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 婚礼
妆化好了,纪暖起身看着坐在一旁的格里弗斯,直接无视他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笑。
格里弗斯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纪暖也没说什么,老实跟上。
格里弗斯在潘多拉不是一手遮天的人,当纪暖被他带到众人面前、直面那些惊诧憎恶亦或是其他不怀好意的目光时,她就知道这一点了。
金毛是故意让她在这种场合露脸的。
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到底是为了给她拉仇恨,还是要恶心百里云川或是东琉璃。
如果是前者,那他成功了,如果是后者——
那就是多此一举。
不管是百里云川还是东琉璃,他们终于能够结合,哪里还会将她一个小虾米看在眼里。
露天的婚礼会场布置的很漂亮,铺天盖地的鲜花绿树,一尘不染的嘉宾席位,空中还悬挂着粉白粉白的珠光气球,映衬着那瓦蓝瓦蓝的天空,看起来干净无比,一点都不像处在末日之中。
这种时候要是来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不知道这群人能不能听得懂。
纪暖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到哪儿都被甩脸子,可来宾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甩,毕竟金毛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带纪暖在会场里走一圈,用外语打发了几个胸标是浅色的外国人,然后拥着纪暖坐在来宾席最靠前的位置。
周围都是敌人,纪暖坐下如芒刺在背,还真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人看她不顺眼打个黑枪,金毛却是淡定多了,因为安保问题是他负责的。
落座没多久,一身整齐、头发锃亮的司仪来了,安排宾客就座。
司仪说的是地道的英式英语,听起来就像庄园古堡的老管家一样。
纪暖的英语一般般,对方说的慢还能跟上,要是说的快那就不行了,不过婚礼祝词也就那么回事,无非是欢迎来宾,多谢捧场,新人上台,吃好喝好。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接受打击,可当司仪口中说出了“云川,百里”的音节时,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手臂的颤抖。
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被她深埋心底,如今被挖掘出来,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连掩藏情绪的力气都没有。
在司仪的介绍下,百里云川穿着绣有潘多拉标志的婚礼服入场。
周围的宾客几十人,按照地位从前到后,此时纷纷回头看他。
也不知百里云川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这些人看向他的眼里并没有什么敌意,而是真正的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音乐响起,脚步声被掩盖,可纪暖还是听得到,他在向这边走来。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然后,不做片刻停留,和她擦肩而过。
纪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可不等她有所动作,金毛就攥紧了她的手,声音不大却威胁意味十足的说道“不准哭,好好看着。”
“我没有哭。”纪暖想把自己的手夺回来,没有成功。
百里云川走到台上,转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哪怕视线落在纪暖身上,他也只是稍稍有些惊讶,然后,一扫而过。
他比起在病房养病那阵子已经好多了,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只是那眼神看起来又熟悉,又陌生。
纪暖更觉得揪心。
就在半年前,他还说过会娶她的,可是……
终究不一样了。
不管是身边人,还是立场。
说不清是谁先抛弃了谁,他们到底没能走到一起,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介绍完百里云川的职务,司仪又欢快的说道“下面有请美丽的新娘——东琉璃小姐入场!”
宾客掌声更大,可是在看到新娘身边的那人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皆是一脸惊讶。
纪暖也回了头。
只见站在东琉璃身边的是个身穿银白色基地制服的年轻男人,他的脸很白,也很美,一种阴柔之美,一头漂亮的黑发堪堪盖着浓眉,露出了一双深邃的蓝眼睛。
如果说金毛的眼睛像天空,这男人的眼睛就像海水,最深的海底才能显出来的那种海水的颜色,只是看一眼都让人心生畏惧。
男人的身段颀长优美,像一个芭蕾舞演员,东琉璃的手挽着他的手臂,如果忽略台上的新郎,这两人就像一对完美情侣。
他挽着东琉璃从纪暖面前走过,纪暖看到他的胸标是-
银色。
不说宾客,就连应变能力不错的司仪也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那男人,带着东琉璃上台,然后很自然的对司仪点头,司仪猛地回神,看到自己手里的话筒,赶紧递上去,受宠若惊和惊吓过度两种情绪在脸上不住的轮换。
男人接过话筒,转身,台下宾客已经齐刷刷的站起来了。
连金毛也一样。
纪暖随着金毛站起来,直直的看着那男人,心里也是一惊。
早就听说潘多拉的执行官是个神秘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居然会出席东琉璃的婚礼,还亲自将她送上台!
东琉璃和执行官……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位丰姿绰约的执行官拿着话筒,漂亮的眼眸看了一眼台下的观众,视线在纪暖身上停了半秒钟就移开了。
“潘多拉的诸位,欢迎你们前来参加这场婚礼,我,卡伦~怀特海德,代表今天的这对新人,向诸位表达真切的问候与感激……”
他的声音轻柔温和,然而语速适中,吐字清晰,是个演讲的老手。
台下也很给面子,掌声一片,噼噼啪啪。
卡伦……怀特海德?
没错,就是那个丧心病狂、将病毒散播到江蓝的疯子!
纪暖恨不得让自己的眼睛变成照相机,把这人的真面目拍下来传给军方,让他们知道自己一直在跟谁作战。但是,进入婚礼会场不允许携带任何机械设备,连手表都得在入口处摘下来。
执行官还在发言“今天是我妹妹琉璃的婚礼,我很为她感到高兴,希望诸位不要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约束,一切照常进行。”
说着,司仪很有眼色的从他手里接了话筒,他又拍了拍东琉璃的肩膀,牵着她的手,交到了百里云川的手上。
众宾客继续鼓掌,一片道贺。
不过,要想让他们不紧张不约束那是不可能的,纪暖在观察四周的时候,发现这些宾客对执行官尊敬是尊敬,但在这之下,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他们都在怕执行官,就连金毛,也不例外。
572 真相
参加个婚礼,连执行官都能见到,不管是对纪暖还是潘多拉的高层,都是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
只是……
妹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暖早知道执行官和东琉璃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只是没想到会“不一般”到这种地步。
执行官出场,纯粹就是来给面子捧场观礼的,把东琉璃交给百里云川之后,立刻有第一排的宾客让出自己的位置,纪暖正好跟那执行官只隔了一条过道。
咫尺之遥。
如果有枪的话……
她一定会不计后果的崩了这个狗娘养的!
可是,不行。
这么多人,她没有武器,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她只会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纪暖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看着台上的一对新人。
他们在交换戒指。
他们在拥吻。
他们在向宾客挥手致意。
虽然就在眼前,可是遥远的仿佛跟她隔了一个世界。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成婚仪式很快就结束了,金毛作为执行官的代言人,自然是要保护他的安全。他对纪暖嘱咐一声不要乱跑,然后就过去引导执行官了。
而那个执行官站起来,看了纪暖一眼,然后笑了一声,扭头离开。
宾客们追随过去。
纪暖也握紧拳头,不由得上前一步。
脚上的恨天高被铺在草坪上的地毯绊了一下,她一时恍惚没能站稳,重重的跌倒在地,脚腕发出了清晰的“咔吧”声。
疼死了!
众人都在看着执行官的方向,她摔了也一声不吭,自然没人注意到她摔倒。她在地上愣了两三秒,心里一片茫然。
这时,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纪暖看到那只手上的戒指,回了神,也不理他,硬是咬着牙,扶着凳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和人潮相反的方向走。
那只手的主人没有追上来。
给他戴上戒指的那个女人看她这么狼狈,一定会笑得很好看。
纪暖没有回头,一个劲儿的往外走。
恨天高质量够好,摔一跤也没有断,就是她脚腕不比鞋子,扭了之后,很快就肿起来了。
上一次扭伤脚,还是月升初一背着她、救了她一命。
可那个人受了伤,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纪暖发现,自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月升初一明明是跟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她现在没别的人可以想,只能想想他了。
和会场相反的方向上有一片湖,湖里设了防护网,还有电,防止尸群从水中接近。
当然因为附近的安保措施做的很好,非但没有丧尸接近,湖里还有鱼和莲花,湖中有个红瓦小亭子,看起来诗情画意,古色古香。
纪暖在湖边长廊安置的长椅上坐下,看着肿成馒头的脚腕,一边回忆着刚才的执行官,一边等着金毛过来找她。
她是他带来的,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估计金毛也脱不了干系。
过了好一会儿,金毛果然一路小跑的回来找她了,他站在长廊一端停了脚步,看向另一端,纪暖回头,居然见到百里云川就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一直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可她一直都没有回头。
金毛走到纪暖身边,对不远处的百里云川点点头,然后半跪在一旁,握住她的脚腕,温声问道“怎么伤了?是不是到处找我,没看路?”
“……嗯。”纪暖不想争辩,扶着他肩膀站起来,“我不用陪你吃午饭了吧,我想回去……”
话音未落,金毛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往他们住的那栋大楼走“不用陪了,我在房里陪你。执行官已经走了,接下来是新郎和新娘的场子了……”
纪暖有点疲惫的点点头,倚在他怀里“格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送我回去后,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可以。”
金毛居然同意了。
他抱她去医生那里看了看,确定只是扭伤,没伤到骨头,拿了镇痛的药之后,金毛抱她上来,一路都没让她脚踩地。
回到房里,他把她放在大床上,亲自给她脱鞋喷药,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长眉一挑,搂着她的脖子就要亲下去。
纪暖受惊,梗着脖子一躲,用没受伤的脚踹他“干什么!”
金毛推开她的脚,坐在床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没想到百里云川真的娶了别人,甘心吗?”
纪暖扭头,回以同样的微笑“东琉璃嫁给他也没有多看你一眼,你呢,甘心吗?”
金毛一愣,笑不出来了。
“我呆在这里确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那个执行官似乎知道我的来历呢,他就没有问你是不是生出外心了?”纪暖不痛快,她也不让金毛痛快,一个劲儿的往他痛处戳,“我可听说你们的执行官是个大变态,生性多疑,心狠手辣,小心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你想不想见百里云川?”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纪暖不上当“不想。”
当时他们离那么近,他也没有走上前,再去见他也没有什么意义。
既然百里云川决定在这里落地生根,那么出去以后,他们就是对手了。
她永远都是军队的一份子,军队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她绝对不会背叛,哪怕以后要面对的人是百里云川。
金毛忽然很突兀的问道“执行官跟我,让你选一个,你选谁?”
纪暖“噗嗤”一声笑了,她问“我跟刚才的女医生,让你选一个,你选谁?”
“……”
是的,他打不出来。
因为他谁也不会选。
“格里,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做坏事。”纪暖捂着头,弄乱了发型,发卡没有别住的头发垂下来,“明明这里是华夏,就算你们赢了我们又能怎样?消灭了病毒之后,还不是要被国际社会讨伐?你以为你们能独善其身吗?”
