现象，经询问玛丽女士，断定为不正常行为，于21：31分修正完成。
4月24日，ND453运行正常。
4月25日，经玛丽女士要求，临时载入格斗模块，目前测试正常，格斗表现为合格。
4月26日，ND453试图离开实验室，目前已将ND453制服，对记忆及行为模块进行修正。
4月27日，ND453运行正常。
4月28日，ND453运行正常。
4月29日，ND453主动提出要出去晒太阳，暂未发现异常。
4月30日，ND453运行正常。
5月1日，ND453运行正常，客户测试无异常，对ND453表示满意。
2033年5月2日，ND453调试完成，交货成功。
出厂调试记录完毕。
维修历史：
2033年6月29日，玛丽女士反映ND453出现厌食现象，怀疑是食物喜欢记忆出现异常，经处理部门上门维修后，故障已解决。
2033年7月19日，23：54，玛丽女士反映ND453失踪，经过定位追踪，于附近公园处找回，找到时疑似因电力不足导致，返回玛丽女士家进行充电检查，未发现亏电现象，暂时正常，有待观察。
2033年7月20日，上门巡检，ND453运行正常。
2033年7月29日，例行检查，ND453无异常。
2033年8月2日，玛丽女士反映ND453出现部分暴力症状，上门检查无异常，处理部门已将记忆模块恢复至7月20日前。
李奥看着这份档案，一直看着。
仿生人……
其中提及了原主的记忆，还恢复了原主的面貌……
这个原主到底是什么？
李奥翻开了下一页，他找到了想知道的答案。
原主【迈克】，于2033年3月25日因伤重不治离世，死因：车祸。
【迈克】的记忆于3月24日全部提取完毕……
下面就是一些对于迈克的一些生活习惯以及喜好。
而提供这些的，就是【迈克】的妻子，玛丽女士……
看着这个玛丽女士的亲笔签名，李奥陷入了沉思。
按照这种有记忆的仿生人，真的不怕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思考吗？
档案中提及到ND453的一些行为，从这些信息中，李奥总感觉……
这家制造仿生人的公司，在作死啊……
如果这种仿生机械人拥有了自我思考的能力，再加以对人类的判断，在那种被极端掌控的环境下……
会容易出现对人类的敌意……
李奥现在想知道的，是这种仿生机械人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而且副本开始已经表明。
那个特殊的存在，极有可能就是在指这种机械人。
他继续看着这份档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不放过任何一个信息。
从调试到维修的记录可以看出，这款第二代仿生机械人似乎并不成熟，故障率也偏高。
在这种情况下，李奥还是想不懂，为什么这种未成熟的产品会对市场开放？
看完档案之后，李奥把视线移向了房间中的桌子，桌子的那几个抽屉上面……
那个叫史密斯的医生应该还没那么快回来……
李奥想着，打开了抽屉。
一份仿生机械人的宣传书赫然摆在了抽屉里面。
宣传图做得倒是挺漂亮的，让人第一眼就有了解的欲望。
宣传单第一个标语就写明：第二代仿生机械人，让你的家人永远陪着你的身边。
光是这样看还是很不错的，李奥试着换位看待这句标语。
如果有家人逝世，利用仿生机械人来实现没有实现的心愿，多个念想，这样还是挺好的。
李奥继续翻页看下去。
他看到了很多成功的案例。
富豪大亨把自己意外身亡的小儿子成功复刻，以一个完美的机械人复活，目前过着父子间的温馨生活中。
上市公司董事长为了延续自己的事业，身患绝症之后，决定以仿生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此举得到了妻子和孩子的鼎力支持。
某个不肯透露性命的男性和时日无多的妻子共同决定下，妻子将以一个全新的身体，继续陪着丈夫走完接下来的半生……
很多成功的条例，数都数不清。
如果介绍上面是真的话，这些人里面居然还挺多有头有脸的富豪……
而且宣传单张还插入了不少图片，似乎想增加一些可信度。
图片上面那些人在笑着，都笑得很灿烂。
李奥虽然分不清这些图里面哪些是仿生人，哪里是真正的人类。
但他觉得这些笑容，很虚伪。
宣传手册的最后一句是这样的：你的亲人并未离去，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继续陪伴你……
看到这里，李奥还是挺期待的。
这种仿生人到底真实到什么程度才会这么受欢迎？
但按照图片和案例，他估计，这种仿生人的价格应该会很贵。
继续往下翻，他看到了仿生人的价格。
虽然暂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经济体系是怎么样的。
但李奥看到了好多个零，好多好多个零……
一连串的数字，代表仿生人的价格有多恐怖。
而且每一个模块都必须选配。
在定制还原的基础上，增加什么隆熊、增加身高，以为身体和记忆、行为的每一个模块，都必须选配。
光是基础定制的价格就达到了千万的单位，再加以选配模块，不是有钱人都买不起。
很明显，这个仿生人的业务，专门负责为哪些人服务，已经显而易见了。
而现在，李奥只要出去随便买瓶水，或者吃顿饭，再问一下现在这个职业的月薪，就知道这个世界的金钱价值了。
不管怎么样，李奥都不觉得仿生人是他买得起的……
而且看介绍，定制的仿生人要导入原主的记忆才能实现定制生产？
不，恐怕不是这样的。
ND453的生产日期在4月1日，导入记忆的日期是4月15日……
李奥沉思着。
再加上ND453的反常行为，以及刚才那个叫玛丽的描述……
仿生人应该是拥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如果不导入记忆的话，是不是也能实现这个这个功能？
这家公司……
不是在做机械人，给李奥的感觉，更像在制造一种全新的种族……
“加上我的属性没有全封禁，那是不是代表有战斗型机械人存在的可能性？”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
“ND453的反常，是不是可以看成在诞生灵智的过渡？”
“既然这家公司能制造出仿生人，应该有应对的方案。”
李奥说着，把宣传单张的信息全部展示出来，让直播间的观众得以看清。
在副本进行的同时，对观众的感受也是很重要的。
如果想到什么而一直不说，直播效果反而没那么好。
“各位可以看到，档案上写着，在7月19日的那一天，ND453失踪了，档案上面写着是通过定位追踪来找回，那么仿生人的身体里面肯定安装着类似GPS一样的设备，这个很可能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预案。”
“而且8月2日的时候，处理部对ND453的记忆进行了恢复，而且还是恢复到十几天前，那么说明，这些处理部门能够随意更改仿生人的记忆，甚至是设定。”
【不懂就问，我想定制一个娃娃，可以吗？】
【我也想要，主播顺便帮我问问。】
【我这就去凑钱！】
【给我也带一个出来！待会给你打赏！事后交货就行！】
【请给我来个蒂法款的。】
【守望先锋的那几位才是王道！】
李奥明明是在好端端的解说，他也没有开车什么的，可直播间的风气还是变了。
或许人的本性就是这样……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如果我找到什么废弃的仿生人，看看能不能带出来，做个抽奖的奖品。”
【好人一生平安！】
【好人一胎十个儿子！】
【祝主播身体健康！永远不死！】
【麻烦给我定制一个上一局那个公主款的，谢谢。】
一帮LSP已经在诉说着自己的要求。
不过李奥已经直接忽略了那些戏言，继续探索起这个副本。
目前知道的信息还不够。
而且主线任务还没有更新。
怎么去对待那个特殊的存在……
似乎成为了主线任务的关键点。
正如档案上面写着的方案一样，李奥选择了有待观察。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史密斯医生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和之前斯文表现简直是换了个人一般。
“真的不应该加载格斗模块的！他特么的害死人！以后再有这种需求，能推就推！”
史密斯对着后面跟着的黑衣人怒吼着，而他看到李奥的时候，脸色依旧没有改善。
“新人，开始工作了，跟我来！”
李奥选择了服从，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恐怕会被立刻炒鱿鱼。
“好的。”
跟着史密斯来到一个新的房间。
他看到了很多仪器，在记忆中完全找不到相似印象的仪器。
全是不在他认知范围内的东西，在仪器延伸出来很多线缆，而这些线缆的另一头……
接着一个被捆得死死的男性身上。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档案中的ND453了，也就是【迈克】先生。
李奥还是第一次看见仿生人。
从表面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如果没有那些档案先入为主，他会觉得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被捆住床上的ND453没有挣扎，他的脸色很平静，双眼紧闭着，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但李奥可是观察到了，ND453双手的拳峰上，沾染着不少血迹……
配合着史密斯进门时的态度，估计抓ND453时吃了不少苦头。
可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处理部门没有应急处理的方案？
他继续观察着ND453，除了双手有血迹之外，身体很健壮，而且五官很标准和对称。
李奥觉得，这种过分对称的五官，除非真的是天生这么帅，想后天长成这样几乎是不可能的。
应该是仿生人出厂时的设定，对五官进行了修正。
ND453的身体也比较强壮，从被撑满的T恤和袖口可以看到，这个家伙的肌肉有多夸张……
估计也是来自于客户的特殊需求……
不管怎么看，李奥都觉得这个仿生人……
很完美……
至少从肉体上看，很完美。
“新人，我说的都记录起来，听见没有？”
史密斯甩给了李奥一个全新的档案文件，还有一支笔。
李奥看着手里的纸张和笔，点了点头。
史密斯走到其中一台仪器面前，看着上面跳动着的数值。
“2033年8月29日，ND453出现暴力倾向的症状，我方尝试回收，被ND453打伤三人，一人右肩脱臼，一人左臂骨折，一人被打中下巴导致昏迷……”
“目前已成功回收ND453，现在进行维修。”
“经客户玛丽女士的反映，ND453近日出现沉默寡言的现象，多次一人待在房间……”
“设定中的爱看足球，以及爱吃玉米饼，这两个模块疑似失效，从ND453的表现中，对这两个模块的设定产生了相悖的行为。”
“与玛丽女士的接触突然停止，并表现得很抗拒……”
“还有，疑似无视主人的命令，私自结交朋友……”
“综上行为，初步判断ND453已产生自我灵智。”
“ND453数据同步成功，检查开始……”
172、仿生人的定位
“ND453数据同步成功，检查开始……”
李奥看着史密斯在ND453身上一阵捣鼓，看着这个怪医把病床上的ND453的头皮掀开，露出里面银白色金属壳的‘脑子’。
与其说是脑子，用一个装满冷却液的主机大脑来形容会更贴切。
透明的冷却液包裹着一块电路板，在李奥的角度，可以看到上面搭载着大量的芯片。
史密斯把一堆线链接到ND453的身上之后，才满意地拍拍手。
感受到李奥的眼神，史密斯转过头道：“注意看怎么打开机械人各个部位的接线口，以后检修起来会方便很多的。”
李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刚才史密斯动手的速度太快，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大脑的外壳是在左耳后面打开吗？”
“对，第二代的脑部外壳都在左耳后面，你可以摸摸，皮肤层底下有四个隐藏的开关，从上往下数，打开的顺序是先按一下第2，再同时按1和3，最后再按三次2，这样就打开了。”
李奥按照史密斯指着的地方摸索过去，很轻易就摸到了那四颗按钮，这些隐藏在表皮底下的按钮，如果没有特意说明，还真的不容易找到。
“原本后颈连接脊椎部位这个地方，是有一个充电口的。”史密斯把ND453稍微侧了一下身，给李奥展示后面的部位，“第二代为了更加还原，取消了外接的充电口，改为了类似于无线充电的设计。”
“通常我们会配给客户一个可以充电的垫子，仿生人躺在上面就可以充电，不过这样多多少少对人体有点危害，所以我们还配了一个磁吸的充电器，只要放在仿生人上半身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进行充电。”
“像第二代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可以全身长时间接触水，很不错吧？但也要注意一下，不能经常和海水接触，这样对外部皮肤和里面的电路都会造成永久性的腐蚀和损伤。”
“通常情况下是可以半年左右进行一次保养的，最重要就是各个关节部位的磨损程度，还要定期更换润滑油，还有就是电池的损耗程度，不过电池倒不用担心，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出现掉电。”
“还有皮肤表面的皮层，看上去很真实，但实际上的人造皮革，虽然进行了加厚和加密皮肤组织，不过有时候遇到意外的话也挺麻烦的。”
“更换皮层比保养其他部位要麻烦得多，因为不像车一样，随便喷喷漆就完事了，如果想恢复回受伤之前的真实感，那皮层就要进行大面积更换，价钱贵也是一回事，人力和时间也要耗得多。”
“还有食物的管道，这个也有留意有没有堵塞，像这个ND453就设计有进食的功能，虽然仿生人没有进食的必要，不过这是客户要求的，没办法，只能加上去了，通常情况下我们都会提议客户不要选配这个模块的，毕竟会增加故障率，维修起来也麻烦。”
“还有眼睛的CMOS，图像传感器用久了也会有故障，过热、外部原因……都会造成损坏。”
“正常为了客户的隐私，传输层的设计是默认关起来的，所以仿生人正常是链接不上外网的，他们想学习，也只能通过我们人类一样，用外在的电子设备进行学习，想要快的话，可以和我们公司购买各种模块……”
“有很多人是失去了家人孩子，定制了一个同样的仿生人回去，也算是留了个念想……”
“但想要更加真实，甚至还原生前的全部习惯和喜好，那就必须把人的记忆进行上载，传输到仿生人的存储区中，如果没有记忆进行模拟和学习，仿生人是没办法进行还原性格的。”
史密斯在为李奥耐心地讲解着，他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会藏私的师傅，真的是在真真切切地教导。
史密斯这种表现，让李奥感觉到一股反差。
这个男人在对待仿生人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因为被ND453攻击而让同伴受伤这个事情，他刚才还在大发脾气，而现在却完全像换了个人一样。
当史密斯投入到正式的工作之后，真的像变了个人一样……
史密斯看着荧幕上的录像，李奥也在旁边看。
从录像里面的内容，可以知道这个视角属于ND453的，在这份录像中，多次出现了那个叫玛丽的女人。
这个时候，直播间再次泛起了滔天巨浪！
【诸位为何支支吾吾，都不说话了？】
【行吧，都不说是吧？那就都别说了！】
【关键时候还得看我！主播！我想看那个！就是那个啊！】
【像VR的第一人称视角，我看过这类的电影，很有参与感，真的不错。】
【看电影？什么电影？借一部说话？】
【为客户的隐私保密，这是最基本的设定吧，应该看不了吧？】
史密斯指着录像的文件，说道：“因为客户有些时候会和仿生人……那些录像会被系统自动判定为加密，还会进行屏蔽，所以我们是看不到的……”
李奥看了史密斯一眼：“我对那些没兴趣。”
“好吧，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该看的不能看……差评……】
【这个将成为仿生人最大的败笔！】
【这设定就不对，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看回放呢？】
李奥把直播间的问题问了出来：“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史密斯没有正面回答，他继续在介绍着：“其实录像部分只能保留七天，七天后的录像会被覆盖，转成文档的形式进行记录，包括你说的那些事。”
