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 中伏
纪暖把暗室的位置告诉了莫雷。
陆泽表示疑问:“我们在研究所里里外外都搜过,并没有找到这个所谓的暗门。”
“研究所有一张设计图,根据图才能找出来。”纪暖说着,把一张叠成麻将大小的图纸拿出来,展开,指着暗室的位置,“就是这里。”
“……”
这下陆泽也无话可说了,他们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莫雷拿过设计图:“这个我就带走了。”
“请便。”
一行人离开,陆泽看守纪暖。
比起这个人,纪暖还是比较愿意面对莫雷,至少莫雷敞亮,有一说一,不像陆泽,闷声不吭,也不知道心里在计划些什么。
而且,虽然只是短短照面,她察觉到,雷泽团的人似乎更听陆泽的话。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雷泽团由两个前特种兵带队,聚集了不少作奸犯科的人渣,这两个头儿,莫雷和陆泽,带着队伍收集了不少车辆、补给,还向手下传授了野战枪战知识,提高队伍的整体生存率,对幸存者是个不小的威胁。
纪暖知道,生存所迫,苍蝇也就别嫌蛆恶心了,都是一个茅坑里爬出来的,她也无权指责。
她不要求这个前特种兵还能惦记着家国责任、为人民服务的基准,只要他听得懂人话就行。
雷泽团的车辆不少,纪暖被铐在一辆吉普车上,旁边坐着陆泽。
他抽烟,味道很重,很呛人,纪暖被他熏的咳嗽起来。
“喂,你,能不能下去抽?”她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皱眉,“呛死了。”
陆泽夹着烟的手指一动,就在纪暖以为他会无视她的时候,他竟然把还剩一大半的烟扔了出去。
不抽烟,不说话,外面又静的出奇,车厢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略尴尬。
纪暖看向窗外,装作不经意的看风景,实际上在找安世可能会待着的地方。
身边的座位响了,是陆泽在动,纪暖立刻警惕的回头看着他,发现他调低座椅,躺了下去,还闭上眼睛,像是要闭目养神的样子。
手铐钥匙就在他腰间,明晃晃的,纪暖估算着时间,两眼盯着那钥匙。
莫雷那群人差不多已经到研究所了,她时间不多,不能一直在这里磨蹭。
她很想伸手把钥匙抢过来,可她知道,一旦自己这么做,不等她打开手铐,游戏就over了。
于是,她在原地磨蹭几下,叫道:“喂,喂,我要方便。”
陆泽睁开眼,在黑暗中,他的五官显得很深刻,眉骨高,眼窝深,嘴唇又红,有点像吸血鬼。
“真麻烦。”
纪暖干脆厚脸皮到底:“你希望我就地解决?”
陆泽坐起来,给她解开锁,又叫来一个手下:“跟着她。”
手下看了纪暖一眼,点头哈腰的领命。
当兵两三年,母猪变貂蝉,更别提纪暖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家。然而,这群刀口舔血的人类渣滓、社会败类,却遵循着最基本的弱肉强食规则,知道她是雷哥泽哥的人,不能动。
纪暖很顺利的离开了众人视线,在手下的带领下,找了个灌木丛,窸窸窣窣的蹲下去。
虽然摸不得,看一眼应该没问题。那手下心里痒痒,想回头,这时,纪暖在后面跟他搭话。
“嗳,小哥,这里好黑,你站近点儿,不然我害怕。”
“嘁,你还有害怕的东西?我听说你可是牛逼得很,连丧尸都不怕的。”
“可是这里会有蟑螂蜘蛛啊。”
“娘们儿就是娘们儿。”
手下说着,站近了点。
“另一个姐姐都是怎么解决的?跟我一样吗?”
另一个姐姐?哦,就是安世吧。
手下哼道:“想套我话?你特么还嫩了点儿!”
“你不说就不说吧。”纪暖吸吸鼻子,末了,有点生气的说道,“我没套你话。”
她这话说的,三分生气,三分委屈,让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手下本来就眼馋女人多时,听她这娇娇怯怯的说话,突然转身过来,一把抱住了纪暖,胡乱亲她嘴。
“好妹妹,让哥哥香一个!我跟你说她在哪儿……回去别告诉泽哥……”
纪暖被上下其手,觉得很恶心,但听到位置之后,她一把捂住他的嘴,顺手拔出他的随身匕首,一刀割断了那人的喉管。
她站在他身后,没有被溅上血,但因为力气不够,没能一刀了结。
那人倒在地上,两手捂着喉咙,他声带已经被割断,叫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纪暖用他的衣服擦去匕首上的血,缴了枪,毫无感情的离开,然后一个人躺在这里,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杀人,纪暖并不觉得为难。
她只是为了拯救自己人。
安世身怀疫苗,已经被雷泽团保护起来,她所在的是保护严密的装甲车,要靠近可不容易。
不过,纪暖自有办法。
她端枪打了陆泽的车,位置不好,打不到他的人。
子弹打在装了装甲的越野车上,在夜里擦出金色的火花,周围人迅速警戒起来,纪暖又躲着连开数枪,在安世越野车的守卫被吸引走之后,她立刻混出去,趁乱拉开装甲车的门。
车里坐着一人,正紧张的抱着枪,正是安世。
纪暖一见这女人,立刻端枪,然而不及瞄准,后颈忽然被人打了一下,她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汽车行驶的声音。
“嗡嗡嗡……”
她睁开眼,后颈剧痛,连着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周围有光,她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床板巨硬,她想坐起来,蓦地发现身上穿着拘束衣——两只衣袖连起来的那种。
她猛地起身,直愣愣的看着周围。
这是一辆货车的后厢,除了自己这张床,对面还有一张,上面也睡着一个穿拘束衣的人。她想下床,可两脚被铁环锁在床尾,根本移动不了。
她记得自己昏倒之前被人袭击了,到底是谁干的?旁边床上躺着的又是谁?现在是去什么地方?还有……
研究所的大家怎么样了!
身上武器都被收缴了,纪暖挣不出拘束衣,恨恨的扯铁环,铁环撞击的声响惊醒了旁边那人,那人幽幽转醒,慢慢的坐起来。
647 潜藏
待那人起身之后,纪暖惊愕。
“是你!”
那人也呀然一惊,怒视纪暖:“怎么是你?”
纪暖,安世,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安世和纪暖装束一样,受着拘束,捆着锁链,她在床上挣扎一阵,撼动不了链子半分,怒骂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儿?陆泽呢?”
纪暖知道的不比她多多少,撇开脸不想理会她,独自钻研腿上的铁环。
没想到安世也被绑了,到底是谁干的?
红缨团?还是雷泽团?
现在到底是谁在开车?
要把她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铁环是不锈钢的,又沉重又牢固,纪暖那点力气掰也掰不动,安世却是比纪暖焦躁的多,挣不开之后,就在床上大吼大叫。
“陆泽!姓陆的!你特么搞什么鬼!出来!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喊叫,车子戛然而止。
不多时,开车的人跳下来,走几步,来到后厢,打开了车门。
强光直射而入,纪暖被光线刺的微微眯起眼睛。那人跳上车,背光的身影不住接近,安世最先适应了强光,看清那人,破口大骂:“陆泽!你特么的到底什么意思?别忘了,我手上有疫苗,除了我没人做得出来!”
陆泽走过来,也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看起来有些疲惫。
他抬手一撸额前的碎发,又有几缕垂下。
虽然此人不辨忠奸,却不能否认这是个好看的男人。
他站在纪暖的床尾看了看,说道:“渴了吧?喝水。”
两瓶软塑料封的水落在床上。
纪暖看看水又看看他:“陆泽,雷泽团知道你这么做吗?”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安世大叫:“姓陆的,赶快放开我!你凭什么锁着我?我要见莫团长!”
“奉劝你还是省一省,少说废话。”
陆泽起身走了。
车门关上的瞬间,纪暖突然明白过来——
这件事,说不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
云川之所以带着她留在陆地,是不想让她成为军方的试验品。虽然军方表面上将他开除军籍,也抹消了她的存在,但是,这不过是表面功夫。
试问,有谁会把一个活生生的翻身机会给放走呢?
在陆地行走这些日子,纪暖也明白了自己的价值,如果人类想要打翻身仗,疫苗至关重要,弃暗投明的九井水已经牺牲,自己的身体,就是翻身的关键!
不自谦的说,现在的她,就算说是人类的希望也并不是夸大之词。
陆泽带走她们两人,后面没有随从,不像是奉了莫雷之命的意思,而刚才打开车门的时候,她看到了日照的角度和外界景观。
这是去往沿海的路。
陆泽此人,说不定跟军方是一伙的。
而莫雷和雷泽团,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只是纪暖自己本能的推测而已,事实怎样还是未解之谜。只是,她们两个被捆成这样,要逃走可谓难如登天。
千算万算没想到,陆泽会先下手为强,现在着急研究所的众人也无济于事。阿越知情,百里云川应变能力强,总不至于被莫雷占了便宜,可毕竟雷泽团荷枪实弹,一旦交锋,仍是危险重重。
她很担心。
担心研究所的人。
但是,担心也无济于事。
她爬过去,咬破水袋喝了几口水恢复元气,安世叫骂一阵子累的不轻,见纪暖喝了水没事,自己才跟着喝几口。
这个陆泽很谨慎,供水也用软塑料而非别的器皿,就是不让她们逮到机会逃跑。
纪暖喝完水,缓了一阵,头脑渐渐清明。
安世也骂不动了,坐在床尾扯着链子,愤恨的看着纪暖:“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纪暖不耐烦道:“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吵得人头疼。我干好事?没看到我也被绑住了吗?”
“不该是这样的,我……”安世顿了顿,咬牙切齿,“姓陆的贱人……”
这女人原本想借着疫苗保证自身安全,再趁机翻云覆雨,却被半路杀出来的陆泽搅了计划。
陆泽带了纪暖和安世,一个研究者,一个被研究者,这个组合……
纪暖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和天真。
也对,陆泽这样的家伙,怎么会轻易让她跑了?分明是故意给她的机会,然后再趁乱把她和安世一网打尽。
送上门给人抓,她笨到家了。
谁叫她计不如人,也是活该。
陆泽冷淡,给了水就不再理会她们,一味地开车,纪暖从昨夜推算到现在,再加上外界景观,感觉这里已经离海边不远了。
要是落到军方手上,她还能再跟百里云川见面吗?
军方……会放她一条生路吗?
安世叫骂一阵,精疲力尽,躺下唉声叹气,纪暖倚在车壁上,看着脚上的铁环。
怎么办啊……
云川……
好想他。
就在她计划着停车后做垂死挣扎时,一阵汽车声突然由远及近,速度极快,来势汹汹,然后“砰”的一声撞上了他们的这辆货车!
