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审判
纪暖一挣,裴凉就狠狠扣住她手腕上的脉门,她想扭头像向后面的法警求助,却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眼神阴冷,手指还在怀里的枪上清点几下。
没想到幕后黑手的势力竟然会渗透到这种地方!
纪暖咬牙看着裴凉,他扫了她一眼,用口型告诉她。
看下去。
纪暖挣不出来,只能看下去。
那蓝被原告控诉杀害平民,因为他身份特殊,在这种时候,要是传出去,军队形象会大打折扣,所以,这场审判是非公开的。
但是,早有人放出了风声,因此外面聚集了很多记者,争先恐后的要把被告的脸公之于众。
要是那蓝被人拍到脸,这辈子就完了。
审判还在继续。
虽然那个佣兵是控告方,但那蓝在此之前就已经自首了,这次既是庭审,也是公开对质,军方是相信那蓝为人的,想要借此机会证明他的清白。
只是看那蓝的样子,他对自证清白压根提不起一点兴致。
他是想破罐子破摔。
双方律师陈述观点之后,审判长点点头看向坐在被告席的那蓝“请被告针对犯罪事实做出陈述。”
一旁的律师把话筒推到他身边,那蓝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他的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雪流城的那次袭击几乎要了他的命,彻底弄垮了他的身体,即使被抢救回来,他的精神也再不复从前了。
“本年十一月二十日,我从雪流城的恐怖袭击中生还,在返回丽关的路上,途径锦郗城,遇到了这辆落单的卡车……”他喘了口气,继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他们对我没有防备,我就……打伤了被告,关上卡车门,最后,被咬变异的一个乘客咬了所有的人……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观众席上一阵唏嘘。
这时,那蓝的律师站起来,看向审判长“请求发言。”
“发言允许。”
律师并未质问原告,而是直接看着那蓝,镇定的说道“在这番陈述中,我有如下几个疑点——第一打伤原告的手枪下落不明,你也说不清楚那一枪是打在了原告的左边还是右边;第二你没有说出你的犯罪动机;第三根据医师开具的证明,你在二十号之前,双腿已经骨折,身中三枪,性命垂危的你,如何制服两个经验丰富的佣兵以及车上二十六人;第四你自首时带回来的人证已经招供,坦言犯事的另有其人。以上就是我的发言,完毕。”
说完这番话,观众席上落针可闻。
估计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审判。
被告律师向被告提问,而且到了最后,还抛出这样一枚重磅炸弹。
犯事的另有其人?
但原告律师也不是吃素的,举手起身“请求发言。”
“发言允许。”
那律师站起来,看向被告席“我也有几个疑点——第一虽说打伤我当事人的枪支下落不明,但子弹型号的确是被告惯用的那支手枪射出来的;第二被告刚刚经历过恐怖袭击,精神不稳定,极有可能是报复杀人;第三医师开具的伤情证明有待验明真伪;第四被告带回来的人证已经在两天前自杀,无法证明证词来源,死亡原因也排除他杀,但详细情况还在调查中。以上。”
那蓝的律师看着原告律师“那也即是说,你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当事人杀了人。”
“我方当事人就是受害者,而且,你的当事人已经认罪。”
“被告方也知道,我方当事人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我方支持公开检验伤情证明,我方人证是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招供的,并且说明真正的犯人与当事人关系亲密,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方当事人是为了保护真正的犯人才自首的。”
“那么,你们抓到真正的犯人了吗?”
“寻找真凶是警方要做的事情,我只是在为我的当事人进行无罪辩护。”
辩论席上热火朝天,裴凉微微皱眉,看着那蓝律师桌前的名牌。
军方果真下了重本来保那蓝,这号称怼遍章西无敌手的姜律师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那蓝也没想到祁老二会翻供,他昨天刚醒,律师什么都没告诉他,今天就把他推到这里来了。
不对,完全不对,他们都弄错了。
如果自己不把这个罪扛下来,纪暖以后该怎么办?这件事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只有引爆了才会安全。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只是一时糊涂,绝不能让这件事毁了她一辈子!
那蓝扯住了律师的衣摆,挣扎的说道“姜律师……是我……”
律师不着痕迹的把话筒推开,然后把他按在轮椅上,继续跟对方唇枪舌剑。
眼看着那蓝方的律师占了上风,纪暖也终于松了口气,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这样……就好了。
只要证明那蓝是无罪就够了。
但她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害他。
在这观众席上,肯定会有幕后黑手的鹰犬,正在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转达给他们背后的主子。
在姜律师势如破竹的质问下,对方开始招架不住,但仍是咬着死去的人证死撑。
审判过得很快,四十分钟后,双方辩论结束,法官们也商讨完毕,陆陆续续的回到审判席上。
纪暖看着脸色已经虚弱到极点的那蓝,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
坚持住。
法官一定会证明他的清白的!
“……年十一月三十日,关于现役士官蓄意杀害平民一案,经过本庭法官慎重考虑,决定做出如下判决——”
纪暖攥紧拳头,大气也不敢出的等待着下文。
“因证据不足,被告人那蓝,蓄意伤害罪名不成立,故本庭宣布,将那蓝无罪释放。原告杜白飞有栽赃诽谤嫌疑,判罚向被告公开道歉。如双方对判决结果表示不服,可以向上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退庭!”
听到法槌落下的声音,纪暖瘫在座位上,咬唇看着那蓝,眼泪糊了一脸。
226 迁怒
回到车子上,纪暖一改之前的无力,看着一旁的裴凉,笑得很是开怀“这场戏真不错,你觉得呢?”
她真是好久都没这么畅快了,不仅能见到那蓝,还能看着坏人吃瘪。想起姜律师在辩护时有理有据、抛砖引玉、舌灿莲花、寸步不让的犀利模样,再想想裴凉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后来的日了狗,她心里就十分痛快。
他也有今天!真是活该啊!
裴凉瞥了她一眼,笑容阴冷。
明明是早就安排好的,法官也都打通关节了,只要那蓝认罪,一切都能水到渠成。可是从一开始,这场审判就成了姜律师的个人秀,完全没有那蓝说话的余地,是他们失算了。
本来祁老二这个人可以成为原告这边的有力人证,但他很蹊跷的死了,临死前还留下一份对那蓝有利的证词。
自打遇见了那个麻烦家伙后,事情就开始变得不顺心起来。
看来要在章西动那蓝,还是有点难度,百里家要保那蓝,整个北区部队都等于那蓝的后盾,哪怕自己手里攥着纪暖,也只是给他们做文章的机会,并不能动那蓝分毫。
该死的。
小政也知道这事儿又办坏了,于是明智的只开车,不说话,走着走着,裴凉抓住纪暖的后颈,把她拖到跟前,冷冰冰的看着她“看来那蓝并不在乎你的生死。”
纪暖反唇相讥“如果他不在乎,又何必替我扛罪?”
“信不信我杀了你?”
“邪不胜正,就算我死了,你们也扳不倒他。”纪暖摘了口罩,不屑的看着他。
看来这群人只会背地里耍阴刀,一旦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军方的对手,虽然那蓝现在没有什么精神,但是在军方的保护下,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裴凉冷笑一声,手指慢慢收紧,掐的她脖子疼。而后,他眼睛微眯,松开手,扶着额头,对小政说道“去福家。”
小政一愣“带着她?”
“让你去你就去。”
“可……”小政看了纪暖一眼,不甘心的说道,“好吧。”
纪暖也不知道裴凉在打什么主意,又苦于无力脱身,只能暂时随他拿捏。
车子开上大道,一路疾驰,来到一处环境清幽、周围没有什么人家的高级别苑。裴凉夹着纪暖下车,推开院门走进去,抬脚把大门踹的咚咚响。
纪暖站在一旁,真担心他把鞋底子踹飞了。
很快,一个佣人打扮的家伙出来应门,见到裴凉,他把手从腰间的警棍挪开,态度也恭敬不少“凉哥……”
话音未落,裴凉一脚把他踹开,冷着脸往里面走“福林呢?叫他滚出来。”
“福少不在家,他刚才打电话说不回来了……”
“哼,他是办不成事,怕被责怪吧,电话给我。”
“这……”佣人苦着脸说道,“福少交代,除非他主动联系,否则不能给他打电话,他怕被跟踪。”
“知道怕就该把本职工作做好,”裴凉咬牙切齿的说道,“办事不利的狗东西!”
那佣人不敢跟裴凉肛,也不敢违背福林的意思,只能尽量避开问题,殷勤的端茶送水。
前面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今天的审判,没想到,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对方给扳回一局,裴凉感觉十分窝囊,越想越生气。
可是,审判已经结束,福林也跑了,估计那个佣兵过不了多久也会“消失”,再想动那蓝可就难了。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纪暖,总算是稍微冷静下来。
好在手里还有个重量级的人质,那蓝总不会对她坐视不理。
裴凉扶额,很疲惫的说道“你把她带到地下室关起来,给点吃喝,除非我命令,否则不用放她出来。”
“是!”
佣人赶紧照办,推搡着纪暖往里面走,把她关进地下室。
打开灯后,里面正中央摆着一张台球桌,佣人指了指一旁的冰箱,说道“里面有吃有喝,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关上了金属门,一级一级的往上走。
纪暖听着他的脚步远离,走过去推了推门,这道门是密码锁,看这厚重程度,防一个她简直绰绰有余。
地下室是个小活动室,沙发洗手间应有尽有,纪暖望了一圈,没发现监控,这才拉开冰箱,从里面找到好些能量棒。
她抱着能量棒扔到沙发上,脱掉身上的羽绒外套,然后开始吃东西。
在三无旅馆里呆的那几天,她一直都得防着同居一室的裴凉,现在只有自己,总算能安安静静的吃顿饭了。
能量棒甜得发腻,没两根就吃得直犯恶心,她又搜罗出几包垃圾食品,吃点咸的东西缓缓。
上面的裴凉也开始行动了。
房子主人怕挨骂,已经跑了,算他跑得快,否则他非让福林脱一层皮。
佣人是看门的,也是熟面孔,这些天,因为一直警觉着那个麻烦人物,裴凉也没好好睡过,这里暂时安全,他也稍微放松,上楼去洗漱休息了。
等醒来之后再去收拾那个姓福的。
没人管的小政和佣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也跟着上楼去了,还让佣人给他煮点东西吃。
连着几天吃外卖,他都快吃吐了。
这里暂时平静,医院那边也平静下来了。
那蓝躺在床上,静静的吸着氧气,听律师在一旁苦口婆心的讲话。
“……由于这次案件特殊,不会记录到你的档案里,你的名字也不会泄露出去,但是你要配合调查,你知道真凶是谁,对不对?”
“……”那蓝撇开脸,没有一点合作的意思。
“少校,如果不是祁老二自杀,这次案件就悬了,你要为了一件从没做过的事情葬送自己的军旅生涯吗?”