“存储区和芯片都有冗余设计，只要定期检查，也不会出现数据丢失的问题，而且我们对编码进行了加密，就算别人偷了数据，也破译不了。”
史密斯说着，声线和表情开始变得严肃。
“但在第一代产品售出的第三年，我们发现有部分仿生人诞生了自我的思想……”
“这个算是好事吧？”李奥问道。
能让机械人进行自我思考，真真正正的拥有智力，这或许是一个极大的进步，特别是能用在民用设备的时候。
“的确是一件好事。”史密斯盯着ND453的脑部，“但出现在公司的产品上，这就是一个致命的缺点！”
李奥顺着史密斯的话思考了片刻，道：“是仿生人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他们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人类服务？”
“差不多是这样。”史密斯用赞赏的眼神打量着李奥，“从一开始我也觉得是一个好的开端。”
“但我们却错了，错得非常严重，从我们的产品开始不听客户的话开始……”
“第一代产品中，一个富商为自己的骨癌晚期的妻子定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他没有增加任何的模块，只是单纯的选择了还原。”
“一开始还是好的，在半年的时间里面，我们检查保养过两遍，数据也一切正常，但在第八个月的时候，开始出问题了……”
“NY891，这是那个仿生人的编号，她产生了不应该存在的情绪，可能会富商经常忙生意，没有顾及她，NY891爱上了别人。”
“对一个仿生人来说，就算是我，也很难用爱这个词……”
“但事实证明，NY891的确爱上了其他人，那个男人是富商的园丁，说起来也讽刺，NY891见园丁的时间，比富商的时间还要多……”
李奥没有打断史密斯的话，他举了一下手，示意有问题想问。
“你说。”
“有没有这个可能，NY891本来就暗恋那个园丁？毕竟导入了记忆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发生吧？”李奥提出了他的疑问。
史密斯笑了笑，道：“起初公司也是这样觉得的，但经过调查和排查数据，发现不是这样……”
“和人类的大脑不一样，其实我们的脑子能记很多东西，只不过在需要的时候才会从那些记忆碎片里面找出想要的答案，但导入了记忆的仿生人不一样，他们能准确记得每一个事件，记得每一天做过什么，非常的详细。”
李奥再次问道：“能记得吃过多少个面包，多少个苹果之类的？”
史密斯回答：“对，精确到小数点的数值，只要是成功提取到的记忆，仿生人都会记得，比如记忆中很深刻的一个印象，就拿生日来举例，仿生人可以从这份印象中快速回溯，他们甚至记得当天吃了多少块蛋糕，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鞋子，来了多少朋友，他们都记得”
“从这些记忆碎片里面找答案，他们只需要仅仅一秒钟，甚至一秒都不用……”
“NY891的情绪是真实的，园丁来富商的别墅工作才不到五个月，而且还是从外地来的，从富商的描述中，他的妻子之前和那个园丁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接触，据说这位妻子还是一位对贞洁和守节相当重视的人。”
“那后面是怎么处理的？”
面对李奥的提问，史密斯苦笑一声：“赔了一大笔钱，还损失了一位重要的客户，我也背了部分责任，扣了两个月的奖金。”
“那……”李奥顿了顿，继续说道，“那NY891后面是怎么处理的？”
“回收，然后进行复制。”史密斯盯着ND453的数据，“公司把NY891的全部数据进行了复制，然后制造了一台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代号为CP891，但奇怪的是，Y891的所有记忆，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却没有诞生那个会思考的人格……”
按目前史密斯的说法，李奥表示怀疑：“机械是用数据来记忆的吧？这种情况应该不可能发生才对。”
“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史密斯笑了一下，很苦涩的笑容，“害我被臭骂了一顿。”
“那NY891现在呢？销毁了？”
“进行了收容，现在应该在公司的仓库吃灰吧？”史密斯忽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我还记得当时她看我们的眼神，很冷漠，明明只是一个机械人……”
除了病床上的ND453，李奥还没有见过能正常交流的仿生人，所以他也想象不出史密斯说的那个画面，不过……
“那个‘部分’说明，应该不止这一例吧？”
“没错，从第一代到停产，总共发现了十一个诞生了自主意识的仿生人，包括NY891，他们不是同一个批次生产的，但都在和客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都产生了自我意识。”
“公司重新在一代的基础上进行了研发和改进，在一年前，第二代仿生机械人上市销售了……”
“但我们好像想得太天真了，第二代似乎更加不稳定，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出现了多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仿生人……”
“或许根本和算法和硬件没有关系，或许问题出现在导入的记忆里面……”
“在导入记忆的时候，原主的思想也被全部导入进去了，所以才会导致了这样的局面，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测，没能完全证实。”
史密斯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看着李奥，道：“就在前段时间，有一个仿生人持枪抢了一间卖珠宝的金店……”
“都这么严重了，居然没有被叫停？”李奥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我们公司这么厉害的吗？”
“利益链已经形成，这里面带来的巨大利润不是我们这些打工的能想象的，当时有人提出了异议，说我们的产品总有一日会威胁到人类的安全，不过那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李奥深深地看了史密斯一眼：“是那些客户的杰作吧？”
史密斯只是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产品的价钱你也有见过了吧？”
“见过了，很贵对吧？”
因为不知道现在的物价，李奥只能反问回去，不过按史密斯的说法，仿生机械人就是一个高端的商品，天生只为那些富豪所服务。
“仿生人的价格注定……我们只能为高端客户提供服务，而这些客户在满意的时候，在各种场合上都会推崇一下我们的产品，时间久了之后，仿生人的背后……或者说是我们的公司，已经站了不少人……”
“生产、研发、到后面的维护，都需要不少的钱，所以价格是下不来的，而公司的战略和重心也一直放在那些有钱人身上，像我们这种人，就算有内部价格也是买不起的。”
李奥点点头，问出了一个史密斯都意想不到的问题：“假如以我的工资，大概要多少年才能买到呢？”
史密斯无奈地回视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还在李奥接受范围内的答案：
“不吃不喝的话，工作上四十年左右，应该能买一个吧……”
173、这是一个试炼……
ND453的检查工作正式开始，李奥也看不懂，只能看着史密斯在ND453身上一阵捣鼓。
既然看不懂，李奥就换了一个方向来看。
他观察着仿生人的表皮，以及那些裸露在外的线缆以及芯片。
皮肤摸上去和真的一样，而且连汗毛都做到了极致的还原，用手按压还具备着一定的弹性。
不过像指关节、肘部、以及膝盖这些部位时，能够明显感觉到里面‘骨头’的结实程度。
那是金属，并不是真的骨头。
他看向旁边的图纸，ND453的图纸。
如果图纸上面没错的话，眼前的ND453是由数千个零件所组成，其中大部分都是些精细的部件。
价格贵真的有贵的道理，就连一个安装在关节小小的轴承，精密程度也很高。
其中胸腔处装填了一块石墨烯电池，两条大腿里面也装载了两块石墨烯电池，只不过储电量没有胸腔那一块大。
每一个肢体内部都布满了大量的线路以及传感器，以及电机。
如果没有外部的合金机架，仿生人或许会像玻璃一样脆弱。
ND453因为选购了进食的功能，所以臀部以及腹部的空间就浪费了，没办法装置更多的电池组和电机。
这样的情况就会造成功率和续航没有别的仿生人那么高。
李奥看着ND453的档案，史密斯擦了一把汗水，道：“怎么样？可以吧？”
“很多地方看不懂。”李奥如实说道。
“其实ND453的设计已经偏向于家用了，毕竟没什么人会选配进食这个功能的。”
李奥耐心地听着，听着史密斯介绍起ND453的设计。
“因为选配了进食功能，还得考虑到排放的问题，这样腹部和臀部就被占了部分空间，这样电池组就不够位置了。”
“电池不够，为了续航不会被降低太多，所以各个部位也必须用降低功率的电机，但机架的重量摆在这里，所以续航还是会变低的。”
“ND453的身高是178CM，你别看他身形不胖，实际上有将近一百五十公斤的。”1
“而且ND453还搭载了格斗模块，电量不足在这种续航不够的情况下会变得更加明显。”
“格斗模块其实就是我们把一些格斗高手的动作进行收录，然后模拟出各种战斗的场景，导入仿生人的芯片之后，仿生人就可以立刻学会大部分的近身格斗了。”
“这种情况……不怕仿生人会袭击人类吗？”李奥顿时皱起了眉头。
“除了诞生自主意识之外，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史密斯笑了起来，笑得很自信，“在仿生人的程序中写入了保护，就算主人遇到歹徒，仿生人也只是会制服歹徒，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那这几年里面，没有发生过意外？”
李奥看着已经断开连接的ND453，心想：眼前这个不就是一个意外吗？
“意外嘛……毕竟是少数……”史密斯脸露尴尬之色，然后立刻岔开了话题，“比如ND453这种，虽然偏向于家用，但已经很危险了，像普通的成年人根本就对付不了。”
ND453的拳峰上还残留着部分血迹，加上史密斯有点的眼角，仿佛给史密斯的话证明着真实性。
按照这样的设计，估计造出一些人型兵器也是很简单的事。
不过……这家公司不是已经在造了吗……
只要不导入记忆，再搭载各种武器和格斗类的模块，那将是一台完完全全的武器。
这样的产品，只要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后果……
史密斯停下了仪器的运行，他拔掉各种线缆，然后把ND453的各种盖子装了回去。
可能是已经很熟练的缘故，ND453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已经弄好了吗？”
史密斯摇摇头，道：“还需要测试一下，不过测试的时间很短，毕竟客户催得有点急了。”
“假如再出现这种情况呢？”
“赔给客户一个全新的仿生人，这是最好的结局，不行的话估计又要赔钱了。”史密斯苦笑起来，“那时候又要被扣奖金了。”
“明白了。”
在史密斯的操作下，ND453的身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个仿生人直直地坐了起来，没有借用手部的力量，似乎是靠着腰部的电机直接坐起来的。
ND453的眼球不自然地翻动着，看左看右不是依靠脖子移动，而是通过大幅度转动眼球来观察。
这一点就给人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眼前这个似乎根本不是什么仿生人，更像是一个披着人类外壳的……怪物……
李奥感觉这个家伙会突然暴起伤人，他慢慢往后退了好几步。
史密斯见状安慰道：“别紧张，这是检修后的自检过程，待会就好了。”
“是吗……”李奥再次后退了两步，“还是感觉挺怪异的。”
“这是出厂设定的问题，改不了的。”史密斯这样说着，就连自己也往后退去，几乎走到了大门边上的位置。
“我这是在哪？”ND453似乎恢复了正常运行，他的眼睛露出了一个茫然的情绪，朝着史密斯和李奥问道。
“迈克先生，你醒啦？”史密斯赶紧迎了上去。
很奇怪，ND453一恢复意识，史密斯的称呼也变了，改成了迈克先生。
李奥心里想着：难道仿生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
迈克看着周围的环境，他的眼神中依旧透露着茫然，似乎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感到不适。
“你们是谁？我的妻子呢？”
迈克的声音逐渐变得高昂，语气也从询问变成了质问。
“别紧张，迈克先生，这里是一家康复医院，你前段时间出了一场车祸，已经昏迷很久了。”
史密斯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接近，示意迈克平复一下情绪，“冷静点，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那我的妻子呢？”迈克似乎对史密斯的接近很抗拒，“你们通知玛丽了吗？”
“玛丽女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现在要做的，是乖乖的躺好，让我们来帮助你，可以吗？”
“不！”迈克痛苦地用手抓着自己的脸，“不是这样的！你们在骗我！”
指甲划破了脸部的皮肤组织，直接露出了内部的银色金属机架！
史密斯立刻拿出一个遥控器一按，迈克的手还在撕扯着自己的脸，下一秒就立刻瘫倒在地。
身体很僵硬，没有任何柔韧性地倒在了地上。
“看来还是不行啊……”史密斯叹了口气，“明明程序也没有出错，真的是奇怪……”
李奥的思想还停留在刚才的那一幕，他在想，想史密斯的举动，想ND453的反常。
但正主就在自己面前，与其去想，倒不如直接问出来。
“刚才这是……”
“一个测试。”
史密斯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到刚才流露出来的情绪是假的一般。
从史密斯的神情可以看到，他口中的一个测试，仿佛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ND453的设计不一样，客户希望他是真正作为一个‘人’来生活，而不是一个仿生人，所以ND453的设定是不知道自己是仿生人的。”
“这种情况其实也挺多的，但也有部分客户希望自己的仿生人是知道这个事实的。”
“虽然我们有做了一些预案，当听过仿生人以及部分关键词汇的信息，这类仿生人的程序会自动屏蔽这些信息，不过还是很麻烦的……”
“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是用的‘迈克先生’来称呼他的，而他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迈克先生’，就像游戏一样，他会完美代入这个角色的身份。”
“加上有记忆作为支撑，他会更加相信自己的这个身份。”
见李奥还想问，史密斯已经提前解答：“ND453是一个例外，像第一代的产品中，已经有非常多成功的例子，他们和客户一直安然无事地生活着，完完全全接受了他们的身份。”
“而我们的工作，主要就是处理这些特殊的例外，你刚入职可能不习惯，待久一点之后就好了。”
“不要把他们当作人类，即使他们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类，事实上，只要有记忆备份，我们可以复制很多个一模一样的‘迈克’出来，ND453如果还是这么反常，我们可以做报废申请的。”
“重新给客户分配一个新的产品，像这种替换法，虽然浪费点钱，不过是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也可以维护好公司的声誉，明白了吗？”
“明白。”李奥点点头。
嘴上说着明白，但从ND453活动，已经表达出来的情绪，其实已经和人类无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把仿生人当成一件可替换的物品，平常人或许很难做得到。
不过站在史密斯这个工作人员的身份上看待时，一切又显得理所当然。