整部车子都被撞翻了。
纪暖本能的蜷起身体,贴住铁环,在车子翻转的时候勉强保持着平衡。
安世却是猝不及防,被颠了起来,待货车停住去势后,她的惨叫也传了出来。
“啊啊啊——!”
因为惯性,她的腿被生生扯断了,整个人都软趴趴的倒在床上,哀泣不止,头脸也撞伤了,血哗哗的流,看起来十分凄惨。
纪暖惊魂未定,刚松开手脚坐起来,一梭子弹就打进了车厢,纪暖赶紧在床板上伏低,不敢抬头。
枪声停,货车门被打成了筛子,几个人上前一脚踹开,端着枪冲进来。
纪暖看着来人的打扮,只觉得一阵魔幻——
海军制服?
搞什么飞机?
为首一人走上前,迅速判断情况,然后对后面几人刷刷的做了几个手势,纪暖也看不明白,接着,那几个套着作战服的军人上前,训练有素的打开了纪暖和安世脚上的铁环,把她们两个扯了出去。
这绝不是正规军,他们袭击了这辆车子,外面还有别的几辆车,纪暖和安世分别被扯上两辆车,刚上去就被黑布套了头,然后,车子很快发动,也不知朝着哪个方向走了。
没一会儿,后面就传来了一声爆炸。
纪暖被压在后座上,心里想着,估计陆泽也是凶多吉少了。
648 黑色
纪暖头上被套上了黑袋子,不知道这车子是开往什么地方的,旁边人也并没有解开她拘束衣的意思。
这些人跟陆泽不是一伙的,也不像雷泽团,更不像是来救她的。
这些人,到底……
眼睛被蒙住,其他的感觉就会变得更加敏锐,纪暖听到身边的人身上有一股汗味和硝烟味,也能听到外界的车辆声响。
这辆车子前还有一辆车,上面载着安世。
可渐渐的,纪暖就听不到那辆车的声音了。
安世被带到什么地方了?
她心里惊疑不定,又不敢出声惹怒这些人,只能保持着沉默,一动不动。这些人的目的旨在带走她,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所以现在她是安全的。
只是能安全多久呢?
不多时,车子在一片沙地上停下,因为车轮碾着砂石的声响停止了。
车门打开,凉风灌进来,纪暖被人拉出去,然后一个耳熟到让她惊讶的声音在跟前响起来。
“你们怎么办事的?说好要善待她,这是谁干的?”
一人道了歉,拿下了纪暖头上的黑布。
看到眼前人的时候,纪暖开始不镇定:“……白冬阳?”
白冬阳穿着一身迷彩服,打扮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看到纪暖,微微一笑,那和煦的表情和周遭森严的戒备分外不协调。
“没错,是我,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研究所的人们在哪里?”她四顾并没有看到熟人,这些穿着军服的,都是陌生的脸。
白冬阳上前,亲自帮她脱了拘束衣,又给她盖上一件崭新的外套,然后帮她整整衣服,温声说道:“别怕。”
纪暖一躲,他的手落了空:“你究竟是什么人?呵,科学院院长的儿子——你的身份不止如此吧,白冬阳!”
白冬阳挑眉,气定神闲的微笑:“不错,的确不止如此,但是知道太多也没什么好处,乖乖的跟我走,我可以保你平安。”
他说着要来牵纪暖的手,纪暖又是一躲:“他们呢?云川,阿越……高晨呢?”
他示好两次,她躲了两次,白冬阳不是什么绅士,被这样拒绝已经装不下去了,脸色一沉,说道:“纪暖,如果我是你,不说不问,保住自己的命才是要紧。”
纪暖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顿时发狂,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你把他们怎么了!”
“生死有命,混战之中,我也没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等他说完,纪暖抬手呼在他脸上,眼里满是红血丝:“白冬阳!你从一开始就计划要抓我了是不是?这些人就是你的援军,你……研究所的人是无辜的……你这畜生,你杀了他们是不是……”
如果不是要在部下面前保持最后的风度,他真会打回去。
白冬阳捂着脸,冷冰冰的看着纪暖:“说到计划,你的计划不也把我排除在外么?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跟我各种谈条件,计划没成功是你无能,怎么能怨我畜生?”
“放开我……放开我!”纪暖挣扎着想要跑出去,“我要回去找他们……云川……高晨,晨晨他还是个小孩子!”
白冬阳让部下抓住她,故意刺激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放开我!放开我!云川!云……”
话音未落,旁边的人用浸了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脸,她愤恨的瞪着白冬阳,人却是渐渐萎顿下去,最终倒了下去。
白冬阳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哼了一声说道:“铐住她,别让她跑了!要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们是问!”
一个领队模样的男人说道:“白先生请放心!”
白冬阳揉揉发疼的嘴角,转身上了前面的一辆车。
安世已经不在队伍之中了。
一行人跟着几辆车子组成的小车队,马不停蹄的往东边赶去。
这边,纪暖被截胡,另一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一个信息,江河湖海再次聚在一起,连月升初一,解封臣,裴凉,都被召回来了。
投影用的幕布上循环播放着一段曲线,这个上下起伏的曲线,在某个时间内,骤然变成了直线,然后,戛然而止。
这就是百里云川戴的腕表反馈回来的信息。
那块腕表只是伪装,里面装有辐射防护系统,还有监测系统。
自从离开南省以后,不管他走到哪里,玩得再怎么过火,这条线都是曲线,可是现在——
它停止了。
百里云川至此失去了和军方的一切联系,生死未卜。
“目前还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纪暖那边也是杳无音讯,必须派人去确认他们的安全。”江南汇报目前的情况。
湖玉坐在一旁,支着额头,一声不吭。
她的小肚子微微鼓起来,头发也留长了不少,就算穿着军装,她身上也带着一种母性光辉。
就在半个月前,她和海涵奉子成婚,孩子三个半月,正是百里云川带着纪暖离开南省的时候。
就算知道,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但一听到那人遇到了危险,她还是第一时间赶来了,现在肚子隐隐有点不舒服。
孕期初期营养不好,胎位不稳,她是医生,明白自己的情况需要静养,但她更明白自己的处境。
在做一个母亲之前,她首先是个军人。
是百里云川手把手、一步步,悉心栽培出来的特别行动部队的成员。
海涵看着她微微发青的脸,心知肚明,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将一杯热茶递到湖玉手中。
湖玉接了热茶,对他点一点头。
在这群人当中,军衔最高、最有话语权的就是月升初一。
他之前一直在着手训练护卫舰队,看了看江南收集回来的信息,脸上很平静,一点异色都没有:“纪暖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泄露出去了?”
“……极有可能。”江南神色并不好看,“据分布在陆地的情报组信息整合,其他军团已经往陆地上派了人手,经过暗语分析,里面有‘病毒’、‘免疫者’、‘疫苗’这样的词汇,这些人……恐怕就是冲着纪暖去的。”
月升初一垂眸,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那么,有没有出现过——潘多拉?”
在场人心里都是一惊。
这个词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噩梦。
要是潘多拉组织也掺和进来,这事情……
可就麻烦多了。
649 暗藏
“停一停,我要方便!”
“……停车。”
车队停下,白冬阳看着纪暖下车,笑得十分勉强:“纪暖,你这招不算高明。”
“我已经在你手里了你还不放心,究竟是对自己多么没信心?不让我下来方便,难不成想让我在车上解决么?白冬阳,女人是很麻烦的,如果你真的逼急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白冬阳冷哼一声,示意两个手下去守着她。
这两人也算条汉子,并没有趁机吃豆腐,两人分守前后,背对纪暖,也不偷看。
纪暖蹲下去,愁的头发都快秃了。
离东海岸越来越近,这群人想把她带到哪儿?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发现这些人中不少人都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而且行路十分小心,就像在躲着什么人一样。纪暖在被关押的同时也观察着他们,知道这群都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
当然,如果她见识更广,就能从身手分辨出来,这些人之中,有大名鼎鼎的SAS成员,所以在对付同为特种兵的陆泽时,能够迅速完美的完成任务。
方便结束,纪暖又被带回去,坐上车子,士兵又要给她戴上手铐,防止各种突发状况。
看到手铐伸过来,纪暖皱眉一躲,立刻就被一旁的士兵攥住肩膀:“What'swrong?”
白冬阳也回头,纪暖看着他:“戴着手铐太痛了,我不戴,这么多人在这里,我想跑也跑不了吧?”
大概认为她说的有理,白冬阳对士兵点点头,那士兵顿了顿,没有继续锁她。
“这点小便利我还是能给你的,当然,我也真的希望你能打消逃跑或是等待救援的念头。”白冬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没人会来救你,也没人能帮助你逃跑,除了跟我们合作,你别无选择。”
“藏头缩尾这么久,你也不说你背后的人是谁,好,让我来猜一猜吧。”纪暖倚在车后座上,两只手的大拇指绕圈圈,“你说你是从美利坚留学回来的,你背后的就是众联军团吧!”
“聪明,可惜不对。”白冬阳笑笑,声音有宠溺的味道,“还是不要费这个脑子了,好好当你的免疫者,乖乖听话,剩下的交给我们就是了。”
不是众联?
难道是……
想到那个组织,纪暖的心跟着一抽。
如果是潘多拉的指使,白冬阳还会这么藏着掖着吗?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过去跟潘多拉的恩怨,只从百里云川他们口中隐约听过,这个组织就是幕后真凶,不能小觑。
但是,这组织不是已经选择隐匿了吗?为什么又浮出水面?
行车还在继续。
纪暖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她趁着外出,将贴身衣服撕破,裹着石头半埋地下,也不知道云川能不能追上来,能不能发现她留下的记号。
虽然白冬阳一直说他清理了研究所的人,但纪暖一直认为他在撒谎——
如果白冬阳真的伤害了他们,必定会拿着信物过来刺激她,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们走。
现在,他非但连个屁也拿不出来,还遮遮掩掩的赶路,明显就是做贼心虚。
就算研究所其他人都出了事,云川也不会有事的!