“……”
“真凶是个女人,我说的没错吧?”
那蓝闭上眼,握紧了口袋里的手帕“不要再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看到他这样子,律师也没辙,只能先告辞出去,另想办法。
从江蓝到南云,再从南云到章西,他身边的人全都死了,连个能问话的人都没有。
要是还有活口,他就能好好问问,那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227 礼物
律师离开后,那蓝攥紧了蓝手帕,无力的叹了口气。
营地已经被袭击了,纪暖落到了裴凉手上,至今下落不明。
就算有军方给他撑腰又怎么样?如果让他们知道纪暖的存在,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出去,给自己洗清罪名的。
小暖……
在他默念纪暖名字的同时,纪暖也从沙发上醒了过来。
刚才,她好像听到那蓝在叫她的名字。
她扭头看着台球桌顶上那盏明晃晃的灯,坐起来揉揉眼睛,起身去洗漱吃东西。
必须趁着有条件的时候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能可劲儿造作,否则以后有机会逃跑的时候,她也没力气跑的。
虽然章西是个伤心之地,但不能否认,这个地方真是她流浪几个月后呆的最好的地方了,又吃又睡,还不用担心丧尸袭击。
这感觉怎么这么像月升初一关押她的时候呢?
他被哑巴一枪打中,应该是死透了……
吧?
反正最近也没有看到月升团那群死乌鸦的身影,应该是群鸦无首,还在争谁来当头儿吧?
那一枪打得真是太神了。
那个哑巴,祁吉,之前一直在担心那蓝,都没能好好的跟他道个谢……
纪暖一边咬能量棒,一边深深吸气,把眼泪憋回去。
一滴泪十滴血,不能再哭了,浪费精力。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地下室的门忽然开了。
看到裴凉的那张脸,纪暖有些嫌恶的别开脸。
还叫不叫人吃早餐了?
裴凉看她自己在这儿过的还挺舒坦,直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根能量棒“日子过得不错嘛,再多住段时间吧?”
纪暖跟他保持距离“你还想关我关到什么时候?”
“又不用你交房租,好好住着不就行了?”他翘起二郎腿,斜着眼乜她,“难道你想去睡难民区?像你这样不男不女的,长得又白白净净,睡到半夜就要被人劫走了。”
“……”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嘴贱成这样,肯定是昨晚睡得太好了。
纪暖不想理他,自顾自的吃东西,裴凉突然倾身过来,伸手在她唇角一刮,刮去了一块能量棒残渣,然后送到自己嘴边吃了。
这一动作看得纪暖胃疼。
神经病啊。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站起身,挪到对面的沙发上“你来干什么?”
“打球。”裴凉吃完了能量棒,起身拍一拍手,“陪我来一局?”
“不会。”
“我教你。”
“不想学。”
裴凉拿起一根球杆,隔着台球桌看纪暖,在这种光影交错、浮沉不定的氛围里,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你开枪是跟谁学的?那蓝么?他怎么教你的,搂着你,手把手?”
“别把他像的跟你一样龌龊!”纪暖没好气的看着他。
这家伙真烦人,自己猥琐,还这么想别人。
那蓝是什么人?正人君子,军人楷模!他抱过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可能搂着她教开枪了。
“那就是没有了,难怪你开枪打不准,这老师教的不怎么样啊。”
“……”
他是狗,他在汪汪叫。
纪暖自我催眠一下,感觉好多了。
裴凉拿着球杆,扎起架子开球。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打台球果然是装逼利器,就连这个人渣都变得高大上起来。
“你真不学?以后说不定用得上呢?”
纪暖挑衅道“是嘛?用球杆打丧尸吗?”
裴凉歪着头看她,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纪暖诧异的看着他,简直想说卧槽了。
他杀了她的朋友,陷害那蓝,现在又关着她,难道她还不能对他有意见了?
她恨不得弄死他好吗?
“我不想学,你别逼我。”
“如果是那蓝教呢?”
纪暖忍不住呛道“我想不想学关你什么事?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我想教你点什么。这个不肯学,要不学接吻?”
她想用台球砸死他。
然后她也真的举起台球了。
裴凉却淡定的说“砸坏一个球,赔一个法式深吻,斯诺克有22个球,就算每天一个,也能吻到明年呢。”
纪暖重重的放下球,终于忍不住了“你关就关着我好了,干嘛总来骚扰我!”
“今天是圣诞节,就当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你送我离开好了!这样我还能感激你一下!”
她就是不肯合作,一点都不乖巧。
搁在以前,裴凉很有兴致去应付,但是现在,他没那么多闲情逸致,甚至有点急躁了。
事情一再不顺利,福林又装死狗,他没有太多时间浪费。
他走过去,直接把球杆塞进她手里,不等她丢掉,硬是把她揽进怀里,带着她的身体往下压“抓紧。”
“滚开!”
纪暖尖叫一声,垂死挣扎一般的使劲儿扑腾起来,然后——
把桌子给掀了。
沉重的台球咚咚咚的砸在木制的地板上,裴凉一愣神,她已经挣出来,将手里的球杆倒转,对着裴凉,气得小肩膀不住颤抖。
“……”
裴凉放下手,抬眸看着她。
居然抗拒成这样。
他已经拿出罕有的好脾气面对她了,可是这个死孩子非但不领情,还防贼一样防着他。
难得他想大发慈悲的对她友善一点,以后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处的好点,对双方都有好处。
她都怒而掀桌了,这教是教不下去了,大清早的,他也不想再给她找不痛快。
于是,他放下球杆,问道“圣诞节你想要什么礼物?”
纪暖脱口而出“想要你离我远一点。”
裴凉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好,那就如你所愿。”
这家伙说走就走,纪暖松了口气的同时,再度确定他就是个神经病。
桌子是自己掀的,还得她自己搬回去,球桌很重,也不知刚才是怎么掀倒的。捡球的时候,纪暖发现,自己可以用这球当哑铃,锻炼一下手臂。
要是太久不运动,人就废了。
呆在地下室里,上面的动静还是听得挺清楚的,裴凉真的出门了,她听到了汽车发动然后远去的声音。
看来,他又要找人商量干什么坏事了。
头顶的脚步声响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大概是佣人也不在,那个小政是个小跟班,有点憨,不足为惧。
她走到门口,看着那扇沉重的铁板门。
六位密码锁,九个数字,一百万种排列组合,这得试到什么时候啊……
228 脱身
就在纪暖苦思脱身之计时,门板忽然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
她还以为裴凉去而复返,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下一刻,房门打开,佣人仰面倒了下来,砸在地板上。
而他身后的人是——
“哑巴!”
纪暖激动的跳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你没死?你没死!”
“啊!”
哑巴看见她也很高兴,两手一张将她抱住,胸前一排肋巴骨硌的她脸疼。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祁大哥呢?”
“啊啊……”
哑巴指着门外,示意她赶紧走,纪暖也知道事不宜迟的道理,她刚一抬脚,扭头看着冰箱。
不能就这么走了。
两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地下室跑出来,路过客厅,纪暖看见小政昏倒在客厅里,手里还拿着有长长天线的电话。
车子就停在门口,哑巴和纪暖冲上去之后,司机立马就开车了,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纪暖大为感触“秀儿!”
祁秀儿没回头“系好安全带,坐好扶稳!”
“好。”
哑巴给纪暖系好安全带,然后一直拽着她的手。
纪暖用力的回握住他,然后在祁秀儿的叙述下,听到了裴凉带她离开之后的事情。
裴凉的确没有手下留情,要将营地的人赶尽杀绝,跑也没有用,两条腿哪里跑的过四个轮子,营地的人很快就被追上,惨遭杀害。
虽然有丈夫舍身相救,但他和孩子还是死了,只剩下祁秀儿。
至于哑巴,裴凉那一枪刚好打在那蓝交给他的那把枪上,勉强躲过一劫,但是祁老大却因为伤重,没能熬过当晚。
几十个人的营地,幸存的只有他们两个。
惨痛往事历历浮现,新仇旧怨加起来,纪暖对裴凉愈发憎恨。
这个混账简直就是月升初一的接班人!
若无其事的伤害他人,残杀平民,因为外面已经成为地狱,所以魔鬼也跟着降临了。
哑巴摇晃一下纪暖,把那支替他挡了子弹的手枪递过去。
纪暖接过手枪,看着上面熟悉的纹路以及已经碎裂的枪身,深深的叹了口气。
顾前留给她的只剩这个,现在,也不能用了。
她收起枪,又问哑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来的时候就没有人拦着你们吗?”
“是哑巴一路在找你,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
丈夫孩子,以及刚刚见面的大哥都死了以后,祁秀儿就变得冷漠了很多,虽然她对纪暖说话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礼貌而客气,但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天真了。
纪暖咬咬嘴唇,还是说出了口“秀儿,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祁秀儿终于肯抬起眼眸,从后视镜里正视她,“你跟那蓝都不是坏人,我知道,我们的仇家另有其人。”
纪暖叹了口气“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医院。”她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那蓝在那里对不对?你们要是能见面,他也一定很开心的。”
“秀儿……谢谢你们了……”
“你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小纪,现在你遇到了困难,我们也不可能置之不理。”祁秀儿苦笑一声,“找那蓝的事情包在我们身上,哑巴很会找人,你看,他不就找到你了吗?”
“嗯……”纪暖转而看着哑巴,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烧伤,“谢谢你,阿吉。”
“啊。”哑巴很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安慰的看着她。
无需说话,纪暖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她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嗯!肯定可以找到他的,一定可以的!”
“啊。”哑巴也点点头,还摸摸她的头发。
车子在路上疾驰,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弄到的汽车,市区里的检查关卡比较普通,祁秀儿顺利开到了医院。
只是,因为昨天法庭的影响,不少记者都蹲守在这里,想要曝光那蓝的长相。三人好不容易避开人群进了医院,又听到路过的医生小声说话,军方要把二楼的重症病人转去私人医院。
军方的病人,不就是那蓝么?
纪暖咬牙就往电梯走,生怕再次错过,哑巴一把抱住她,往消防通道一躲,门刚刚关上,几个军人就过来等电梯了。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裴凉!
纪暖见着他,浑身一颤。
为什么这个杀人凶手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医院里?
他的呼吸有点喘,身边还站着小政,小政一脸焦急的跟他说着什么,而裴凉的脸色十分难看。
小政都在,看来自己跑路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这下怎么办,要是在那蓝之前被裴凉发现,他们三个都会有危险的。
就在她难为不已的时候,哑巴指指自己又指指她,纪暖问道:“你要帮我引开他们?”
“啊!”哑巴点头。
纪暖立即摇头:“不行,裴凉心狠手辣,要是盯上,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哑巴摆摆手又推她,让她和祁秀儿躲好,然后就不顾纪暖的阻拦,义无反顾的跑上楼了。
没一会儿,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模糊的枪响,纪暖一愣,然后就听到整个二楼都沸腾起来了。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站住!”