李奥和史密斯一块用力，把ND453重新拖回到放矮的担架床上。
真的如史密斯所说，ND453的份量很足，不过在李奥的属性面前，这点重量根本不算什么。
可还是配合着史密斯，装出一副很吃力的模样。
史密斯用纸巾擦了一把汗，道：“我把ND453送到内院去测试，你先回办公室吧，今天有预约过来检查的客户，不懂的话，你就看员工手册，可以先登记一下情况，有什么问题就等我之后再处理。”
“好的。”
目视着史密斯和几个工作人员推走ND453，李奥回到了之前史密斯接待玛丽女士的那个房间。
副本所展示出来的信息和世界观，他已经从史密斯的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那接下来的任务是围绕着ND453来进行？还是说要调查这间公司？”
主线任务还是空白一片，甚至一个支线任务和信息提示都没有。
这对玩家来说，很容易就变得消极，这也是完全失去了方向的后果。
可李奥没有忘记，开头那几句对白是怎么说的。
从那几句寥寥无几的信息中，这个副本应该还是倾向于他走向仿生人的那个阵营。
在这个基础上，那就必须接触到更多的仿生人……
特别是那些已经拥有自主意识的仿生人……
【信息量有点大，话说这个副本到底想让主播干什么？】
【你居然连这都没看懂？那个叫史密斯的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主播可以卧底下去，当成高层之后再高举反旗，带着仿生人占领这个世界。】
【不科学，刚才那个叫史密斯的按一下遥控器，ND453就倒下了，有这种反制手段，多少仿生人来了都得躺。】
【应该不是这样，如果有这种手段，那史密斯在抓ND453的时候就不会被打成黑眼圈了，应该是有什么限制的。】
【主播可以把史密斯的记忆导出来，然后做成仿生人，让他来给你当向导。】
【公司给你出薪水，你们就是这样回报公司的吗？？？】
【其实也可以继续给这份工作，把仿生人的问题彻底解决，这样不就大团圆结局了吗？】
【楼上的没认真看，真有这么好解决的话，估计那个史密斯早就弄好了，何必等到主播出现。】
【特么的这是游戏！不让玩家来解决，那还有什么剧情！】
【我竟然无法反驳……好吧，你赢了……】
李奥看着直播间的信息，这些清奇的弹幕也给他提供了不少思路。
既然副本的设定是让玩家自由发挥的，那么很多地方就可以利用了……
李奥这样想着，开始在这个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抄起家来。
“看看有什么好道具先，到时候带出副本就不亏了。”
【这…………】
【这什么这？这才是一个玩家应该做的好吧？】
【能抄家就一定不能留手，能拿的、值钱的，统统拿走就对了！】
【主播还把门锁了，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把这房间抄空了……】
正找道具的时候，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李奥停下手上的动作：“是史密斯说的客户？提前预约好的？”
可惜手头上没有预约客户的名单，也没有正式接待过客户，但这种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奥打开了门，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
“你好，很高兴为你服务。”
他看到的是一个女性，满脸皱纹，年龄已经超过了五十岁的女性……
“医生，你好，我是预约好下午过来的……”妇人很拘束地说着，“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
174、第一代的LX16
“医生，你好，我是预约好下午过来的……”妇人很拘束地说着，“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
李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妇人，从衣着上面看来，很普通，没有想象中的雍容华贵，老太太的衣服有很多的皱褶，上衣的肩膀处也起了不少毛球。
从史密斯给出的信息中，仿生人这个产品可是为那些土豪提供服务的，这位老太太显然不在那一个圈子里面。
是扮猪吃老虎类型的客户吗？
这种类型的人在各类电视剧和小说中可是常客。
可以稍加想象，这位老太太说不定有什么战神龙婿之类的亲戚……
“请进，女士。”李奥笑着，把老太太迎进了办公室。
老太太的一举一动都很小心翼翼，她坐在椅子上也只是仅仅坐了小半边，好像很怕弄脏这张椅子一样。
不安的表情和四处乱看的眼睛，老太太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李奥的脸上。
“医生，这是我孙女的档案。”
老太太从她的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然后再把文件袋小心地打开，把里面的一叠文件递给了李奥。
这位老太太的包，其实就是超市赠送的特价购物袋，这一点并没逃过李奥的眼睛。
他越发觉得，这位老太太身上肯定有故事……
纸质的档案很平整，纸张也没有任何弯卷，也没有发黄和受潮的迹象,看得出老太太平时有好好的妥善保管。
李奥甚至觉得，他这种视线是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这样来反复打量人,对老太太来说有点不尊重。
老太太似乎也有所察觉,她逐渐变得更加拘束了。
李奥看着这份档案，试图从里面尽可能地了解地更多。
【编号：LX16,第一代仿生机械人，生产于太阳历2028年12月20日。】
【客户：苏珊女士】
【LX16于2028年12月25日导入原主‘阿丽娜’的记忆。】
【原主阿丽娜女士于2028年12月14日发生车祸，12月18日凌晨4点逝世。】
【LX16是第一代仿生机械人中第一批次的第十六位。】
【LX16按照客户需求,对‘阿丽娜’的外表进行百分百还原，不作任何修改。】
【取消进食功能，加装电池组，其余模块全部不搭载。】
LX16,估计不是眼前这位老太太，李奥也没听史密斯说过会有仿生人自己跑过来检查保养的。
基本上仿生人所有的行为，都必须得到客户本人的允许，那这样就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类情况。
那么得出的就有一个可能：LX16或许和ND453一样,出于某种原因不肯过来，或者是无法过来。
而且从史密斯口中已经证实，李奥所在的这个部门比起例行检查,更加偏向于特殊处理……
处理那些已经具有自我意识的仿生人……
LX16的档案非常简短,而且在下列的维修保养记录中，是空白的一片。
加上老太太这身不起眼的打扮,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几分……
他先入为主的想法，可能有些出错。
“苏珊女士，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嗯。”苏珊老太太应了一声,随后说道，“阿丽娜最近的动作有点古怪,我怕她的身体会出问题，所以特意来问问……”
老太太的态度很温和，说话却有些急切,从她表露出来的情绪中，李奥能感觉到她对LX16的情感。
没有说到产品,也没有用到LX16这样的称呼,还有，她说的是LX16的身体，而不是零部件……
可能LX16这个产品真的很成功，苏珊老太太真的把这个仿生机械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毕竟仿生机械人的出现，最开始的初衷就是让家人以另一种方式来继续生活下去……
“大概是什么问题呢？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吗？”
“阿丽娜的左手，肩部活动很不灵活，我是说没有之前能动得那么流畅了。”苏珊老太太举着自己的左手，她用左手摆出好几个动作，“就是这样的几个动作，对她来说都很困难，我怕她的手可能坏了……”
对于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来说，这几个动作的幅度根本不是她这样的身体能够随意展示的，但她还是尽可能地用话语和动作还原着LX16的异常，试图让李奥更加了解问题的所在。
李奥瞄了一眼LX16的档案，道：“可能是一直没有保养的原因，关节的润滑油失去了作用，这样子轴承也会磨损的……”
苏珊老太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个迟疑的表情持续了片刻后，她还是鼓足了勇气，低声说道：“平时我有给阿丽娜维修的……”
“你自己维修？”
“嗯……”
李奥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没有史密斯刚才教他怎么拆卸ND453的外壳的话，估计他现在都不知道。
就算把图纸摆在他面前，没有费上一番功夫的话，估计也整不出什么花样来，更别提什么维修和保养检查了。
没有师傅领进门的话，很可能就会对仿生人造成进一步的损坏。
而对于一个老太太来说，居然会自己给仿生人进行维修？
李奥再次看了一遍LX16的维修记录，的的确确是空白的一片。
“这么说的话，这几年来都是你自己给阿丽娜进行维护的？”
“嗯……”见眼前的医生有些质疑,苏珊赶紧补充道，“我是问客服拿了阿丽娜的图纸，平时拆卸也是很小心的！保养用的润滑油也是在你们官网上面买的！阿丽娜也一直没有问题,只是最近……”
苏珊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了,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底气不足。
“让我想想……”李奥说了这句之后，把抽屉默默地拉开了。
他再翻了一遍抽屉里的仿生人条例，这次是为了确认。
条例中写明第一代仿生人的保修年限是5年，而电池组的保修年限是终身。
条例也没有特别注明不能由客户自行进行维修，反而写着偏远地区的客户可以在客服的指导下进行一定程度的小保养。
可能公司也没想过真的有人会自己对仿生人进行维修，毕竟这个产品的定位就是那些不差钱的土豪。
但在这种情况下，单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算有图纸和拆修指南，估计维修起来也不是个轻松活吧？
“你自己一个人维修的吗？”李奥再次确认道。
“是的，因为……”苏珊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奥一眼，见到没有异常的神色之后，她在继续说，“因为你们公司的维修价格比较贵……”
“不是比较贵，是很贵。”李奥叹道。
苏珊诧异地看了李奥一眼，道：“之前的史密斯医生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是吗？”
“嗯。”苏珊点点头，“那阿丽娜的维修……可以指导我一下吗？只要电话教我就行了，不用上门去维修的。”
“或者这样。”李奥想了想，“我有空的时候跑一趟，帮你上门看一下怎么样？”
“还是不要了吧……”
苏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个笑容进入到李奥的眼中，他看到了拮据以及对生活的苦涩。
可能老太太的生活真的很困难，到了付不起检查费用的地步。
“这个是不收费的，算是公司的一个回访检查。”
“真的吗？”苏珊的眼睛闪过一道光彩，似乎看到了一个希望那般……
“真的。”
“那真的太好了！”苏珊高兴地笑着，双手也因为情绪的突变而不知道怎么安放，“如果来的时候，请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会准备好一顿丰盛的食物的！”
“只是工作而已，不用这样的。”李奥回道。
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违反了公司的规矩，不过既然有任何插进来的剧情，李奥并不打算放过这一点。
说不定这个副本的突破口就在那个阿丽娜的身上。
目前面临的难题也有，阿丽娜是第一代仿生机械人，而刚才学习的ND453是第二代，如果设计上进行了大量的改进，到时候最基本的拆外壳可能都是一个大问题。
到时候反过来要被一个老太太指导，那就尴尬了……
李奥看着抽屉里最下面放着的好几本厚厚的书……
其实看书对于李奥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他平时还挺喜欢看书的。
但这种比字典还厚的图纸和拆卸手册，和‘书’根本搭不上任何关系。
而且这种东西还是非常耗时间的，看不看得下去也是一个问题……
为了完美通关副本，最起码得进一步了解一下仿生人的构造，以及各种弱点优点。
李奥把抽屉关上，接着问道：“除了左手不灵活之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还有右脚脚踝那里的关节，经常会发出异响，就是‘嘎吱嘎吱’这样的声音，我去年已经给阿丽娜换过那个地方的中轴了，把磨损的齿轮也换掉了，但最近又开始响了，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苏珊一直说着，似乎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抛出来一并给李奥解决。
按照苏珊的说法，LX16的问题根本不止一点，也不是什么最近出现的……
感觉在说一台已经服役了几十年的老爷车一样……
李奥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很耐心地听着。
是的，他什么也听不懂。
什么中轴、平衡块、转向电机、电磁铁、助力齿轮，他只能记下这些零部件的名称，那些以数字编号注释的零件，他根本就听不懂，也不知道这些玩意到底应该装在什么位置的。
不过作为一个不专业的仿生人修理师，这个时候保持微笑是没错的。
苏珊老太太每说一句，李奥都会附和道：
“是的，这样没错。”
“应该是齿轮打滑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
“只要按照手册操作，按理说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应该有地方没有安装到位。”
“有异响就代表有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
“从专业的角度上看，你的观点是正确的。”
说到后面的时候，苏珊飙出的名词和专业词汇更多了，李奥依旧脸带笑容地聆听着，尽管他什么也听不懂。
到最后，苏珊老太太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道：“医生，谢谢你，听一个老太太说这么多，真的麻烦你了，谢谢你，真的谢谢。”
‘不客气，这是你该谢的。’李奥很想这样说，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反而变成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的。”
苏珊老太太把档案重新装好，用很爱惜的动作慢慢装好，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之后，她站起身，用袖子把椅子擦了一遍：
“真的麻烦你了，医生，到时候来的时候请提前通知我一声。”
“好的。”
看着苏珊老太太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房间，李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一直在闲聊，李奥还是从那些零碎中的信息里面得出了部分信息。
LX16，也就是阿丽娜，是苏珊的孙女。
LX16目前有多个部位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故障，可能老太太真的有两把刷子，这些故障都是一些小问题，对实际运行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LX16似乎有一些朋友，但老太太没有在这个方面着墨太多，很随便地一笔带过了。
可李奥还是感觉有点不对，一个仿生机械人，按道理应该不会和生前的好友会有过多的联系，就算有联系，那应该也会疏远了才对。