她这么坚信着。
赶路到傍晚,车子停下修整,士兵下车吃饭加油,纪暖也分了军用巧克力和猪肉罐头,坐在外面,食之无味的机械嚼着。
这些东西算不得美味,但热量高,在这片贫瘠大陆上也算是难得一见的高级补给了。
啃了几口,白冬阳过来,把两片涂了草莓酱的吐司递给她。
纪暖看了那贿赂一眼,别开脸,敬谢不敏。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无视被拒绝,白冬阳真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看来自己还是对她太客气,以至于她敢跟自己这么甩脸子。
不过周围都是些白人,他和纪暖不和,也只是让他们平白的看了笑话。所以他忍了忍,维持住体面,似笑非笑的坐下,自己咬了一口。
鲜艳的草莓酱沾在他的嘴角,就像干涸的血一样,看的纪暖直犯恶心。
白冬阳出身书香世家,父母都是华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自己又堪称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留学国外,成绩斐然,如果放在过去,也算是贵公子一流,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巴结,何曾受过这样的白眼。
纪暖虽然不记得自己身世,可经历却在她身心留下了印记,有那蓝珠玉在前,又有百里云川呵护在后,白冬阳这点殷勤,不值一提,所以就下意识的忽略,压根儿没在意过他的感受。
白冬阳只当纪暖知道行情待价而沽,忍了忍,依旧赔着笑脸问道:“一起上路也这么多天了,不要总是板着脸,这又是跟谁过不去呢?纪暖,别不开心了,以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很多呢……”
纪暖现在听到他说话就烦,抱着腿啃巧克力。
军用巧克力很硬,味道欠佳,跟啃一块墙砖没什么区别,纪暖啃几口,只在上面留下几圈牙印,正跟它较劲。
见她故意无视自己,白冬阳嘴角微抽,也不再追着自取其辱。
反正,等到了目的地之后,有她好受的。
这女人就是欠收拾。
吃喝完毕,油箱也补充好了,一行人正要上路,一道尖锐的啸声忽然升空,“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
烟花?
纪暖下意识看向烟花炸响的方向,离这里不远,也不知道是接头暗号还是什么。
但见旁边的士兵看到烟花之后,全都变了脸色,她就知道了这烟花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白冬阳跳起来,用英语嚷道:“快!化整为零!带她离开!”
士兵也同样用英语回答了他,说的太快,纪暖一时也没听清,只听到几个像是“袭击”、“跑”、“敌人”的单词。
纪暖被白冬阳推进车里,开车的人很快发动,往烟花相反的方向奔逃,刚开出没多远,后视镜里就出现一支整齐的列队,雄赳赳,气昂昂,以雄浑的气势压迫而来,穷追猛赶的野战车之后,居然连重型装甲车都有!
这些战车一露面,就朝着他们猛烈开火,眼看炮弹像雨点一样落下来,纪暖瞪大眼睛,看着在车外炸开的火花。
这……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难道要杀了她吗!
650 触怒
白冬阳不放心,跟纪暖坐一辆车逃走,小车队很快变换队形,掩护两辆车逃走,一辆是他们的,另一辆则是掩护。
后面的追兵也一分为二,追了上来。
情况危机,手铐还没来得及戴上,车内的军人都在扛枪一致对外,纪暖则是寻了个空挡,悄悄拔了身边士兵腰间的匕首。
这些人的战术背心上都有军用匕首,比一般的刀子都要沉一些,当然也比一般刀子锋利不少。
白冬阳一直担心路上生事端,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此时一门心思都在关注外面的追兵,不住的咒骂这些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就这一会儿疏忽,纪暖已经将匕首藏起来,她伏低了身子抱着脑袋,免得被乱枪波及。
诱敌作战还是很成功的,追击他们的敌人被另一边的车辆吸引,很快就放弃了他们,调转方向去另一边追捕。
车上人也并未松一口气,直到将追兵彻底甩掉,这才灰头土脸的面面相觑。
白冬阳尤其愤怒。
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从陆泽手里劫了人之后,一路平安,谁想会在快要交接的档口出事。他一边命令司机按照PLANB的计划继续行走,一边咬着自己的拇指,眼神阴狠,神色也有些癫狂。
在跟人打交道的时候,纪暖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一些道理:惹不起的三种东西——不会叫的狗,扛着枪的人,还有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科学家。
安兰,安世,白冬阳……
这都是群什么玩意儿啊!
白冬阳自言自语,神经质一般的念念有词,罗列出了敌方可能的身份立场。虽然他们有PlanB指导逃亡,但引开敌方的那支队伍已经可以确定是凶多吉少了。
看敌方的阵势,根本就是势在必得,上面有没有吩咐留活口还很难说。
破坏总比创造容易,如果是思想激进的人,他们宁愿拖着全人类一起陪葬,也不会让病毒疫苗问世的。
杀了纪暖,远比活捉她惹来无数麻烦更为容易。
这么一奔逃,纪暖瞧着方向是往南边去的,发足狂奔了几个小时,燃油耗尽,仅存的两辆车子终于停在碎石满地的路边,商议接下来的行路计划。
饶是训练有素的特种战队,经此突袭后也免不了狼狈,原本近二十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人手。白冬阳下车擦去脸上的灰尘,看着被子弹打得坑坑洼洼的车身,胸口重重的起伏,看得出气的不轻。
车子要修整,纪暖也得下来,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他们聚在一起讨论。
这些人说的都是英语,为了防止泄露信息还使用了暗语,纪暖的英语就是夹生饭,白冬阳他们又说的很快,她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但里面有一句她是听明白了——
“不惜一切代价把她送到海上!”
纪暖一听,这还了得。
要是落在华夏军团手里,好歹她还能留一条小命,要是落在别的军团手里,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她假意听不明白他们的话,却是暗暗的走向第一辆补充过燃油的车子。
检修的士兵盖上伤痕累累的前盖,一抬头就看到了纪暖,顿时警惕起来,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回到队伍里去!”
纪暖“害怕”的点点头,后退,在那人去后面的车子检修时,她几步绕开那人的视线,装作不经意的走到前车后厢,倚门等待,当旁人视线都挪开的时候,她反手过去,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整个过程,她心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手上却很稳。
她知道逃跑时机稍纵即逝,要是错过,可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车门很轻的被她拉开,她侧身一看,钥匙也在。
成败在此一举,拼了!
她拉开车门,抬脚上车。
然而,她脚还没踏上车板,脖子一重,整个人都被一只手提着衣领给揪起来了。
糟糕!
那人力气很大,人也高,抓纪暖如同抓一只小鸡,一甩就要把她扔到一边。
驾驶座就在眼前,怎么可以功亏一篑!
纪暖想也不想,顺手拔出匕首往后一划,那人不防她还有武器,怒喝一声将她向前摔,险险躲过了匕首。
纪暖落了地,腰部重重撞上了车门,疼得她眼泪都掉出来了。
这一划一喝,终于还是惊动了旁人,眼看那些人涌了上来,纪暖忍着疼痛咬紧牙关,硬爬上驾驶座,转动钥匙。
SAS成员不是泛泛之辈,纪暖这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车子还没发动,车门已经被拉开,她被人从座位上扯下来,狠狠掼在地上,那人摔她的力道很重,她只觉得自己着地的手臂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白冬阳正在为追兵的事情心烦,纪暖这一逃,可谓撞在枪口上。
他对纪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时候走过来,噼啪开弓给了她两巴掌,一下子把她打的侧过脸。
伪君子就是伪君子,纪暖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不羁。
“别以为你是免疫者,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要不是我带你走,你现在连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白冬阳抓着她的头发咆哮,“你还敢跑?我叫你跑!”
说着,他又要打她。
倒是一旁按着纪暖的那个士兵出了声:“白先生,人抓到手就算了,不要滥用私刑!”
纪暖毕竟是个女孩子,白冬阳那大巴掌下去,把她的脸都打肿了,如果纪暖因此不肯跟他们合作,那就得不偿失了。
白冬阳咬牙切齿的攥紧拳头,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打到她身上,看着她嘴角都被打出了血,他深深的呼吸,恢复平静,然后说道:“搜身!给她戴上手铐!上路!”
士兵领了命,在她身上一阵摸索,确定没有武器,一副手铐将她重新锁在车上,还把黑头套给她套上了,然后继续开车上路。
折腾一阵又回到了原点,甚至还不如之前。
纪暖倚在车门上,想起自己的处境,还有生死不明的大家,心里一阵窒痛,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白冬阳已经对她失去了最后的一点仁慈,如果不是士兵劝着,他真想暴打她一顿,好好出口气——
全是这女人惹出来的事!
651 告诉
纪暖挨了打,锁在车上动弹不得,十分老实。
确认脱离了危险之后,白冬阳也渐渐冷静下来,头脑清醒了,手上的疼痛也浮现出来。
他打纪暖下了狠手,此时坐在一旁,眼角余光乜了一眼,发现她低垂着头,两颊高高肿起。
确实下手有点重了。
白冬阳有一点后悔起来。
两人之间隔着两个士兵,讲话不方便,白冬阳也并不想在手下面前认错,于是就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
至于纪暖,压根儿不理会他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她只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懊悔。
自己还是太嫩了。
时机不成熟,出手太早,身手也不行,这才会败得彻底,不仅挨了打,还让白冬阳之后更加防范她。
不过,纪暖也被他给打醒了。
白冬阳背后的人,应该不是潘多拉。
她也没有确凿证据来证明,但就是感觉,白冬阳这样易喜易怒的家伙,应该不会被潘多拉招揽。
安兰、安世都是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里大名鼎鼎的科学家,而他白冬阳算个什么?如果有名,云川一定能够看出端倪。
既然云川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那就说明,这家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被云川高看一眼的潘多拉,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白冬阳,还差点火候。
她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白冬阳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她不把他当一根葱,看她一路上都一言不发,以为她在害怕在生气,待到了休息时刻,他支开了手下,把行军壶拧开,送到纪暖嘴边:“喝水。”
纪暖眼皮也没有抬,他让喝水就喝水。
见她还算乖顺,白冬阳帮她擦去嘴角的水和干涸的血丝,放缓了声音:“之前是我气急打了你,纪暖,别生我的气了。”
纪暖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冷笑。
这样的说辞,多像家暴成瘾的丈夫在第一次家暴后对妻子的交代。
她是包子才会相信他这番鬼话。
车上有酒精棉,白冬阳取出来,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脸。
她脸白,越发显得脸颊肿得厉害,巴掌刮过的地方都出现了血丝,嘴角的乌青尤为明显。
酒精只能暂时止痛,他尽量控制力道,但还是太重,纪暖疼得嘶了一声,他就放下酒精棉,抬手抚上了她的脸。
细滑,柔软,温暖。
大手摩挲,慢慢向下。
纪暖猛地抬头,冷冷的瞪着他:“你干什么!”
“……衣服。”
白冬阳如梦初醒,又伸出另一只手帮她整理衣领,她被士兵抓到的时候,衣领扣子都被扯开了。
扣子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白冬阳见她冷淡,主动脱下迷彩外套盖在她身上,纪暖撇开脸,不甩一眼。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
她没有那么好骗。
休整时间很短,几分钟就过去了,但纪暖还是找到了空挡,把早就撕好的衣服碎片拧成蝴蝶结,在他们登车的时候,隔着窗子扔下去。
碎片就快没有了,她不知道这样的线索还能留多久。
据纪暖所知,东边辐射污染太厉害,华夏军区早已转战海上,无法登上舰队的陆地幸存者们也多往南部沿海集中。PlanA的目标是东部沿海,除了华夏军团之外,那里还有苏国和众联的势力,形势比较复杂。往南部走,那可就是华夏军团的天下了。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华夏军团有内讧,第二就是别的军团已经渗入华夏的地盘。
一支疫苗,居然会牵扯出这样的内幕。
百里云川对她的保护和担心不无道理。
可是现在……
身份泄露,一切形式的保护都已经功亏一篑了吧?