接着,哑巴推开楼梯间的门向上飞奔,纪暖躲在一楼听着那动静,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
这个……傻瓜!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啊!
不能浪费了哑巴创造的机会,她抹了把泪,咬牙跟着祁秀儿往楼上跑,来到二楼之后,因为刚才的动静,卫兵大半都追哑巴去了,留下的几人也正在紧张的对着对讲机请求支援。
纪暖没看到裴凉他们的身影,立刻推开门出去,拽着一个卫兵:“同志!我要见那蓝!我是他的妹妹……”
卫兵一把挥开她,差点把她推倒:“胡说!我从没听过那蓝少校有妹妹!”
“只要他见到我就会知道的,你让我见他一面!”她爬起来,不屈不挠的往前走,“我真是他妹妹!”
卫兵警惕的看着她,然后对后面的几个人喊道:“这里又有一个可疑人士……”
话音未落,祁秀儿猛地把他从门前推开,将纪暖往里一推,怒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啊!”
229 对峙
卫兵也不是吃素的,祁秀儿根本制不住他,他拦在门口,一手扭着祁秀儿,另一手就去掏手枪。
纪暖见状,二话不说冲上去,硬是夺了他的手枪。
“大胆!”卫兵怒叫,“快来人啊!”
纪暖不再管他,推开门冲进去,一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那蓝。
她扑过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看见,沉睡的他手里紧紧握着那块蓝手帕。
眼泪倏地落下,她拽紧了他枯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指泣不成声“那蓝……那蓝……哥哥……”
原本的他是多么的英俊潇洒、帅气威武啊!在她心里就像守护神一样,可是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身体瘦成一把骷髅,眼窝也深深的陷了下去,有气无力的吸着氧气。
他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就算他以前中过枪,也是很快就能痊愈,继续充当领导者的角色,可是现在……
三颗子弹,双腿折断,他的身体被摧残得彻底,元气也不复往日,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蓝以后还站的起来吗?
如果站不起来的话,他那样有责任感的一个人,以后该怎么办?
那蓝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裴凉,都是因为那些藏头缩尾的害人精!
她恨不得活撕了他们!
就在这时,那蓝的手指微微一动,干枯的眼皮慢慢掀起来,纪暖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双灰暗的眼睛。
那蓝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一时间愣愣的看着她,裂皮的嘴唇吐出了嘶哑的音节“小暖……?”
“哥哥!”纪暖擦去脸上的泪,又哭又笑的凑过去,“是我,是我……”
那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懈,但是下一刻,他费力抽出手,上气不接下气的吼她“谁是你哥……走……快……走啊!”
“我不!我去听过审判了,为什么要替我扛罪?哥哥,不管是坐牢还是监禁我都认,我会为那些人的死负责的,只求你别再推开我了……”纪暖抓着他的手,拼命的摇头,“我错了,我认罪……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求你了,求你了……”
那蓝低头,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胸口疼得无以复加。
这个女孩子,从一开始就跟着他走,无条件的信任他,依赖他,他亲眼见着她这一路上失去了一切。
他曾答应过把她当妹妹,好好照顾她的,可是现在……
他的身体已经毁了,再也不能保护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替她扛下这样的重罪,她还这么年轻,不能因为精神病被终身监禁。
但是啊,傻纪暖,他的傻妹妹……
既然知道了他的用意,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要是被抓住,她这辈子就完了啊!
她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一辈子很长,她才十八岁啊!
心肺监测仪的数值开始攀升,纪暖感觉到他的手在抓紧自己,急得起身大喊“医生!医生!快来啊!”
那蓝艰难的喊她“走啊……”
“我不走!除非你好好的!”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纪暖还以为是医生,回头一看,立刻举枪对着男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他的名字“裴、凉!”
裴凉从小政口中得知纪暖跑了,料想她肯定会来医院,这才急匆匆的赶来,想在那个麻烦人物到来之前把纪暖带走。在追哑巴的时候他恍然醒悟,知道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于是让小政继续追,他回来逮人。
呵呵,真是郎情妾意,让他逮了个正着。
裴凉刚举起枪,纪暖立马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挡在那蓝床前,恶狠狠的跟他对视。
裴凉真是觉得自己对纪暖的耐心所剩无几,他对她已经够客气了,可她却始终不知好歹,不仅跟人里应外合的逃跑,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护着情郎“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纪暖也扣下保险,气势不减分毫“别以为我不会开枪。”
“好啊,我倒要见识一下你的枪法……”
话音未落,纪暖突然开枪。
若不是裴凉见她手指在动及时侧身,这枚子弹就不止是擦过他的手臂,而是打进他的胸口了!
纪暖够狠,她深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对裴凉接连开枪,裴凉到底训练有素,见纪暖一点情面都不留,立即闪身出门,躲过她疯狗一样的攻击。
他背靠在墙壁上,子弹打在背后的墙面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他扭头看着手臂上渗出的血,怒极反笑,正想趁着她子弹打空进去给她点颜色看看,一旁卫兵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这里是亲卫队,两分钟后抵达现场,请立即汇报详情!”
“两个女嫌犯,一人被抓,另一人夺了枪与那蓝少校在一个房间里,刚才还袭击了长官……”
“疏散人员,控制现场,马上赶到。”
“是!”
裴凉听到那人的声音,暗暗的咬牙,在那卫兵跑去疏散人员的时候,拿着枪往楼上跑了。
怎么哪儿都能看到那个家伙?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纪暖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但裴凉迟迟没有冲进来,正疑惑着,那蓝忽然抓住她的衣袖,挣扎的说道“他快来了……我没事……你走……”
纪暖拿枪的手慢慢垂下,低头看着他,单纯的笑容一如既往“我不走了……我要留下,跟你在一起……”
“小暖……”
“你是光明磊落的人,我也不要做缩头乌龟,我认,我认。”
正说着话,一队卫兵从门外闯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缴了她的枪,然后把纪暖给按地上了。
“放开她……”
那蓝费力的想要起身阻拦,一个身高腿长的身影突然从门外进来,站在纪暖跟前。
然后,一个熟悉的低醇嗓音从她头顶响起“你们抓错人了,这是少校的妹妹。”
卫兵也上道,立马把纪暖扶起来了,还一本正经的打了个立正“抱歉,小姐!”
纪暖被他们刚才那一擒,整个人都差点被撞散架,这时候站起来,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她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给那蓝签字做手术的那人。
她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个好人,她正想抬头感谢他,然而不等看清那人的脸,她就眼前一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宁浅说的不错,她的精神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连日的神经紧绷、遇到裴凉的刺激、与那蓝重逢的激动,以及此时终于遇到了好人的放松,她也已经撑到极限了。
230 云川
纪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在行驶的车辆中醒过来了。
她一睁眼,入目的就是军绿色的车篷,再一起身,发现手上扎着针管,针管另一端连着一瓶挂在扶手上的葡萄糖。
她一个人躺在越野车的后座,前面坐着两个穿着北区部队制服的军人。
见到她醒了,副驾的军人回过头,露出一张让她瞬间石化的脸“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暖直愣愣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顾前……
这是顾前的脸……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的时候,男人眼底那淡漠的神情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不,他不是顾前。
顾前已经死了……
仔细一看,这男人跟顾前是不一样的,虽然五官轮廓很相似,可顾前比这个人的线条要柔和,皮肤比他白,眼神比他温柔很多,声音也不一样。
顾前的声音响亮清越,像月色下的海浪,而这个人的声音低沉,像交响华章中的大提琴。
而且,这个声音,她也是记得的。
他就是帮那蓝签字、并且让卫兵放开她的那个男人。
她挂着水,手脚并未被捆绑,说明这两人跟裴凉不是一伙的。
纪暖拂开挡在眼前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精神一点,伸手过去“我叫纪暖,谢谢你出手相助。”
男人看了看她的手,没有碰,只淡淡的说“我叫云川,你跟那蓝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保你?”
“……”纪暖缩回手,看了看开车的那个人。
开车的军人立马举起一只手摇了摇“我跟你们是一伙儿的,可以信任,可以信任。”
纪暖又看着男人,男人也略略点头“河曲是自己人。”
“那蓝呢?”
男人微微皱眉“在后面的救护车上。”
“我要见他,要是他说可以,我就信任你们。”
看到纪暖这么死脑筋,男人的眉皱的更深了。
开车的河曲见状,赶紧说道“他已经昏迷了,咱们现在要去机场,坐直升机前往华都给他治病,队长就把你也捎带上了……”
“那我的朋友呢?一个叫祁秀儿,一个叫祁吉,是个哑巴……”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河曲话音刚落,男人终于忍不住,冷冷的说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却抛出这么多问题,不觉得自己很没礼貌吗?”
纪暖一愣,低下头,不甘心的说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可以信任你们……”
男人也不再客气,开口就问“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迷惑他?”
纪暖咬牙“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做那种事!”
“哼。”男人突然伸手抓住她没扎针的手腕,把她扯到跟前,“如果不是被你迷惑,他何必背那么大的黑锅?我知道,那些人都是你害死的,你差点把他的一辈子都毁掉了!”
“……”
这话纪暖没法反驳,因为这是真的。
“我将你带在身边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落到有心人手里,被拿来对付那蓝,要是真的为那蓝好,你就老实跟我合作,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说完这番话,男人松开手。
纪暖向后躲了躲,发现手腕都被抓红了。
不消多言,她就看得出来,这个叫云川的男人很讨厌她,因为她连累了那蓝,他对那蓝的关心可能是真的。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轻易的把裴凉的事情和盘托出。
之前,裴凉和军队里的内奸里应外合,顺利进入了章西城,连个盘问都没有,而且,裴凉背后的人还在章西城里大摇大摆的建立了旅馆,提供各种特殊服务。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能否与裴凉势均力敌,如果敌不过,那蓝的现在就是他的将来。
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如果这个男人也是内奸,要是知道太多细节,会不会继续栽赃那蓝呢?
她不会再拿那蓝冒险了。
看到纪暖就是不肯合作,男人吸了口气坐回去,知道再怎么问这个死心眼儿的家伙也是没用的。
他也没想到,那蓝身边竟然会跟着一个女人,当他听那蓝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时候,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洁身自好的那蓝会为了她,连职业军人生涯都可以不要。
他一定是魔怔了,被这个女人迷惑了。
不过,见了纪暖的面,他也看不出纪暖到底有什么可以迷惑人的地方。
长相也就那样,身材又不好,瘦的跟一根竹竿似的一吹就倒,这两人肯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才会让那蓝对她死心塌地的。
虽然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把纪暖尽快处理掉,但那蓝以后肯定会跟他翻脸。
他从没见过那蓝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的样子。
既然丢不掉,只能先带上了。
思索间,机场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是一个被军方征用的私人停机场,闲人免进,纪暖和那蓝跟着车队进来,河曲帮她举着吊瓶下车,然后她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那蓝被人推上了直升机。
紧接着,云川也带着她上了那架直升机。
河曲和纪暖坐在一起,云川坐对面,那蓝病床放在中间。纪暖还是第一次坐直升机,在紧紧抓着病床之余,她也会用孩子般好奇的眼神偷偷打量周围。
她的小动作全都落在男人眼里,他不着痕迹的别开脸。
傻乎乎的样子也不像装出来的,难道那蓝就喜欢这调调?