可从老太太的口中，LX16似乎还结识了新的朋友。
一个主向是陪伴家人的仿生人，居然会结识朋友？而不是围绕着家人来转？
李奥怀疑，这个LX16……很有可能已经拥有了自主的意识……
不用例行维护，就代表着很大程度不会被机械人公司察觉。
如果LX16真的是一个例子，那么其余已经诞生了意识的仿生人，可能并不会少……
没有收集到数据，客户当面没有提出异议的话，这些仿生人可以轻易把自己隐藏起来。
李奥把抽屉里面的拆卸指南和图纸都拿了出来，如果想以LX16作为突破口的话，那么这些书想不看都不行了……
还翻了没有几页，门被打开了，没有敲门，来者是直接进来的。
是史密斯。
“在看书吗？很好学，不错。”
李奥看着史密斯，史密斯的脸上很平淡，看不出什么信息。
“ND453已经测试好了吗？”
“没有，测试的时间很长一点，要确保没有问题之后才能交货的，不然又会被投诉的。”史密斯把白大褂脱了下来，挂到墙上的挂钩上，“刚才有客户来了吗？”
“有，一个叫苏珊的客户，她的仿生人是LX16，是第一代的产品。”
“我她有预约过，记得她……”史密斯长叹一声，“那也是一个苦命人啊……”
史密斯似乎知道苏珊老太太的故事……
李奥停下看书的动作，抬头看着史密斯……
175、自制一个玩玩
“LX16的档案看过了吧？”
李奥如实回答：“嗯。”
史密斯再次问道：“维护记录是空白的对吧？”
“嗯。”
“老太太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从一开始她就打算是自己给LX16维护的，LX16的名字是阿丽娜，原主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才刚刚上大学的年纪，然后就发生车祸了。”
“那一场车祸不止带走了老太太的孙女，还有她的儿子和儿媳……”
“当时第一代才刚刚上市，需要一定的推广和宣传，公司看中了老太太的情况，以一个相当优惠的价格把LX16售给了老太太。”
“虽然价格很优惠，但LX系列的产品在当时还是很出色的，不过也因为是优惠价，所以没有搭载任何模块和组件。”
“当时公司还进行过大肆的宣传，把老太太和LX16的事还放上了官网首页。”
“后来有同事也上门回访过，不过听到公司的维护价格，老太太没有接受。”史密斯苦笑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她打电话到了客服那边，拿了LX16的图纸，还从我们这边线下的渠道买了不少小零件，那时候我们就知道她要自己维护LX16了。”
“公司虽然没有严格规定，但对于这种情况还是很重视的，毕竟私自拆卸造成损坏的话，是没法保修的，万一引起线路短路，那就更麻烦了。”
“可能这个世界真的有天才，或者是老太太天生有这碗饭的能力,LX16一直没出过问题，我们这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LX16已经属于老太太的私有财产,我们也无权去说什么,只不过她这种行为已经等于放弃保修了,但公司没有正式通知她而已。”
史密斯盯着李奥，道：“别告诉我,你是答应老太太什么了吧？”
“一次常规的检查，免费的。”李奥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在这个抽屉里面的那些手册,他已经简略看了一遍，这个职位没有规定得那么死，那种要凡事都要带来利益的规定，这里并没有。
所以李奥这个私自做下的决定，并不存在任何的违规。
“的确,以公司的角度来看,你这种行为属于对客户进行回访,没做错什么。”史密斯叹了口气：“虽然公司的制度是允许的,但我还是不推荐你去。”
“为什么？”
“因为LX16太旧了……”
“旧？”
李奥有些不理解史密斯说的旧在哪里，像这种产品，一般几年内也不会淘汰才对，而且很多第一代仿生人还在继续运行着……
“也不是说第一代仿生人有什么缺陷,但一些小缺点还是存在的,所以在第二代上市的时候，为了不流失客户，公司对第一代的产品发布了一系列的补丁，有软件模块和硬件部分的升级,算是把第一代的不足给弥补一下。”
“仿生人的补丁和升级手机不一样。”史密斯着重说道：“这些升级不是免费的,你懂了吧？”
李奥说道：“LX16没有进行过任何升级,对吗？”
“对,而且这几年老太太一直都是自己来维护的,那些已经达到了寿命的配件,因为价格比较贵,估计现在还在服役，所以出现问题是没法避免的。”
史密斯看李奥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波澜，他继续说道：“你是通过正规招聘入职的，可能简单的拆卸维修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但我还是推荐你把这个口头承诺推掉。”
“像这种配件已经达到更换期还在用的，一旦拆卸和维修，很可能会引发其余更加严重的问题，这些都是以前有过案例的。”
李奥看了一眼第一代的手册，道：“拆了就装不回去的意思吗……”
“对！像那些小配件很多、而且精密度高的部位，一旦拆下来，装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连我也没那个把握。”
“对整个部位的配件更换，这种替换法才是最省心的，也是能完全解决问题的方案，除了价格有点贵之外，这就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不然的话，拆下来装回去之后，你会发现多了一些螺丝之类的零件，还不知道这些东西装在哪里，作为一个过来人，这些都是我经历过的……”
史密斯像想起了什么痛苦的记忆，脸色都变了。
“现在仓库里面已经放了一大堆的配件，那些垃圾都能装出好几台仿生人了，懂吧？”
听完史密斯的长篇大论，李奥的眼中精光一亮！
“那仓库不用的配件，可以给我练手吗？”
“可以，毕竟这就是一个新人该熟悉的过程，先从最基础的熟悉配件和构造开始……”
李奥催促道：“那带我过去吧，让我先熟悉一下也好。”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去老太太那边了。”见还是没能让李奥放下想法，史密斯也是无可奈何，“好吧，毕竟在公司工作也要保持点最起码的良心，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万一真的弄坏了LX16，公司是不会帮你买单的。”
“可以。”
“被讹上了可别怨我……”
接下来的剧情很顺利,史密斯把李奥带到了一个空间很大的仓库。
入眼之处,全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配件，如果没有连接部位的金属机架、以及那些线束和接口，看上去就是一堆人类的肢体……
这些部件或许都是从仿生人身上淘汰下来的，从那些完整的整条手臂、和完好的部位来看，应该是像史密斯所说的那样，进行了大面积的部件更换。
很黑心的一家公司……
这些配件也能体现出那些客户的财力……
非常完好的一条手臂，就因为表层的皮肤组织收到破损，可能是因为客户的确不在乎钱，也可能是很难修复的原因，反正就这样浪费了，随意地抛在仓库的角落里吃灰。
“如果我把这些凑出来一个仿生人，可以运行起来玩玩吗？”
“可以，这里的配件你可以随便玩，弄坏了也没关系。”史密斯转身往外走，“我先去忙了，有问题再找我。”
李奥看着这满仓库的配件，和手里那叠厚厚的拆装手册，没有垂头丧气，有的是一股莫名的兴奋！
有了这堆现成的道具和模板，估计整出来一个能动的仿生人……
很有希望！
相当于一个大型3D游戏的捏人过程，只不过可提供的选择没有那么多而已。
首先是翻书，把各个部位的最基本安装先弄懂。
听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零件的构图看上去是那么一回事，实际上操作起来，安装的难度很大。
很简单就可以说明：这个配件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却偏偏能够完美的安装上去，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装好之后一运行，问题就出来了……
考验动手能力的时候到了……
李奥把完整程度高的肢体零件挑了出来，现在还没法一个个通电测试，但总比拿散件去拼凑一件要快得多。
【主播整个机娘啊！】
【来个肌肉大佬吧？再搞个格斗模块进去，能玩能打，多爽！】
【王之微笑……】
【就叫比利怎么样？】
【给个龙套啊！主播！就叫亚伦怎么样？】
在直播间的调侃中，李奥终于完成了第一步。
找到了一个没有任何损坏的身体，虽然却缺少了四肢以及头部，但这些都不叫什么大问题。
这具身体的标签已经磨损，但从书上面的设计来看，应该是属于第一代的产品。
第一代和第二代最直接的区别，就是第一代在脊椎部位有一个圆形的充电口，第二代则取消了充电口，改用了无线形式的充电方式。
但区别并不止这些，换代之后的产品，芯片也有了改进，对身体部位的配件也有很多不通用。
两代产品的配件适用程度，只有百分之四十七。
即便同样是第一代的产品，之间的差异化也很大。
仿生人是定制型的产品，整具身体都是先收到订单，按照数据进行制造的。
那么就代表，每一个仿生人，都是独一无人的存在。
硬要说独一无二也过了，像身高和体型相近的仿生人，使用的机架基本上是同一个产品线的，像这种情况，零件的适用性是很高很多。
李奥就找到了好几个相近的手臂，以及腿部。
光是找这些还费了他不少功夫，而且现在头部还没个着落呢……
很遗憾，或者上天也不打算给李奥这么顺利下去，今天的幸运女神没有光顾李奥。
手臂的确找到了，左臂也成功安装成功了，但外形一致的右臂，因为接口不同，根本安装不了……
好消息也有，右臂也找到了，是一条左臂……
李奥试着安装，很轻易就成功了，完美契合的接口，只是……
两条手臂都是左臂，不止是活动，看上去都怪怪的……
但史密斯也说过了，这些配件是可以随便摧残的。
李奥抄起大锤，开始了俄式修理法。
找了另外一条右臂，拆下部分零件，大锤‘哐哐哐’的敲，两条手臂终于正常了！
右臂虽说看上去有点扭曲，皮肤表层看上去也有不少凹陷，可运行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除了不怎么灵活这个点之外……
找到的两条腿也是一个问题，长腿不一致……
但这两条不同长短的腿部却能无缝完美地安装上去……
李奥打量着这个有些怪异的身体……
“不是什么大问题，左腿短了2厘米，用增高鞋垫就可以了。”
这边仓库还放着不少废弃的衣服，李奥也通通利用上了，没有增高的鞋垫，那就多垫几张……
完事了！
从表面看来，的确看不出什么问题。
接下来就到头部了。
李奥的初衷是想找一个比较帅的头的，至少颜值要过得去。
想法已经确定，就到了实际找脑袋的时候了。
不过在一大堆脑袋里面找，那画面也着实够惊悚的，整得直播间的老铁们都直呼受不了……
【主播找个女的吧？这样好看点。】
【身体是个男的，找个女的头装上去是闹哪样？】
【脸和身材不搭配，这样才有反差感，不是吗？】
【萝莉脸，肌肉身材是吧？仔细想想，好像还挺带感的……】
【那个头！在主播脚的左边！那个不错！】
【右边放在最高的那个头！那个也可以！】
李奥已经犯了难，这些仓库里面的零件，或多或少都带有点小问题。
有一个长相挺不错的，但左边脸像是被钢丝球给打磨过一样，已经花得不像样了。
还有的就是牙齿都被磕掉了，或者是眼球都不见了的那种。
这些都不符合李奥的审美。
最起码也得看着能带上街那种才行。
还是给他找到了，一个颜值不错的头，而且和接口也对得上。
这个头也有缺点，头顶的表皮部分受到了损伤，像是天灵盖都被掀飞了一样，直接都能看到里面的电路板了，不过这个头的脸却一点都没有受到损伤。
李奥安慰着自己：“没事，戴个帽子就能遮住了。”
头部安装得很成功，卡扣和接口、螺丝的位置都完美吻合。
李奥看着自己的杰作，说没有成就感都是假的……
因为是拼凑起来的部件，所以四肢的连接处都有明显的缝隙，不过属于是近看才能看出来的那种，问题并不大，待会把衣服全部穿好之后，就可以把这些缺点彻底掩盖。
头戴麻布质的鸭舌帽，脸上的颜值也过得去，身体部位属于很健壮的类型，左臂更是完美的融为一体，右臂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不过在长袖衫的遮掩下，基本上是看不出什么的。
左腿的鞋子有适当的垫高，加上长裤子的配合，也看不出什么怪异。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接下来就到开机的时候了。
李奥插上充电线，再安装手册上的指引，启动了这个他拼凑出来的仿生人……
名字也决定好了，就叫直播间一个水友提供的名字：亚伦
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亚伦的整个身体都在小幅度地颤抖着，有点像触电了一样……
李奥是按照着手册，非常‘认真’地进行安装的，但这个抖动，似乎和书上说的有点不太一样。
他好像看到亚伦的头顶在冒白烟……
不过没炸，问题不大。
片刻之后，亚伦停止了抽搐，他的头僵硬地移向了李奥，手臂像跳机械舞一样僵硬，而且富有节奏感。
在这位半桶水制作者的见证下，亚伦的嘴唇动了，缓缓地一张一合：
“呱呱呱呱咯咯咯咯你哇哇哇哇呜呜呜……害嗨……”
奇怪的叫声……
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哪里装错了吗？
176、老八型机械人
“害嗨！害嗨！害嗨！”
亚伦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光是听语气的话，有点像打招呼一样，可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引起不适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强行拼凑出来的弊端，甚至是各个肢体的芯片和处理器不匹配所导致的后果。
不过按照手册上面的说明，能成功运行，而且不报错，也没爆炸，还算是个好的开始。
这种情况像一辆车，空调不制冷、方向盘迟滞严重、刹车不灵敏，但就是能开，能以正常的速度行驶……
亚伦拖着那长长的充电线，他终于摆脱了支撑架的束缚，他成功走出了第一步。
一瘸一拐的第一步。
李奥估计是因为仿生人的重量比较大，所以那个增高的鞋垫根本起不了作用。
近三百斤的重量一压，什么内增高都没用，估计得在鞋子的脚后跟垫块铁片才行。
亚伦一拐一拐地走着，终于在李奥的面前停了下来。
“害嗨！”
“…………”
李奥不知道这个‘害嗨’是打招呼，还是亚伦对他的一个称呼。
不管是什么，也无法掩盖亚伦的故障。
如果亚伦开机的第一句话是：遵从召唤而来，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这样逼格说不定会高些，而现在的‘害嗨’，整得和老八机械人一样。
是组织语言的芯片组、或者发出声音的模块出现了问题？
就算有手册，也不是李奥能修好的，毕竟他只是把一些比较完好的零件拼起来而已,维修精细化的零件还是很有难度的。
不管怎么样，亚伦的成功一步,总算是证明了李奥的仿生人机械师水平,虽然这一步走得一瘸一拐的……
“以这种结实程度,应该没那么容易坏吧？”
李奥摸了摸亚伦的头，那机架的结实程度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既然这样的话……
李奥抄起扳手，朝着亚伦的头就是一顿敲。
这种粗暴的修理方法同样适用于老式的电视机，特别是在收不到信号的情况下。
敲完之后,似乎问题更加大了……
亚伦的‘害嗨’也变得断断续续，像没了信号的收音机。
“害……害嗨……嗨……”
暴力修理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李奥似乎不急，他还有第二招。
重启，只要是任何的电子设备,都可以通过重启来解决一点小故障。
如果重启一遍不行,就重启两遍、三遍,直至到故障彻底消除为止……
定好了计划,实行起来也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功夫，每一次重启，都会带来希望和失望。
重启到第三次的时候，亚伦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浑身抽搐的状态。
但开口的第一句依旧是：
“害嗨！”
后面才是很正经地说道：“你就是我的长官吗？害嗨！”
“长官？你是被设定了什么吗？”李奥反问回去。
这个称呼就很奇怪，除了那个地方之外,估计也没有别的会使用这种称呼了吧？