她真不该自作主张,至少在行动之前,应该跟云川商量商量。
后悔也晚了,除却对自己计划的盲目自信,她心里其实也是有隔阂的。
自从遇见何叔语和高晨,知道那蓝、顾前、初十的存在之后,她对百里云川就有了怀疑。
她不怕他过去的伤害,只是不能忍受欺骗和隐瞒。
他……
骗了她。
如果信任问题不能得到解决,就算这次能够脱险,她以后也是不会对他推心置腹的。
她很乱,心也苦,路上病病怏怏,看起来越发萎靡。
一开始,白冬阳还以为她在假装柔弱,没想到到了晚上,士兵找到落脚地,要解开她的手铐放她去睡觉,她手腕一落下来,整个人都栽倒在那人身上,不省人事。
“白先生,她发烧了!”
白冬阳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看PlanA马上就要成功,却被迫切换成PlanB,又要花费好几天时间,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纪暖又病了。
她是如今世界的首例也是唯一一例免疫者,上头命令,不容有失,如果发烧只是一场感冒,那也够他受的了。
白冬阳除了学者身份还是医生,随行的人也都有野战经验,诊断之后确定纪暖是受凉感冒。
因为不清楚西药对她的身体会有什么副作用,白冬阳只能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帮她退烧。
酒精棉、药酒、烧酒、白酒全都用上了,纪暖身上被他擦了三四遍,可没有半点作用,她烧的越来越厉害,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
烧到半夜,她自己都难过得受不住,两手抓着衣服嘤嘤的哭,听得白冬阳很是忐忑,几乎都要给她跪下了:“小祖宗!纪大小姐!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啊?振作一点,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就没事了,啊……”
纪暖听不见他的话,像条被卷上岸的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哭声破碎。
“云川……好痛……”她的眼泪一行行的往下掉,“云川……救救我,云川……”
她只念着百里云川,白冬阳真想再刮她两个耳光,可情况不明,她最大,他只能软语安慰:“你听话睡觉,他在的,他很快就来了……”
纪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断断续续的告诉他:“我肚子……好痛……我……我……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
白冬阳皱眉靠近她:“你没告诉他什么?”
纪暖是真的烧糊涂,也疼糊涂了,根本认不出身边人是谁。她抓紧了白冬阳的衣袖,濒死一般喘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可能……有了你的孩子……”
话音刚落,她闭上了眼,抓着他的那只手落下,摔在身边。
白冬阳瞪大眼睛。
652 好处
纪暖透露的事情非同小可。
白冬阳一时都惊住,不知作何反应。
免疫者怀了孕?
还是百里云川的种?
他……
敢睡她?
胆子也太大了吧!
虽说现在没有条件给她做检查,但白冬阳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发烧,大概是怀孕之时的排异反应。
看母体现在的状况,要想保住这个孩子……
不容易。
纪暖身上的抗体连丧尸病毒都能消灭,更何况一颗柔弱的受精卵?
纪暖已经昏过去了,脸上红通通一片,热汗打湿了她的头发,她是真的很痛苦。
一旁的士兵也担忧起来:“白先生,她能不能坚持住?”
“我们的任务是将她平安送回舰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是不好对上面那位交代。”
白冬阳没好气道:“不用你们提醒我也知道!先散开,让她透透气儿,不用停下,继续赶路!”
“那她这个孩子……”
“上头只说让她平安过去,这孩子有没有,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她的健康我来照顾,就不烦劳伦少尉操心了。”
“……是。”
虽说劳伦的身份用不着看白冬阳的脸色,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没有这厮,要把纪暖弄到手也不容易。
纪暖被放置在车子后座,她似乎被魇着了,昏迷中不住的哼哼,泪水一缕一缕的往下淌。
白冬阳对她有点那个意思,可知道她身怀六甲之后,什么心思都没了,只希望能尽快脱手,赶紧结束这件棘手的事。
他守在纪暖身边,不住的给她脸上脖子上擦酒精降温,渐渐的,她安静下来,脸上的痛苦之色褪去,然而,车厢之中却出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他的视线顺着纪暖往下,落在她的腿上。
白冬阳觉得不对,喉咙有些发紧,伸手在后座上一摸,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这……
他有些慌神,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既然已经发生,着急也无济于事。
这个孩子,还是不留的好。
他抬头看着周围几个目光锐利的士兵,把自己的打算告知了他们。
几人听过之后,有的点头,有的犹豫,经过一番交头接耳,也达成了共识。
纪暖醒过来之后,发现还在行车,白冬阳在一旁守着,见她睁眼,立刻就把行军壶送上来:“喝点水。”
他不怀好意,但总不至于在饮食饮水上做手脚,她被他扶起喝了两口,突然觉得不对劲,看着身上的衣服。
衣服已经被换过了,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而小腹处空虚疼痛,就像被掏空内脏一样,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打开白冬阳的手,仰头看着他,虽不是声色俱厉,脸上却带着惊愕和绝望。
“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冬阳无法直视她这种目光,别开脸,冷声说道:“你的命是上头保的,我还能对你怎么样?”
“我的肚子……”她捂着小腹,恨声问道,“我的孩子怎么了!”
白冬阳见她居然把这事儿归到他身上,顿时气闷:“关我何事?是你自己非要逃跑,撞上车门上了肚子,昨晚你昏迷的时候流了血……”
说着,他声音渐缓:“没了就没了,这孩子还是不生下来的好。”
纪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是很确定,几个月不见经期到底是因为营养失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安世在研究她血样的时候,有些数据不正常,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却因为没有办法检测而暂且搁置下来。
就算她没有经验,也能从身体的异样感受出来。
她是真的失去这个孩子了。
“生不生用不着你来决定!那是我的孩子!”她愤恨的发了狂,扯着白冬阳的衣领,恨不得拧断他的脖子,“你害了它……是你,害死了它!”
白冬阳恼羞成怒,一把甩开她:“你发什么神经!如果不是你不自量力,会发生这种事吗?既然知道怀孕了,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纪暖伏在座位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我告诉你就能保住孩子了吗?你们……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
白冬阳越听越气。
这怎能怪他吗?是她自己想逃跑,才会被手下没轻没重的伤了肚子,虽然他不希望纪暖怀孕,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连个胎儿都不放过!
这女人的怀疑……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白冬阳的耐心也耗的差不多了,不想继续跟她争辩,这事儿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受害人:“总之,胎儿的死是你自作自受,跟我有什么关系?与其在这儿跟我胡搅蛮缠,不如想着怎样保全自己。”
一件大衣落下,盖在她身上,白冬阳坐回去,让人继续行车。
纪暖扔掉大衣,抱臂看着白冬阳,虽然不再落泪,但脸上恨意浓烈。
白冬阳看着窗外,不着痕迹的叹气。
这个梁子,怕是一辈子也解不开了。
在遇袭的第三天,他们来到南省境内,用强化版的信息收发器发送了一段通讯,估计就是提醒接头人警醒,赶紧过来接应。
纪暖自打那天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白冬阳领教了她的倔脾气,也不再上赶着给好脸,只将她当成免疫者,一路小心护送,也没再出什么岔子。
PlanA失败之后,接应人已经转移到了新的接头地点,他们的通讯很快就有了回应。
白冬阳解读了暗语,确定接头地点在南海岸的一处废弃船坞里,位置和时间也都定下来了。
终于要把这烫手山芋转交出去,转交之前的这段时间是最关键也是最紧张的。
车子向着东海岸一路行进,纪暖看着腕上的手铐,抬头,正对上白冬阳偷偷看过来的视线。
白冬阳偷看被抓包,有点尴尬的咳嗽一声,挪开视线,但顿了顿,又看过来,故作正经的嘱咐道:“到了那边就要听话些,那些人不比我们和顺,会由着你任性撒野。”
“……你不去么?”
白冬阳脸色微微一变:“那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纪暖冷笑一声:“就连科学院院长的公子都没有资格?”
“你激我也没有用,实话告诉你,我不是病毒专业的,就算进去也无济于事。”
“所以你只是个二道贩子,把我偷出来,转手倒卖了是吧?”纪暖讽刺起来一点都不客气,“那么,我能冒昧一问,这一趟下来,他们许给你了什么好处?”
653 接头
白冬阳哼了一声:“你不用知道。”
“好,但我要你记着。”纪暖咬牙,“如果以后你落在我手里,休想有好下场!”
白冬阳这回是真的笑起来了。
他就没听说过,进了那地方的人还能再出来。
但没必要现在就让她知道真相的残酷。
一行人循着坐标,在约定的时间找到了海边的船坞。
这里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毕竟在最先爆发病毒的南省界内。
纪暖听高晨讲过,她是从南省一路逃亡过来的,可是,进入这里之后,她看着外界一成不变的被破坏的景致,心里没有一丝起伏。
看来,她是真的忘的彻底了。
不是不难过。
车子停在船坞前,士兵下车,推搡着她往前走。她被前四后四的阵容保护着,一步步走向船坞。
天色已晚,据调查,丧尸已经肆虐到南省西省地界,也不知道此处情况如何,不过组团的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单看这一路上几经险情、队伍却丝毫不乱、全凭白冬阳指挥调动,就知道普通丧尸奈何不了他们。
这座有着沿海小栈桥的船坞已经很破旧了,几间连在一起的砖房构成其整体,小栈桥立在海水里,残破不堪,风吹雨打,老远就能看到上面的破洞。
如果不走近,还颇有一种古典美。
白冬阳拿出手电筒,对着船坞打光。
那光芒有节奏的一闪一闪,纪暖脑海灵光一闪,认得这是摩斯密码——自己人。
白冬阳打完光并不急着上前,谨慎的和同行者蹲在一处掩蔽的草丛里。
对面的反应没让他失望,光芒在船坞里闪了几闪,是接头的暗号。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船坞里出现几个人影,为首一人打手势,白冬阳终于放心,带着手下起身,快步往前走去。
保护纪暖不是一件美差,不知是哪边的势力,在PlanA的接应点袭击他们,要不是分队分散了对方注意力,他们能不能活到现在都很难说。
现在,终于可以交差了。
两拨人走近,在船坞前的乱草径上接了头。
白冬阳损失一半手下,好歹带回了纪暖。而对方有六人,穿着没有一丝装饰的野战军迷彩服,戴着军帽和面罩,为首那人个子很高,没有戴帽子,头发偏分,梳的很齐整,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蛤蟆镜。
纪暖见到那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腹诽他大晚上戴墨镜到底能不能看清楚。
墨镜遮去了为首那人三分之一的脸,只露出高鼻和菱唇,从他紧抿的唇线看来,这是一个坚毅的军人。
“长官,人已经带来,您来验收吧。”
说着,白冬阳把纪暖往前一推。
对方长官扶着纪暖的肩膀让她站定,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然后将她往后一推,交给随从:“很好,是她。”
白冬阳终于松了口气:“那么……”
长官淡淡的说道:“你的事,负责人心中有数。”
白冬阳见他语气这么淡,有点担心他们不把自己的请求当回事,忍不住强调:“这可是当今世界上唯一的一例免疫者啊,我……和这些兄弟费劲千辛万苦才把她弄来,长官,我需要更有力的保障!”