真让人费解。
纪暖并未注意到男人在看她,一心关注那蓝和直升机。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空气清冽,天空一碧如洗,在巨大的噪声中,直升机带着几人升空,奔向上千公里以外的东省华都。
升空以后,纪暖一手紧紧抓着病床,另一手抓着身边的扶手,有些紧张的看着那蓝。
螺旋桨那巨大的噪声就像打仗一样,震的她头痛,而且,这声响让她想起了灾难爆发的那一天。
携带病毒的驾驶员与直升机一起坠毁在校门,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她和那蓝一起逃亡,幸存者不断减少,江蓝,东光,姜城,鱼月,南云,锦郗,雪流……
从南省到西省,最后渡过鲁江来到北省,这一路真的失去了太多太多,她不愿再回想。
但是她克制不住,铭刻在脑海里的惨叫声与血腥味总会不经意的鲜明,让她永无宁日。
就在她浑身发颤的时候,一个温暖的外套忽然落在她头上。
231 坠毁
纪暖拉下外套,抬头一看,发现对面那家伙身上的外套没了。
见到纪暖看他,云川淡漠的瞄了她一眼:“不要给我增加额外的负担。”
大概是怕她冻出感冒吧……
纪暖本想把外套扔给他,但被这厚重的外套盖着,似乎的确让她安心了不少,她穿上衣服,戴上带着细绒的兜帽,抬头看了他一眼:“谢谢。”
男人也没理她。
纪暖对直升机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没一会儿她就只看那蓝了。
那蓝的情况比起之前有所好转,医生判断他可以不用吸氧了,就这么坚持到华都没有问题。没了氧气罩的遮挡,纪暖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和最初的他相比,现在的那蓝真是一副遭了大罪的样子。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得河曲都以为她魔怔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妹子,那蓝好看吗?”
“好看……”纪暖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她愣了一下,抿抿唇说道:“他是哥哥,我关心他……”
“你们怎么认识的?听你口音像东省人。”
纪暖警惕的看着他,扶着那蓝的床不作声。
这警觉性也太高了,根本不能好好聊天。河曲讨了个没趣,吐吐舌头,给她递过去一颗糖:“我就随口一问,别多想。喏,给你糖吃。”
纪暖摇头“……谢谢,我不要。”
河曲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然后收回去挠挠头发:“芒果味的果汁软糖,挺好吃的呢。”
“嗯……”
她知道,因为陈稳上尉也给过她一包糖。
一想起过去的人,她心口就疼得厉害,因为不想在这些不熟悉的人面前示弱,于是深吸一口气,把那种窒息感强压下去,继续守着病床默不作声。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直升机忽然剧烈的摇晃一下,还发生了局部小爆炸。在这剧烈的颠簸中,纪暖猛地睁开眼睛,抓紧那蓝,就听到驾驶员惊慌失措的喊道“长官,油箱漏了!”
云川扶着支撑点,脸上很镇定“就近迫降。”
“刚才的爆炸破坏了螺旋桨,无法控制!我们要坠毁了!”
“那就跳伞!”
纪暖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还在发愣该怎么办,就听到云川对她说道“穿上跳伞装备!在座位下面!”
“是!”
她赶紧掏出背包样的跳伞装备,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背一拉一扣,对从未接受过训练的她来说,这样的反应速度也算迅速了。
就在直升机不断往下掉的过程中,四人已经穿戴完毕,云川一手搂着那蓝,走到入机口,对里面几人喊道“跳!”
河曲和驾驶员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听到命令立马就跳下去了,纪暖扶着河曲那边入机口的扶手,扭头看着站在对面的云川。
云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肯定的说道“我不会松开他的!快跳!”
纪暖看了那蓝一眼,这才咬牙跳了下去。
高空抛物,惊险刺激,纪暖脚下一空,脑袋里就是一白,连降落伞的按钮都忘记按了。
这种没有重力、脑袋空空的感觉真的很好,她简直有点享受下坠的过程了。
要不是下一刻的直升机撞上山体,轰的一声爆炸把她震醒,她恐怕真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就这么摔成一趟肉泥了。
她手忙脚乱的按下开伞按钮,在脚尖即将接触到最高的树冠时,整个人在空中猛地一顿,然后轻飘飘的掠过树冠,最后挂在了枯枝上。
纪暖背着包挂在树上,环顾四周寻找另外几个降落伞,因为凛冽的北风,几人的距离相当远,云川和那蓝的降落伞则是飘飘忽忽的被吹向前方。
她赶紧解开背带,小心翼翼的从树上爬下来,刚要往前追,周围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还伴随着令人不安的嘶吼声。
这里——有丧尸!
纪暖立马找了根顶端尖利的树枝当武器,赶紧朝着那蓝降落的方向跑过去,在这种满是枯枝落叶的山林里迫降,也不知道此处有多少丧尸,真是失策。
丧尸是被爆炸声吸引过来的,而他们身上背的颜色鲜艳的降落伞就是最明显的信号,没走几步,纪暖就迎面撞见十几个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的丧尸。
因为是冬季,它们的行动很迟钝,纪暖稍稍一绕就避开它们,同时心里也更加焦急。
要是那人陷进丧尸群里,他会不会把昏迷不醒的那蓝丢下不管?
一想到这种情况,真是急得她恨不得能飞过去。
虽然没有杀伤性的武器,但她有对付丧尸的丰富经验,能避就避,不能避也要率先出手,好在这林子里的丧尸并不是很多,她很快就找到那两人了。
看到云川拔出消音枪,一枪一个撂倒一地丧尸,而那蓝安安稳稳躺在后面的时候,她总算松了口气。
正要走过去,云川忽然对她举枪,纪暖一愣,子弹已经越过她的肩膀飞过去,一枪打死了她背后那只丧尸。
消灭了就近的威胁之后,云川动作娴熟的换弹匣,那熟悉的动作看得纪暖心里一痛。她跑过去,扶起那蓝,发现他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她赶紧趴上去听他的心跳,云川换好了枪支,站在一旁语气淡淡的说道“他没受伤,只是有点呼吸困难。”
纪暖急得都要哭了“那该怎么办?这里没有氧气给他吸啊!”
这时,河曲和驾驶员也赶来会合了,见状,河曲叹了口气“要是湖玉在就好了,她有法子。”
云川让河曲和驾驶员把那蓝扶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修长的手在地图上一指,就敲定了下一个目的地“先去最近的莱安城找辆车……”
纪暖补充“还有氧气机!”
“……”云川合上地图,又拔出一支枪递给纪暖,“我们轮流背那蓝,节省体力,你不用背,但是要负责防卫,不要拖后腿。”
纪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被人嫌弃拖后腿,她接过枪,不服气的“哦”了一声,然后跟在最先背着那蓝的河曲身边。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那蓝的身体全貌。
曾经修长而有力、带着队伍走过风雨的两条腿,现在就像煮过头的面条一样,软软的垂下来,不正常的角度看得纪暖很是心疼。
她宁愿断了腿的是自己。
232 莱安
虽然他们这个小队伍人很少,武器也只剩配枪,但几人的体力都很不错,目标小,机动性强,再加上丧尸因为天气缘故行动缓慢,就算来上几十只也不成问题。
纪暖一开始还跟得上,没多久就真的成了拖后腿的,三个军人轮番背那蓝,还是健步如飞,脸不红气不喘,纪暖自己只拿了一支枪跟在后面,累得气喘吁吁。
这也不能怪她,她自己都是个伤员,割脖子失血过多始终没恢复过来,又一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上一餐吃的是从裴凉地下室顺来的能量棒,虽然挂了葡萄糖,但还是无济于事。
云川把背上的那蓝交给河曲之后,扭头看了纪暖一眼,发现她一张脸都白成纸了,可还是扶着树枝做的拐杖,硬是撑着一步步的往前走。
见到他扭头,纪暖立马强打起精神,不服输的看着他,表示自己不是累赘。
云川放慢脚步,等她走上前,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
还好,没有发烧,应该只是身体太虚弱了。
纪暖不太习惯被人这么摸头,更何况云川跟顾前长得那么像。她侧过脸,避开云川的手,刚往前垮了一步,云川就拽住她的肩膀。
他这一抓触痛了哑巴射伤她的地方,纪暖“啊”的痛呼一声,捂着肩膀退开两步。
云川追上前一步“你受伤了。”
“……不是丧尸咬的。”
看到云川那探究的神情,纪暖皱眉,拉好衣服“旧伤而已,不碍事,不碰就不疼。”
见云川还是一直往她这边走,纪暖以为他要脱她衣服检查,不由得握紧了枪“你、你干嘛?”
他走到她跟前,背对她蹲下去“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
“你会拖慢我们的行进速度,也会耽误那蓝。”
这话一出,河曲和驾驶员都回头看着纪暖,一副同情的模样。
“……”
好嘛!她就是个累赘!