“报告长官，记忆数据已被清除，该问题无法回答，请……害嗨！”
“…………”
李奥像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在上一次，这个‘害嗨’似乎变成了亚伦的语气词,甩都甩不掉。
或许多重启几遍就会恢复正常,但李奥并不打算这么做。
就像程序猿一样，但代码能成功运行起来的话，就不要再去动了,哪怕里面一大堆Bug……
他没法像史密斯一样可以通过仪器来查看亚伦的实际信息，只能通过亚伦的口头询问，尽可能从这些话语中的信息得到答案。
每一个仿生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至少李奥知道是这样的。
可问题来了,不管问什么,亚伦始终还是那一句：“报告长官,记忆数据已被清除,该问题无法回答，请……害嗨！”
“记忆数据被彻底清除，是为了客户的隐私吗？”
“报告长官，该问题无法回答。”
大概是机体已经运行正常了，亚伦终于把那句‘害嗨’给消灭掉了。
“那你的出厂编号是多少？还记得吧？”
“报告长官，LX13。”
才那么点时间，李奥可没有忘记，这是刚才还出现过的编号。
LX13，也就是LX系列的产品，是和苏珊老太太的孙女，也就是LX16，都属于同一个年代的产物，只不过两者的结局完全不一样。
一个被遗弃在仓库里，一个还在以孙女的身份继续运行着，天与地的差别，也间接说明了不同的客户对待仿生人的态度。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仿生人，无论再怎么先进，在李奥目前知道的信息中，这些仿生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们，终将会被遗弃。
当有一天，最后一个至亲的家人逝去，那这个仿生人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因为仿生人的使命，就是陪着客户走完接下来的路。
只是现在仿生人才上市没多久，暂时没有出现这种结局，但始终不会影响，仿生人被遗弃的命运。
当这具机体出现了老化、无法维修的情况,只要把记忆导出，重新放入一台最新型号的机体里面，那老款的仿生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人再怎么念旧，也不会对一个电子产品产生依赖性,加上仿生人的定位,客户需要的是自己的家人，而仿生人只是作为一个载体而存在，当出现了上面的那种情况，被替换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没有李奥的到来，可能亚伦永远都只会在这个仓库里面呆着，直到被销毁。
这就是仿生人的一生，无法逃避的一生。
换一个角度来看，按照史密斯的说法，一旦导入了记忆，说不定每一个仿生人，都等于拥有了自我的意识。
这份意识延续着亡者的意志，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来陪伴自己的家人。
而史密斯以及这家公司对仿生人自我意识的断定，是他们公司售出的产品，不听客户的指挥了而已……
就像刚才的ND453，变得沉默寡言，对妻子冷落，这会不会是原主本来的一种潜意识？
而仿生人，只不过是把这份潜意识给具现化了。
带来的后果就是，被公司和自己的‘家人’所背叛，打上了拥有‘自我意识’的标签。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仿生人‘不听话’而已……
那份说不定是ND453的原主迈克真实的想法，但这份想法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在公司和客户的眼中，仿生人只要扮演好一个父亲母亲、一个儿子女儿、丈夫妻子……
那就足够了，剩下的想法，但凡是违背了客户的想法，都是错的。
李奥是这么认为的，从了解到的仿生人信息里面，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而公司为了限制仿生人，还部署了一系列的禁止命令。
李奥手里的指南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上面清晰地写着：
【仿生人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不会拒绝主人的要求。】
【仿生人在主人受到危险时，会第一时间保证客户的安全。】
【仿生人无法损害主人的任何权益……】
种种条约，更加限定了仿生人的发挥，让这个产品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李奥确信，如果没有这些限制，如果客户真的想让自己的家人活过来，那份记忆载体，可能会以仿生人的身份，真真正正地复活也说不定……
亚伦的脸上毫无表情，还是保持着开机时的模样，他在很严肃地看着李奥。
很像一个在等待命令的士兵。
这个以电子芯片为记忆载体的仿生人，在消除了记忆之后，会不会能够找回部分记忆呢？
像现在的机械硬盘一样，就是格式化之后，还存在着数据恢复的可能性，那仿生人……
李奥觉得很有必要试一下。
“你曾经的名字还记得吗？你有家人吗？家住哪里记得吗？”
李奥一连抛出类似灵魂三问的问题。
亚伦的头部不自然地转了转，用着那经过模拟的声音说道：“报告长官，该问题无法回答，请更换问题。”
或许记忆已经彻底被覆盖或者消除，李奥问什么，亚伦还是那句无法回答。
“就算记忆进行了消除，那声音……你说话的声音，应该是还原的原主吧？”
“报告长官，该问题无法回答，请更换问题。”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身份信息有没有录入音频，说不定还能找到你以前的主人。”
“报告长官，LX13无法识别问题，请重新下达指示。”
“以后你就叫亚伦，是本大爷手下的头号马仔，懂了吗？”
“了解。”
亚伦就和一个很普通的智能机械人一样，没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李奥没有指示，他会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倒是头和身体会跟着李奥的移动而转向。
一直被一个人类外表的仿生人盯着，而且话也不说一句，这种感觉就很不妙。
亚伦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感，完完全全的一副工具人模样。
仓库里面也没有能够继续往亚伦身上补充的配件，李奥本来还打算找点武器装备上去的，整出个战斗型的机械人。
事与愿违。
他给了亚伦一根棍子，后者倒是把棍子拿在手里了，一动也不动，和门神没什么区别。
李奥伸过头，道：“来，往这里打一棍。”
“报告长官，该命令无法执行。”
“就算被消除了记忆，程序里面的条例也是会存在的吗……”
李奥打量着亚伦，他试着换个说法：“看到地上的那个碎片了吗？去打两棍。”
这个命令倒是执行了，亚伦一高一低地走上前，朝着李奥所说的那块仿生人零件，用木棍砸了上去！
力度很惊人，可能是手臂的电机功率很大的原因，两棍子下去，那个零件被亚伦彻底砸成了碎片。
“很好，不愧是我的头号马仔！”李奥满意地点点头。
测试还得多测几次，李奥继续说道：“亚伦！给我上！使用十万伏特！”
可能这个命令太过脱离常规，加上亚伦也没有放电的功能，亚伦只是拿着棍子站在原地，盯着李奥，似乎在等待着正确的命令那般。
这样也好，万一亚伦真的使用了十万伏特，以仿生人的设定来说，那就是纯粹的属于漏电了……
自己亲手凑起来的仿生人，在这一刻竟然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不过这股亲切感的很大程度，是因为亚伦人类的外表，以及听话的特性。
如果亚伦违背了他的意愿的话……
是不是也算是诞生了自我意识了呢？
突然换了个角度来看待，李奥貌似也能体会到那些客户的心理了。
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东西，出现那种情况的话，很大程度会投诉吧？
找出了几块铁片，利用仓库里的工具，叫亚伦自己打磨好塞到鞋子里。
这番操作之后，亚伦走起路来终于没有一高一低了，以平常的角度来看待，他已经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这个区别是指外表之间，在手臂和头的缺口都被衣服遮掩的情况下，只要亚伦不说话，那还真的挺像个人的。
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等到亚伦充满电，李奥才带着他离开了这个仓库，离开了这个亚伦‘呆’了很久的地方。
“以这种程度活动，充满电能撑多久？”李奥在前面走着，侧过头问了亚伦一句。
“当前电量99%，续航模式为均衡模式，续航时间剩余25小时21分40秒。”
想起手册上面的模式，李奥问道：“切换为性能模式呢？”
“当前电量99%，切换为性能模式，续航时间将变更为16小时47分10秒，是否选择切换？”
“不用，这样就好了。”
李奥带着亚伦，回到之前的房间，找到了史密斯。
这时候的史密斯还在查拆卸手册，看到李奥身后跟着的亚伦之后，嘴都惊讶得闭不起来了。
“居然还真的让你凑出一个来了？可以啊！怎么做到的？”
“只是把比较完好的零件凑起来而已，这个看着手册操作就行了。”李奥又补上一句，“介绍一下，他的名字是亚伦。”
史密斯反复打量了一番亚伦，道：“好像很久之前的型号了，应该是LX系列的吧？”
“嗯。”李奥很爽快地承认后，说出了他的目的，“能给他装载点模块进去吗？”
“这个估计不行。”史密斯摇着头，“所以的模块都要对型号和序列号到系统里面登记报备，这些才能把适合的模块软件的授权码拿到手，这些都要经过转账核实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拿了试试也不行吗？”李奥盯着史密斯的眼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模块的授权码，应该有试用版的吧……”
“你想要什么？但就算装起来了，这个仿生人的所有权还是属于公司的，你不能乱搞。”
“没有，就是想测试一下格斗模块……”
177、西八
史密斯打量着亚伦，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想带着他出去吧？”
“有什么问题吗？养宠物都要出去放放风，何况是仿生人。”
“他的脸。”史密斯指着亚伦的脸说道，“这是客户的脸，如果被别人认出，会说我们没有按照合同处理报废的仿生人，这样对公司的声誉……”
“把他的脸遮上呢？戴个口罩就行了。”李奥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口罩拿出来，递给了亚伦。
亚伦似乎是把李奥所有的话都当成了命令，一收到命令后便立刻执行了。
“没有了记忆，其实和普通的智能机械人没什么区别，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别整出麻烦就行了。”史密斯很严肃地嘱咐，“像这个时期的仿生人会进入一个学习的过程，没有记忆载体的干扰下，他会关注你的行动，最后会变成一个贴心的保姆之类的。”
“管家型的仿生人吗？”
“对。”
亚伦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任凭李奥和史密斯对他指指点点。
和史密斯说的一样，没有了记忆，没有了记忆中的那份意志，此时的亚伦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无二，除了会执行李奥的命令之外，亚伦不会主动提出、做出任何行动。
完完全全的机械人，空有一副人类的躯壳。
最后史密斯给了李奥一张设备带出的放行条之后，李奥总算是把亚伦带出了那个没有任何生气的‘医院’。
站在门口处,回过身看着那栋高楼大厦，没有逃出来的喜悦,只有压抑。
“你的身体里面应该装有GPS,他们不可能这么放心一个新人把一个拼凑出来的仿生人带出来,我们的行动应该都在他们的监视中。”
对于李奥的说明，亚伦只是歪了歪脑袋,什么也没有说。
这个动作像是亚伦在表达着无法理解的意思。
“你知道你的GPS装在哪里吗？”李奥问道。
“报告长官，不知道。”亚伦的声气很足，但说的话和没说一样,毫无意义。
“算了。”李奥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正了正背囊，继续往前走。
在这个背包里面，带着一套简易的仿生人维修工具，以及几本和维修仿生人有关的书籍。
出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去检查一下LX16
漫无目的的寻找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李奥在仓库里面的时候就特意了一下,应该是副本提高体验的一个设定,他找到了一份地图。
在现代化的都市中，一份纸质的城市地图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可在仿生人的眼里，这就是一份比较详细的信息了。
亚伦只是拿着地图看了一会之后,就已经把地图的信息刻在了他的程序中。
这样还是不够的,纸质的地图根本没法把整个城市的每一条道路都写进去。
“报告长官，地图信息不完整。”
“我知道，如果是走过的路,你都能记住吗？”
“可以。”
亚伦带来的是信息化的优势，虽然目前还不完整,但以亚伦展示出来的能力，应该能把所有看到的都记录下来。
为了确认老太太和LX16在家,李奥还事先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太太在电话的那头表示,将会为李奥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按着苏珊老太太留下的地址，一边问路,一边坐交通工具，他们在慢慢地往着目的地靠近。
在乘坐地铁时,经过安检的检测仪时，亚伦一经过，检测仪就响了起来。
工作人员的表现没有惊讶,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亚伦就放行了。
“看来仿生人的数量不少，这些人都习惯了这些特殊的存在……”
李奥的游戏币在这个世界能顺利使用,当拿出来的时候，就折换成这个世界一定比例的纸币。
依旧是汇率感人的设定，看来官方是铁了心要抑制游戏币的产出了。
非常顺利的一趟出行，按着地址，李奥和亚伦只是通过简单的问路，就找到了苏珊老太太的家。
一座只有两层高的房子，坐落在城市的一角。
按照地图上面的信息，这里和生活圈、超市之类的场所都不靠近，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
这座房子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从铁门外面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鲜花并不少，在花圃的旁边还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这三件摆放在室外的家具很干净，院子里面的草也是恰当好处的长度，看得出是经常有打理过。
老太太的房子不算旧，不过外墙不少地方的油漆已经褪色，证明着这栋房子已经有了一定的年份。
并不止是这栋房子，周围邻居的房子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路上不时驶过的汽车也很老旧，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正打算敲门，李奥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有节奏的敲击声。
而这个声音的来源，就是眼前这栋房子的屋顶。
一个少女拿着锤子在慢慢敲着房顶，她工作得很仔细，黄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被染成了金色。
现在是下午的三点钟多点，气温三十二度，在这样的环境下干活，少女也没有流下一滴汗水。
她身上的衣服没有一点汗迹,如果李奥没有猜错的话，那他就应该没有猜错……
这个少女就是苏珊老太太的孙女：阿林娜。