他这话明显带了威胁。
如果不给他保障,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兴许一不小心把纪暖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也不一定。
男人看着白冬阳,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那你想要什么保障?”
来者不善,笑里藏刀。
白冬阳也不是泛泛之辈,见他笑,登时退后几步,站在手下人的保护范围内。
他的手下人是全权听命于他的,不会叛变反噬,这时也果真尽忠职守,守着白冬阳,与男人身后的几人面面相对,剑拔弩张。
“长官,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我会被同胞戳一辈子的脊梁骨,我还想在华夏混,所以早做了打算。”
“哦?”男人笑意愈发明显,“说说你的打算。”
“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们离不开这片海。”
话音刚落,男人倏地拔枪对准他的脑袋,依旧是笑意盎然:“不如我们试试。”
他一动,两边军士也都纷纷拔枪对着对方。
气氛紧张,硝烟弥漫,只需一个意外,就能血染当场。
纪暖被一人钳在怀里,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乌洞洞的枪口。
白冬阳身前的劳伦少尉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朋友,我们各为其主,各取所需,虽然同为一个军团,但我们受命保护白先生,还是不要弄得太难看,免得日后再见,脸上不好看。”
那长官居然也十分好说话,立刻就把枪给放下了:“哪儿的话?我不过是代替白先生试探试探,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谅解。”
劳伦干笑一声,主动上前伸手。
男人停顿片刻,微笑过去。
两只大手在空中交握,上下一摇,松开。
双方后退,纪暖被接头的这边拽着往船坞走,白冬阳那边也后撤。
她还以为,接手就这么结束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她浑浑噩噩往前走时,只听得黑暗之中一声枪响,然后,激烈的喧嚷和刺耳的枪声顿时大作,她被抓着她的那人一把按到草丛里。
场面大乱,两边噼噼啪啪的开枪,纪暖摔在地上的时候,脑子陡然清明起来,想要趁乱逃走,然而压着她的那士兵却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别起来!”
纪暖听到那人的声音之后,一下子就怔住了。
感觉到她不动了,那人松开手,纪暖回头看着他的脸,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云川?”
他拉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了那张俊美坚毅、还带着苍白的脸:“是我。”
他抱着她,收紧了手臂,一字一句的重复:“是我。”
被勒痛了,她还是不敢相信,在暗中抓紧了他结实的手臂,声音不由得就哽咽起来:“那你们这些人都是……”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截获信息解析需要一点时间,江南已经尽力了,还好赶上了。”他搂着她,哄孩子一样摩挲她的脑袋,“别害怕,有我呢。”
别害怕,有我呢。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一句话,纪暖却不知为何,眼泪一下子决堤而出。
“对不起……云川,我不该瞒着你……”她在黑暗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没能保住孩子……对不起……”
654 转移
白冬阳低估了形势,也惹错了人。
不想想百里云川是什么人,曾经的特别行动部队是什么组合,纪暖又是百里云川的什么人。
他以为要抓的是个免疫者,只要在华夏察觉之前把人送出去就是,殊不知,掳走纪暖等于捅了马蜂窝,百里云川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别说是伤了腿,就算是没了命,他做鬼都是要缠着纪暖的。
前来助阵的除了在家养胎的湖玉,原来的人都到齐了,江南,河曲,海涵,还有一个生面孔。
为首那人,纪暖也是熟悉的——
得知她被不明势力掳走之后,解封臣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来到东省寻她。
好在,还不算晚。
纪暖坐在装甲车里,身上裹着宽大厚实的毛巾,依偎在百里云川怀里。他的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脸上神色复杂。
这里还很平坦,一点起伏都没有。
已经是第二次,他没能保住她和孩子。
她说对不起,他更觉得对不起,都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才会让她铤而走险,身陷囹圄。
他抱歉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要她的对不起。
可即使知道应该道歉,他也没办法告诉她第一个孩子的事情。
她对第一个孩子的感情十分淡漠,因为那时候她还不爱他。
现在呢?
他不敢想。
她之所以接受他,是因为他先入为主的给自己安排了男朋友的身份,等她恢复记忆之后,怕是要恨死他的。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搂着她。
又伤又痛,又害怕。
纪暖也没有说话。
她自作聪明的闯下大祸,累得同僚外出寻找,还让云川拖着伤腿来救她。
虽然大家都很给力,交火之后,没一会儿就消灭了白冬阳那边大半的力量,但那个叫劳伦的男人还是拖着白冬阳逃走了。
大家顾虑伏兵和追兵,再加上腹中孩子的事情,只能看着那两个祸害逃走。
她心里现在乱纷纷的。
换司机继续开车的时候,纪暖已经睡下了,解封臣接了纪暖,百里云川无怨无悔的到前面开车。
解封臣看着她消瘦的脸,还有歪着头时从颈部露出的淤痕,微微皱眉,语气发狠:“就不该放过那个姓白的。”
他一发狠,纪暖在梦里被魇着,抓着他的裤子哼哼两声,就跟一条刚从恶徒手里救回来的小流浪狗似的。
百里云川淡淡道:“总会遇上的。”
“劫走她的确定跟潘多拉没关系?”
“嗯。”
解封臣也稍稍松了口气,怜惜的看着纪暖:“幸好不是他们。”
如果真是潘多拉盯上了她,就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他们又说了些军团近期的活动,这段时间,华夏军团除了调兵遣将,显示国威,控制领海权,同时,军团内部也出现了抢先研制出疫苗的声音。
纪暖是免疫者这件事,瞒不住的,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上层传开了。
解封臣说道:“估计用不了多久,舰队就会把她‘请’回去了。”
到底怎么个“请”法,那就难说了。
百里云川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有接茬,只是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估计,他和纪暖又要开始逃亡了。
天下之大,居然没有他们的一处容身之地。
纪暖枕在解封臣肩上一动不动,貌似睡得很沉,实际上,她已经醒了。
不用睁眼,她就知道云川现在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肯定很无奈吧?
如果军团要她登上舰队,她能拒绝吗?
研制疫苗是造福幸存者的福祉,她愿意协助安世,协助白冬阳,要是不听军团的调遣,她还是人吗?
只是,大家刚刚救了她,要是现在就提出回去,会让他们怎么想?
纪暖没有睁开眼睛,最后也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待她再次睁眼之后,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小床上,身下晃晃悠悠,好像飘在水面上。
她起身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看了看手脚,什么束缚都没有。
光线从门缝里不屈不挠的探出头,纪暖忍着浑身的酸软无力,连鞋子都没有穿,一步步走过去,推开门,顿时,明亮的阳光和新鲜腥咸的潮湿海风迎面扑来,将她身上的病气郁气一扫而空。
这里,居然是海上!
只有真正的大海,才会有这样明亮的光线,以及如此辽阔的水面与天空。
她已经记不清,上次有这样的好心情是什么时候了。
小船不大,就是普通的渔船,所以舱房又小又简陋,她光脚站在放着缆绳和渔网的狭小甲板上,向前看,一望无际,向后看,一个人影正在船尾,背对着她忙忙碌碌。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谁。
“云……”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开口,嗓子都哑了,她清清嗓子,正要再喊,百里云川已经注意到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这么凉,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嗯。”
他进舱房取了一件半旧不新的灰色小褂给她披上,又伸手探她的头:“退烧了呢,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
纪暖看着他:“你的腿……”
他不以为意,安抚一笑:“已经好多了。”
话虽如此,纪暖还是注意到他走路的时候右腿有点跛。
肯定是旧伤还没养好。
他无心提,她也不想多嘴问这显而易见的问题,见他脸上擦了一道黑印儿,她很自然的帮他擦掉,又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船上?江南他们呢?”
“他们都是偷跑出来的,送我们上船以后就走了。”百里云川扶她在船上的矮凳上坐下,“这儿是华夏军团的地盘,咱们要在这里避几天风头,外边那些势力不会过来。”
纪暖顺了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发现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有一艘舰艇,因为太远,艇上的红旗像个小红点。
“云川……你在等军部对我的处置吗?”
百里云川握着她的手一紧:“你听到了?”
“听到一点点,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她抬起头,笑容映着阳光,有些苍白的脸看起来分外明媚,分外好看,“我愿意去协助研究。”
百里云川急了:“可是!”
“你听我说完。”纪暖掩着他的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不想跟你度过的每一天都要提心吊胆。如果,免疫者的身份能给这一切画上句号,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655 协助
她是愿意去协助调查,那他呢?
百里云川几乎有些恼怒的攥着她的手,想告诉她没人可以伤的了她,可是,视线触及她苍白的脸和平坦的小腹,这样不负责的话,他说不出来。
其实,军部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与其让纪暖这个活疫苗在外走动,惹得旁人虎视眈眈,倒不如留作自用,供己方研究,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如果军部愿意本着人道主义放过她,他们至少可以留在华夏的领地里抵御外敌。
可……
他知道,这样的“侥幸”,何其渺茫。
那艘舰艇,说是在安全范围内保护他们,实际上,他和纪暖呆的这艘小渔船一直处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燃料也有限,为的就是防止结果下来之后他们两个架船逃跑。
前有狼后有虎,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从白冬阳手里把纪暖抢回来,行动尚未上报给军部,军部也肯定知道,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宽宏大量,他还能说什么?
连纪暖都放弃抵抗了,他又能怎么办?
但是,他不后悔把疫苗给她。
从来没有后悔过。
纪暖看到他眉目间深深的忧愁,以及脸上的疲惫,知道他没少为自己吃苦受累,她踮起脚尖,主动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百里云川有点惊讶,低头愣愣的看着她。
纪暖都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喜欢我这样吗?那以后我就不……”
“不,我喜欢。”他一把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轻声说道,“但我更希望,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讨好我。”
她对他有愧,他知道。
纪暖也实诚:“我确实不该自作主张,但要是换一个人,我绝对不会这样的,我只这么对你。”
只这么对你。
只有你是特别的。
百里云川心中窒痛,两手更是用力的箍住了她。
如果她知道……
如果她想起……
不……
现在还没有“如果”。
他寻到她的唇吻下去,纪暖温顺回应,两人就站在小渔船的甲板上,赤诚的拥抱在一起,吻的难解难分,除了对方,暂时什么都不想理会。
另一边的舰艇上,站在指挥室里的解封臣放下望远镜,脸色谈不上好看。
这两人纯心气他么?在哪儿亲不好,非要在视线那么好的甲板上,有望远镜的都能看到了!