纪暖黑着脸,不情不愿的上去了。
云川背起她,抬腿就走。
有个活人坐垫的感觉确实比徒步走要好多了,因为云川和顾前相似的体型,纪暖看着他的后脑勺,仿佛再次看见了顾前一样。
顾前背她那一回,她不但抽了他一耳光,还咬了他一口,后来因为那蓝中枪,她急得连声谢谢都没跟顾前说过。
真的好想他啊。
她不经意的搂紧了云川的肩膀,伏在他背上压抑的抽泣。
她的哭声很小很细,前面两人都没听到,但云川是背着她的,她动动手指他都清楚。
察觉到她在哭,他微微扭头,看着那几只紧紧抓着他衣服的手指。
又瘦又细,伤痕累累,鸡爪子一样。
想到她这一路上警惕不安的神情,明显是受了太多惊吓和伤害,云川突然没来由的心疼她。
这样胆小又受伤的模样,他曾在一只受了虐待的猫身上见到过,那只猫被解救出来后,总是缩在角落里,见人就躲,一有人接近就瑟瑟发抖,哪怕后来被他领养,也在家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敢亲近他。
一旦亲近,变得十分粘他。
后来,他外出执行任务,走的太急忘记托人照顾它,它就在家里活活饿死了。
不过,纪暖跟猫不一样,虽说她很柔弱,但看她犯下的罪,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
他并未跟人交换着背纪暖,一路都是自己代劳。几人走得很快也很沉默,当走出树林,远远见到莱安城建筑的轮廓时,天已经开始擦黑了。
云川一手背着纪暖,另一手握着枪“你们都要提高警惕,河曲,注意侦查掩护,目标医院。”
纪暖听到这一句,总算松了口气,她推着云川,直起身说道“长官,我自己能走了,放我下来吧。”
她没有看到云川的肩章,只能随了河曲和驾驶员叫他长官。
云川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老实待着,你也会开枪吧?看着四周。”
“……哦。”
明明她这一路都在观察周围,还让她看看看……
看来她在他们眼里还是个拖后腿的。
纪暖一直以为,北省和东省的尸患已经被控制住了,但亲眼一见,又听云川他们的对话,她才知道目前形势依旧严峻。
人数最多的南省和西省相继沦陷,导致丧尸的基数十分巨大,虽然军队不断的派出小队执行清扫任务,也一直在着手修建城市,可是丧尸病毒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有一只没被消灭,整个城市都面临着巨大的威胁,治标不治本。
只有研制出疫苗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可是现在,疫苗研发一直失败,这种感染率与致死率都是百分之百的超级病毒让所有病毒学家都束手无策。
现在更为危险的是,丧尸群体越聚越大,它们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朝着活人聚居的城市前进,如果不在冬季尽快想出办法,明年春夏,预计至少有两拨超过千万的庞大尸群横扫北省,直奔章西,连华都也会面临丧尸围城的威胁。
纪暖听得心里沉甸甸的。
消灭丧尸,任重而道远,但那蓝已经断了腿,他肯定很不甘心吧?
她想成为他的拐杖,他的腿,代替他去执行任务,可是,这样任性的要求是不可能被允许的吧?
毕竟,把一个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和一车活人关在一起,她是蓄意杀人,犯下这样的重罪,还差点连累那蓝,有什么资格要求留在他身边?
纪暖叹了口气。
这三人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一辆丢弃在路边的出租车,车窗上满是斑驳的血手印。
河曲上前一开门,里面突然窜出一只龇牙咧嘴的丧尸,纪暖立马举枪,不过,河曲一个干脆利落的擒拿就将丧尸的双臂折过去,然后将它往车上猛的一撞。
丧尸本就在车里腐烂的差不多了,这么一撞,脑袋一下子就掉下来,死透了。
干完以后,河曲突然想起队伍里还有纪暖这个娇小姐,结果回头一看,纪暖很淡定的收起枪,然后从云川背上下来,帮驾驶员把那蓝往车上抬。
抬完以后,她主动说道“我来开车,你们先稍微休息一下吧。”
河曲挑眉“你会开车?”
“嗯。”
云川不着痕迹的活动活动抱她的那只手腕,坐在副驾驶“也可以,你来开,我指路——你的肩膀?”
“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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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发话,余下两人也没什么意见,都坐后面去了。
纪暖并不是想借此机会证明自己,她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这些人可以得到好好的休息,如果在医院遇到什么危险,他们肯定比自己有用的多。
她忧心那蓝,不由得加快了车速,云川坐在一旁也并不阻止。
莱安城是一座二级城市,因为远离章西,战略位置不重要,所以还没派出先锋队清洗。这里的民众早就撤到章西,建筑基本保存良好。眼看就要开过十字路口,云川忽然说道:“熄灯,放慢车速。”
纪暖没问为什么,立刻照办。
她跟西蒙几人结伴的时候,就在类似的情况下落到了月升团手里,如果不是初时保护,她早就死透了,还是警惕些好。
车子缓缓往前开,最后停在医院门口,云川坐在一旁,确定周围安全,这才下车。
那蓝受伤,不能频繁移动,河曲和纪暖呆在车里守着他,云川和驾驶员去里面找氧气。
两人在外紧张的等着,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几声爆竹般的枪响。
他们的枪都是有消声器的,这么清脆的声音……说明医院里还有别人!
纪暖立马扭头看着河曲,河曲也被那枪声惊动,不过很淡定的对纪暖摆手:“别紧张,云哥没有发信号,他搞得定。”
纪暖还是有点不放心,扭头看了那蓝一眼,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看到她神经紧绷的样子,河曲忍不住打趣:“你好像一只小兔子啊,一点风吹草动就竖起两只耳朵。”
“……”
小兔子?
年轻人,江湖险恶,小瞧危险的话可是会吃大亏的!
河曲又问:“小兔子,你多大了?”
“……我不叫小兔子。”纪暖闷闷的说道。
“可是这样显得我们更亲近一点啊,你可以叫我小河,也能叫我小曲……”
他这样不拘小节的性格很像窦斌,当初窦斌也是这么跟她搭话的。
但是一想起窦斌,纪暖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她咬着牙把眼泪逼回去,显出了冷漠无情的一面:“反正早晚也是要分开的,不用那么亲近也可以。”
“唉呀,其实我们都是好人啊,你防贼一样防着我们,我们会很受伤的。”河曲开始说教,“云哥和那蓝是好朋友,你有什么难处都能告诉我们……”
“谢了,我没有。”
“……”
简直油盐不进。
没一会儿,云川和驾驶员一人扛着两罐氧气从医院里走出来,他把氧气罐送到后备箱,驾驶员帮忙给那蓝插上氧气管,忙活停当,云川回到了副驾驶。
关于刚才的枪声,纪暖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还是河曲开口问道:“云哥,刚才在医院里出什么事了?”
“撞上几个偷药的人。”
“他们手里有枪?”
“嗯。”
河曲惊讶:“那些人对你们开枪了啊,就这么放着没关系吗?”
“他们只是找点必须的药品,没了枪活不下去的。”
听到云川这么说,纪暖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那蓝,大概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可能,他们真的是朋友吧……
忽然间,她见到云川的衣服上有一块不太正常的湿痕,下意识伸手一抹,结果抹到一手红色的粘腻,惊讶道:“你受伤了!”
云川不以为意:“只是子弹擦了一下,不碍事……”
“不行!”纪暖吼了他一声,“要是伤口感染了怎么办?炎症会要了你的命的!”
河曲没想到纪暖会这么激动,在一旁劝道:“别紧张啊小白兔,咱们有药。”
“额?”
纪暖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紧张过头了,连云川都在看着她。
“……有药就不怕了,就是怕你们不当回事,结果小病变大病……”纪暖缩缩脖子坐回去,“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云川也扭开脸,看着前方:“先找个睡觉的地方,夜晚行车不安全,还要观察观察那蓝的情况。”
“哦……”
纪暖发动车子离开医院,没走多远,看到几个抱着药箱的黑影站在医院门前,朝他们的车子不住挥手。
晚上的落脚地是一个卖体育用品和野营用品的小店,云川河曲三人先进去清理了一番,然后把那蓝抬了进去。
纪暖的地铺就安排在那蓝的地铺旁边,几人吃了点从医院顺来的方便食品,然后云川守上半夜,驾驶员守下半夜。
合上打火机,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纪暖躺在那蓝身边,看到云川坐在门口的体操垫上,曲起一条腿,解开衣服检查伤势。
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那擦伤似乎挺严重,他往下脱袖子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纪暖看不下去了,推开野营毯子走过去,小声说道:“我帮你包扎一下。”
云川一见到她过来,立刻把衣服穿上,冷冷淡淡的说:“不用,小伤。”
大概是黑夜壮了她的胆,也可能是这个时候的他太像顾前,纪暖见不得他这样无视伤口,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有点生气道:“别乱动!”
被她这么一吼,他还真不动了。
纪暖很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她动作娴熟的给他清理创口,发现那颗子弹直接擦掉了他一块肉,血和袖子都粘在一起了。
想到他还说什么没事、小伤,纪暖就气不打一出来。
可是当她想要发火的时候,她又突然想到:自己哪有什么教训人家的资格?
于是她闭上嘴,专心给他包扎。
缠好绷带之后,纪暖一抬头,发现云川正定定的看着她。
这样的光线和角度,他真的好像顾前……
不行,不能再看了。
再看她就要哭了。
不等纪暖别开脸,云川突然凑近,低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蓝也喜欢你这么做吗?”
突然听到他这么说,纪暖惊愕的扭头,结果两人离得太近,她的嘴唇差点擦到他的脸。
她猛地退开一步,站起身愤恨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无耻!”
然后,她转过身回到那蓝身边,背对他躺下了。
混蛋,混蛋!敢情她和那蓝在他看来,就是这样不堪的关系!
她就不该手贱多管闲事!
234 伏击
直升机坠毁并不是单纯的事故,而是人为破坏了油箱。至于是谁破坏的,那就说不准了。
虽说当前的世道丧尸横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众志成城、消灭丧尸的,有不少势力都在暗中蠢蠢欲动,想要在这乱世分一杯羹。
北区部队面临的压力和危险是纪暖想象不到的,她对政治了解的太少,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就连常司令最初请求北区部队派人增援、但在途中被人切断了信息,她也是从这几人的谈话中才知道的。
原来,北区部队一开始是想来增援的,可始终没有接到后续的指示,有人在中间装神弄鬼。
最后灾情已经太严重,就算他们去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才会采取“牺牲少数保护多数”的做法,将北省与南省和西省隔绝。
但是,只要是逃到北省、没有感染的幸存者,不管是不是北省人,都可以进入章西接受保护,这是北区部队唯一能做出的弥补。
他们在路上讨论阴谋论,纪暖开车,听得云里雾里,她很想问问丧尸病毒的扩散跟军队到底有没有关系,可是那蓝和陈稳都做过保障,再加上云川昨天晚上说过那种话,她真是不想跟他搭话。
河曲也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又见纪暖一人待着不吭声实在有点可怜,便借着说话的空挡,趴在驾驶座后面,笑问道“小白兔,昨晚睡得好吗?”
纪暖强打起精神“还行。”
“你跟云哥说了什么悄悄话?”
纪暖猛踩一脚刹车,河曲没坐稳,往前一冲,差点撞上手刹。
他受惊的扶着座位起身“干嘛呀,吓了我一跳!”
纪暖抿着嘴,闷声不吭的继续开车。
河曲见她开不得玩笑,只能尴尬的揉揉鼻子坐回去,和驾驶员面面相觑。
不过,他心里也更加肯定云哥昨晚肯定说了什么得罪了小白兔!不然她不会气成这样。
莱安城早就成为一座空城,因为信号站被破坏了,卫星电话也打不出去,云川本打算离开莱安之后就给北区部队和华都各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路上的情况,没想到刚刚出城,迎面就撞上一辆画着北区部队标志的军用卡车。
卡车是迎面开来的,见到他们以后就开始加速。
纪暖还以为是援兵,没想到一旁的云川替她抹了一把方向盘“是敌人!快调头!”