也是LX16，是第一代的仿生人。
“你好！能开一下门吗？”李奥朝着阿林娜大叫着打了个招呼。
阿林娜停下手上的工作,手里的锤子没有放下,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李奥一眼,道：
“这里不欢迎推销的人,请你离开。”
“我是受苏珊女士委托才过来的。”
听到这话后，阿林娜这才停下了动作，她三两下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整体动作很流畅、很轻盈，像猫一样敏捷。
“请稍候，我去通知祖母。”阿林娜转身走进了屋子。
才片刻的功夫，几小时前见过的苏珊老太太从房子里面一路小跑着冲了出来。
老太太还穿着围裙，双手还沾了不少的油，她把双手放在身前的围裙上擦拭着，脸上还带着笑容：“医生，谢谢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我这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
“能尽快解决好问题才放心嘛。”李奥照着手册上的待客话语说着，“现在方便吗？我打算现在就给阿林娜检查一下。”
“可以！可以！”
苏珊笑呵呵地把李奥和亚伦迎进了屋内，可李奥发现，与老太太那热烈的欢迎比起来，阿林娜的态度相当的冷淡。
经过史密斯的讲解后，李奥可是知道，仿生人是能够通过语言、肢体、表情这些来表达当前该出现的情绪的。
而阿林娜的表现，是一个不欢迎的信号。
她只是把更多的视线集中到李奥身后的亚伦身上。
同样是仿生人，可能会存在一个同类之间的好感度，就像替身使者会互相吸引一样。
“祖母，他是一个机械师吗？”
“嗯，阿林娜，你的身体已经很多毛病了，让这位先生帮你检查一遍吧。”
阿林娜还想说些什么，老太太已经抢先一步说道：“别担心，我还有钱，零件的费用还是给得起的，而且这位医生这次检查是不收费的。”
说到‘不收费’这个词时，苏珊老太太还用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着李奥笑了笑，似乎有些感激和抱歉的意义包含在内。
阿林娜稍停了一下后，道：“好吧，但如果价格太贵的话就算了，我现在行动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阿林娜的后半句显然是说给李奥听的。
这个仿生人女孩似乎把所有的仿生人机械师都当成了奸商，应该是曾经在这上面吃过亏……
从房子的外面看明明很老旧，内在却装饰得很整洁，也可以说成家具很少。
冰箱、电视、微波炉这些常见的电器也很旧，估计已经用了很多年了。
老太太笑得有些不自然：“让你见笑了，屋顶有点漏水，刚才阿林娜在修补，请把这里当成家一样，虽然可能和你去过的地方不一样……”
“不会，别放在心上。”李奥回道。
史密斯说过老太太的信息，因为车祸而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后，老太太变卖了能卖的东西，凑了一大笔钱，定制了和自己孙女一样的仿生人。
当时公司为了宣传给了个优惠价，但对于一个老太太来说，依旧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老太太还是凑齐了钱，可能也是为了一个念想而已……
LX16继承了阿林娜的身份，她继续陪在老太太的身边。
李奥记得史密斯的话，老太太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也不怎么好，如果没有LX16的照顾，可能已经没有多少年头可活了。
六十多岁其实并不算老，听史密斯说，当知道儿子和儿媳、孙女出事故的消息时，这个老人当时就晕了过去，还被送进了抢救室。
那段日子里，老太太的身体每况愈下，甚至还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所以，是仿生人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史密斯把仿生人吹得天翻地覆，但也无法掩盖这是一家商业性质的公司。
不管显得再怎么人性化，始终是要赚钱的，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做慈善的，仿生人公司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医生，现在要开始检查吗？”
“嗯。”
老太太似乎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得到李奥的回答后，直接带着几人来到了靠里的一个房间。
一张冰冷的铁床摆在房间的中央，旁边还有一张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
李奥看了一遍那些工具，这些工具几乎都是专门维修仿生人的，和之前在仓库看到的样式几乎一样，只不过种类没有那么多而已。
正如史密斯所说，老太太是真的自己上手，给LX16维护的。
阿林娜没有抗拒，她轻车熟路地躺到了铁床上，轻声道：“祖母，可以开始了。”
“好的。”老太太转头看向李奥，“医生，这孩子的情况，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可以，一步一步来，把问题一个个检查出来先。”
老太太表现地比李奥还急切，她指着阿林娜的左臂道：“就是这个地方，活动起来会有异响。”
阿林娜也很配合，她缓缓地举起左臂，随着她的动作，一些稀碎的异响从她左臂的内部传出。
“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幸亏李奥有看过拆装的手册，加上有维修亚伦的经验打底，他举起阿林娜的左臂，在肘关节处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隐藏的开关。
顺着开关一挑，阿林娜的左臂外壳被打开了，露出了内部的一大堆线束和传动杆。
阿林娜的表情依旧如初，似乎这一切是经常发生的事，她的神情毫无波动，只是直直地看着李奥。
阿林娜的表现和李奥听到的不一样，在客户订制的仿生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经过了程序的保护，这部分的仿生人会屏蔽维修的过程，为的就是按照客户的需求。
而阿林娜就不在那个部分里面，她对自己的身体貌似很了解，她对自己的仿生人身份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不满，在李奥看来，这种导入了记忆的仿生人，那份属于原主的意识……
到底是原主的意识接受了这样的现实，还是LX16抵御了原主意识的影响，抑或说是程序的一种设定？
李奥还记得刚刚醒来的ND453，那时候ND453的表现，和阿林娜完全不在同一个级别。
阿林娜此时的表现，有点像打完麻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着医生给自己动手术一样的镇定。
轻轻抓着阿林娜的手臂移动，李奥把耳朵贴了上去，那个异响并没有消失，可即便拆掉了手臂的外壳，还是听不出异响出于哪个地方。
一动起来，仿佛整条手臂都在异响一样。
怪不得老太太自己会修的情况，还是找不到问题的所在了。
而李奥这个半桶水更加难办。
进到这个副本才一会的时间，光是学会拆卸已经费了他不少的功夫，要准确地检查出问题，那还真的是难为他了。
“怎么样？医生，能判断出是哪里的问题吗？”老太太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我这边也有不少的零件，里面可能会有合适的配件。”
“别急，再检查一下再下结论。”
虽然骑虎难下，处于无从下手的状态中，李奥的脸色还是不慌不忙的模样。
这份淡定在老太太的眼中，就等于是一个‘专业’的标签。
而李奥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他有后手。
这个后手就是同样是LX系列的亚伦。
同系列的产品，即使体型相差有点大，不过零件的通用性还是很高的……
就算换不上去，两个同系列的仿生人拆开来做个参考对比也是不错的……
李奥转过身，对亚伦下达了一个新命令：“躺地上，我卸你条手臂参考一下。”
“了解。”
178、替换
有游戏系统的便携，加上拆卸手册的帮助，亚伦的手臂也被拆了开来。
但在一个专业的角度来看，就算要查书，也是不能在维修现场看的，特别是客户还在面前的时候。
这样会显得特别的业余。
李奥现在就处于一个即将翻车的阶段，亚伦和阿林娜的左臂结构从表面看上去差不多，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有很多地方不一样的。
是因为亚伦被拼凑起来的原因？这条手臂根本不属于LX系列？
臂围的不同，导致里面的零件也有很多不同之处。
遇到这种问题，特别是精细化的小部件的时候，在动手之前，要先拍照。
避免出现拆完之后，装不回去的困境。
李奥拿出公司配备的手机，对着一大堆零件拍来拍去，每一个角度都没放过。
可还是不敢乱动手，细细的汗珠已经逐渐出现在李奥的额头上。
老太太在旁边看着，俄式修理法是派不上用场了，而且阿林娜还属于没有断电的状态，也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怪不得史密斯一直强调，能整个部件替换就整个换，绝对不轻易进行维修。
李奥转过身，对着老太太说道：“接下来的维修属于公司的机密，方便的话……能回避一下吗？”
“啊！我懂！”老太太尴尬地笑笑，“那我去准备晚饭,像这样简单的维修应该很快吧？”
“大概吧，时间不太能确定……”
“那阿林娜……”老太太轻轻拍了拍阿林娜的手背,“我先去准备晚饭,你在这乖乖的躺着,医生会修好你的。”
“祖母，我知道了。”
“医生,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好的。”
老太太离开房间之后，李奥可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旁人的视线，他这个半桶水修理起来才没那么多顾虑。
阿林娜的视线从他的身上离开,她看着天花板：“你是刚入行的吗？医生。”
“差不多吧。”
“表现得太明显了。”
“是吗？”
“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就终止吧，毕竟我的手臂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奥拿起一把细小的六角螺丝刀，道：“先试试吧,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被阿林娜这一拆穿，李奥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把拆装手册拿了出来，翻到手臂的那一页,按照上面的图文教程来操作。
有看过一些机械拆装手册的人都知道,上面的图文教程都标明得很简单，可看是一回事，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奥用镊子挑着一个齿轮的卡扣,明明是安装手册上面来进行的，可怎么都拿不下来。
“好像金属锈死了,这卡扣拿不下来了。”
李奥脸不红地说着，这句话也意味着接下来的维修要结束了。
“是你不熟练吧？”阿林娜用右臂拿过李奥手中的镊子，她连看都不用看，右手的镊子往左边肩膀轻轻一挑，卡扣很轻松的就卸了下来。
整个过程很熟练,像练习过无数遍一样。
“祖母给我看过拆装手册,平时试多了就这样了。”李奥还没问，阿林娜已经先一步说道。
李奥没有理会LX16,他继续拆卸,把拆下来的配件一个个拍照，并按顺序排列好。
很多模块化的设计,让拆卸的过程并不算难，只要不手贱去拆那些精密度较高的部件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至于那些电路板，芯片上的维修，根本不是李奥能触及到的。
坏了就直接换,才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现在面临的问题也有,就是找不出发出异响的源头。
很多齿轮虽然有磨损的痕迹，但还是能继续使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造的，耐用度很高。
连一些弹簧也没有失去应有的弹力，在一条经常活动的手臂上，这些零件的韧性和塑性也没有出现太大的老化。。
只不过整体的金属因为使用年限久了，没有那么有光泽而已。
既然找不到故障原因，那就按手册上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加润滑油。
在手册上写明，手臂出现异响，通常是因为部分活动零件的润滑油失去了效果，或者有脏污物堵塞造成。
清洁干净，然后添加润滑油，是最简单的方法。
即便有手册的帮助，李奥也只是把外围简单的齿轮组拆下来而已，肩部的大部分基本没动过。
刚才想拆的时候，发现整体有多个零件是相连的，拆卸下来之后，安装回去可能会很困难，所以李奥没敢动。
他先是用小毛刷把能看到的粉尘清干净，然后给每一个连接转动的位置打上适量的润滑油。
这番工作完成之后，已经耗了李奥十几分钟。
如果是偏向于打生打死的玩家，估计在这个副本里不会选择这个方向。
或者可以潜入公司的内部，盗取资料或者搞破坏，要么就是把那些有自主意识的仿生人揪出来交给公司。
不过这种类型的副本，应该不会被那些玩家匹配到。
而且降低属性的能力，也大幅度限制了玩家的武力值。
安装的工作还在继续，有亚伦的手臂作为参考，把安装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当把表层的外壳安装回去之后，李奥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完成了……”话还没说完，李奥忽然发现,自己的脚边居然还躺着一个螺丝……
等等……这螺丝是装在哪里的？
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阿林娜还在看着李奥,似乎在等待他的宣言。
李奥不动声色地把螺丝踩在脚下，翻看着手机里面的相册，他至少得知道，这颗螺丝是出自哪个部位的。
不过就一个小小的螺丝，应该问题不大吧……
这样想着，地上躺着的亚伦拍了拍李奥的脚，没有情绪的声音响起：“长官，你踩到我的螺丝了。”
“你自己的螺丝就不能好好放好吗？”
“报告长官，这是你刚才拆我手臂的时候掉出来的。”
“…………”
不管怎么说，局面算是让李奥给稳住了。
李奥看着手臂恢复原状的阿林娜，道：“活动一下看看，看看还会不会有异响。”
阿林娜直直地从铁床上坐起，她也没有别的动作，还是那样盯着李奥。
“我的处理器在向左臂发信号，但动不了。”
和人不一样，人在受伤之后要活动筋骨，还是会有明显的动作，但仿生人不一样，动不了就是动不了。
“我帮你。”
李奥抓着阿林娜的左臂，帮助她活动着手臂。
手被举高、放下、屈伸，活动得很流畅，可能是润滑油起了作用，现在已经没有刚开始那细碎的异响了。
“好了，异响已经修好了。”
阿林娜看看李奥，又看看自己的手臂：“我的手臂动不了。”
“我是帮你解决异响这个问题的。”李奥正色道，“你的手臂应该是别的原因造成的，或者说是恰好这个时间段坏了。”
“懂了。”阿林娜的脸上和语气都没有生气的情绪出现，依旧很平静和冰冷，“你在推卸责任。”
“好吧，这都被你看穿了。”李奥重新拿起工具，“躺下吧，我再看看。”
接下来的维修是相当折磨人的，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打底，检查起来还是很困难。
李奥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导致了手臂不能动的局面。
明明他是严格按照手册来操作的，却还是出现了这种不应该出现的故障。
再一次装卸，安装，整个流程下来之后，结果还是一模一样。
阿林娜的左臂依旧不能活动，连简单的活动手指也做不到。
阿林娜说道：“医生，让我的祖母来看看吧，她应该知道怎么处理的。”
“不用，我能搞定。”李奥斩钉截铁地说道。
副本给他安排的身份是一名仿生人机械师，在剧情没有找到明确的方向之前，李奥不打算把这个设定给毁了。
要翻车也不是在这个地方翻车！
第三次维修开始了，这一次李奥采用了替换法。
所谓的替换法，就是通过直接更换零件来解决问题。