他可是这艘舰艇所属驱逐舰部队的副舰长,威风凛凛的解中校,居然会因为前未婚妻跟别的男人接吻就气成河豚,虽说纪暖已经跟他没了关系,但看到他们那样,他还是觉得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郁、卒!
可是,错过就是错过,想起月升初一和百里云川毫不犹豫的把疫苗给了纪暖,他也不止一遍的问过自己——
换成他,能做到这种份儿上么?
他想点头,可犹豫不决。
在他看来,纪暖的命,比不上自己的。
所以,他才会在这场争夺中输得彻底。
军部的决定还没下来,他坐不住,离开了驱逐舰,在这艘小型舰艇上等着消息。看纪暖和百里云川两人恩恩爱爱,看不下去,他就在舰艇上来来回回的走。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陆军出身的士兵们基本适应了海上生活,重新编制,加强训练,补充武器,华夏军团组建出了一支颇具规模的海军。
眼下,士兵们各司其职,在舰艇上忙碌,有的站岗,有的检修,有的巡逻,干的热火朝天,欣欣向荣。
要是有了疫苗,这支海军会立刻化为陆地上的精锐,为祖国扫平一切妖魔鬼怪。
走了一会儿,一人从背后过来,解封臣回头,见到了江南。
江南夜以继日的破译,工作并不轻松,眼镜度数升了不少,军部资源匮乏,舰艇上没有配眼镜的地方,新的眼镜会和军部的命令一起送过来,故而,他现在得眯着眼睛打量人,不然看不清楚。
在军衔上,解封臣比江南高一级,就算再不情愿,纪律就是纪律。
江南向解封臣敬了个礼,解封臣回礼,然后就听到他问:“云哥那边怎么样了?”
特别行动部队的成员,即使所属部队已经解散,依旧延续着过去对百里云川的称呼。
解封臣手一伸,把脖子上的望远镜取下来递给他。
“多谢。”
江南接过来看了看,没看到那两人拥吻的情景,倒是看到两人坐在甲板上,围成一个小圈,不多时,圈里有袅袅青烟升起,似乎在烧烤,气氛很好。
轻烟很轻,眼神不好的人隔太远都看不到,解封臣火眼金睛,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百里云川这家伙倒是会哄美人。
江南放下望远镜,想起他们即将遭遇的对待,他脸上的淡笑渐渐敛去,忧心忡忡。
军部是不会放过纪暖的。
她可是世上唯一的免疫者啊。
不说她自己意见如何,就是云哥那边……
过得了吗?
如果谈不拢,他还要跟军部作对么?
解封臣看出了他的担忧,忍不住说道:“他们都是明事理的,军部做派,百里云川肯定心里有底。他们两个稳的一匹,你在这儿瞎着急个什么劲儿?”
“……”江南诧异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他想说“贱格”,可见解封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嘴角抽了抽,决定还是不说了。
以前也听说过解封臣嘴毒,不亲眼看看,还真的很难相信,这个抬高了军部整体颜值水平、帅到连男人都甘拜下风、让女孩子们掷果盈车的解中校,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货。
解封臣不把他的眼神当回事,自顾自的问道:“如果矛盾不可调和,你是要尽忠,还是要守义?”
江南一愣。
选军部,还是选云哥?
解封臣看着前方的海水,目光坚毅,声线平稳:“如果你选后者,我是不会手软的。”
“云哥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他数次掩护,我不可能活到现在。”江南并没有多少犹豫,随他一道站在船舷,望着那艘叶子似的小渔船,“但我穿上军服,就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尽忠职守,保家卫国,我知道该怎么做。”
解封臣微笑:“那很好,他没看错你。”
656 抛弃
纪暖坐不惯船,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就开始一阵阵的犯恶心。
今晚有风,海面时不时泛起波涛,小船摇摇晃晃,纪暖地四次捂着嘴冲出船舱,趴在船边吐的腰都直不起来。
百里云川在一旁坐着,心疼的拍拍她后背:“还是很难受吗?”
“我……”
她挣扎着起身,想要告诉他没事,可又一阵颠簸,她只能趴下继续吐。
晕船不是好玩的,她觉得快把自己的胆汁吐出来了。
肚子里实在没东西可吐之后,百里云川给她一杯温淡水,纪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气无力的坐在他怀里让他喂水。
净水下肚,虽然还是难受,但比刚才好多了。
百里云川把瓷杯放在一旁,就坐在甲板上搂着她,两人无所事事的看星星。
自打丧尸病毒爆发以后,与人类社会文明凋零对比鲜明的是头顶越发澄澈的天空,没有了工业生产和环境污染,人类在工业革命百年之后,第一次离星星这么近。
但潘多拉的华都基地烧毁之前,卡伦丧心病狂的开放了导弹系统的权限,导致东省遭到毁灭性轰炸,核弹造成的破坏深远,估计在未来百年之内,这片土地都不再适宜居住。——
核辐射是会要人性命的。
如今,全球气候也受到了核弹爆炸的影响,温室效应加剧,现在本应是深秋季节了,但气温还停留在盛夏,穿着短袖也不觉得冷。
纪暖依偎着他,喃喃说道:“云川,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好吗?”
百里云川哑然:“我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讲嘛,我想听,你知道我的事,我却不知道你的,不公平啊。”
她难得撒娇,一句话让百里云川的心都软了:“好,好,我讲……读军校的时候,我捡到一只流浪猫,普通的猫,没有品种,洗干净之后,一团雪白,看起来特别可爱,就是怕人,还咬过我……”
纪暖静静的听他说话。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像重重夜幕下的烛火,安静祥和,她倚在他怀里,听他讲故事,陪他看星星,两人之间十分默契,似乎已经这样度过了千万年。
听到那只小猫活活饿死以后,纪暖“呀”了一声:“那你怎么办呢?是不是很难过啊?”
“也是有的吧,我没有照顾好它,才会让它饿死,但我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刚把它埋在花园就接到新的任务了。”
“……这样也好。”
纪暖真心实意道。
是的,这样也好,他难得对什么上心,那只猫和他最亲近,如果以后她也遇到意外,死掉了,她希望他能像对待这只猫一样,忘记悲伤,好好的活下去。
百里云川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但他不肯接腔,继续说道:“还有一回,全国射击比赛,到决赛的时候就剩南省和北省的人了……”
纪暖饶有兴味的问:“谁赢了?”
“窦斌。”
听到这个名字,纪暖一怔,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绞痛。
她从高晨嘴里听过这个名字,虽然还没想起过去,可这并不妨碍她心痛。
感受到她不对劲,百里云川收紧手臂,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继续说道:“常司令还以为南省又要延续过去的败绩,没想到会翻盘,他刚上任,特别高兴,自费请参赛者去聚餐,南省那边,窦斌,陈稳,顾前……那蓝,他们都来了。”
他每念一个名字都停顿一下,纪暖只觉得心像是被慢刀凌迟,每一次呼吸都疼的厉害。
她一把抓住百里云川的手臂,浑身颤抖。
巨大的悲伤从胸口蔓延,她除了抓紧身边的人,别无其他平静的办法。
这个刺激似乎太重了,她抖得太厉害,最后倒在他怀里,连气都喘不上。
“云川……我……我好难受……”
百里云川这才有些慌神,捧着她的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纪暖用力摇头,晃下满脸的泪珠:“心口疼……”
他赶紧解开她的扣子,给她顺气,纪暖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住咳嗽,折腾好一阵子,总算缓过劲儿,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百里云川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他承认,自己有试探她的意思,但并不想她这么难受。
“对不起,纪暖,对不起……”
纪暖躺在甲板上,胸口微微起伏。
她实在不剩什么力气了,虚弱的连嘴唇都发白。
“为什么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他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纪暖,我害怕。我不怕丧尸,也不怕死,但是如果你离开我,我……”
一直以来,他都是冷静自持的形象,纪暖却是忽略了,他也是一个人,也有悲欢离合,也有喜怒哀乐。
他的眼泪滴到她的脸上:“纪暖,别离开我……纪暖……别走……”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留住她,这天晚上,纪暖跟他说的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告别。
不,他不接受。
他已经受够了空守的日子,如果纪暖选择离开,他不知道,以后的漫漫长夜要怎样熬过去。
“纪暖,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肯留下来?我知道,我不如那蓝在你心里的位置,也比不上顾前对你的付出,我卑鄙,我无耻,我趁虚而入,我不是东西……可是,求求你……纪暖……我愿意用一生来补偿你,只求你给我一个平等的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我……”
他面对她的凝视,口不择言,语无伦次,最终语塞,猛地吻了下去。
纪暖没有迎合,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仰着头,任由他亲吻。
如果……
这样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提起故人,她会心痛,这样的疼痛似乎在提醒她,她的命来之不易。
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独独她活了下来,这是幸,也是命。
不论百里云川如何撩拨,纪暖一点反应都没有,灼热的温度冷却下来,百里云川慢慢停下,扶着她的肩膀,怔怔的看着她:“还是不可以吗?我……比不上天平那边的分量吗?”
“不,在我心中,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纪暖回看他,眼神清明,“但是,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更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热汗和热情全都凉透。
百里云川慢慢松开手。
不管再来几次选择,她,都果断的抛弃了他。
657 移交
纪暖承认,自己很自私。
百里云川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他都那样求她留下,但她还是拒绝了。
一方面,她不认为现在是男欢女爱的时候。
另一方面,她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
她对他隐瞒过去,始终心怀芥蒂,再加上这次小产,百里云川内疚,她非要在他最受伤的时候,补上一刀。
坏事做绝,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知道她不愿留下,百里云川擦去眼泪,忽然起身进了船舱。
背影决绝,很有几分赌气的样子。
纪暖本想追上去安慰几句,临起身,复又蹲下。
是啊,安慰什么?
他想要的,她给不了,倒不如就此了断,省下这许多烦恼。
她在外吹风,没一会儿冷的受不了,连连打喷嚏,刚进去的百里云川沉着脸走出来,闷声道:“进去吧。”
“我们……”
“我在外面守着。”
这是他们这晚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纪暖起身,进去了,百里云川在她原先待的位置坐下,目光沉静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大海。
没有月光的夜晚,大海漆黑一片,就像巨大的深渊。他低头看着倒映着自己微弱影子的水面,神色越发肃穆、阴沉。
他的心就像此时的海面,虽然平静无波,水面下却是暗流涌动。
军部的命令传的很快,第二天一大早,纪暖刚起身,正坐在床边,不知要怎样面对外面的百里云川时,一艘快艇突突的接近,停在他们的小船旁边,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云川,纪暖呢?”