听到她这番话,金毛笑起来“国际社会?呵呵……”
“你笑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国际社会早就不复存在了么?”
纪暖猛地坐起来“你说什么?”
金毛扫了她一眼,淡漠的看向窗外“不知是你们信息闭塞,还是一些人有意隐瞒,你以为现在是边界封闭阶段,等消灭病毒之后,一切都能回归正常吗?”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都没有了。”他冷笑一声,神情阴魅,“边界之外的世界,早就消失了。”
573 催眠
金毛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砸在纪暖心上。
看到她瞪大的双眼,金毛心情很不错“你该不会一直以为,华夏只是普通的对外封闭吧?”
“……”
如果不是会这样,那世界……
不,这个地球,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单纯的物理封闭怎么可能挡得住病毒?在华夏发布禁行令之前,这病毒已经扩散到边境之外了。”金毛躺在床边,仰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病毒爆发第三天,政府才下令封锁疫区,三天时间,已经足够那些携带着病毒的感染者通过航空航船向世界各地扩散……”
纪暖扭头,恶狠狠的看着他“你胡说!明明在去南云的路上,我们还看到过国际新闻,那些人还在极力撇清自己的国家对病毒毫不知情……”
“天真。”金毛嗤笑,“那种虚伪的东西,想看多少都有存货,你之前都呆在什么地方?难道连一个明白人都没有么?”
纪暖浑身发冷。
当时,常司令,那蓝,顾前,陈稳……
大家都还活着。
没有人质疑那新闻的真伪,顶多吐槽疫苗的研究没有进展。
如果在那个时候,病毒已经在全球扩散,总会有人得到消息的吧?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是她不够权限知道?
还是大家也同样被蒙在鼓里?
听金毛这么一说,纪暖回头一想才发现,在这场灾难中,国际社会除了撇得一干二净,的确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尽管华夏主动封闭国境边界,但是,作为全球国土面积第三大的国家,怎么可能防的住?海陆空军队相继瘫痪,哪里还有人去镇守边界?
根本就不可能守住。
这病毒早就扩散到外界去了。
既然扩散,就不可能没有波澜,当初潘多拉只是感染了一个江蓝,就使得南七省迅速沦陷,国外肯定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但军队始终没有提过“外援”这个词。
而她也很久很久没有看过新闻了。
百里春眠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她没说。
指挥部那些人肯定也是知情的,但是没有人透露。
国际社会不复存在这个消息,他们必须捂的死死的,人心早就浮躁不稳了,若是让平民知道,这地球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们,暴乱一触即发。
谁也不能冒险。
金毛起身,看着纪暖“怎么不说话?吓傻了?”
纪暖心情复杂的看着他“这些话……应该是不能跟我透露的吧?为什么要告诉我?”
“只是不想让你蒙在鼓里,善心打发想让你看清自己卖命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罢了。”他普通话讲得不标准,不过,遣词用句都没有问题,很好的表达出了对纪暖的怜悯和鄙视。
纪暖恼羞成怒“那你呢?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你要跟着恐怖分子过一辈子么?军队早晚会消灭你们这群老鼠的!”
“话不要说的这么满,谁消灭谁还不一定呢。目前看来,潘多拉稳占上风啊……”金毛啧啧两声,说道,“虽然你不是潘多拉的一员,但是嘛,我还挺喜欢留你在身边的,如果你愿意投诚,我会好好栽培你的。”
“谁稀罕你的栽培,呸!”纪暖狠啐一口,站起身,“我跟你们不共戴天,至死方休!”
“你也应该知道,在这种世道强者生存、择木而栖的道理吧?没错,军队是华夏的军队,可人总要为自己而活,明知跟着他们是火坑,又何必待在里面不出来?不如把握住机会,好歹我也是执行官的代言人,跟我让你这么委屈吗?”
不管他说什么,纪暖都自动过滤,一点都不愿意听进去。
虽然对指挥部隐瞒国际社会现状有所不满,可不管外界变成什么样,她还是自己,还是华夏的士兵,还是华夏的一员——
她绝对,绝对,不会背叛这个国家。
看到纪暖的眼神,金毛就知道说不动她,他也不强迫,劝人投诚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忠诚不是口头的一句话,他得让纪暖心服口服才可以。
金毛没留多久,见她失魂落魄的不吭声,也就出门该干嘛干嘛去了。路遇几个回来换礼服的高层,相互之间打个各怀鬼胎的招呼。
“见过秘书长。”
“嗯,待会儿别迟到。”
“是。”
一转身,金毛就听到那几人在背后嘟囔“真没想到执行官也会过来,没有失礼的地方吧……”
“看来以后对东琉璃那女人要小心,她背后站着执行官呢……”
“这么说确实要对百里云川委以重任了?哼,攀上女人的石榴裙的幸运儿……”
这些话又酸又讽,金毛没有制止也没有回头看,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
执行官出场,给足了东琉璃和百里云川面子,接下来,的确会给百里云川一些实权。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自己抓了纪暖回来算不算多此一举,不过,见到百里云川站在纪暖身后一言不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思没有白费。
不管表面再怎么冷漠,纪暖在他心里还是占据着一席之地,无论爱恨。
纪暖扭伤了脚,中午的宴会就不去了,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泄愤的揪着满头发夹,丢的到处都是。
百里云川结婚,她不爽,很不爽!
可她又能怎么办?
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亲吻宣誓,她能做什么?
颈上的钻石扣滚到下巴,她捏起来,对着外面的阳光,看着钻石的反光,她就想起初时那双黑亮的眼睛。
她猛地坐起来,心里怦怦直跳。
初一的话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格里弗斯是个催眠高手!
如果是他催眠了云川……
那么一切都有解释了!
云川不是故意要投诚的!他是被催眠,被控制,被迫做出这种事的!
是的!百里云川只是被控制了!
初时不也一直被格里弗斯催眠,记错了年龄、始终没能和初一相认么?
一想到这种可能,又想起自己曾经对百里云川开过的一枪,她心疼坏了。
她不该打他的,该死的是格里弗斯这个金毛!
畜生!混账!王八蛋!
他到底还想操纵人心到什么时候!
纪暖狠狠的抓紧了被子,眼里有小火苗在烧。
她一定要解开百里云川的催眠!
574 对峙
房里没有武器,除了那块被她塞到床垫下的碎瓷片。
纪暖不顾脚腕肿痛,换下裙子,单脚蹦跳着在房里倒出找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可是没有,明明上回还有个拆信刀的,这回连根筷子都没有。
浴室里的牙刷是电动牙刷,不能像过去的监牢里,囚犯把牙刷一端磨尖当成武器,牙膏,毛巾,纸巾盒,吹风筒,地垫……
没有一件趁手的东西。
她要找的是可以一击毙命的武器,用被子捂死、用电线勒死、用花瓶砸死……这些想法都不现实,她知道金毛的力气有多大。
她在房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金毛什么时候回来,最后她泄气的坐在床上,视线落在了那瓶止痛剂上……
有了。
纪暖走不成路,就算金毛再怎么想牵着她去刺激百里云川,也不能毫无人性的让她单脚跳着走。
午宴时执行官没有来,众宾客有点失望又松了口气,听说晚宴的时候他还会出席,于是,午宴结束后,高层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量阴谋诡计。
在别人结党营私的时候,金毛比较清闲,因为他只听执行官的命令,平时做事也比较刚直,不跟人扯有的没的,拉帮结派的拉不动他。
他一有空闲,就想起自己房里那只新抓来的小宠物,于是心情不错的回房去逗她。
对纪暖,格里弗斯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一开始是想用她刺激百里云川和东琉璃的,可是,跟她相处几天,他发现自己挺喜欢气她,见到她跳脚、发脾气、甩脸子,居然还乐在其中。
大概因为身居高位,身边人都是些讳莫如深的对手,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表面笑嘻嘻,内心妈卖批。
像纪暖这样表里如一、容易看透的货,于他来说还真是第一个。
纪暖并不知道自己被金毛归于“好对付”的一类,她还傻乎乎的在房里到处找武器呢。
金毛回房之后,纪暖正在浴室里拆毛巾架,毛巾架是不锈钢的,挂毛巾的是空心钢管,如果把钢管踩扁磨锋利,就是一件好用的武器。
可惜钉的太死,纪暖踩着浴缸摇晃好一阵子才弄松。
还没弄下来,金毛就回来了。
纪暖赶紧用毛巾盖上管子,跳下来,掀开马桶坐下。
浴室的门没有锁,金毛也不知道尊重个人隐私,门也不敲就推门进来,把坐在马桶上昏昏欲睡的纪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进来要敲门!”
纪暖抓着毛巾挡腿上。
金毛倚在门口暧昧一笑“我看你都困了,难道便秘?”
便你爸爸!
纪暖咬牙瞪着他“不关你事!出去!”
“可你摔倒的话怎么办……”
纪暖抓着手边的沐浴露洗发水就吵他丢过去,金毛笑得花枝乱颤,终于肯滚了。
送出瘟神之后,纪暖一改脸上的迷糊,用毛巾擦了一把汗。
还好赶得及……
也是纪暖太容易猜透,金毛放松了警惕,出去以后主动烧水,打算煮个咖啡,不过想想她可能真的便秘,就放下了咖啡袋子,从冰箱里找来柠檬和薄荷——
在现在的大背景下,这些东西的价格比肉都贵,是潘多拉的生产基地用温室培育出来的,只有高层用的起。
纪暖出来之后,气还没消,金毛已经煮好了水,兑凉,给她调好柠檬薄荷水了。
“暖,过来喝水。”
“……”
虽说气都气饱了,但看人家早就扎好架子等她,太不给面子也说不过去。而且,那新鲜的柠檬片和碧绿的薄荷叶,在炎炎夏日的确很诱人。
她挪过去,喝水。
在金毛看来,她像小动物一样,柔嫩可爱。
纪暖喝完,表面上的气也消了大半“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怎么,不希望我回来么?”
“不是还有晚宴么?难道你被排挤了?”
“听起来你很希望我被排挤。”
“呵呵。”
只是排挤怎么够,她希望他去死。
金毛摇晃杯子,柠檬水里的冰块和玻璃杯相撞,泠泠作响“今晚我不去,在这儿陪你。”
“我不……”纪暖想说她不用他陪,转念一想,大家都去参加晚宴了,安保也是会场那边比较严,这里肯定就没有那么多人了。
这可是干掉金毛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金毛也注意到她话说一半,不过没有多想,料想她应该是觉得自己反抗无效,还不如老实呆着。
“忙了一上午,我困了,要睡觉。”金毛甩开鞋子上床,对纪暖招手,“过来,一起睡呀!”