她一愣神的功夫,对方一梭子弹就打到车子前面的街道上了,炸出一排冒着灰尘的小坑。
纪暖也顾不得跟云川闹别扭了,立马抹着方向盘调转车头,一路踩着油门往前狂奔,云川和河曲似乎对友军拔枪相向的情况并不意外,立马摇下车窗,对着后面的卡车接连开枪。纪暖听到“嗤”的一声响,紧接着,后视镜里就映出卡车车胎爆裂、整辆车都冲进了街边商铺的惨状。
驾驶员跟纪暖一样,都是比较单纯的人,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对他们开枪。他坐在座位上扶着那蓝,拿着枪不知所措,河曲打完一只弹匣,坐回来挠挠头发“云哥,我没子弹了!”
云川也回到座位上,倒出弹匣一看,对纪暖说道“去警局。”
纪暖扶稳了方向盘“警局在哪儿?”
“前方左转,遇岔路再左转。”云川扭头看着后面骑摩托车跟上来的追兵,微微皱眉,“开快点!”
不用说纪暖就知道,她猛踩油门开始飙车,所过之处激起一道烟尘。
她的车技是走南闯北的纪爸爸教的,完全没有问题,很快就带着几人来到警局。
云川让驾驶员背着那蓝下车,几人撤到枪支管理室后,他顺手将纪暖往驾驶员身边一推“先进去躲起来,结束以后我会叫你们。”
驾驶员连连点头,背着那蓝往里面走,他不清楚状况,就算开枪也会迟疑。纪暖看了看那蓝又看了看云川,咬牙跟上去“我也能开枪,我能帮帮忙。”
“……”云川看了她一眼,点头,“带上枪支弹药,跟我们出去。
“是,长官!”
河曲看着纪暖,有点不放心“小白兔,外面太乱了,你还是在里面待着吧……”
纪暖有模有样的装上弹匣,抬头看着他“我没问题,这也是为了保护哥哥。”
“……”河曲又看了云川一眼,发现他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只好拍拍纪暖的后背,“那你小心点,打不过就撤,听见没有?”
“嗯。”纪暖顿了顿,看着云川,“要把他们打死吗?”
“打手打腿都行,能不伤人性命,就不伤。”
“哦。”
对方攻击用的可是机枪,明显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但云川还要对这些人手下留情……
这做派也真是跟那蓝一模一样。
警局的位置在街角,关上正门以后就没有入口了,三人走到二楼占据高位,对最先进入射程的摩托车发动了攻击。
亲眼见证之后,纪暖才知道云川和河曲的枪法极好,一打一个准,最先进入射程的骑手全被打中了腿,摔倒在地哀嚎不已。朝纪暖这边冲过来的只有一辆车,纪暖开了好几枪,还险些被对方打中,不过总算在对方接近的时候打爆了车胎,让他连人带车的摔出老远,比打中腿的摔得还惨。
河曲扭头看了她一眼,默念一声最毒妇人心。
这些人只有一辆车的兵力,后继无车,并不像是有备而来的样子,但见到他们以后,二话不说就攻击,说明这群人的目标就是他们。
已经过了一晚上,直升机坠毁的消息肯定传回了章西,估计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早就按捺不住,要趁这个机会把那蓝和他一起除掉。
但是,这些家伙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打得这伙人毫无反手之力后,云川直接从二楼跳下去,轻巧落地,然后抓着最近的一个骑手,冷声问道“你上面的人是谁?”
那骑手摔得头破血流,被抓住后一个字也不说,摸索着武器要反击,云川反拧着他的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然而一无所获。
看来对手也是个老油条。
河曲也跳下去,帮忙缴枪,纪暖是不可能往下跳的,只能转头下楼,刚跑出房间,她就跟一个伪军对视了。
不等纪暖开枪,对方已经一枪抵在她的额头上,恶狠狠的说道“放下武器!不许动!”
235 动摇
枪口抵到脑袋上,纪暖已经来不及举枪了,只能被那人指着,慢慢放下枪,被他勒着往前走。
离开走廊之后,来到大厅,迎面撞上了满载而归的云川和河曲,双方一见面,河曲立马举枪,那人勒着纪暖,恶狠狠的说道:“放下枪!不然我就打死她!”
和纪暖对视的云川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除下了身上的装备,河曲一见,也慢慢的放下枪。
云川看着伪军,淡淡的说道:“可以放开她了么?”
见到他们这么听话,伪军怎么可能放人,勒着纪暖继续往前走:“后退,站在外面,把你们的汽车钥匙给我!”
云川抬手伸进衣袋就要往外拿,伪军又叫道:“慢慢掏出来!”
他的手一顿,放慢了动作。
就在这时,伪军怀里的纪暖忽然将抵在她脑袋上的枪口往上一推,然后奋力一扭,狠狠的提膝顶在某个不可说的部位。
伪军没料到纪暖会反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僵硬着倒下去了。
“啊……啊……啊……”
伪军捂着伤残部位在地上打滚哀嚎,枪都不要了,纪暖从从容容的捡起枪,走到云川跟前,镇定的问道:“接下来呢?”
云川接过枪,抿抿嘴没说话,河曲表情复杂的看着地上打滚的那个伪军:“咱们可以先回警局,找点吃的,一边吃一边冷静一下。”
“哦。”纪暖又帮忙捡起地上的枪,扭头看了伪军一样,“要把他绑起来吗?”
河曲有商有量的说道:“你先去找找有没有东西吃吧,好不?”
“哦。”
纪暖这才转身回去。
她离开之后,河曲看向云川:“云哥……”
“……这样挺好,什么都不用说。”云川挎着缴来的枪,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河曲苦着脸,拿出手铐把人铐上,推进警局里。
莱安城地方小,警局不包吃也不包住,所以食堂是没有的,纪暖只能从警察的办公室里找零食。
云川背着那蓝进来,看到她熟练的用钢棍溜门撬锁翻箱倒柜,长眉微挑,然后对跟在后面的驾驶员说道:“清出一张台给那蓝。”
正在找食物的纪暖一听,立马扭头看过来,看到人手够用,也就没有过去帮忙,继续做自己的事。
安顿好之后,纪暖也把抽屉翻的差不多了,她抱着搜罗来的两包薯片两包QQ糖走过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徐福记的酥糖。
云川把糖推回去:“你有低血糖是不是?自己拿着吧。”
纪暖一愣,也没说什么,默默的把糖装回口袋。
实际上,她另一只口袋里还藏着一大把。
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这几个人,所以凡事都留了一手。即使被他背了一路,她也没有完全信任,但是,刚才伪军劫了她,让他们放下枪的时候,云川毫不犹豫就放下了,这个举动让她的想法开始动摇——
如果不是真的把她当同伴,云川大可不顾她的生死、对伪军开枪的。
不能因为军队有内奸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现在她和那蓝处境这么艰难,十分需要帮助,她是不是能够放下成见,再次接纳他们呢?
看到几个背着他们累死累活一整天的大男人在那里分QQ糖,纪暖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把口袋里的糖全都抖出来。
河曲一愣,正想惊讶一句,但看到云川的神色也就闭上了嘴,乖乖的站着。
一个团队里藏私货的行为挺low的,不过纪暖的脸皮已经锻炼出来了,面不改色的剥了一颗糖放嘴里,然后就守在那蓝身边,不吭声了。
不管是批斗还是什么,她都听着。
她并没有等来批斗,确定安全之后,云川就去审问那个被纪暖踹过的伪军了。
“为什么袭击我们?”
伪军撇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话音未落,云川已经抽出匕首,在他最后一个字出口之时,干脆利落的削了他的耳朵!
被割掉的耳朵带着血珠和碎发飞到空中,从空中飞了过去,还没从纪暖的伤害中缓过劲儿的伪军再度发出一声惨叫,连叫声都不连贯了。
纪暖镇定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并无什么波澜。
这群伪军是铁了心的要他们死,下手从不留情,她又不是圣母,被人伤害了还能若无其事的为他求情。
因为这几人平时都是很正派的军人,伪军们就以为他并不会玩严刑逼供这一套,但这些人明显估计错误,看云川削耳朵时连商量都不带的淡定模样,还有那个蘑菇头小不点都专攻下盘,这帮家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法克!
云川在他衣服上蹭去匕首上的血,然后抬头,继续问道:“为什么袭击我们?是谁的命令?”
那人看着他,嘴角微微颤抖:“我……不……”
刚舔过血的匕首贴上他另一只耳朵,那人苦着脸,简直快要哭出来了:“慢着慢着!我真不知道啊!我只是执行命令,在莱安城一带见到活人就攻击啊!”
莱安城一带……直升机就坠毁在莱安城附近,看来这伙人确实是冲着他们来的。
“你的长官是谁?”
伪军看了一眼贴着他耳朵的匕首,终于认怂,哭丧着脸说道:“是穆中尉!是他!”
河曲一边吃糖一边摇晃二郎腿:“噢,他确实是负责东边防线的,不过很遗憾,答错了,云哥,继续!”
那人一慌,立马改口:“不是不是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是韩中校,韩中校啊!”
听到这里,云川神色一凛,挥手割了他另一只耳朵:“还敢胡说!”
那人往后一仰,痛叫起来:“哇!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是韩载元韩中校!”
连河曲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纪暖和驾驶员倒是二脸懵逼,河曲见状,主动解释说:“韩载元中校是韩齐新同志的父亲,韩齐新是江蓝军区的,你应该认识吧?”
“……嗯。”
韩齐新不就是小韩么?在姜城时和那蓝、窦斌一起去救她,结果被初时杀害了。
父子俩都是军人,真是好样的。
但是,如果韩载元中校是值得信任的,为什么云川和河曲的脸色会这么难看呢?
难道,韩中校真的下了这种命令吗?
236 示好
伪军少了两只耳朵,看到几人都是脸色难看的样子,生怕鼻子被割下来,治好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云川谈论正事从不会避开纪暖,直接说道:“事关重大,如果韩中校有了反心,必须要回章西通知总部提防。”
一路上都没名字的驾驶员举手:“让我回去通报吧,长官!”
云川想了想,点点头。
与其一起回章西,再被人盯上,不如抓紧时间带着那蓝回到华都。
虽说可以让那蓝和那起蓄意伤人案撇清关系,但章西的媒体已经嗅到风声,极力想要抓住那蓝和军队的小尾巴,一旦被他们发现纪暖的存在,不仅那蓝,连军队的形象都要受损。
还是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那蓝送去华都最好,至少,他们家的老爷子肯定不会对此坐视不理的。
驾驶员很快就上路了,单枪匹马虽然危险,但目标也小,不易被发现。
再者,与他们为敌的伪军并不知道他们有几个人,云川带着那蓝他们继续吸引敌人注意,驾驶员那边也可以更安全一些。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几人并没有在警局留多久就转移阵地了,一看到又要移动那蓝,纪暖的担心立马就表现在脸上了。
那蓝体内的子弹是取出来了,可现在的他十分虚弱,需要静养,却只能跟着他们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心疼死她了。
她真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再次上路之后,纪暖想了想,决定跟云川说实话。
“云川长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裴凉的男人?”