是解封臣。
他居然亲自过来了。
不等百里云川叫她,纪暖率先走出去,发现那快艇上除了解封臣,还有江南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士兵。
虽然解封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江南他们的神情很是凝重。
纪暖瞟了一眼他们腰间的手枪,走到百里云川身边。
百里云川眼下乌青,眼神萎靡,似乎一夜没睡。
仅仅一夜,昨晚那个温柔缱绻的男人就不见了。
他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头发也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见到纪暖,一声不吭的别开脸。
解封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然后拿出了盖有红章的纸:“这是——温司令的指示。”
百里云川公事公办的接过来看了一眼,递给纪暖。
刨去虚礼客套,一句“希望纪暖同志顾全大局,尽快回归舰队协助研究”敲定了她的去路。
这事儿,温司令让解封臣来办,看来,解封臣也是站在他那边的。
纪暖把纸张卷起来,握在手里:“那就有劳解中校带路了。”
解封臣呵呵一笑,向她伸出手,同时看着百里云川:“抱歉了,云川,这是命令。温司令也有指示,如果你愿意一同回来,他会帮你安排假身份……”
“不必了,你带她回去吧。”
百里云川冷淡拒绝。
解封臣站在快艇上,正要拉纪暖上去,纪暖忽然缩回手,扭头看着百里云川,眼神清凌凌的:“孩子的事,我骗你的,根本没有孩子。”
百里云川一怔,她已经转了头,被解封臣拉上快艇。
之后,她快步走进船舱,再也没有露面。
当然,也一次都没回头。
解封臣也惊讶于她的那句话,见她真的就这么走了,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他有点同情的看着百里云川,斟酌再三,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军部没人能动的了她。”
百里云川恍若未闻。
江南也待不住,走上前,将一个包裹递给他:“云哥,我……我能做的只有这个,如果要恨就恨我吧。”
百里云川站在原地,凄然一笑,无动于衷。
恨?
有什么意义?
她还是离开了他,连头都没有回。
江南怕他想不开,但云哥绝不是那种会自寻短见的人,犹豫片刻,他把包裹搁在甲板上,然后也后退回快艇。
既然离别这么让人伤神,不如早点结束。
解封臣叫人掉头返航,跟百里云川道别,他也跟没听见一样,一个人站在船头,身形消瘦,面目越发模糊,终于成了海天相接处的一个小黑点。
纪暖选择了协助研究。
她本就在华夏军团的领海里,上头下令,一路绿灯,她几乎是被解封臣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航空母舰“未来号”上。
从舰载型双座战斗机上下来,站在斜角飞行甲板上,纪暖摘掉战斗头盔,看着早就恭候在外的一行人。
除却站岗的官兵,甲板上站了一群神色凛然的白大褂,为首几人穿着军装,中间那人发须花白,但精神矍铄,见到纪暖的时候,脸上笑出了深深的褶皱。
“纪暖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解封臣也从战斗机上跳下来,引着纪暖往前走。
纪暖看到了那人肩膀上的军衔,心里犹豫片刻,最终也没有敬礼,而是伸出了手:“温司令,您好。”
这蒲公英一样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温谦和温总司令,如今在华夏军团首屈一指、独揽大权的最高指挥官。
温谦和是见过纪暖的,虽然跟她不常见面,但总能从旁人口中听到她的事情,如今,人类存亡在此一人,他也知道纪暖失忆,不得不抛掉过去的看法重新打量她。
看到纪暖那清澈无畏的眼神,说不怜惜是假的。
这个孩子还没有二十岁,比自己的女儿都要小。
把华夏乃至全人类的重担压在她一人身上,这不公平,也由不得她拒绝。
所幸她接受得很果断,连云川都没有过多纠缠,否则,就算会流血,他也得把人弄到手里。
毕竟,他要对所有人负责。
跟总司令打过招呼之后,后面恭候的白大褂的负责人就上前交接了,纪暖最后看了解封臣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跟着走了。
解封臣手里还拿着她的头盔,沉甸甸的,压的他心痛。
这个死丫头,未免也太狠心了,怎么能连一句“再见”都不跟他说呢?
白大褂把纪暖带走之后,温司令依旧没有离开,身边人也都识趣避开。
解封臣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故知情识趣的上前两步,等着上峰的交代。
“这次带她回来,云川真的没有反对?”
果然是在担心这个。
解封臣肯定的说道:“他们两人大概昨晚就商量好了,今天分开的时候,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顿了顿,他苦笑一声:“这女人也未免太狠心了,云川……我看着他都觉得可怜。”
658 公私
温谦和笑了笑,打量一身戎装的解封臣:“这一趟辛苦你了。”
“司令言重,分内之事而已。”
“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因为你过去的身份,不少人都对此颇有微词,但现在看来,你做的很好。”
解封臣知道,此时的正确做法是谦虚,可面对温司令那笑盈盈的慈祥的脸,手里又抓着纪暖给他的沉甸甸的头盔,他连虚礼客套的精神都没有了,只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要去维护战斗机了,司令请便。”
“好。”
目送解封臣离开,温司令的脸也沉下来,对小跑上前的副官说道:“盯紧他和钟……不,月升初一,免得生乱。”
副官恭谨道:“是。”
月升初一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把纪暖救回来,怎么可能对她重回军部无动于衷?
与其盲目相信一个暗杀组织首领的投诚,倒不如对可能的叛变未雨绸缪。
被白大褂们领到了设在航母上的无菌实验室,刚看到总负责人,纪暖就瞪大了眼睛。
一身白大褂的安兰站在实验室外,脸上带笑,对纪暖伸出了手:“又见面了,纪暖。”
纪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她看着这个活生生的安兰,一时间呼吸有点发紧。
她明明给了安兰一枪的。
明明亲眼看到她被丧尸撕成碎片的。
明明开枪的后坐力似乎还留在手中,可为什么……
她还活着?
安兰把下巴的口罩拉到脸上,眼神骤然变得犀利,然后对一旁的研究员们发号施令。
“这位纪暖小姐就是我们今后珍贵的实验品,必须十分小心的对待,一组带她去清洁消毒,二组取样送到观察区,三组暂停手中的工作,专心分析血样,两个小时后我要看到结果。”
她吩咐完,像个女王一样,趾高气昂的转身走了。
手下人也立刻行动起来,一组人大概是负责打杂的,两男两女,把纪暖扯到浴室,好在还没有完全把她当成实验体,只有两个女研究员留下来,粗手粗脚的帮她除去身上的衣服和配饰,然后把她摁在花洒下,用带着消毒水味的水从头往下淋。
水有点凉,纪暖被浇的一阵激灵,用力挣脱了那两人的手。
那两人还以为她要跑,马上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架势。
纪暖咬咬牙,擦了把脸看着她们:“我来了就没打算跑,出去,我自己洗。”
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白,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人说道:“我们只是担心你洗不干净……”
纪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们。
两人语塞,只能退出来,跟那两个等在外面的男人小声的嘁嘁喳喳。
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纪暖仰头迎着水,微凉的水浇过她的身体,被云川外套捂出来的体温渐渐消失。
这样……
就好。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遇见安兰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有这女人在,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如果再也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她希望云川可以忘记她。
她留给他的,大概也没有什么好的回忆,所以他才不愿意让她想起。
忘记吧。
就这么……
忘记吧。
洗过澡之后,纪暖穿上了给实验体准备的衣服。
这衣服方便穿脱,十分单薄,就是两片只用肩膀和腰间的系带连在一起的布料。
她踩着无菌拖鞋跟在一组身后走,被领到了观察区,这时,有全副武装的研究员走上来,抓着她的手臂抽了一粗针筒的血,针尖刚拔出来,就有人拿了酒精棉按上她胳膊,把她送进一间四面透明的观察室里。
观察室里有一张手术床,旁边安置着许多仪器,研究员让她躺上床,拿起束带就要缚上她的手腕。
纪暖抓着束带,问道:“我要在这里呆多久?”
研究员看了看室外的安兰,说道:“观察期是三天,等采集了基础数据之后,就会把这些仪器撤掉。”
“我要一直呆在这里?”
研究员说道:“私人时间我们不干涉,不过你作为实验体,我还是多提醒你一句:就算是私人时间,也在我们的监控之中。”
纪暖产生了一丝恼意,扭头看着外面的安兰。
安兰也正看着她,脸上挂着好整以暇的微笑。
她是故意的。
为了报复纪暖向她开枪。
初来乍到,纪暖知道,自己应该克制脾气,可安兰未免欺人太甚。
纪暖冷声道:“我要见温司令。”
研究员怔了怔,为难的看着安兰,安兰的声音透过音响从观察室里传出来:“你见温司令做什么?”
“谈谈我的待遇问题。”
安兰笑得花枝招展:“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温司令已经把这里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我。为了全人类的福祉,有什么得罪,你还是忍忍吧!”
她的笑声太尖锐,连研究员都听出了不对劲。但被安兰一瞪,他们也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七手八脚的把纪暖绑好了。
公报私仇。
纪暖咬牙,愤恨的看着安兰。
安兰在外看了一会儿,越看越痛快,见纪暖认命的不喊不叫,这才背着手,施施然离开。
安兰一走,研究员们也相继退出来,这时,一个不起眼的女研究员在她手上轻轻捏了一下,纪暖看着她,她隔着口罩,对纪暖点一点头,示意她安心。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也很快的离开了。
观察室里的灯光也跟着暗淡下来,除了一盏半死不活的照明灯,就只剩下了仪器的闪光。
抽血的针孔已经愈合,但仍是胀胀的疼,纪暖躺在冰凉的床上,感觉自己的体温被黑暗和床板一点点的吸收,她的眼睛也越来越沉,最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一管沉甸甸的血样被送到实验室,分成十支试管分别进行无干扰化验。
但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依旧有一小管血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落到了安兰的手里。
经过离心分离之后,她取出上层血清,注射到一只小白鼠身上。
虽然这个实验在今后也是要做的,但她就是要快人一步,掌握先机。
她才不会被温谦和牵着鼻子走!