纪暖别开脸,不吭声。
小家伙,还招呼不动。
金毛笑了笑,自己真的躺下,睡了。
他是真的累,会场安保是由他负责的,晚上会更加严格,他得抓紧时间睡一个钟,养养精神。
至于纪暖,不用担心,反正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金毛放心的睡了。
纪暖往他那边看了看,又看了看水壶,倒掉热水,重新煮一大壶。
在水壶呼呼煮水的时候,她回到浴室,用毛巾包住断茬,猛地发力,硬是把那根空心管从毛巾架上拧下来了。
空心管也就一指粗细,拔下来之后,断口锋利,纪暖用拇指擦了一下,皮肤立刻被割出一条白痕。
看来不用打磨都足够锋利了。
而且,也没有时间给她打磨了。
先干掉金毛,再去找裴凉,他先前说要混进来,听口风大概还是会在生产区做手脚,她一定得跟裴凉商量商量,再把百里云川弄出来,不然就凭她自己成不了事。
她又不是月升初一那个蜘蛛侠。
“叭”的一声轻响,水煮好了,纪暖将钢管藏在身后,走出去,倒掉热水,又煮一壶。
金毛是真的困了,睡在床上一动不动,还发出了均匀的呼声。
纪暖也觉得诧异这人到底是太自信还是她太弱鸡,他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在自己面前,就不信她宰了他么?
哼,就算你长得帅,老子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纪暖踩着地毯,一步步的走向床边,手伸向背后的钢管。
“呼呼呼……”
水壶在烧水。
“呼,呼,呼……”
金毛在酣睡。
“呼,呼,呼。”
纪暖动作极轻的在调整呼吸。
接近了。
钢管脱离了后腰,家居服代替钢管贴在她身上。
纪暖抓起钢管,站在床边,就在热水开始翻涌的时候,她咬紧牙关,重重的刺向金毛的喉咙!
575 折磨(加更)
金毛何许人也?
格里~弗斯~苏莱曼,德意志与希腊混血,父母皆来自古老富有的家族,中间省略的姓氏能写两三行,世袭爵位,自幼接受高等教育,才华出众,潘多拉组织的发源地就在希腊,因此,他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军中服兵役的时候,表现出众的他接到了潘多拉的邀请函。
因为得天独厚的家世,再加上天资出众、勤奋好学,金毛可谓一个真正的博士,文成武就,尤其擅长操控人心、玩弄权术,因此才能在这样的年纪担任执行官身边一把手的职务。
潘多拉北半球基地——如今已成唯一的基地,随着病毒的扩散,南半球基地与军事组织和民间势力冲突,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跟它们同归于尽。
当潘多拉只剩下布置在北半球华夏唯一的一处基地时,他们不再满足于待在地底,决定消灭旧华都,建立新华都,在这满目疮痍的大陆上开辟新的时代,当然格里弗斯的推动作用功不可没……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说明一点金毛这个人,暂时不可能在纪暖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对于纪暖的异心,他早有防备,在她频繁的烧水、企图用这种声音盖过别的异响时,他就知道,纪暖终于开始行动了。
在她手里钢管刺下来的时候,金毛猛地睁眼,伸手就擒住了她的手腕。
纪暖不防他睁眼,心里先吓了一跳,再用力往下按钢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金毛一扯她的手,她脚下不稳,整个人都扑到床上,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受制,可还是败在了力气上——
她与金毛的力气太悬殊了,金毛躺着,一只手就把她甩床上了。
钢管飞出去,摔到大落地窗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金毛翻身占据主动,将她两手压向枕边。
看到他居高临下的脸,纪暖就知道失败了,完蛋了,她不甘心的在他手下无声的挣扎,金毛感觉脸上有点痛,他腾出一手擦了擦脸颊,发现指腹多出了一条血丝。
钢管还是擦到了他的脸。
他看着在身下脸涨到通红、满眼憎恶与不甘心的纪暖,忽然之间起了歹心,反手抽了她一耳光。
纪暖一下子被打偏了脸,耳朵里“嗡”的一声,紧接着,脸蛋火辣辣的像是在烧,耳朵也听不见了。
金毛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纪暖让他脸上挂了彩,他脸上当然是挂不住的。
他坐在她身上,两手死死地卡着她的脖子,纪暖两手得了空,一手用力的抓他掐着自己的手,另一手用力的推他的肩膀,他的胸膛。
不行,不行……
推不动……
硬得像铜墙铁壁……
他的大手像铁钳,恨不得扼断她的脖子,纪暖喘不上气,两条腿无意识的在床上踢蹬,把被子都踢掉了。
金毛离她很近,可她看不清他的脸,她眼前一片雪花,连耳朵都听不见。
可是……
不要死……
她不要死……
金毛还没有死,她还没有把云川救回来……
不要死……
滚烫的眼泪从她眼眶滑落,蹭到了金毛的手上。
就在她的力气越来越小的时候,金毛忽然松开手。
空气骤然入肺,纪暖死里逃生,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满脸都是泪,她挣扎着想推开金毛,但是推不动。
金毛两手捧着她的脸,将她脑袋抬高,在她耳边咬牙笑道“暖,我待你不薄,石头也有捂热的时候,你却要杀我。”
“呜……”纪暖听不见他的声音,只听得到一团模糊的吐息,仿佛恶魔的耳语。
她别开脸推他,带着哭腔“咳咳……滚……滚开……”
“你把我惹毛了。”
金毛重重摔下她的脑袋,下面是枕头,不至于摔痛,可足够把她摔得头昏脑胀。
趁他起身,纪暖也想翻身离开,但是用不上力气,待到床边响起脚步声,她眼前终于能看到光亮,下一刻,滚烫的水从肩膀浇下来,她痛的尖叫起来。
“啊——!”
声音之尖利,金毛闻声,眼里满是疯狂的畅快。
纪暖被热水淋得尖叫打滚,从床上掉了下去,仿佛全身的皮肉都被撕开,她痛的只剩下惨叫和颤抖的力气。
自己烧的那壶水,原原本本的淋到了她身上,单薄的家居服下,皮肤已经通红一片。
纪暖没能站起来,她疼坏了,两手根本使不上力气,满脸都是泪,而格里弗斯丝毫不想怜香惜玉——他可以做一个地地道道的绅士,但他不想。
他拽着纪暖的一只手,硬是把她拖到了浴室里,打开花洒调到最凉,劈头盖脸的往下浇。
纪暖被他丢在浴缸一旁,身上冷热交替,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上。那几乎快要烧开的滚水烫坏了她的皮肤,冷水阵痛,她觉得好了一些,可是,还是很痛,很痛。
在剧痛和水声中,她终于明白,月升初一说的没有错,这人很危险。
是她自己在这里过得太过轻松,错估敌情,才以为金毛这种位高权重的代言人会把睡颜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她面前。
也不想想他是谁,也不想想,月升团尚且在潘多拉手里吃了不少闷亏,这潘多拉的二把手,能是一个可以被她这种菜鸟轻松解决的小人物么?
是她太天真了。
烫伤的剧痛慢慢缓解,纪暖感到了冷,缩成一团直打颤。格里弗斯关了花洒往浴缸里一扔,然后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头发,逼她抬头看着自己。
“还敢反抗我么?”
纪暖颤巍巍的吸了口气,缓缓摇头。
不管敢不敢,她现在除了摇头,什么都做不出来。
她好痛……
好害怕……
云川……
云川啊……
格里弗斯收紧手指,纪暖觉得头皮很痛,微微睁开眼看着他,也看到了他脸颊上一道半指长的伤口,浅浅的,还不如她用指甲挠的。
钢管刺下去的时候,只有翘起的铁皮碰到了他,才划出这样一个小伤口。
可惜功亏一篑,她惹怒了格里弗斯,已经没有机会了。
看到她哭成这样,又怕成这样,格里弗斯松开她的头发,硬是将她扯起来往浴缸上一推,纪暖被冰凉坚硬的浴缸硌了腰,疼得飙泪,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背后猛地一凉。
意识到身后那人要做什么之后,她惊恐的尖叫起来“不要——!”
576 逃窜
格里弗斯不忍了。
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实际上惹毛了就会变成一条疯狗,纪暖的刺杀触到了他的底线。
原本他对纪暖是没有什么特别想法的,可是,他是在惊险刺激中寻找快感的人,纪暖现在这么惨,正合他的胃口。
纪暖被他按在浴缸上,耳鸣之间隐约听到身后皮带声响,她挣不脱,只剩下了哭。
反抗不了……
不要……
她不要被敌人侵犯……
云川知不知道她在这里?知不知道她有多生气,多愤怒,多想他……
得知他投敌之后,她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什么保家卫国、保卫平民都是借口,什么牺牲少数保全多数也全是理由,她之所以来到这里,之所以对他开枪,只是因为喜欢他。
她以为他在作孽,以为他爱上了别人,所以她才想杀了他,只在心里留下他最疼爱她、最忠于国家的样子。
现在,终于遭到报应了……
她自私的喜欢终于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云川,云川,云川,云川……
滚烫的眼泪潸然落下,滴进浴缸里,冷意过后,烫伤更痛,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肩膀。
就在格里弗斯贴近她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格里弗斯箭在弦上,闻声大怒,可那敲门声越来越急,连电话也凑热闹的响起,一时之间,他还真没办法不管。
他站起身,像丢件垃圾一样松开纪暖,起身出门,纪暖立刻推开浴缸蜷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害怕?
“秘书长,有命令……”
外面的人语气急促,语速也很快,说了什么,纪暖也没听清,但格里弗斯听完以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反手关上门,然后在房里来回走动换衣服。
不多时,他一脚踢开浴室的门,吓得纪暖一个瑟缩。他走过来,抓着她的头发,咬牙切齿的说道“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不然我就把你扔到下面做公厕。”
说完,他松开手,大踏步的离开了浴室。
听到外面的门“砰”的一声关上,纪暖慢慢抬起头,乱发下是一双怨恨的脸。
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等死吗?
她才不等!
再不离开,她真的会完蛋,格里弗斯不会对她手软的!
纪暖忍痛爬起来,肩膀痛的撕心裂肺,手臂也举不起来。
她哆嗦着开了冷水,站在冷水下把那身薄薄的家居服脱下来,上面沾了摩擦破皮的血和因为烫伤溢出的皮下组织液,每碰一下都跟剥皮差不多,她疼得跪下,浑身都在抖。
好不容易把家居服脱下,她踉跄着去衣柜里找了薄绸睡衣,那是丝绸的料子,贴着伤处不会引发太严重的排异反应。
房里没有药,房门也打不开,她包扎好伤口穿好衣服,一番小动作下来,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半跪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人来客往的会场,眼泪潸然而落。
二十层楼的高度,她要怎么联系到百里云川?月升初一也受伤了,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从天而降,把她带走了。
她相信格里弗斯说的是真的,国际社会已经分崩离析,华夏之外已经没有国家了,既然潘多拉不甘于沉默,那就说明,他们的对手只剩下华夏仅存的军方了。
只要灭掉格桑,潘多拉就是这个世界新的主宰。
当然,他们会留下平民,只有统治者没有被统治者,那像什么样子?