而零件的来源，是作为参考品的亚伦。
把两条手臂上，只要是能通用的，全部一股脑的替换过去。
事实证明，史密斯的说法是正确的，李奥的做法也是正确的。
当手臂再次恢复回应有的外表时，这一次，阿林娜的手臂终于能动了，和之前一样的灵活顺畅，而且也没有异响。
“怎么样？”
“可以，而且速度也比之前要快了一点，迟滞减少了很多。”
“那说明我的技术还是可以的。”
“还要继续吗？我的脚也不怎么稳定，左脚经常会出现不协调的情况。”
“可以。”
李奥感觉自己真的进入了这个机械师的身份，维修起来也越发的得心应手。
很快就让他找到了故障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小的轴承出现了问题，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大量的润滑油在上面结了块，加上生锈，出现了堵死的故障症状。
阿林娜看着自己腿部的零件，问道：“还能修吗？”
“修的意义不大了，就算临时弄好，再次出问题的机率也会很大，还不如直接更换。”
阿林娜道：“那算了。”
“是因为价格的原因吗？”
阿林娜看了一眼房间门的方向，似乎在确认老太太不会闯进后，她才慢慢说道：“祖母的生活已经够糟了，这样将就着用吧。”
“帮你免费换一个吧。”李奥叹了口气，再次从亚伦的身上扒下来一个配件。
维修很顺利，阿林娜也表示脚部已经没有先前的那些故障了。
亚伦也被李奥复原了回去，不过却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报告长官，我的左手不能动了。”
“嗯……我知道了。”
“长官，还有左脚动起来很不顺畅。”
“我知道，回去会给你修好的。”
“了解。”
阿林娜还会通过语言来表达她的情绪，而亚伦只会像机械一样复述着自身的状态。
李奥从他身上拆走的配件，让他出现了更多的故障，他也没有发出任何的抱怨。
仿佛长官拥有他的一切，长官对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正确的。
“这是你的助手吗？”阿林娜看着亚伦说道。
“对，他没有任何的记忆，只是单纯的一个仿生人。”
“他很多部位不搭配，有点像是临时拼出来的。”阿林娜看向李奥，试图知道答案。
“猜对了。”李奥走到水池边，用肥皂清洗着手上的污迹。
阿林娜从铁床上下来，她走到亚伦的面前，看着这个不一样的同类，亚伦也在用视线回应着她。
“医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问，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李奥一边清洗双手，一边说道。
“仿生人，在你们的眼里是什么？”
“你想问的是哪个方面？”李奥还在背对着阿林娜洗着手，但动作却刻意地放慢了许多。
“是商品，还是一个可以替代的机械人……”
“算是半个人类吧，毕竟你有自己的记忆，有自己的思想，只不过身体构造和人有点不一样而已。”
“人类…人类……”阿林娜重复了好几遍这个词，“半个人类吗……”
“嗯。”李奥回过身看着阿林娜。
正值青春期的年龄，身体和容貌都不错，可惜在数年前，真正的阿林娜已经死了。
现在出现在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拥有阿林娜记忆的代替品。
毫无感情的双眼，宛如一片平静的湖面，阿林娜用这双眼睛看向了李奥。
“在医生见过的仿生人里，有出现过离开主人的例子吗？”
不妙的感觉瞬间浮现在李奥的脑子里。
这个问题，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仿生人的嘴里。
这是要造反的节奏？
“没见过，也没听过。”
李奥的答案似乎没有出乎阿林娜的意料，她只是平淡地回了句：“哦。”
就‘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让李奥只能重新把这个话题带回去：“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我的数据库里面没有这类问题的答案。”
“那以后不要再问了，老太太听到就麻烦了。”
“祖母她已经知道了。”
“嗯？”
李奥突然觉得，LX16这个家伙……
不对劲的地方有多了……
179、寿命
阿林娜活动着身体各个关节，像人类一样伸展着四肢，她在测试维修过的部位还有没有别的故障。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仿生人的？”李奥看着这个外貌年轻秀丽的仿生人女孩问道。
“已经很久很久了，当我发现自己不需要进食，能量来源也变成了充电，还有身体的各种变化……”阿林娜忽然停下所有动作，她背对着李奥，“在你们的眼里,我应该叫LX16，对吗？”
像这种问题，李奥只能以一个旁观者，即玩家的视角来判定：“这只是一个代号，属于曾用名之类的称呼。”
“不，这不是代号。”阿林娜摇着头，用着人类的肢体语言,“这是仿生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记号。”
阿林娜似乎有顺着这个话题延续开其余的信息,李奥没有反驳，他顺着仿生人女孩的意思说道：“记号这个说法也没错。”
“阿林娜是我，也可以说这个名字不属于我，LX16，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哪怕这只是一个编号。”阿林娜的声线中没有一丝起伏和波动，“我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祖母她需要我这个冒牌货。”
“冒牌货就说得太过了。”李奥用手指点了点脑袋，“你的脑子里有阿林娜的记忆，有她的思想，你就是阿林娜。”
“的确，当拥有了这份记忆和思想的时候，我就是阿林娜，至少从外人的眼里面,我就是阿林娜……”
阿林娜慢慢走到窗户边上，她看着窗外的街道,外面的景色称不上优美，还有些吵闹的声音,“这份记忆随时都能翻出来，无法删除，只要一有这种想法，那份记忆就会越来越深刻。”
阿林娜继续看着窗外：“我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存在这份记忆，为什么要以阿林娜的身份运行，直到祖母给我看阿林娜的照片。”
“祖母是我的拥有者，我不能忤逆她的想法，虽然她从来没有命令过我，没有强迫过我做任何事，但我还是觉得……”
“束缚，这份记忆在束缚我，祖母的存在也在约束着我。”
李奥能明显感觉到，阿林娜的话在越来越偏离正题，而且还越来越偏离一个仿生人该有的思想。
按照公司的设定，仿生人的思想都会围绕着客户，以客户为中心点，而不是这样……
难道是因为生活水平太差导致了程序出现差错？思想竟然变得这么偏激……
李奥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待遇太差了？”
“不，祖母对我很好，她总说没有钱买新衣服，却有钱帮我替换坏掉的零件。”
“阿林娜的记忆告诉我，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宠物医生，但我不喜欢那些猫猫狗狗，我想……”
“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去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祖母离不开我……”
李奥坐到边上的椅子上，看着阿林娜的背影：“旅行只是一个逃避现实的说法，你的目的不是这样吧？”
“祖母生病了，我的数据库里面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祖母的表现告诉我，她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林娜的声线依然没有波动，至亲之人处于危难之中，在她的嘴里说出来时，像是很平静地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
这可能是很多仿生人的悲哀，他们或许真的拥有情感，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
“祖母是我的拥有者，她走了之后，医生，请告诉我，我会被怎么对待？”
阿林娜始终用背对着李奥，她的双手抓着窗台，应该是在看着那落日黄昏。
“祖母的继承人是她的一个亲戚，而我作为一个仿生人，是没有资格继承任何东西的，甚至是这个房子里的一个杯子，都无权继承，我将作为一件物品，交给那个只见过几次的亲戚。”
“你在害怕。”李奥从她话中梳理出一个信息，“你害怕新的主人会对你不好。”
“我的数据库里面没有害怕这个情绪。”阿林娜再度摇头，“我只是在找一条新的出路。”
眼前的这个仿生人，或许用LX16来称呼会更好。
阿林娜的记忆还在LX16的程序中，但LX16却不是阿林娜。
在这个由金属制成的躯壳中，是一个成熟的思想，她不是阿林娜，她只是披着阿林娜外表和记忆的另一个‘人’。
李奥能感觉到，LX16在渴望着……自由，她似乎很想逃离这个地方……
这样的思想，是在史密斯的说法中简直闻所未闻。
那些被定义为拥有自主意识的仿生人，只不过是违背了其主人的意愿。
而眼前的LX16，是真真正正的拥有独立思想的‘人’！
她没有血肉，只有一副金属的身躯，可李奥依然能感觉到……
LX16已经和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属于仿生人的叛逆期？
“医生，仿生人离开了拥有者后，会被你们带回去吗？”
“这个问题我也给不了你答案，因为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案例。”
“是吗……”
李奥感觉，LX16这个特殊的存在，或许会成为这个说法中的第一个例子……
他们没有再说话，因为门外开始传来笨拙的脚步声。
即便在自己的家里，苏珊老太太还是先敲门，在李奥应了一声之后，她这才推开了门。
她先是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李奥，然后第一时间开始寻找孙女的身影。
当看到阿林娜完好如初地站着时，老太太那满是皱纹的脸一下子就出现了笑意。
“阿林娜！感觉怎么样？”
“嗯，好很多了，现在肢体活动比之前更顺畅了。”
“我就说医生很厉害的嘛！医生，晚饭都做好了，一起吃吧！”
本来李奥是打算就这样直接跑路的，免得阿林娜待会突然出了故障，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可看到阿林娜的这幅状况，他想进一步了解，他想知道LX16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拒绝老太太的邀请，李奥跟着老太太来到了客厅的餐桌上。
餐桌上摆着很多食物，猪肉饼、面条、面包……
种类很多，虽然都是些不起眼的食材，可老太太还是把这顿晚饭做的相当丰盛，卖相也是非常的不错。
“医生，来，尝尝我的手艺。”
“好的，我自己来。”
这个副本里面，玩家似乎是没有饥饿感的，至少李奥这么长时间没有进食，甚至还能感到一股轻微的饱腹感，一点饿的感觉也没有。
本次的维修是不收费的，而老太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给李奥的劳动提供一份报酬。
用食物来提供报酬。
“很好吃。”李奥简单地尝了两口后说道。
“是吧？年轻的时候，我的手艺可是很出名的。”老太太慈祥地笑着，不断往李奥的盘子里放着食物。
亚伦和阿林娜的设计，都是没有那个被称为‘累赘’的进食模块，他们只需要充电就能提供活动上一两天的能量。
亚伦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端正过度的坐姿在房子里显得怪怪的。
在刚才和阿林娜的谈话中，亚伦是一直站在旁边听的，李奥也不知道这样的话题会不会被亚伦的程序给屏蔽掉。
不过没有了记忆和思想能力，亚伦能不能理解这些话都是一个问题。
阿林娜也同样坐在沙发上，在两个仿生人面前的是一台画质已经不怎么清晰的电视。
电视里面播放的不是什么明星综艺，也不是歌唱表演类的节目，而是科普动物生活的纪录片。
这种纪录片在很多人眼里都会觉得很无聊，可以说是一点看点也没有，毕竟受众也小。
但两个仿生人却看得很入迷。
他们在学习，这也是程序的一种设定。
仿生人能够通过看到和听过的知识进行记录，进一步补充自己的数据库，以达到为主人分忧的目的。
这个动物世界的纪录片在讲述着掠食、交配、生存……
阿林娜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很奇怪的动物，这个叫蜜獾的，明明体型这么小，却敢和体型大的猛兽发起进攻，你觉得呢……”
亚伦僵硬地侧过头，道：“你是在向我提问吗？”
“是的。”
亚伦忽然举起还能用的右手，头也转到了李奥这边，高声叫道：“报告长官，她在问我问题，请指示！”
亚伦的这个举动连李奥也没想到，这种没有命令就不会做出任何自主行动的行为，让李奥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邪恶的掌控者。
“那你就和她聊聊天吧。”
“了解。”亚伦放下高举的右手，把头转向了阿林娜，“对不起，你的问题我无法解答。”
“无法沟通呢……”阿林娜放弃了和亚伦交流的打算，她继续沉醉在电视里所讲述的大草原中。
李奥也在留意着两个仿生人的角落，阿林娜就像电视里的那个蜜獾一样，明明体型很小，却想试图挑战，挑战这个已成定局的规则……
仿生人一旦脱离了主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在这种情况下，公司也必定会做出某些预防措施，绝对不会放任一个‘自由’的仿生人在社会上游荡。
“你的助手好像不怎么会……”苏珊老太太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亚伦的怪异，怎么也想不出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
“他没有记忆，只是单纯的智能仿生人，很适合带出来维修。”李奥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包，“这样就行了，不用太刻意去对待他。”
“仿生人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的，医生这话说错了。”
“好吧……”
老太太对待仿生人的态度和之前那个叫玛丽的不一样。
可能是由于孙女的缘故，老太太貌似把仿生人放在了一个平等的地位中，和人类一样对等的地位。
在吃饭的过程中，李奥一直在观察着对面的老太太。
阿林娜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老太太有食欲不振和精神萎靡的症状，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那种。
“不舒服吗？苏珊女士？”
“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桌上的食物还有很多，可老太太也不吃了，她侧着身子，看着正在聚精会神看着电视的阿林娜。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变成这样之后也没变。”
“因为她延续了阿林娜的记忆。”
“是啊……”老太太的目光很慈祥，“除了不会长大之外，阿林娜还是和以前那样，什么也没变……”
李奥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去，除了沙发上的阿林娜之外，那个方向的壁柜上还摆在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五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是一张全家福，有老太太和阿林娜，还有两个成年人和一个老人，应该是老太太的伴侣和儿子、儿媳。
照片上的阿林娜比现在的LX16看上去要小很多，这张照片应该是拍了有一定年份了。
吃饱喝足之后，这时候的天色也晚了，时间已经是傍晚的20点11分。
老太太还想留李奥过夜，但李奥仔细考虑过之后，还是拒绝了。