这次开车的是云川,他神色很平静:“哦,听到这个名字。”
“……他就是伤了哥哥的人。”
云川没有惊讶,只是牵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我还以为你这一路上都不会跟我说实话。”
纪暖的认错态度十分端正:“你们两个像好人……之前我不该那么不懂事,对不起。”
气氛稍微一活跃,河曲就闲不住了,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你的防身术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过,下意识的就攻击了。”
“那你可真是……”“够狠”两字尚未出口,他见到纪暖逆来顺受的不吭声,立刻识相的换了下文,“反应够快啊!”
虽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但被人表扬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纪暖低下头,看着那蓝微微一笑,有点害羞,就像个在外被表扬的小孩子会不自觉的看向家长,寻求认同。
云川刚好抬眼,从后视镜里捕捉到她低头的样子,心尖突然一软,想起一首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这一路上都摆出女金刚的样子,突然露出了这样的小女儿态,也不知是不是反差萌,他竟觉得……
意外的,不讨厌。
车子继续开,有云川开路,河曲侦查掩护,纪暖可以睡个难得的安稳觉,但是她连睡觉都要牵着那蓝的衣袖。
开了半夜,车子停下中途休息,云川熄了火扭头,发现纪暖伏在那蓝的座位旁边睡得正香,而那蓝靠着她的那只手,也不知是纪暖摆的,还是他途中曾经恢复过意识,伸长的手臂弯成一个保护圈,正好把纪暖护在身边。
两人这么安然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
让人有些不爽。
这两个家伙,一对痴男怨女,都已经喜欢到可以为对方去顶嘴去送死的地步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们相互喜欢,却还是满嘴兄妹,不曾越雷池一步,又不是亲兄妹,真不知到底在坚持些什么,说句喜欢有这么难吗?
那蓝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暧昧不清、拖泥带水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
打住。
一定是天气不够冷,他才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了节省汽油,车子熄火,空调自然也没开,河曲搓搓手,愤愤的说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弄坏了直升机,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死东西,本来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愣是给我们弄得遥遥无期!”
这时,眼前一黑,一个温暖的外套落到身上。
河曲一愣,正要拒绝,云川向后倚着驾驶座,淡淡的说道:“我来值夜,你先睡吧。”
“可是云哥……”
“快点睡,下半夜就靠你了。”
“……好吧!”
河曲赶紧盖上外套,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整天,又是坠机,又是背人跋涉,又是遭到追杀,也实在是累得够呛。
河曲刚歪头睡着,纪暖就醒了。
她发现车子不走了,直起身,把那蓝的手放回大外套里,然后稍稍探头看着前面的云川:“长官,你也休息吧,我来……”
“用不着。”
虽然云川说话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但这三个字明显带了些不耐烦的情绪。
纪暖心里一下子七上八下起来。
她做错什么了?
这位爷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是她睡得太安稳了,还是他惹不起裴凉,想把他们丢在这里?
那不行啊!那蓝现在这个样子,需要人搬抬照顾,如果被丢下,那可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想到这里,纪暖立即在口袋里摸索,然后讨好的递过去一支能量棒。
在裴凉的地下室里顺来的还没来得及吃,因为藏的太贴身,外面的巧克力层已经有点融化了。
云川看到能量棒之后,顿时有种想揍她的冲动。
这个家伙,身板就那么大点儿,到底还藏了多少私货?
她就算拿出来他也不会抢,可她先前说的那番信任他们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连这种小事也要瞒着他?
真是虚伪的女人。
云川一把挥开,没想到没控制住力道,把能量棒从她手里打掉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缩回手,淡漠的说道:“你要收就收好,别动不动就拿出来示好,我不需要。”
被戳中心思,纪暖更加忐忑不安,“哦”了一声捡起能量棒,想想还是放在他手边。
“我就剩最后一支了,你累了,给你吃吧。”
“……”
云川没法在对这样的她发火。
他还记得带回家的那只小猫,在经历漫长的磨合期后,它接受他那一天的表现就是吃猫粮不再狼吞虎咽,而是用那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把食盘往他脚边推,每推一下都抬头看看他,生怕像过去一样挨踹。
就像现在的纪暖,小心翼翼的对他示好。
237 勉强
云川最终也没吃那根能量棒,折中一下放在口袋里。
见他拿了,纪暖才稍稍松了口气。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他们丢下吧?
也不能怪她患得患失,她没有钱也没有权,什么利益都许诺不了,只能腆着脸跟在人家身后寻求保护。
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在同一辆车里,纪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惹得他们生气,虽然云川河曲这两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激怒,但谁又说的准呢?
除非她能自己带着那蓝走,或者是她离开,让他们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那蓝身上。
想到这里,她再度萌生了去意。
不过,说走就走也有些草率了,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她也不想一离开队伍就剩死路一条啊。
只能继续跟着了。
真是愁死人了。
半夜的时候,那蓝出现了一次呼吸困难,整张脸都成了死人样的青白色,纪暖懂得些急救知识,立马给他做起了心肺复苏,又用呼吸机捣鼓一阵子,总算把氧气顺利输进他身体里了。
看到那蓝恢复正常,纪暖抹了把眼睛,打开车门就往外走。
河曲一看,赶紧下车追过去。
纪暖走到离车稍远的一棵树下,扶着树干,低头抵上胳膊,虽然没有哭出声,但那单薄的小肩膀却不住得发颤。
不能再拖了,必须快些让那蓝去到华都,可是,前有丧尸后有追兵,如果像去南云那样,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黄花菜都凉了,他肯定撑不了那么久的……
河曲本来都走到她背后了,见到她颤抖,他举起的手慢慢落下,人也往后退几步,在一旁帮她放哨,让她自己静一会儿。
纪暖冷静下来并没有用多长时间,没一会儿,她就深吸一口气挺起背,没事儿人一样转过身,径直走到驾驶座旁,停顿一秒钟,拉开车门。
“云川长官,我有话要对您说,可以过来一下吗?”
云川眼角余光掠过后座上戴着氧气罩的那蓝,淡漠的说道“在这儿就行,说吧。”
纪暖看了后座一眼,低下头说道“我……反正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去华都好了。”
“怎么去?”
“城市这么大,总有还能开的车子。而且我们分开的话,也能分散追兵的注意……”
“没必要。”
“你们照顾那蓝已经很辛苦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我知道。”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这么云淡风轻的挡回来,纪暖简直无计可施,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可我只会拖你们的后腿!我怕那蓝撑不了多久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担心那蓝。
云川看着她“你在我们手里,总好过再次被捉去当人质。我们会尽快赶路,如果那蓝真的撑不住,我也控制不了。”
“……”
“既然这么关心他,那就好好照顾他,不过……”
纪暖抬头“不过什么?”
云川淡淡的撇了她一眼“没什么。”
顿了顿,又说道“明天上午你开车,我很困。”
说完,他关上车门,留纪暖一个人在外面傻站着。
看样子她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是她跟那蓝之间的事情,他不想多嘴,还是让那蓝自己告诉她好了。
虽然很在意“不过”后面的内容,但看云川的态度似乎并不会丢下他们,纪暖吸吸鼻子,回车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几人继续上路,纪暖开车,没开多久,后面又有一辆车子跟了上来。
那是一辆伤痕累累的丰田越野,车顶上缚着厚重的行李,里面坐着好些人,隔大老远就对他们挥手“等埋啊!嗨!靓仔!靓仔等埋啊!”
南省的口音。
纪暖狐疑的看着云川,这群人看着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他们这边到底是要躲还是要攻击呢?
云川透过后视镜往后一看,说道“是昨天在医院遇到的那帮人,停车吧。”
“哦。”纪暖踩下刹车。
河曲也醒了,一骨碌爬起来“那帮人不是有枪吗?要不要……”
说着,他比了个手枪的姿势。
“不用,应该只是想顺路走而已。”云川推开车门。
越野车停在一旁,里面的人也下了车,一见到云川就冲上来,热泪盈眶的握住他的手“靓仔!你们几人?要去哪里?”
“四个人,一个病人,去华都。”
那人大喜过望“我们这里有美女医生呢!结伴一起走行不行?”
云川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可以。”
纪暖没想到这个冰山脸居然意外的热情,遇难就帮,顿时有点方,不过对方有医生是好事。
握住云川手的是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他们昨天去拿药,跟云川打过照面也交过火,知道这是遇见大腿了,必须得抱紧,见到云川并不排斥,他立马叫同伴下来打招呼。
一部五座越野车里足足坐了七八个成年人,当最后两个男女下车以后,纪暖一愣,跳下车就冲了过去,站在云川身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
那个穿着件灰不拉机斗篷的年轻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双虽然憔悴但难掩标致的眼睛。
看到纪暖的时候,女人也怔住了,过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嗓音轻声唤了一句“纪暖?”
的确是宁浅,仙女一样的宁医生,现在看上去已经老了十岁,可仍是那么美丽。
宁浅叫出她的名字后,纪暖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扑过去搂住她的腰,在宁浅怀里不住的抽泣。
最后下车的那个胡子拉渣的男人也惊讶的看着她“小纪?真的是你?”
纪暖抽噎着看着他,断断续续的哭道“西蒙……你也在,太好了,我以为你们……”
他们谁也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重逢。
纪暖虽然感动,但还是记得正事,双方相互认识之后,河曲就暂时跟宁浅换了下位置。
宁浅解开那蓝的衣服检查一番,神色很是严肃。
子弹在他体内停留太久了,腿上的骨头也碎的彻底,髌骨完全粉碎,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性……
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已经瘦成一把骷髅,他们分开的这两个月,那蓝和纪暖到底经历了什么什么事?