她干不过格里弗斯,留下来只是被他折磨,可要离开这里,也无法硬闯出去——那样只会更加激怒他,进而让自己倒霉。
不过……
纪暖听着房里空调呼呼的声响,蓦地回神。
她一向是野路子出身的,干嘛走正门?
她挣扎着起身,来到浴室仰头。
通风口太小,她上不去。
在房里继续寻找,依旧没有能逃出去的通道。她泄气的看着这个高规格的囚笼,肩膀痛的像火苗在舔。
冷汗一颗颗的往下滚,她紧紧的抓着地毯,把厚实湿润的地毯抓出了狰狞的褶皱。
忽然,她瞧见了一个边界不甚清晰的线,掀开地毯一看,她不由得捂住了嘴。
地毯下面,居然有个空心板!
板子的把手是凹进去的,纪暖跪在一旁,抓着把手往上一提,打开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洞呈现出来,洞里是楼下房间的俯视图。
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洞,但是,已经足够了。
纪暖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
她要逃走,离那个危险的金毛远远的!
洞口正对下一层的大床,纪暖控制着角度跳下去,没让自己受伤,可肩膀的灼伤受了震动,疼得她浑身直冒冷汗。
落地以后,房里没有人,纪暖挣扎着走到门口,听外面的动静。
走廊上安安静静,想来这一层跟上一层差不多,都是高层住的地方,比较安静,而这房间的主人应该是去参加婚礼了,所以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因为安保重心转移了场地,纪暖明显感觉到外面没有那么多人,她谨慎的开门往外看了一眼,不见人,但要是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跑出去,还是会被抓走的。
她关门回到房里,仰头看着头顶的空洞。
格里弗斯会杀了她的。
要怎样才能联系上裴凉?
要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她知道错了,再也不会刚愎自用、错估敌情了,被格里弗斯压在浴缸上的时候,她才明白裴凉和月升初一让她留在安全之地的心情。
留在格桑固然会被严加看管,但总好过留在这里前途未卜。
就在这时,脑袋蓦地钝痛,仿佛被重锤砸中,纪暖一个不查,两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倚着墙壁软软的倒下,失去了意识。
她不是超人,三番两次的折腾,加上体力耗尽,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
在昏过去之前,她的视线落在了床头的一张照片上,心中大撼,可最终还是无力的合上了眼。
倒霉。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下真的要领便当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577 监禁
她看到的是百里云川和东琉璃的婚纱照。
由此推断,这里应该是他们两个的婚房。
待她睁开眼,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就明白先回房的是东琉璃了。
这是个纯白的囚笼,没有栅栏,只有一面代替了栅栏的玻璃。
纪暖看着身上白色的拘束衣,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
“醒过来了?”一个由广播音箱播放、有些失声的男声在这个小空间里响起,带了点揶揄和残酷,“你像只老鼠,很会打洞。”
纪暖被那声音激的一颤。
说话的是格里弗斯。
她扭头看着四周,在一方天花板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几乎要和墙壁颜色融为一体的音箱,肩膀不住的起伏。
那一壶热水真的把她浇怕了,她现在又落他手里了。
他想怎么折磨她?
自己被关在这里,有谁知道?
见她发抖,格里弗斯阴恻恻的笑“暖,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走之前,让你老实呆着,不要到处乱跑的吧?你看看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纪暖后退倚着墙壁,不愿意听他的话,深深地低头,想把头埋进膝盖。
实际上,她心里却渐渐的明白过来。
自己被关在这儿,穿着拘束衣,但并没有被虐待的迹象,说明她被人发现之后就被关在这里了。
如果格里弗斯能全权把控,估计还会将她带回房里折磨,可是他没有。
这是不是说明,她被关在这里,并不是格里弗斯的意思呢?
能压过格里弗斯一头的……
纪暖想起了在婚礼上拿着话筒气定神闲的那个男人。
潘多拉执行官,卡伦~怀特海德。
他也是知情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不过,表面上没必要再忤逆金毛,不然倒霉的还是自己。
认清形势的纪暖老老实实的当她的可怜人,一动不动的缩在原地,随便金毛怎么骂她。
挨骂她能忍,挨打她不行。
金毛骂归骂,说得再难听,也动不了她一根手指,最后撂下狠话偃旗息鼓。
空间里安静下来之后,纪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里肯定有摄像头监视,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就地躺下,暗暗养伤。
身上有一股药味,大概在换上这身拘束衣之前,有人给她的伤口涂了药。
涂药她也能理解,只是……
潘多拉为什么要关着她?
难道又想用她当什么人质,引卧底或是初一出来么?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纪暖肩膀疼,脑袋也昏,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在她似醒非醒的那一阵,她感觉囚室的玻璃前好像站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嘴巴在动,可她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最终仍是沉沉睡去。
潘多拉对她这个俘虏挺善待,不短吃不短喝,甚至还让医生每天来给她看肩膀。医生淡定的解开她的拘束衣,给伤口敷药,纪暖扭头看过,知道自己的肩膀算是破相了。
本来脸就不怎么样,现在身体也丑陋成这个样子。
热水浇在了她过去替那蓝挨得那一枪上,开始几天长了粉色黄色的水泡,又疼又痒还烧心,医生给她敷上了绿色的药膏,厚厚一层,多少缓解了她的疼痛。
金毛在她醒来以后说过一次话,第二次是在几天之后,他站在了囚室外,眼皮半撩的看着她,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看样子你好多了。”
纪暖问他“所以你要带我出去了么?”
“算你好运,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纪暖心里有数哦……把她关在这儿的人还不放她走,金毛也没办法把她弄出去,即使他恨不得用眼神弄死她。
“但是,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不用怕了,暖,”他忽然贴上玻璃,声音穿过来有些朦胧,“你最终还是会落在我手上的,绷紧皮,好好的等着我。”
纪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金毛已经走了。
她颓然的倚坐在墙角,看着这间终日明亮的囚室。
她只能从三餐推测自己已经在这儿呆了四天,在这四天之中,除了医生和金毛,她期待的那个人一直没有来。
纪暖在眼前被抓走,穆中尉也很过意不去。
当初他们四辆车被对方三辆车追,已经有一辆被击毁,只剩两辆,本来可以消灭对方,保护队员们万无一失的,可谁知道,头先被击毁的车子不过是潘多拉故意麻痹他们,为的就是掩盖早就布下的陷阱。
他们中了招,顾原受重伤,纪暖被抓走,现在,一行人只能放弃绮桦,按照最初的约定来到章西。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他们等来了开车过来的月升初一。
谁也不知道他这四天是怎么过来的,反正穆中尉见到他的时候,他依旧是一身黑衣,要不是知道他受过伤,他们谁也看不出初一像个重伤未愈的伤患。
得知纪暖被抓走,月升初一没有什么反应,他在人前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再加上戴着口罩,别人就更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在想什么。
他沉默一阵,用和过去无异的语气说道“不能让她留在那里,我去救她。”
陈镜杭立即站出来“我也去!”
陆国涛和杨敬轩、萧亮也都举起手。
副官罗君白不吭声,因为穆中尉还没发话。
顾原也没吭声,因为他还昏迷着。
月升初一摆手“不,你们另有任务,杨敬轩,你和萧亮、陆国涛、顾原守在章西,你们是章西出身的特别小队,应该熟悉这里的环境。”
杨敬轩和萧亮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点头应下,陆国涛不明所以,但也点点头表示遵命。
“穆中尉,你和罗副官回格桑城去,转告总司令,就说……”顿了顿,他眼神一黯,说道,“就说潘多拉拟对格桑发动总攻,必须做好防范,章西是他们的退路。”
穆中尉一愣“什么……我知道了……可你怎么知道的?”
月升初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扭头看着陈镜杭“要跟我走的话,现在就得离开了,此去凶险,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是我自愿,不需要什么保证。”陈镜杭挎上枪,看着一旁的伙伴,对他们敬了个军礼。
气氛突然就萧瑟起来,穆中尉抿着嘴唇,刚毅的下巴微颤。
最后,余下的人齐刷刷敬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578 隔离
在白色空间里不知时日,纪暖记到第五天就记不住时间了。
不过,肩膀的伤已经好多了,医生上药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看,看到了一片狰狞的烫伤,过去那枪伤倒是看不清楚了。
她伸手抚上肩膀,合起双眼,眼眶微烫。
潘多拉到底要把她关到什么时候……
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纪暖咬紧牙关,深呼吸,不让那颤抖显露出来。
被关押的这些天,没有闲杂事务需要她操心,她有更多的时间专注自己,回忆过去,可越是回忆,她的脑子就越乱。
明明眼前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可她却能看到炮火连天的城市和遍地的鲜血,有时将梦将醒,还能看到已经死去的人。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过去那如附骨之蛆的ptsd,再度向她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或许她应该感谢金毛,因为他虐待自己留下的伤痛,让她在现实和虚幻之中暂时保持着理智。会痛的时候是现实,不会痛的是虚幻。
但也正因为看到了过去的人,纪暖才更能明白生命的可贵。
她被那么多人保护着,才可以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没有变成行尸走肉,她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同伴们的牺牲。
她不要变成一个神经病。
她会活下来,宰了格里弗斯,救出百里云川。
纪暖的变化,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但真正知道她有精神病的人,只有一个人而已。
开完扩大作战会议回来,东琉璃回房,发现百里云川正坐在床边发呆。
她脚步顿了顿,抚了抚头发,然后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上去“云川……想什么呢?”
即使互为仇敌,也没有人能否认东琉璃是个存在感极强的美人,那蓝那样的身世,她配他也是门当户对,绰绰有余。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她将是华都最幸福的小公主。
只可惜,哪有那么多“如果”?
不过现在,不管用了什么办法,她和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结婚了,在一起了,这多少让她觉得安慰。
百里云川没有躲开她的手,任由她搂着自己的脖子,声音清清淡淡,几乎没有感情“没什么……怎么一回来就这么粘人?”
东琉璃凑过去,一张如花般的小脸在他脖子上轻蹭“你真的是我丈夫吗?我总觉得好像在做梦,每天睁开眼睛,都怕这一切不是真的。”
百里云川好笑的拍拍她的手“真是孩子气,都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还没有习惯?”