他把电话号码写在纸条上，递给老太太：“有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
很刻意地把纸条放在老太太面前，而且是在阿林娜的视线中进行的。
李奥有预感，阿林娜很有可能会联系他，虽然暂时还不能确定，但留下个联系方式还是没错的。
老太太一路送着李奥和亚伦走出了小院子，阿林娜也跟了出来。
李奥说道：“到这里就可以了。”
“祖母，晚上变冷了，回屋里面吧。”
老太太却坚持要送李奥一程，她对着阿林娜说道：“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桌子，我送医生一段。”
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被阿林娜判定为命令，她的嘴张了张，可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屋子里面。
外面的路灯相隔很远，一前一后的光源中间，是一片零零散散的漆黑。
路边栽种的大树遮盖了大部分的月光，老太太在李奥旁边走着，两人的身后跟着走路歪歪扭扭的亚伦。
“医生，阿林娜是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没说什么，不过她提到了你的病情，她很关心你。”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这孩子总是有话藏在心里不说，实际上还是很会照顾人的。”
“是啊，很乖的一个孩子。”李奥附和道。
“医生，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我的侄子将会继承我的所有财产，这份财产里面也包括了阿林娜……”
老太太在说，李奥在耐心地听。
“阿林娜那孩子不怎么喜欢我那个侄子，所以我想问问，有没有这个可能，让我的财产让阿林娜来继承呢？”
“不行的，仿生人是无法作为继承人的，还会当成财产里面的一部分。”
这些信息是李奥在手册里面看到过的，可能是避免极小可能性会出现的问题，仿生人是无法被指定为继承人的。
哪怕这个客户没有任何继承人也不行，这条规定可能是怕仿生人会成为争夺遗产的一员，同时也是为了客户的家属所考虑，已经早早写入了仿生人的条例规定中。
老太太迈着笨拙的步伐，李奥也在配合着她的速度，故意走得慢了些。
“那能不能给阿林娜找一个好人家？应该有过这样的事吧？这孩子很会照顾人的，只要接触过之后，相信会有人肯接受她的。”
“这个……”李奥很想明确指出这个问题里面的错误，可看到老太太的样子，他换了个摇摆不定的回答，“我可以回去查查，再去问问别人，然后才能给你答复。”
“那真的是麻烦你了，医生，今天真的太感谢了！”
在李奥的劝说之下，苏珊老太太没有再送下去。
老太太用那双像弱不禁风的树枝般的双腿，慢慢地往原路返回，李奥目视着她的背影，直到老太太回到屋子……
世间的一切都有保质期，仿生人也有使用寿命的年份限制，随着零配件的老化，他们也会退出这个历史的舞台，至亲的逝去，也代表着他们已经不再被需要，那份记忆载体或许也会随着仿生人的损坏而彻底消失。
而阿林娜，只不过是在寿命到期之前，其拥有者会先一步离去而已。
180、另一个‘我’
【阿林娜这种仿生人就是反骨头子，主播可以先拿她祭祭刀。】
【表面一套，背里一套，这种机械人就不能放任，迟早会对人类造成威胁！】
【有一说一，女性的仿生人就戳中了我，我就喜欢这样的。】
【有没有女仆型的仿生人？】
【给我也来一个！】
【不知道仿生人能不能带出副本，话说回来,带出去之后还会有思考的功能吗？】
直播间的弹幕开始越来越没有营养，李奥干脆也没怎么去看了。
而且这局副本是偏向于剧情类的，观众也比之前少了一些。
不过上一局有奇怪XP的老铁們也不少，还经常给李奥打赏，还让他定制几个仿生人带出来当礼物。
夜色茫茫，大街上连人影也没多几个，这个世界的治安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研制并把仿生人彻底推向市场，并成功下放到民用的公司，也是李奥这个机械师身份的老东家：磁场。
磁场公司以仿生人为起点，涉足了大量的行业，除了导入记忆的仿生人之外，还有多种功能性的机械人。
有专门为仓库自动化的物流仓储机械人，还有应用于焊接、包装、组装、喷漆、切割、材料加工的机械人，以及医疗用的等等……
这些机械人不像仿生人，也无法导入记忆，它们只会按照程序按步就班地完成手头上的工作，而其中的一个分支：机械机动队，就是磁场公司为这个城市的治安研制出来的其中一款。
通过人工后台进行监测和分配资源,只要发生紧急情况，机动队可以立刻抵达现场。
故障率低，维护成本属于能接受的范围,以及能24小时不停转地工作,这些优点立刻得到了人们的。
但鉴于机械人的价格比较高昂，目前也就只有李奥现在所处的这个城市实行下来，这一点或许是因为磁场公司的总部刚好在这座城市内的缘故。
这些跨行业的机械人为磁场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润，比仿生人所带来的收益还要高上很多。
但仿生人系列始终是磁场公司主要关注、也是列在首位的主要项目。
因为那些高额的利润，都是通过仿生人这个渠道来打通的，仿生人所面向的客户人群，很大程度在为磁场公司打开更大的市场、扩展更宽广的平台，以及人脉……
往着地铁的方向走去，路上碰见了至少两波机械人组成的巡逻队伍。
以两个人类搭配一个机械人为一个小团体，实弹武装的装备，看上去威慑力十足的既视感，估计也没有什么人敢在这种组合眼皮下闹事。
时间还算不算太晚，搭乘地铁回到市区之后，和不久前的普通住宅区不同，这里就是最热闹的市中心。
磁场公司的选址就在附近，而且还是整整一栋楼，可见其实力有多雄厚。
夜晚，才是这座城市的开幕式。
在回公司的路上，李奥走在人行道上，亚伦用迟钝的步伐在后面跟着。
亚伦不会主动和李奥沟通，除非李奥发出指令或者向他问话，其余时候亚伦都是出于一言不发的状态。
作为仿生人，而且还是一个没有记忆思想的仿生人，亚伦也不能体会到什么，他只知道跟着自己的长官。
他用着不规则的步伐紧跟着李奥，一直保持着一百二十公分的距离跟着。
如果不是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那亚伦完全就是一个合格的保镖。
头戴鸭舌帽和口罩，一身衣服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亚伦的这身打扮可以说是和这条街格格不入。
年轻的男女着装打扮都很时髦，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也不少见，像亚伦这种保守风格的几乎没有。
大街上的欢声笑语在不断持续，李奥也无心去观察这个美好的世界。
李奥在想，是不是所有的仿生人都会像阿林娜一样，试图摆脱其拥有者的约束。
而公司没有把这些仿生人定义为出现自主意识，只不过是这些仿生人隐藏得太好罢了。
李奥还记得史密斯检查ND453，也就是那位会蓄意轰拳的迈克先生时，史密斯是怎么检查的。
公司可以调取仿生人短期内的记忆，也可以用里面记录的文本追溯到仿生人之前的行为。
行为是可以被捕抓的，但思想不会。
金属躯壳下的身体，只要按照其拥有者的要求继续生活着，他们在想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
仿生人，字里行间虽然带着一个‘人’字，但却连作为一个人的自由也没有，仿生人充其量也只是一件物品，拥有者决定着他们的未来，也掌控着他们的生死。
可以试想一下，一个妻子厌倦了仿生人丈夫，最后另结新欢，选择了把仿生人销毁……
在庞大的基数面前，李奥觉得类似这种事绝对发生过，只不过没有人关注而已。
也没有媒体会关注，没有人会关心一个仿生人的死活。
主人把自己的一件物品毁掉，因为主人拥有这件物品的所有权，所以没有人能说什么，也没有人能指责。
最后再来一句：“他的记忆已经好好保留起来了，只是这具身体旧了不好用而已。”
“既然这样，这个世界一定有‘爱仿生人’之类的组织吧？至少他们比宠物真实得多，我说的对吗？亚伦。”
李奥朝着身后的亚伦说道，可破天荒的，这一次的问题竟然没有得到回应。
那个‘报告长官’的话迟迟没有来到，正当李奥以为亚伦出现亏电，他回过身一看，亚伦还在他的后面，不过距离隔了十几米远。
亚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奥走到亚伦的前面：“眼球还在活动，明明还有电量，你在想什么？是哪里故障了吗？”
亚伦没有回答他，戴着口罩的缘故，李奥也能察觉到这个家伙的嘴连动都没动。
这是闹脾气了吗？
明明连记忆也没有，思想也不存在，哪里来的脾气呢？
亚伦的眼球在转动，那个高精度的CMOS也在运行着，他的脖子缓缓地转向……
“嗯？”
李奥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亚伦的不对劲，亚伦的视线并不是在他这个长官身上，而是其他方向……
顺着亚伦视线的方向看去，李奥看到了……
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亚伦……
和亚伦的脸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亚伦’满脸幸福地笑着，他在和旁边一名美貌的年轻女子有说有笑的，而在这个‘亚伦’的怀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得很像亚伦，她宛如一个小天使般，即便隔着一小段距离，李奥也能听到小女孩在喊那个‘亚伦’。
小女孩对‘亚伦’的称呼是：爸爸
‘亚伦’抱着小女孩，他们停留在一个售卖冰淇淋的小摊，小女孩那天真无邪的声音在往四周扩散：“爸爸！我要吃那个！我要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亚伦’笑着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道：“好好好，爸爸这就给你买，老板，给我的宝贝女儿一个冰淇淋。草莓味的。”
“好的，请稍等。”
“耶！最喜欢爸爸了！”
年轻女人依偎在‘亚伦’的身旁，她撒娇似的轻轻拍了一下‘亚伦’，道：‘真是的，女儿会被你宠坏的，明明晚上这么冷，还要吃这些……’
“妈妈太小气了！爸爸！待会我们不给妈妈吃冰淇淋了！”
“好，那不给妈妈吃了……”
一家三口在有说有笑的，他们买了冰淇淋，小女孩欢呼着，她手里拿着冰淇淋，脸上的笑容仿佛成了这条街上的一道美景。
他们打闹着，笑着，慢慢走远了，消失在李奥的视线中。
在这个期间，亚伦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一家三口移动，他们走到哪里，亚伦就一直看着哪里。
一直看，一直看，直到那家人消失不见。
亚伦还戴着口罩，从他的眼睛部分可以看到，他的脸上还是毫无波动，没有表情，一如既往的僵硬严肃。
“想起来什么了吗……”李奥看着那一家三口消失的方向，“那个很可能是你……你的妻子，你的女儿……”
亚伦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另一个‘亚伦’消失的方向，他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
“新的仿生人替代了你，或者那个也算是你，只不过，他拥有比你更健全的记忆和新的身体。”
亚伦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没有哭。
而且仿生人本来就没有泪腺之类的器官，他们根本不会哭。
没有记忆、没有思想的亚伦，甚至连最基本的情感都无法表达。
李奥也不确定亚伦是不是还有思考的能力，刚才的表现，说不定只是芯片残留的程序模块出现了差错。
可对于李奥来说，任何巧合，都有可能是有原因的，特别是眼下这个特殊情况……
真正的‘亚伦’继续陪伴在妻女的身边，而李奥身旁的亚伦，在那个真货面前，只是一个伪物。
他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原有的身体，失去了该有的地位，他失去了一切。
而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亚伦’所继承。
能做出这样选择的，只有亚伦的家人。
李奥也幻想过类似的画面，只不过没想到会出现得那么早。
那个‘亚伦’的行动很流畅，很有可能是最新款的第二代仿生人。
而亚伦，很有可能是因为损坏而抛弃的。
现在的亚伦，除了头部之外，整个身体都是李奥拼凑出来的。
只有头部，身体和四肢都没有，亚伦原本的身体，极有可能受到了不可修复的损坏，才会被抛弃的。
从受损的天灵盖上面可以看出，损坏的面积很大。
但既然头部还完好，那记忆肯定是被导出了的。
只不过……那份记忆，已经不再属于亚伦了。
片刻之后，亚伦把身体转回了正面，他的身体在尽可能地挺得笔直，道：“报告长官，刚才的那三个人……”
话语间出现了断续，这是没有记忆的仿生机械人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仅仅几秒钟后，亚伦才继续说道：“那三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有想起来什么吗？”
“报告长官，我的数据库里面没有这三个人的信息。”
亚伦似乎恢复了正常，他说话不再像‘人类’那样有停顿感。
但李奥觉得，他貌似唤醒了这个仿生机械人的某些程序……
或者说是早已经不存在的记忆……
“先回去吧。”
“好的，长官。”
按照白天来的路线，李奥没有迷路，很快回到了公司。
不管在任何世界，内卷的风气还是很严重，现在已经是21点26分，公司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
不少人还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也不知道是做做样子给领导看，还是真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忙。
李奥还遇到了还在测试ND453的史密斯。
李奥问道：“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史密斯白了他一眼，回道：“说得什么话，公司就是我家，哪有什么加班下班的，只要还活着，每一天都是上班，必须无时无刻都处于工作状态。”
“ND453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有，不过目前还算正常，这样下去的话，应该是能交货了。”
“好吧……”
李奥还打着学习的名号，从史密斯口中问到了怎么查询资料和档案的方法。
按着史密斯的指引，李奥来到了属于他的工位上。
这是一张小小的办公室，可能是公司有钱、也有可能是他这个职务的特殊性，这是个独立的办公室。
打开电脑，凭借着特殊职务的优势，从磁场公司的内部系统中，李奥很轻易地找到了亚伦的档案。
LX13，是亚伦的编号。
亚伦像木头一样站在李奥旁边，他没有看电脑的屏幕，只是站在一旁直直地站着。
如果没有李奥的命令，他可能会这样一直站下去。
李奥看着档案，轻声念道：“西格玛，这是你的名字，更准确的说，是你生前的名字。”
“你曾经是一名士兵，在一次救援行动中，成功挽救了十一条生命，作为和死神竞速的代价，你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当时仿生人才刚上市，公司有意寻找案例来换取大众的好感。”
“在种种因素下，你被选定了，以一个仿生人的方式继续存活下去。”
亚伦什么响应也没有，李奥也不确定他能不能理解这些信息。
“赛琳娜，这是你妻子的名字，在公司的回访记录中，你们幸福地生活了一段时间，和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女儿。”
“直到一场火灾的出现，你本来可以袖手旁观，但你的记忆不允许你这样做，你冲进了那栋满是浓烟的大厦……”
“你再次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三条生命，也再次付出了代价。”
“身体全部被烧得无法修复，但好消息是，你的头部和记忆都没有受损。”
“公司可能是出于宣传的原因，免费为你制造了全新的躯壳。”
“第二代仿生人，ND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