看到纪暖一边开车一边强忍眼泪,宁浅叹了口气,把衣服给那蓝穿回去。
238 关系
其实,离开之后过得怎么样,可以从脸上看出来。
宁浅知道,纪暖他们过的很不好,很不好,所以她才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沉默的照顾那蓝。
倒是在休息的时候,纪暖主动找过来,问起了他们的状况。
宁浅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连话量减少的纪暖都比她话多,西蒙见到两个老友聚在一起,也凑了过来,跟纪暖讲述这几个月的经历。
“南云出事以后,我就跟大徐一道去白鄂,可是在路上遇见了月升团的杀手,我们走散了,现在也不知道大徐的下落,之后就一路跟着难民流往章西走,但是难民区的生活也不好过,那种地方真跟地狱一样……我在这里联系不上身在华都的老爸,正好又有阿墨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就干脆一起出来了……”
阿墨就是私家车的车主,也是这群小青年名义上的头儿。
说着,西蒙看向宁浅“我跟宁医生也是离开了章西以后才遇见的,就在一周之前……”
顿了顿,他又凑过去,在纪暖耳边悄悄补充一句“我也不知道宁医生经历了什么,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只有一个人,这些天也不肯跟我们透露任何过往,但正常交流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里,纪暖看向了宁浅。
陈稳上尉的死大概对她的打击不小,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抱住了喜欢的人,可在一起的时间竟然那么短,甚至……
她最后见到的,只有陈稳上尉的那张脸。
宁浅一贯高冷寡言,除了拥抱,唯一一次表达感情的行动,就是给全部军民剪了头发。
那时候纪暖还不明白宁浅为什么要费这种劲儿,现在想来,她可能只是想给陈稳上尉剪个头发,别的人都是陪衬而已。
她无言的依偎在宁浅身上,宁浅并没有把她推开,也静静的坐着,然后,纪暖发现她戴着许师兄的那枚素金戒指。
“宁姐姐,这个……”
“对了……”宁浅把金戒指摘下来,“这是别人托付给你的重要信物吧?在南云医院时落我手上,忘了还给你,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了。”
“……还是你来保管吧,我总是丢三落四的,姐姐你戴着也很好看。”
宁浅摇摇头,有气无力的笑了一声“好看?呵……”
纪暖看到宁浅戴过戒指的地方明显白了一圈,对她很是心疼。
她被发现的时候是一个人。
像仙女一样圣洁却又柔弱的人……要怎么在这个充满丧尸的外界生存下去?
宁浅亲自将金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她看着戒指苦笑一声,看着前方问道“那蓝在华都有什么亲人?”
“额……我也不清楚。”
“这两个人能信任么?”宁浅示意前面的云川和河曲。
自打知道他们是军人,阿墨和那群年轻人就全凑上去,非要讨教点本事,现在正在学射击。
而云川的表现也跟外表相当有反差,明明长着一张冷漠冰山脸,却喜欢助人为乐。
纪暖枕在膝盖上“我不知道……自打出了南云的事情以后,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纪暖不愿回想起那个杀戮之夜,又不想骗宁浅,只好含糊其辞,“他是哥哥的朋友,在没人给哥哥签字做手术的时候,他签了。”
“哥哥?”宁浅敏锐的捕捉到一条信息,“是那蓝么?”
“……嗯。”
宁浅苦笑一声,感觉纪暖和那蓝又可笑又可怜。
都已经同甘共苦这么长时间了,可这两人谁也不肯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不过也好。
从一开始她就不认为这两人会有结果,如果顾前还活着,肯定轮不到那蓝……
实际上她感觉得到,那蓝对纪暖的感情并非恋慕,不过,纪暖能跟他走到这里,也真是让她大吃一惊。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况且,在丧尸病毒的侵袭下,他们这些人真的还有以后吗?
正想着,河曲颠颠的跑过来,将手在身上一擦,对宁浅伸出手,十分绅士道“宁医生,你好,我叫河曲。”
宁浅还没怎么,西蒙率先起身,挡在河曲跟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刚才介绍时已经相互认识了。”
河曲不死心,视线越过西蒙的肩膀,顽强的落在宁浅身上“没关系,我们可以加深一下认识,我也有个医生朋友……”
“不如我们也加深一下认识好了。”西蒙一把握住他的手,“你好,河曲,我是谢力宏,也是宁医生的男朋友!”
“哈?”河曲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欸!”纪暖也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宁浅,“真、真的吗?你们两个……”
她这声惊叫出口,连云川都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宁浅也没什么反应,对自己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并不以为意,淡定的看向一旁的枯草,“只是想要排解寂寞,然后刚好遇到而已。”
“……”
纪暖被她这句话骇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宁医生……心高气傲的冰山美人宁医生,在暗恋对象陈稳上尉牺牲以后,居然会跟西蒙在一起了!
虽然很想说声支持的话,而且西蒙一早就喜欢宁浅,也算是个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大好青年,但他和陈稳上尉根本不是一挂的好吗?陈稳上尉怎么都比西蒙靠谱好吗?而且西蒙还比宁浅小了好几岁吧,这……
宁医生到底是受打击太大,决定破罐子破摔,还是本性就来者不拒啊……
她都方了。
看到纪暖的态度,西蒙大受伤害“小纪,咱们好歹也是同伴啊,我跟宁女神在一起你这么不开心吗?”
“我……只是太惊讶了。”纪暖稍微调整一下表情,“你到底是怎么把她追到手的?”
西蒙的脸突然可疑的红了一下,然后傲娇的别开脸“不告诉你。”
看到他这大男生的做派,纪暖忍不住为宁浅感到忧心。
西蒙这家伙还是个没长大的大孩子啊,配宁浅真的……
太可惜了!
只是,感情这种事谁说的准?总不能陈稳上尉死了,她就见不得宁医生寻找自己的幸福了吧?
纪暖勉为其难的恭喜了他们几句,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了云川的侧脸。
唉……
这张脸……
真的好想顾前啊……
239 改变
宁浅的脸色很不好,纪暖很担心她。
只是她始终不说过去经历过什么,纪暖也不好多问,只能给她点糖,让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宁浅没有接,转而看着她“云川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啊?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人,路上挺照顾我们……”
“我不是问你他人怎么样,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他,他跟顾前长的很像吧?”
也对,顾前的那张脸,老朋友都认识。
“我……不会因为他长得像顾前就会喜欢他的,顾前……已经死了。”
“但你还活着,你要一辈子喜欢一个死去的人吗?”
不知怎么,纪暖突然觉得现在的宁浅有点刻薄,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立马就顶嘴“难道不可以吗?他才牺牲两个月,我就要移情别恋?我又不像你……”
下一句是“这么缺男人”,可话未出口她就后悔了,立马咬唇刹住,不再继续往下说。
若是放在平时,宁浅肯定会淡定的怼回来,可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抱着腿,枕在膝盖上苦笑一声“的确是缺男人……没有男人保护,你以为自己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么?”
“……”听到她这么有气无力的苦笑,纪暖忽然觉得很心疼。
也不知道宁浅这两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看她憔悴成这个样子,一定吃了很多苦。
如果陈稳上尉还活着,肯定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她直起身,抱住了宁浅的肩膀“对不起,姐姐,我……我错了,不该那么说你。”
宁浅慢慢抬起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遇到男人就要把握住,凭你自己是活不下去的,那蓝现在无法保护你,云川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没想到宁浅张口闭口都是男人,纪暖松开手,愕然的看着她“姐姐?”
宁浅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就算跟家族闹翻、在一所中学里屈就当校医,她也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那时的宁医生虽然柔弱,心理却很强大,绝不向男人妥协,是队伍里所有人心中的女神。
可是……遇到男人就要把握住?
说出这种话的宁浅是陌生的,陌生到纪暖还以为认错了人。
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朵高岭之花变成了攀附男人的菟丝子?
宁浅被她的眼神刺痛,浅笑中苦涩更甚“我承你一声姐姐,也是为你好。”
纪暖不想再看到她这个样子,别开脸站起身“……该出发了,我们上车吧。”
“好。”
说着,宁浅忽然捂着嘴,扭到一旁剧烈的干呕起来。
纪暖一愣,赶紧去扶她“你没事吧?是肚子不舒服吗?”
宁浅摇摇头,微微喘着气“我没……”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那阵势简直想要把肠胃都吐出来。
看到她手指紧抓着胸口的衣服,纪暖有点慌了“姐姐?宁姐姐?”
宁浅干呕的动静太大,一旁的河曲都冲过来,担忧的问道“怎么回事?”
纪暖茫然的看着他“我也不知道,突然就……”
“没事……我只是有点晕车……”宁浅捂着心口,挣扎的说道。
河曲立马递过去一个小圆铁盒“晕车灵,送你。”
“……谢谢。”
宁浅伸手接药,河曲顺势把她拉起来,扶着她往前走,头也不回的说道“小纪啊,就先委屈委屈你坐后面,让宁医生坐副驾吧,吹吹风会好一点。”
“嗯。”
纪暖也正有此意,不过她真是有点看不上河曲这个狗腿子的模样,没看见西蒙的眼刀子都飞过去一打了吗?
但是……
晕车?
以前也不是没坐过车,那时候的宁医生并没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啊?
大概也是心理造成的问题吧……
纪暖不想再揭她伤疤,老老实实的上车坐着去了。
她并没把宁浅的那番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关心自己,身体又不舒服,所以在胡言乱语,对于云川和河曲这一路的保护,她感激归感激,并没有丝毫以身相许的想法。
只是上车之前,她又看了西蒙一眼,突然发现他在看着宁浅的时候,眼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那是……什么?
纪暖还没弄明白,西蒙就坐进了越野车的后备箱,她回过头,上车,也并没把它当回事。
因为无法确定内奸身份,也不知道伏兵在哪里,有多少人,所以他们无法向军队求助,只能靠自己去华都。
宁浅在路上又干呕几次,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从莱安城到华都,高速公路不能走,又要躲避丧尸,这一路还有的受。
傍晚时候,他们来到了浮金城,打算在这里过夜。
有宁浅这个医生跟车,纪暖的心稍稍放下一半,也不像之前那么急吼吼的赶路了。
虽然那蓝需要救治,但宁浅也身体欠佳,赶路一整天,大家都需要休息的。
浮金城的情况也跟莱安城差不多,早就成为一座空城,市民们都早早的逃难去了,只要用心找,还是可以找到补给的。
一行人在小旅馆里落脚,安顿好那蓝和宁浅之后,河曲和西蒙以及另外两个女青年看家,剩下的人都跟着云川和阿墨出去找补给。
纪暖和阿墨那帮人不熟,也没想跟他们熟,自然而然的跟在了云川身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这支六人小队首先去超市里碰运气。
初雪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现在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进门以后,一股阴重的霉味以及腐臭味迎面扑来,纪暖皱皱眉。
不管闻多少次,还是习惯不了这种味道。
但是腐臭味至少能说明这里有丧尸,要严加防范。
云川和阿墨打前锋,看里面有没有丧尸,纪暖主动掩护,倒是剩下的三个男青年像愣头青一样,一人提个购物篮,吉祥物一样走在中间。
超市里黑漆漆的,货架也多,死角自然不少,小队保持安静,慢慢往前推进。
一楼大多卖金银首饰还有茶叶保健品,没什么卵用,标志显示食品区在二楼,小队踩着不会走的电梯上去,首先撞见了服装区。
这时,一个男青年指着模特哟呵一声,很稀奇的说道“这里居然还卖阿迪呐!”
纪暖差点大脚踹他。
下一刻,“模特”忽然动了,转身露出一张骷髅脸,狰狞的朝他们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