“不习惯,不习惯……”
百里云川拉着她的手,让她顺势跌进自己怀里,想要吻下去,可东琉璃却是在他的吻落下来时猛地别开脸,然后起身,躲躲闪闪的说道“饿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两人结婚以后,还未曾有过肌肤之亲——除了婚礼上那个誓约之吻。
不是百里云川不肯碰她,而是她自己有心病。
她在建福区跟纪暖坦白过,自己被纳兰正德强暴,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博取同情,而是真的。
虽然很想跟百里云川建立更深的关系,可东琉璃发现,自己没办法过了自己那一关。
哪怕只是被抱住,她都会害怕,她没办法被动,主动也主动的有限。
百里云川也不是急色的人,她不愿意,他也尊重她的意愿。
只是……
他想起了因为妄图逃跑而被关押起来的纪暖。
纪暖对他来说只是前女友,可有可无,他不排斥跟她亲热,也不会因为她的遭遇就妄自行动。
他对她的感情是淡淡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是淡淡的,提不起兴趣。
就像这些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开会开会,该回家回家,该睡觉睡觉,没有失眠也没有暴躁,心情十分平静——
平静的就像死水一样。
有时候他会想起纪暖这个名字,想起她来到病房大胆的吻他,他不排斥那种刺激,可这并不会让他因为一个吻就去把她救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像被磨平了一样,没有起伏,也没有风浪。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卖国贼,可心情还是那样平静。
他有自己的理由。
为了尽早结束争斗,投靠胜算较大的一方,有什么不对?
东琉璃见他沉默,心里有一点忐忑。
两人吃饭,锻炼,洗澡,睡觉。
百里云川上床之后,她脚尖在地毯上磨蹭着,最后说道“云川,我去找本书看,你先睡吧。”
“好。”他连质疑“这么晚了还找什么书”都没有,爽快的接受了。
离开房间之后,东琉璃的笑脸冷却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来到了格里弗斯的门外。
格里弗斯刚从关押纪暖的地方回来,心里畅快的不行,听见门铃,透过猫眼一看,冷笑变成了微笑,他打开房门。
东琉璃没有客气,二话不说走进来,格里弗斯关上门,抱着手臂看她。
“大小姐,如此良辰美景不去享受,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东琉璃扭头看着他,眼神如刀“你到底给了他什么暗示?为什么他整天都那么没精神?”
格里弗斯一笑“哪方面没精神?”
东琉璃抓起床上抱枕扔他“你少跟我贫嘴!我要的不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啧啧,这要求可不容易达到啊。”格里弗斯接住抱枕放回去,在沙发上坐下,“你以为他清醒时候会允许你接近他?他那么刚烈的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出卖了军队,还会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的待在你身边吗?有舍才有得,知足吧。”
“……”东琉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就是不能接受。
每天看着百里云川若有所思、即使他在自己身边,她也要时时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离自己而去。
“你的催眠术到底行不行啊!他现在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格里弗斯耸耸肩膀“他已经过了最初的反抗期,待这段沉淀期过去之后,就能进入修复期,到时候,纪暖就永远的埋葬在他心里,他就完完整整的属于你了,这样不好么?”
“他沉默只是因为处于……沉淀期?”
“你比我更懂催眠?”
“……”东琉璃有些心烦的叹了口气,“我暂且信你,但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
“尽管放心,相信我的能力。”
579 计划
催眠是东琉璃让格里弗斯做的。
当百里云川落到他们手里的时候,宁死不屈,为了保住他,且从他口里套出有用的情报,他们想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
最初纪暖遇见他的时候,催眠才进行到初级阶段,所以百里云川记得他们的过去,记得纪暖对他意义非凡。
只是后来,催眠循序渐进,他开始遗忘。
格里弗斯的催眠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从最细微处着手,时软时硬,玩弄人心于鼓掌之中。
在最初的反抗期,他会有选择的打乱或抹消百里云川的记忆,这时候,被催眠者的反抗是最激烈的,当然也要配合一些镇定药物。
等度过这个阶段进入沉淀期,被催眠者的精神根基被动摇,开始进入长时间的沉默,尝试着拼接自己的精神和记忆。
沉淀期过去以后就是恢复期,此人已经被彻底洗脑,接受现实,被摧毁的精神进行自我修复,当然修复出来的也是畸形记忆。
基本上进入恢复期的被催眠者已经等同于洗脑成功,当初他给初时洗脑,让他以为自己比实际年龄小四岁,也是这样一个阶段。
当时初时的年纪小,洗脑很容易就成功了,这让潘多拉多了一个无比可靠的助攻——月升团。
只可惜这对兄弟相认得太早,都是因为纪暖那女人拿着钻石扣从中作梗。
东琉璃离开之后,格里弗斯从怀里摸出那条钻石扣项链,想着被关起来的纪暖,脸上有阴狠轻快的笑意。
在东琉璃和百里云川结婚的时候,百里云川还在挣扎,但却远远的站着,没有向她走近一步。
他真想看看,被摧毁了精神的百里云川,再见到悲惨的恋人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纪暖这个小贱人,现阶段没什么比折磨她更有意思的事了。
格里弗斯摸摸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决定去会会她。
广播中传出电流声,纪暖惊醒,抬头看了摄像头一眼。
格里弗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晚上好,亲爱的暖。”
纪暖只觉得一阵作呕,好歹是忍住了没有吐,只瑟缩着倚着墙角,静静聆听他的鬼话。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有没有反省过自己的过错?”
反省?当然有反省过。
既然钢管刺不死他,她就应该用那壶热水浇下去,毁了他的脸!
“看你表情还是很不服气,要不要出来继续切磋?”
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上面的人不开口,他也没办法放她出去。
纪暖知道,也不理他。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亲爱的?”
听到他在广播里没完没了的聒噪,纪暖环着自己的手臂,指甲轻抠烫伤的肩膀,一阵阵的疼痛从伤口蔓延,通电一样延伸向四肢百骸。
这家伙可真闲。
不过,这也说明潘多拉组织目前也比较闲,还没有去做攻城掠地、专门给军队添堵的勾当,不然的话,这金毛哪有时间跟她瞎掰扯?
她保持着镇定,闭眼平复自己的心情。
因为纪暖穿着拘束衣,手脚都裹在衣服里,格里弗斯又不会透视,不能从她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剖析她的心理,还以为她被关的麻木了。
见她一副迟钝的蠢样,他还真有点可惜:早知道上面要把她关在这里,他就不该把事情闹大。
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隔着电线刺激她,这让他的快乐大打折扣。
废话一通,格里弗斯终于走了,纪暖稍稍松了口气,在衣服下紧了紧拳头。
伤口愈合不错,力气也在恢复中。
只是这一回,她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潘多拉为什么把她关在这里,连格里弗斯都无权释放。
那个叫卡伦的执行官……
到底在想什么?
好担心军区的情况,研究所被内奸毁掉,疫苗也不见踪影,军区内部大概也有人混进去了,一再的挑拨军队和月升初一……
还有外界。
难道真如格里弗斯所说,华夏之外的地方早就沦陷了吗?
要是这地球上只剩下格桑那一块净土,如果被攻陷,潘多拉就真的主宰这个世界了。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她也想明白,军队为什么不会把这么严峻的形势透露出来了。
平民的觉悟没有那么高,要是让他们知道地球上已经无处可去,估计他们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结伴去城外向潘多拉投降。
军队艰难的隐瞒着这个绝望的事实,压力最大的肯定是百里春眠。
她不仅要管理各怀心思的部下,还要担负起仅剩国民的未来生存大计。
去往章西逃难的时候,纪暖曾经想过,北省可能是华夏的最后一道防线,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百里春眠,的确是个铁娘子,在海陆军全线覆没、局势严峻到让人绝望的时刻,她巍然不动,镇守着华夏最后一座城,保护着最后的幸存者们。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慌张。
想起离开城市之前,总司令替她保管的蓝手帕,纪暖暗暗咬牙,将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撕开。
尖锐的刺痛让她头脑瞬间清明。
他们还没有输。
他们也不能输。
活着,打败,拯救。
她不会在这里倒下。
外面不止有总司令,还有江河湖海,还有穆中尉,还有裴凉陈镜杭顾原……姑且把月升初一也算上。
还没到最后,他们还没有输。
新伤口的血很快就浸染了拘束衣,血迹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她不会疯,不会疯的!
她要清醒的和潘多拉做对抗!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这晚,纯白的背景突然暗淡下来,囚室的玻璃外出现了一个穿着银白色制服、连胸标底色也是银白的男人。
这种颜色,整个潘多拉就只有一人配的起。
纪暖慢慢从角落里抬起头,看着这个第二次见面的男人。
卡伦~怀特海德,终于出现了!
有了前次刺杀失败的教训,纪暖不敢过多流露出情绪,只隔着玻璃,定定的看着他。
这个皮肤过分白皙的年轻男人除下手套,伸手在玻璃上按了一下,玻璃识别完整的掌纹自动解锁,从中间打开。
他走进来,蹲在纪暖面前,细细的打量她的脸。
末了,忽然说了一句:“那个叛徒好像还挺在乎你的。”
纪暖心提到嗓子眼儿。
那个叛徒,谁?l0ns3v3
580 狙杀
穿着拘束衣的纪暖就像个蚕宝宝,别说拔枪打人,就是踢一下腿都不可能。
这白净的执行官并没有公主抱的打算,亲自动手拉开了拘束衣背后的拉链,把纪暖从衣服里牵出来。
除了拘束衣之外,纪暖就只穿着单薄的白色抹胸和小短裤,穿着这身短打扮都能直接去练体操了。
当然,露出来的皮肤多,她身上的伤也很明显,被烫伤的左肩和脖子,连同半片后背,全都清晰的暴露人前。
执行官的视线只落了片刻就挪开,牵着她往外走,纪暖想扑过去勒死这个罪魁祸首,但身上的烫伤时刻提醒她要慎重,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出去。
离开了那个纯白的囚室之后,外面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守卫,手里抱着造型奇特的枪支,枪口无一例外,全都对着她。
纪暖庆幸自己没有冲动,不然她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欲成大事者能屈能伸,先保住小命要紧。
执行官只牵她走出来,剩下的路就不碰她了,纪暖只能跟着他往外走,对比身边那些制服裹到脖子的守卫,她穿的实在很清凉。
不过,现在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执行官一路带着她往外走,这里的建筑结构不属于她知道的任何一处,走廊也没有观景玻璃,而是全封闭的钢板,纪暖赤脚踩着冰凉的地板,那凉意一直渗透到心里。
这家伙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那执行官终于停下来,摘了手套,用掌纹打开一扇很高科技的拱形的金属门,然后站在一旁,示意纪暖进去。
纪暖没别的选择,只能进门。
执行官紧随其后,守卫留在门外,大门关上。
这是一间相当炫酷的房间,四面墙壁和地板房顶都是透明材质的,也不知道其中是什么原理,遍布空间的蓝色光线像会呼吸一样变换着路径,就像一张错综复杂、网罗万象的庞大的网,她有种身处科幻电影的太空舱的错觉。
因为蓝光闪得太快,纪暖看多了纯白,觉得有点恶心,眼前出现了重影。
她用力攥紧拳头,才没让自己的紧张和不适表现出来。
执行官也相当大胆,居然敢背对她走,他来到一个操作台前,不知在上面干了什么,然后,一簇蓝光忽然笼罩住了纪暖,紧接着,周围的蓝光忽然切换了模式,开始杂乱无章的闪现起来。
纪暖有点方,不由得后退一步:“这是什么?”