659 控制
分析结果很快就送到了安兰手里。
除了常规数值外,纪暖的血清之中果然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抗体,蛋白序列正在测定中,一旦测序完成,就可以开始着手做病毒疫苗了。
两个小时前注射过纪暖血清的小白鼠已经不动了,小小一只躺在笼子里,没有生命特征,安兰看了一眼笼子,冷笑一声走出去了。
说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是百里云川的疏忽了。
那天,他只看到安兰被纪暖打中胸口,也没有确认她是否真的死亡,一门心思都放在纪暖身上,殊不知,他们跟丧尸搏斗时的动静已经被沿海军舰的巡逻队察觉。
因为上峰的命令,他们并未打扰到装甲车里的百里云川和纪暖,只是把进气少出气多的安兰救走,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又杀了和安兰体型相近的丧尸,换上她的衣服迷惑视听。
安兰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但现在,却是千金难求的天才科学家。
九井水死后,人才断层,若说有谁能够继承九井水的衣钵,那就只有这个十九岁的天才少女安兰了。
才能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要看握着剑的人怎么使用。
为了研究疫苗,军团决定倾全力救她。
纪暖打出的那颗子弹,不偏不倚,刚好从她的心脏擦过去,连主要血管都没有伤到,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安兰当时的昏厥主要是剧痛和失血引起的,待在航母上,输输血,处理处理伤口,炖点补品将养一阵,现在除了落下情绪激动会心口疼的毛病,基本上与常人无异了。
她来到观察室外,看着里面睡得昏沉的纪暖,眼神凌厉。
纪暖打她一枪,她会用实际行动来教会她,什么叫——
悔不当初。
自打见了安兰,纪暖就明白,自己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睡醒之后,身上的束带已经解开了,只是,她仍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
她扶着头坐起来,毯子从身上滑下,皮肤被观察室的冷气激出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阿嚏!”实验服薄的跟纸片一样,根本不顶事,纪暖裹紧毯子,四处打量,见到观察室外的研究员们大多开始各司其职,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在实验室里忙忙碌碌。
见她醒了,负责观察的人也没有太惊讶,只是用广播告诉她,可以在里面只有行动,如果有什么要求,能够满足的他们也会尽量满足。
手术床边有个台子,上面放着几本厚重的大书砖,大概是用来给她打发时间的,汉语外语都有。
安兰不在外面,纪暖想了想,说道:“能不能把空调调高一点?我有点冷。”
那人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噢,好的。之前是为了采集数据需要。”
他用遥控器把冷气调小了一些,纪暖立刻就觉得那股无处不在的冷气削减不少。
“多谢。”
“还有什么要求吗?”
“暂时没有了。”
那人还算礼貌的对她点一点头,然后就离开观察窗,走到一台超级计算机前坐下了。
纪暖算是被当成实验动物软禁起来了。
说的好听,能满足的尽量满足,说到底还不是要看安兰的脸色过活?
她叹了口气,脑袋一放空,就会忍不住想起百里云川离开前那黯然的神色。
她不愿多想,伸手抱了本《现代汉语词典》,静静的翻了起来。
看到“安”的时候,安兰适时出现在室外,声音冷冷清清:“纪暖。”
纪暖翻页的手一停,抬头看着她。
预感她是要找事的,而安世也果真没有让她失望。
“我听说你在白冬阳手里的时候,被他取了血样,你知道他把血样用在哪儿了吗?”
“不知道。”
“之前有没有人跟你有过接触交流?不是普通的那种,就是……”
“我跟男人做了几次爱,这也要交代?”
她的话是对外连接的,除了安世,观察员们也都听得到。
话音一落,观察员们齐齐抬头,脸上表情都很精彩,大概没有想到,纪暖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骨子里居然这么豪放。
安兰脸色一白,语气十分不好:“你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就不要出去祸害人!”
听这语气,她还是喜欢百里云川的。
纪暖都有点恼羞成怒了。
你说说,百里云川长那么好看、那么受欢迎有什么用?要不是他惹下来的这些烂桃花,她犯得着把安兰得罪到死吗?
纪暖整整旗鼓,看着她:“安兰,你这话说的不对吧,我可不是病毒携带者,而是抗体携带者,就算有接触也是我去造福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祸害了呢?”
“有抗体就能万事大吉了吗?”
“我和他不都好好的吗?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安兰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厚脸皮。
原先被百里云川和纪暖救下来的时候,纪暖完全就是一副小女生的做派,直到她挨了一枪才知道,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这才过了多久,纪暖就完全放弃伪装,变成现在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
果真是戏精,在百里云川面前的乖巧,估计也全都是装出来的吧!
真是不能让人小觑的绿茶!
安兰稍稍落了下风,并不气馁,决定重振旗鼓,下回再战。
反正,她现在就在自己的掌心里,任由她捏扁搓圆,温司令的权限开放就是她的通行令。
纪暖既然进来,那就休想活着出去了。
反正,实验体突然死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纪暖从她眼底读出了彻骨的敌意,也并不觉得害怕。
该来的总会来,安兰光明正大的针对她,总好过白冬阳的暗箭伤人。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不清楚,白冬阳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
还有在PlanA的最后一段路袭击他们的那群人。
对方兵甲充足,来势汹汹,势在必得。
看那阵势和成员,要么是苏国军团,要么就是众联军团。
这两大势力又开始狗咬狗一嘴毛了。
估计这两家的本意都是趁乱把她带走,要是不能带走就弄死,总之不能便宜对方,没想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华夏军团捡了个漏,把她弄到了航母上保护起来。
现在,疫苗还没有问世,安兰也不会弄死她,她呆在这里还算安全,但是,云川呢?解封臣呢?还有外出的江南,钟一等人呢?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过一天的和平。
660 活体
“血常规数值普遍偏低,血糖血压血脂数值偏低,肝功能肾功能心功能肺功能免疫功能正常,电解质浓度偏高,血清蛋白含量偏高……实验体近期生过病,现已痊愈,体能防御机制还在运行中……”
安兰坐在实验室里,看着研究员送回来的体检报告。
视线落到“生病”上的时候,她皱皱眉头,看完,她放下报告,起身去找纪暖。
纪暖已经被隔离十个小时,为了得到严格规范的数据,她不能吃任何东西,只能靠营养液过活,虽然能保证基本能量消耗,但怎么看都很没精神。
她坐在手术床上,隔着窗户看着安兰,眼底发青。
安兰打开耳麦,问道:“你生病了?”
纪暖不想跟她打交道,但只要是与研究有关的,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三天之前,感冒发烧,一天之前……小产。”
听到最后两个字,安兰一愣,随即,眼底有一股火焰燃烧起来。
早知道她和百里云川的关系,亲耳听到,她还是无法接受。
周围还有别的研究员,安兰不想节外生枝,落个公报私仇的罪名,于是极力忍下愤懑,叫来研究员,专门给她做妇科检查。
又是一番检查下来,安兰看着那确诊小产的报告书,手指把纸张都抓破了。
随即,她又开始疑惑起来。
纪暖刚刚小产,就凭她那几天对百里云川的了解,他断然不可能让纪暖一个人来到军部,可是什么让他放手了呢?
而且,纪暖是解封臣送来的,那么,百里云川呢?
这两人……
难道已经闹崩了么?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介意推波助澜。
心里种种想法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安兰按捺住自己的激动,扭头看着纪暖。
纪暖相当平静。
哪怕是看见被投影到观察室的报告单之后,她也只是淡淡的垂下眼眸,维持着原本坐在床上的姿势,也不知在想什么。
安兰又问了几个问题,旁敲侧击的想要了解她那几天所处的环境,从而推敲出纪暖都跟百里云川去过哪里,纪暖识破了她的小心机,直接把和安兰分开之后的事情告诉了她。
包括和雷泽团的交锋、白冬阳的算计,还有白冬阳的绑架和不明人士的追杀。
安世的事,她刻意略过,因为她很清楚,安世即使被安兰背叛也要为不孝女儿报仇,安兰未尝不会圣母心发作,通过迫害纪暖为母报仇。
纪暖明白自己的处境,她相信军部,却不相信安兰,毕竟,她已经被背叛过一次……
不,是两次了。
安兰喜欢百里云川,她知道。
这时候,保持缄默才是明智的。
前些时候见纪暖,她虽然话少,但不会像现在这般沉默。
估计是被绑架有了心理阴影,安兰也没有深究,甚至阴暗的想,如果那个小产的种不是云川的,那可就更好了。
两人各怀心事,暂且相安无事。
温司令把安兰召集到这艘航空母舰上,足以看出他对安兰的重视,当然,研究的设施环境也都维持在目前为止的一流水平,无菌实验室都是从太空舱上拆下来的。
如今聚集在希望号上的全体研究员,就是华夏军团乃至全人类的希望。
他十分关心安兰的研究进度,几乎到了每日三省的地步,毕竟安兰能否做出成绩,对他能否在一年后-准确说是九个月后的连任至关重要。
他可是排除万难,坚持把安兰和纪暖放在一起的最高负责人。
一旦在这里出了什么差错,不单病毒会继续扩散,连母舰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到了那个时候,别说不能连任,就连他自己的人身安全都难保。
第二天,负责问话的副官又来了,纪暖看着安兰勉为其难的应付那人,待副官一走,脸上表情立刻就拉下来了。
研制不出疫苗她也着急,做科研最忌讳十万火急,欲速则不达,她当然也是这么跟副官说的,那副官还好心的安慰她几句,临走,看了看观察室的纪暖,脸上带着古怪的神色。
纪暖没往心里去,等着安兰来祸祸她。
安兰把人都支走以后,一个人进了观察室,冷冰冰的看着她。
纪暖不畏惧,也抬头看着她:“有何贵干?”
“注射了你的血清的第一批小白鼠全部死亡,二十只,无一生还。”
“小白鼠?”纪暖笑了起来,“你应该早就知道,这病毒是专门针对人类基因改造出来的,就算白鼠跟人类同属哺乳动物,其中也是有偏差的吧。”
就像九井水做实验的时候,虽然只对外公布实验存活率,实际上,她使用的实验体,可全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啊。
安兰的脸色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我在这种时候用活人做实验么?”
“有何不妥?”纪暖看着她,表示疑惑,“我竟不知道,你还是人道主义的忠实拥护者呢。”
听出她话音之中的嘲讽,安兰冷道:“现在活人是最珍贵的资源,连用在动物身上都不能成功的东西,我要怎么用在活人身上?”
“连这种事都办不到,我不得不质疑一下你学历学位的真实性……需要我赐教么?”
安兰倒是没想到,纪暖居然这么会气人,虽然不忿,她还是得把这个损阴德的烫手山芋交给纪暖,毕竟,自己以后还是要在华夏军团混下去的。
见她不说话,纪暖嗤笑一声:“你尽可以把实情告诉温司令,看他怎么打算。你只是搞研究的,有些事情不该你染指,就别多管闲事的操那份闲心!”
安兰到底是狠毒有余,智谋不足,不然也不会把被辐射的亲生母亲赶出队伍任她自生自灭,也不会在不清楚纪暖在百里云川心里位置的情况下对她贸然出手。
纪暖的意思是让温司令自己去找人,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安兰之前老想着一个人去解决所有问题,这才会掉进逻辑陷阱里,被纪暖这么一点,她也觉得的确可以这么办。
安兰得了指点,立刻就想去申请活人实验体,她转身就走,当然是没有谢谢的,纪暖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心里也很忐忑。
刚才那番话是她瞎掰的,虽然九井水说过病毒是针对人类的,但她也没有否认病毒可以感染哺乳动物。
第一批实验小白鼠死亡,说明自己的血清没有用,那么……
注射过她血清的徐刚强和何叔语,这两人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