执行官转身,倚着操作台,淡淡的说道:“人类大脑动态模拟实验室。”
“这蓝光……”
“是用电流模拟的神经脉冲,”顿了顿,他说道,“这是你的脉冲。”
那语气仿佛“这是你的益达”。
神经脉冲都能被映出来,也不知道他能从这脉冲里看出什么。
纪暖有种被扒光的感觉,再度后退躲开了头顶的蓝光,蓝光找不到人,房间里的电流闪了闪,自动停下,整个房间自动变成柔光,板材也不再透明,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房间。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执行官自顾自的说道:“正因为神经脉冲的独一无二以及不可复制,人类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思想,每个人都不尽相同,只有死亡才能让它们归于平静。”
“……”这邪教头子到底想说什么?
纪暖还记得九井水曾说过,潘多拉研制病毒是为了改造人类基因,实现无病无灾不老不死,结果中途出了岔子,病毒变成了超级病毒,还是没有疫苗的那种,想象力天马行空、思想变态歹毒的执行官也没有浪费,使病毒物尽其用,终于造成了今天的这个局面。
说到病毒,怎么又跟脉冲扯上关系了?
看到纪暖不明所以,执行官慢慢向她走过来。
“但是,被索兰姆感染之后,人类大脑会变得极度兴奋,即使死亡也不能让脉冲停止,这不就是另一种方式的永生吗?”
是……是吗?
这人是不是搞研究搞到脑袋秀逗了?
行尸走肉也算活着?那他怎么不自己去变一变?
“当人类感染索兰姆、神经脉冲达到巅峰值之后,人体的各项机能以及潜力都被发挥到最大,只可惜这个转变是不可逆的,转变后的人体也无法控制。”
执行官说着,伸手搭在纪暖的肩膀上。
他总是戴着手套,大手隔着材质与制服相似的薄手套落在纪暖受伤的肩膀上。
纪暖想躲开,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时,她有种莫名的畏惧,两腿像生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他说:“我们本可以和平共处,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说着,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臂缓缓往下滑,最后落在她的手腕上,抓着她的手猛地往前一拉,让她露出手上的那枚戒指。
这是纪暖和初一订婚以后,初一硬给她戴上的。
“你说,他会不会来呢?”
纪暖用力甩开手,瞪着他:“你别打错算盘了,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要不我们赌一赌?”执行官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如果他来了,我就放你走,如果他不来,我也放你走——不过,你大概要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身边了。”
森冷的声音仿佛毒蛇在游动,纪暖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其实这话,放在过去不算什么,她不怕。
可是现在,被关了那么多天,她的精神饱经摧残,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那执行官不过是恩威并施,她心里就开始打鼓,胡思乱想。
潘多拉被月升团背叛,执行官要找月升初一的麻烦,但是他抓不到目标,就把她抓来,引蛇出洞。
要是初一来赴约,不管结果如何,他会放了她。
要是初一不来,他就让她变成丧尸。
自己的小命,捏在初一的手上……
不不不……
不是的……
这是执行官在偷换概念,她的生死是掌握在他手上的,跟初一来不来没有关系……
纪暖好不容易理清思路,然后看着执行官,说道:“你引他出来之后,要怎样?”
“你很感兴趣?”
“至少跟我有点关系,我想知道。”
在她表现出虚心求教的时候,执行官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他好心情的点一点头:“他是个大张旗鼓的背叛者,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那可就不好了呢,你说,我该怎样罚他?”l0ns3v3
581 操戈
纪暖没有他那折磨人的变态嗜好,只是被他的说话声搅的心神不宁,她低下头掩去自己的情绪,手指却不安的转着那枚戒指。
执行官看了她一眼,这个淡薄的精灵一样的男人唇角微勾。
白色最是纯净,也最容易染上颜色。
看了这么些日子的白,纪暖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容易受到心理暗示的阶段,他没有禁止她和格里弗斯的接触,也是为了让她时刻处在提心吊胆之中,使她心里更倾向安定的选择。
她之所以答不出,也是本能在保护。
现在的纪暖,已经是个合格的人质了,让她跑她都不敢跑。
纪暖丝毫不明白这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要是明白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不得不说,恩威并施、连哄带吓的办法确实好用,再出门的时候,纪暖已经被晃的有点神经了。执行官还是不给她穿更多的衣服,把她重新送回监牢里。
纪暖以为,处理叛徒这种事一般都是私下做的,待她晚上被押送到出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真是低估那执行官了。
新华都和潘多拉的地下基地相连,她被带到了一座类似国家体育场的大看场。
看场里漆黑一片,只能勉强看清五指,几个守卫把她押到台上,纪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有些心慌的看着四周。
这是要干嘛?
守卫下台之后并未走远,站在一旁举枪对着她,红外光瞄准镜的点照在她身上,纪暖站着,口舌发干。
不多时,场上灯光交织变亮,最后打在她的跟前,穿着制服的执行官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灯光下:“他答应要来,你不用死了,是不是很高兴?”
会场很大也很安静,执行官一说话,在这里就像有了回声一样。
纪暖心如擂鼓。
潘多拉这么快就联系上月升初一了?
那家伙还答应要来?
这个白痴!他来干什么!
装作没收到信息或者干脆不要管她不就行了么?
执行官根本是存了杀心要置他于死地,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的军队需要他!
她只是个拖后腿的俘虏罢了!
这时,安静的会场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灯光往上打,落在了最近的看台上,一群组织高层都来了,也不知胸章是什么材质,光线越暗,胸章上的蔷薇就越显眼。
百里云川和东琉璃赫然在列,连金毛也来了。
她的目光和百里云川有一瞬间的交汇,可他漫不经心的移开了,专心照顾着身边的新娘。
纪暖看得心口疼。
他那样自然镇定,和过去的他别无二致,只是身边换了个人罢了。
看场很大,人不多,不过十几个看客也足够了,有的热闹不一定要人多才算热闹。
这里这么深,月升初一要是来了,肯定不能轻易走掉,看场汇聚这么多高层,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就算是杀手团的no1,也不一定应付得了。
纪暖陷入了一种矛盾的纠结。
她应该是希望月升初一去死的,可是……
灯光重新集中在看台上,照不到的地方陷入一片黑暗,仿佛一只潜伏的巨兽,随时都能吞噬掉她。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灯光照的雪白的脚尖,凉意从脚底上升,冷的她止不住的哆嗦。
太疯狂了……
她要疯掉了。
就在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时,看场的门打开,一束耀眼的光从门口照进来,一人逆光而行,背后抵着数条枪,当那人一步步的走上看台、脸在灯光下渐渐显现出来之后,纪暖愣愣的看着他,指甲扣进了手掌。
看场一阵小规模的喧闹。
真的来了。
这个白痴。
月升初一依旧是一身黑,举着两手,一只手里挂着黑色口罩,他将自己完全的暴露在枪口下,脚步丝毫不乱的走过来。
看到纪暖的时候,他问了一句话,这句话让纪暖的眼泪决了堤。
“冷不冷?”
纪暖站在原地,浑身颤抖。
“谁要你管我……谁要你假好心!谁让你来的!”
“对不起。”
他上前一步,想要摸摸她的脸,可红点立刻落在他跟前,不准他前进一步。
两人隔着几步远,相对而立,无法再前进一步。
这时,执行官拍拍手,就在这会儿功夫,他已经从台上转移到看台,看得出他还是畏惧月升初一的。
“好了,月升初一,既然你遵守约定过来了,我们就继续往下谈吧!”
月升初一扭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瞳像黑洞:“怎么谈?”
“你背叛组织,连月升团也不要了,居然跟军队同流合污,还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他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大有把握全场的架势,“想必你也很清楚此行的后果。”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话,他一直听别人说,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说的一天,“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军方的人质而已,放她走。”
纪暖看着他,滚烫的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只有身临其境,才会知道这些话有多么难得,若非十分在乎,怎么可能以命换命?
可是,他的在乎给错了人。
她不是他的妹妹,钻石扣是初时的。
她也不满这桩婚姻,她是被逼的。
她想把戒指摘掉,扔到他身上,让他滚,滚的远远的,她不要欠他人情,不要他来救她,可是,话到嘴边,看见他那义无反顾的神色之后,她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她没有那个勇气。
她贪生怕死。
她还在恨他,恨他害死了那么多好人……
不要……
她不要变成一个口是心非的卑鄙小人……
说话呀……说话呀……
求求你了,老天爷,让她开口说话,把他赶走吧……
她已经受不住良心的煎熬了。
可是她开不了口,只能张着嘴巴,颤抖的看着他面向执行官,表情坦荡,眼神清明。
执行官扫了纪暖一眼,心中极为畅快。
“可以,”他心情甚好的开口,“最后一程让她送送你,这主意应该算得上仁慈吧。”
纪暖瞠目,看向执行官的方向。
他说什么?
执行官打了个响指,便有一人将一把三棱军刺送到纪暖脚边,然后退下,灯光集中照亮两人的脸,纪暖看着那把军刺,仿佛见着了洪水猛兽。
那人什么意思?
让她……送他最后一程?
月升初一却没她那么激动,表情一直恬淡,温声细语的告诉她:“捡起来,杀了我,你就可以离开了……你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吗?”l0ns3v3
582 手刃
“……”
纪暖做不到。
她做不到。
做不到。
她背着手,缓缓的摇头,脸上已被泪浸透了,看起来越发的苍白可怜。
内心的天人交战、巨大的痛苦,纪暖颤抖着咬牙,不愿意对他刀剑相向。
这时,鼻腔涌出一阵铁锈腥气,两三点鼻血滴到她的脚背上。
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抉择,身体率先崩溃了。
她眼前一花,鼻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她身上只有裹胸和小短裤,那血迹越发明显,滑下去的轨迹在她身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线。
纪暖捂着鼻子,头脑发昏的后退一步。
“不准退。”
执行官话音刚落,两点红光就落在她脚跟后,紧接着,两颗子弹“噗噗”的打在地板上。
子弹弹起划出的滚烫气流从她脚边擦过,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肩膀颤抖的看着面前的月升初一。
错了,一切都错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惜造化弄人,她的命运已经跟这对兄弟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是她的一念之差,导致了初时的悲剧。
现在……
军队需要他,她只是一个麻烦的累赘罢了。
欠了初时的孽债,是时候偿还了。
纪暖深吸一口气,柔软的手指卷起地上沉重冰凉的军刺,她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似乎无法承受住这杀戮和沉重。
初一原本还在担心她下不了手,但是现在,他松了口气。
对,就是这样。
走过来,刺进去,她就能够得救了。
在危难当头的时候,人的选择无比尊重内心的真实想法,想他堂堂月升团团长,连任这么多年,面对她手里的凶器,却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不管怎么伤害她,折磨她,他始终手下留情,保全她的性命。
她是不是他妹妹,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她对自己而言果真是重要的。
纪暖抓着军刺,视线扫过看客,最后停在了百里云川身上。
百里云川的目光沉静如水,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明明被他拯救了那么多次,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纪暖收回视线,看着初一,咬紧牙关。
手里的军刺突然调转了方向,直刺向她自己的胸膛!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初一。
他额上浮起一层冷汗,亮晶晶的,显得他皮肤白的珠贝一般。
他的气息很强,近身散发着微热的汗味,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深沉。
纪暖愕然的低下头,发现手被他紧紧握住,军刺的尖端没入他的胸前,涌出的血浸透了黑衣,正源源不断的侵染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暗红的血,滴滴答答,很快就在地上积出一小块血泊。
“……”
他动作那么快,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太过震惊,纪暖根本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的看着他对自己微微一笑,然后身子一错,重重摔倒在地。
胸口恍若被重捶一下,军刺从她手里掉在地上,她睁圆了眼睛,扭头,缓缓跪地,不知所措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初一。
搞什么……
错了吧……
她要杀的是自己,不是他啊……
“喂……喂……”
她手落在初一的身上,抓住他的衣服摇一摇,没有反应,她加重了力气,他还是沉重的伏在地上,没有生息。
“月升初一……你在干什么……喂……快起来……”她惶惶的晃他,越来越用力,“谁要你死了……你别这样……喂……你起来!我不是你妹妹……我不是……错了……不对,不对……你怎么能这样……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啊!”
她越推力气越大,越叫越失控,最后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月升初一怎么可以这样死掉?
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要他一命换一命,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见到纪暖状若疯魔,守卫自发上前将她拉开,一人上前检查,然后对高处的执行官躬一躬身:“确认死亡。”
一句话,四个字,重重烙在她的心上。
满腔的怨恨,戛然而止,连个征兆都没有。
他死了,她该去恨谁?
胸口闷痛得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是缺氧,最后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对着自己沾满血腥的手嚎啕大哭。
潘多拉够狠,杀人诛心。
是她自己太软弱,没有反抗的勇气,才会让初一陷入这样的境地。
他是替她死的。
初时也是替她死的。
两条命,那么沉重,就算活着,她也背负不起。
但更可悲的是,即使悲痛欲绝,她还是没有对高台上那执行官说出心中怨恨的勇气。
她还是怕死,她卑鄙无耻。
虽然这就是执行官的目的,但纪暖满脸的血泪,哭声过于凄厉,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声波重叠往复,让他觉得很闹心,他挥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纪暖被守卫拖下明亮的台子,眼看着自己和初一越来越远。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那么的单薄。
苦意从心底蔓延到舌根,纪暖突然发了狠,挣出一手,猛地拔出守卫腰间的手枪。
只是,不等她抬手对准执行官,训练有素的守卫已经反应过来,扭了她的手夺下枪,一个手刀把她放倒,轻松的跟喝凉水一样。
纪暖在昏过去之前想,这就是职业和业余的区别,她在这些人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她这番垂死挣扎多少取悦了执行官,他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然后,终于肯从高处下来,站在了台子上……
她在沙漠中行走,身边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天地,忽然,雷霆声动,冰凉的雨水撒在她的脸上。
纪暖猛地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守卫正用湿毛巾敷她的脸。她这么一睁眼,两人对上,纪暖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抓放在一旁的枪。
守卫远比她反应迅速,一把将她按在地上,见她另一只手挥拳打来,他只好丢了毛巾按住她的另一只手。
“放开我!”纪暖头晕眼花,全凭本能挣扎,“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放开……”
“嘘!别吵!”守卫用一只手按住她两手,腾出一只手拉下脸上的面罩,“是我!”
纪暖怔怔的看着那人,胸口绞痛,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
“你怎么才来啊……”
583 反击
给纪暖敷脸的正是早就潜入的裴凉。
纪暖见到他,真正有了归属感,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裴凉胆大心细,居然假扮守卫潜入看场,亲眼见证了月升初一的死亡以及纪暖的崩溃。
见纪暖不再挣扎,他也松开手,给她擦去新泪,心尖有点刺痛。
仇人死了,她也哭的那么伤心,要是换成自己……
她也会为他流眼泪么?
纪暖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自己坐起来,后颈钝钝的疼。
裴凉见状,主动给她揉一揉:“情势所迫,只能动真格的,不然怕别人看出端倪。”
“初一……初一……”她抓住裴凉,发现手已经被洗干净了,她心口一痛,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他怎么样了?这、这儿是哪儿?”
裴凉正色:“听着,纪暖,你被格里弗斯盯上,十分危险,我会送你离开新都,江河湖海在外接应你,你跟着他们回格桑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月升初一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死就死了!”裴凉见不得她那么关心别人,语气生硬,可见她泫泫欲泣,又软化下来,“回去吧,你不适合做这个,回去安安稳稳的生活,不要再……”
“哪里还有安稳?他是我捅的……”一行泪从脸侧滑落,滴在裴凉抓着她的手臂上,她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和痛苦,“我不会再有安稳的生活了。”
“胡说,将来还有好些日子……”裴凉想好好劝她,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得尽快把纪暖送出去,“擦干眼泪,听话,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活着才有将来……月升初一不是你杀的,以后,你总会有机会报仇,但不是现在,起来,穿好衣服,跟我走。”
衣服是潘多拉的守卫制服,纪暖身上只有裹胸和小短裤,可现在,形象这种东西已经没有任何份量了。
她的心都荒了。
裴凉自然也见到她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烫伤,帮她套衣服的动作十分轻柔。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要把她弄出去,如果留在这里,就算执行官放过了她,格里弗斯也会折磨死她的。
他借着职务之便,把纪暖带去地面,现在执行官正想着怎么让初一的尸体发挥杀一儆百的作用,估计不会这么快想到纪暖。
变态的格里弗斯正在想着讨情人欢心,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到她。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裴凉带着她,用混来的胸牌一路通行,眼看到了地面,还差一道门就能离开这个鬼基地了,谁曾想纪暖突然体力不支,稀里哗啦的晕倒在地。
新都与地下基地的交汇处自然是守卫森严,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跑过来。
裴凉无法,只好转身扶起纪暖,拍拍她的脸:“喂喂,伙计,你还好么?”
他用的是英文。
在潘多拉,大多数成员都是外国人,虽然都会说普通话,但日常是用英文对话的。
纪暖的情绪起伏太厉害,精神却是不济,再加上执行官这些日子对她的刻意管制,要不是裴凉带着,她连逃走都不会想,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裴凉见她关键时刻掉链子,心中焦急,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在一旁的守卫围过来之前,他架起纪暖的胳膊,带着她往医务室走,对旁边的守卫说道:“真该死,又一个中暑的弱鸡。”
新华都的建设分走了基地的能源,基地有时会停止冷气供应,中暑并不是稀罕事。
旁边的守卫也没有生疑,只是同情的看着纪暖,然后给裴凉让路。
医务室就一个金发碧眼的医生,裴凉一进去就把她打晕了,他把纪暖拖到床上,摘下她的面罩,焦急的拍她的脸:“纪暖!纪暖!”
纪暖缓缓的睁开眼,又疲惫的合上:“我走不动了。”
“不行!呆在这里太危险了,你……”
“不管是执行官还是格里弗斯,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这里,你可以去做你的事,让我在这儿缓口气……”纪暖费力的撑着眼皮,“要是这样出去,你也会被怀疑的。”
“……唉,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裴凉无力的看着她,他的确是有事要做,而且时间紧迫。
想到这里和门外就一步之遥,稍稍安排打点一下,也没有什么问题,他自己就出入多回了。现在看着纪暖,他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那好,等你休息好了,一定要快点离开这里,别耽误,知道么?”
“嗯……”纪暖沉重的闭上眼睛,“我会……离开的……”
看她实在是没有力气走,裴凉只能先离开。
他前脚一走,纪暖后脚就下床,在医务室里翻箱倒柜,最后从柜子底部拖出了医生私藏的匣子,打开,她拿起一支小玻璃瓶看了看,确定是自己要的东西,然后找了注射器,笨手笨脚的给自己打了一针。
药液融入血液,压制了身上的绵软无力,她把东西踢回原处,穿戴好守卫的制服,然后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脚底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震动,她就像站在一个沸腾的壶盖上。纪暖心里一惊,抱枪跟着一队下去支援的守卫跑,听到了他们的只言片语。
“是哪个傻逼炸了生产区?”
“不是自己人,是间谍!”
“军方的人进来了吗?”
“玛德,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纪暖心里明镜一样,明知下面有危险,仍旧跟着下去。
从刚才裴凉一直看手表、不住的提醒她抓紧时间快点走,还有本应该待在格桑的江河湖海居然就在新都外等她,她就知道这家伙有事瞒着自己,只是没想到他会在今天这种时候动手。
估计自己和初一是一个变数,现在要尽快送走这个变数,继续执行原本的计划。
纪暖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哪怕她会死在这里,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震动还在继续,而且传到这里,说明那爆炸威力很大,而且是连续的破坏。
电梯是不能坐了,药效还没完全发挥作用的纪暖跟不上这队守卫,被落在后面,她正扶着墙壁缓气,发现那电梯居然正在往上升!
“……4,3,2,1。”
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手里的枪重达千钧。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纪暖和面色狼狈的执行官打了个照面!
584 疯子
电梯里浓烟滚滚,执行官一出来就跟纪暖打了个照面。
但是,纪暖穿得太防护,执行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还以为她被关在下面,推开她就往外走。
纪暖抓紧手里的枪,却又听见几声咳嗽。
然后,花容失色的东琉璃也从里面走出来了,直跟着执行官而去。
这两人……
这两人在一起。
那……
百里云川呢?
纪暖转身,端枪扣下扳机,这一枪打在执行官跟前的地面上,他猛地一顿,缓缓转身,看到摘下面罩的纪暖之后,眼瞳微缩。
这女人!
东琉璃也吓了一跳,看到纪暖之后,先是吃惊,然后看向执行官:“看到没有!我说过什么!这女人不除,后患无穷!”
“你给我闭嘴!”
执行官冷声打断她的话,抬眸看着纪暖。
大意了,虽然似乎只有这一个女人,但她手里有枪。
那该死的内奸引爆了下三层生产区的能源,消防警报和器材全被破坏了,再加上火是往上烧的,火势根本控制不住,他们坐疾行电梯上来才能逃过一劫,哪儿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纪暖,难道你就不担心别人么?比如救你出来的同伙,比如纵火的人,比如——百里云川。”
他提到这个名字,纪暖的心都痛起来,她举枪的手抖的更厉害,必须极力稳住才能把枪端起来:“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以为他们能逃出来?哦,恐怕你还不知道,这个基地既然设置在地下,自然有应对火灾的方法,万一火势像现在这样控制不住,每一层就会启动超强化的隔离板,将下面楼层彻底封死。”
这话东琉璃也是第一次听到,她愕然扭头,看着执行官:“可是云川还在下面……”
执行官也不瞒她,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高层都集中到起来么?给区区一个杀手团的首领行刑,犯不着那么大的阵容,在这里还真要多谢那个纵火的家伙,虽然时间有点偏差,但目的总算达到了。”
纪暖心脏骤然一缩,怔怔的看着这个微笑的恶魔。
他……连自己人都下的了手!
果真如九井水所说,这个执行官根本就是个疯子!变态!
东琉璃终于听明白了,冲上前抓住他的衣袖:“你从一开始就想杀了他们!你……你这疯子,神经病!你不是人!”
执行官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一把甩开她,阴恻恻的看着纪暖:“再不快点,时间可就来不及了呢,隔离板可是虎式战车的装甲材质……唔!”
话音未落,眼前火光一闪,执行官倒地,纪暖转身跑进浓烟之中。
她临走前,给了这执行官一枪,无暇理会坐在地上的东琉璃。
纪暖毫不犹豫的就下去了,东琉璃也顾不得执行官中枪死没死,起身就要追过去。
她以为云川可以脱险,这才跟着执行官先行一步的,谁知道,这个神经病根本就是要杀掉所有人!
潘多拉的执行官每三年一选,不得连任三届,卡伦刚上任就搞出了这种事,还把潘多拉暴露人前,高层对他的作风颇有意见。
选举大会即将开始,为了稳坐执行官交椅,他居然丧心病狂的想出这种方法永绝后患!
东琉璃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狠毒,跟这种敌我不分的人在一起,她也会害怕。
只是,她刚起身,手就被大力捉住。她惊愕的低头,发现中了枪的执行官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中枪的地方,冷冷的笑了一声:“打的真准,可惜没有补枪。”
制服破损的地方,露出了黑色的防弹背心。
东琉璃怕了他,猛地从他手上挣脱。执行官看了她一眼,硬是抓住她的手,逼近她跟前说道:“怎么?怕我?”
“放……放开我!我要去找云川!”
执行官充耳不闻,拖着她往门外走:“不准去。”
“放开我!我怕了你,怕了你还不行吗?”东琉璃突然就理解了纪暖在初一尸体前嚎啕的恐惧和无力,她哭着挣扎,“我不该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的,你是个魔鬼!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的,你不但食言,你还丧心病狂!”
“哈……”执行官头也不回,“现在后悔,晚了。不过,你放心好来,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他不顾东琉璃的哭喊和挣扎,生生把她拖了出去。
他当然不会伤害东琉璃。
他的野心,他的手段,以及他日后的成就,都需要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爬上来。把人全都杀光了,谁为他的成绩喝彩?
他总得在身边留下一个见证者,就在他物色人选的时候,东琉璃主动找上门来了。
她出身名门,身世坎坷,和他有同样的敌人,有点聪明手段,模样又美——
做他的见证者,真是再适合不过。
至于其他人,都是在权力倾轧的战场上的炮灰,既然是炮灰,那就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纪暖并不知道自己那一枪没能要了执行官的命,基地共有三十层,下三层被烧,浓烟也没有丝毫减弱迹象,说明火势已经失控。初一死去的看台在下五层,离火源很近,要是那里的人被隔离板封在下面,必死无疑!
云川……
裴凉……
月升初一!
她戴上并不能完全隔绝烟尘的面罩,从逃生通道里往下跑。
一会儿功夫,通道里已经挤满了逃难的人,事关生死,这会儿也没人端架子摆谱儿,全都灰头土脸的往外挤。所幸大部分人都搬去了地面的新华都,基地余下的人也多集中在上面几层从事基本维护。
一路没见到熟悉的面孔,纪暖跑到第十层的时候,通道里基本没什么人了。
下面的通道被燃烧的走廊映的红彤彤的,就像个大熔炉,金属扶手都发烫,纪暖在楼梯间气喘吁吁的站定,正在想着她是不是跟已经逃生的云川他们错过去了,下一刻,身边的消防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几个灰头土脸的成员带着灼热的空气从走廊冲出来,见着纪暖,立刻拉她:“还呆在这儿干什么?第十层的隔离板马上就要封上了!还不快跑!”
纪暖拽住那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怎么这么快?!下面还有人吗?”
“当然有!但谁还顾得了那么多!算他们运气不好!总不能因为几个人废弃这基地吧!”
纪暖一把推开他,毫不犹豫的跑向他们来时的走廊。
“哎哎!你活腻啦?”
“算了,别管他!咱们先逃命吧!”
“快点,快走!”
585 火吻
潘多拉财大气粗,采用的消防隔离板并非部分封闭通道,而是整层完全封闭的,十层往下的几层还没有封,纪暖一层层的往下找,找到十三层的时候,隔离板正缓缓闭合,已经关上四分之一,她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十四层的隔离板已经闭合,纪暖忍着灼热的空气,用力打开墙上的盖子,按下绿色开关。
大概是太用力了,她只觉得手心一阵刺痛。
“嗡”的一声过后,脚下的隔离板缓缓开启,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差点把她掀飞。
下面太热了,她被热气熏的眼睛都挣不开,但还是跳了下去。
“咳咳……云川……”她扶着墙壁,一步步的往前挪,“云、云川……裴凉!你们在哪里……”
楼层的电路已经被烤坏,四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电路偶尔闪现的电火花给她照亮,涌动的热气将她包围,建材被烤坏的声响在四面伸展,她仿佛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可她怎么能死?
她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啊!
十五层的热气烤热了地板,她穿着鞋子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十四层走廊上有几具伏地的尸体,很是让她受了惊,看到他们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她也只能松一口气,继续找下去。
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刚淌出来就蒸发了,在烤箱一样的十四层找了一周,体内水分几乎被烤干,喉咙缺水,每次呼吸都会黏在一起,她咳的撕心裂肺。
可惜,一无所获。
她强撑着走到开关前,墙体已经很热了,她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保护开关的盒子拉开,按下开放的绿键。
只是,不等隔离板打开,她已经支撑不住,顺着墙体缓缓跌坐下去,浑身都烫的难受。
她没有力气再去找下一层,也没有力气站起来遵照本能去逃生。
她想,她真的不想死。
……
“哒哒哒哒哒……”
“快到了!”
“坚持住!”
“纪暖……纪暖……快点醒一醒!”
周围杂乱,环境颠簸,好像是在一辆车上,纪暖被最后一声呼喊唤回了意识,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
视线有些模糊,可就算是朦胧之中,她也看得清眼前的人是谁。
“云川……”
那人顿了顿,下一刻,他突然扑过来,紧紧的把她抱住。
男人微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柔软的发丝像丝绸一样贴着她的脸。
只是,他身上有烟熏火燎的焦糊味。
“我还活着吗?”
被浓烟和热浪熏过的嗓子,说起话来带着嘶哑,百里云川扶着她的头小心放下,却忍不住用力握住她的手:“是的,你还活着,我们都活着,谢谢你,纪暖,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视线渐渐清晰,纪暖看到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百里云川。他脸上的烟灰混着汗水,把那张漂亮的脸祸害的一塌糊涂。
但即使如此,他的眼睛还是一样的明亮,一样的熟悉。
真好……
真的是他。
她熟悉的云川回来了。
纪暖满意的叹了口气,想要闭上眼睛休息,可百里云川用力的晃她:“不要睡!睁开眼睛!纪暖!”
“我……好累……”纪暖勉强保持着清醒,虚弱的跟他商量,“我就睡……一会儿……你叫我……我就起来……”
百里云川不答应。
不仅不答应,眼泪也大颗大颗的掉了出来,说话都带着吼:“不许睡!”
纪暖诧异他怎么哭了,一个男子汉,周围好像还有其他人,哭的这么惨,羞不羞?
她抬手想帮他擦眼泪,可是一抬手,她发现自己抬起了一个遍布黑血丝的爪子。
“呃?”
她翻了翻手,那爪子也跟着动,这真是她的手?
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黑血丝是什么?
忽然间,一个想法惊雷般在脑海里炸开。
她被丧尸咬了?
可是,手上并没有咬痕,这是……
她摊开手心,发现掌心刺痛,而黑血丝正是从这里扩散开的。
她突然记起自己去打开隔离板开关的时候,掌心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
当时她以为是漏电,没往心里去。现在后知后觉,她才明白过来,那不是漏电。
她被沾着丧尸病毒的针刺到手了。
难怪会这么累。
难怪已经离开了火场,可身上还是这么烫。
她看了看百里云川,百里云川咬着牙把她的手按下去,用连他自己也骗不了的谎言骗她:“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话音落下,不止他,连一旁的人都别开了脸。
原本想睡的纪暖却突然清醒过来,不想睡了。
怎么可能没事?
索兰姆超级病毒,百分百致病,百分百致死。
哪怕被咬一口,抓一下,病毒也一视同仁,谁也跑不过死亡的步伐。
她的手变成这样子,依照发病熬不过两个小时来看,她这次真的……
时日无多了。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她脑海里竟然只剩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没事的,我带你回格桑,研究所可以想到办法的,他们会救你……”百里云川语无伦次的抓着她的手,一遍遍的重复。
但是他们都清楚。
怎么可能得救?
如果可以得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去了。
纪暖看着这个为她落泪的男人,缓缓的,从他手里挣出来。
只有天知道,她有多么崩溃,多么痛苦。
只有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多么无助。
只有天知道,她有多么想抱着百里云川,不管不顾的告诉他,她是那么的爱他。
很爱,很爱,很爱。
可是,她要对一切的后果负责。
“这也是……没办法的。”她听到自己语气故作轻松的说话,“云川,行行好……借我一把枪吧……”
至少在最后,她想自己给一切做了结。
她不能让百里云川开枪。
她知道,他也爱着她。
所以,她不能让他再痛苦了。
她给他带来的伤害已经够多了,她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百里云川的咬牙声清晰可闻,他捧着她的脸,很用力:“不借!还有办法!你听着,还有办法的!”
“你……抓痛我了……”
纪暖想挣出来,可他不肯放手,她眼角余光撇到了他腰侧的手枪,费力的摸过去。
可是下一刻,百里云川突然倾身,用力的吻了下来!
纪暖瞪大眼睛,手僵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