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舒舒服服做漂亮女人
“秦老师，这是送给你的。”
吃完晚饭送秦慕烟回到宿舍楼下，苏峥把准备好的健美裤拿出来递给秦慕烟。“你回去以后穿上试试，如果觉得哪里不合适的话告诉我，再让我妈改动。”
苏峥不知道车间工人给母亲提了什么样的建议，反正林秀娥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健美裤修改的像模像样，按照苏峥描述出来的身材情况做了一条看起来还不错的健美裤。
秦慕烟看着手上黑不溜秋还有些奇怪的裤子本能就想拒绝，听到这是苏峥母亲做出来的，赶紧收起拒绝的心思，微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呀？你确定我能穿得上？”
“肯定能啊，这面料弹性比较大。对了，穿这条裤子的时候最好不要穿秋裤，就当成单穿的裤子来试，保证让你喜欢。”
苏峥瞄了一眼秦慕烟的双腿，笑容更盛：“你回去吧，我得去上课了，明天告诉我穿上之后的效果。”
回到宿舍，秦慕烟把健美裤摊在床上反复打量，顿时引来李丽的好奇。
“你买的？给谁穿的？”
秦慕烟摇头：“不是买的，苏峥送来给我的。”
“给你的？”
李丽站起身来到秦慕烟的床边，仔细看过之后伸手指着床上的裤子，“苏峥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这么小的裤子你能穿？”
说话的时候不忘伸手去拿床上的裤子，刚刚上手立刻察觉到了面料的不同，咦了一声之后伸手拉扯面料。
两人共同见证了面料的伸缩性之后，李丽眼睛里开始闪烁精光：“这要穿在身上，是不是得紧贴着肉？来，你试试。”
想到苏峥临走时的交代，秦慕烟又有些犹豫。
“要不我试试？”李丽嘻嘻笑着。
“我来吧。”
李丽表现出来的跃跃欲试让秦慕烟快速做出决定，转身走到门口把门锁好，脱掉鞋子上床，伸手拽过健美裤就躲进了被窝。
“里面穿着秋裤呢，你躲什么躲，好像我没看过似的。”李丽撇嘴哼了一句。
“苏峥说这是单穿的裤子。”
秦慕烟微红着脸小声回了一句，手脚并用快速把身上的裤子脱了下来，当她开始穿健美裤的一瞬间，表情立刻发生微妙变化。
跟李丽猜测的一样，还没有完全穿上就能感觉到面料紧紧包裹在腿上带来的轻微束缚感觉，这种感觉让人觉得轻微不适，但心底却又有种莫名冲动。
快速把裤子穿好，秦慕烟没有第一时间从被窝里出来，而是静静感受裤子带来的切身体会。
“你干啥呢，快点出来让我看看。”
看被窝里不再有动作，李丽就知道秦慕烟已经穿好了裤子，催促的同时不忘伸手去掀被子。
被子掀开的一刹那，李丽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直勾勾地盯着秦慕烟的双腿。
秦慕烟注意到李丽的表情，下意识地就想把被子重新盖上，手上动作却晚了一步。顿时急道：“你干嘛呀！”
躲开李丽的手，秦慕烟警惕看着李丽。
“你快出来让我看看。”李丽脸上急切更甚。
“可以看，别乱伸手啊！”
秦慕烟先是警告一声，然后掀开被子站起身子。
本就高挑的身材在此时显得更加修长，或许是站在床上的原因，李丽更能直观感受到这条裤子带来的视觉效果。
感觉到李丽眼神里的惊羡，秦慕烟脸上多了一抹笑容，不自觉地在床上转了一个圈，左右低头打量穿在身上的实际效果，同时问道：“怎么样？”
秦慕烟的举动让李丽眼前一亮，赶紧说道：“你脱下来让我试试，快点呀！”
秦慕烟不情愿地脱下裤子，李丽拿到裤子之后有些迫不及待，看她的架势根本没打算避讳什么。
很快，李丽同样站在床上向秦慕烟展示效果，甚至还故意做了两个下蹲的动作，大幅度的动作让她下半身的曲线看起来更加圆润。“我刚才就感觉到了，这条裤子我穿上效果肯定比你好，果不其然，哈哈……”
秦慕烟撇嘴，不服气道：“凭什么？”
李丽侧身对着秦慕烟，撩起褂子衣角，反手在自己屁股上拍了几下，“比胸比不过你，比屁股你差着劲呢，瞧见没有，这条裤子就是专门为我设计的。”
李丽越说越兴奋，动作也是更加夸张，背对着秦慕烟扭动腰肢展示自己的优势，惹来秦慕烟无数白眼。
我的也不小，只是没你这么夸张而已。
那么大，一点儿都不好看，哼！
“你快给我脱下来，都撑大了。”
“不脱，这条裤子是我的了。”李丽盘腿坐在床上，一脸坚决看着秦慕烟，“你明天问问苏峥多少钱做的，我掏钱买。”
听她这么说，秦慕烟当场急了，直接从被窝里爬出来，迈着长腿跳到李丽床上，伸手就去扯。
可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紧紧几个回合就被李丽制服，“让你跟我一起跑步锻炼，你非要去跟苏峥一起吃饭，一身肥肉白长了吧？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这条裤子被我缴获了，这是我的战利品。想要，让苏峥再给你做一条。”
说完，李丽从秦慕烟身上下来，秦慕烟赶紧翻身，气哼哼地瞪着李丽。
无视秦慕烟的眼神，李丽来回伸腿，啧啧道：“可惜了，现在是冬天，想要单着穿只能等明年春天了。”
看秦慕烟不搭理自己，李丽侧头笑了笑，挪动身体坐在秦慕烟身旁，伸手揽着秦慕烟的肩膀安慰道：“不就一条裤子嘛，瞧你小气的，我又不是真的不给钱。”
秦慕烟挣开李丽的胳膊，怒视李丽道：“这是一条裤子的问题吗？你知道裤子哪来的吗？这是苏峥他妈妈给我做的！”
“你知道裤子哪来的吗？这是苏峥他妈妈给我做的。”李丽嗲声嗲气地重复秦慕烟的话，说完故意打了个冷战，“酸死我了。”
说着，李丽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挑冲着秦慕烟坏笑道：“苏峥他妈妈多大岁数了？少说也得四五十了吧？”
秦慕烟愣了一下，不解看着李丽，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
“你觉得四五十的年纪能有这么大胆的想法？更何况商场根本没有见过这种裤子。”
李丽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明显是苏峥想出来的点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没安好心，专门搞来这样一条裤子给你穿，就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
“男人那点小心思，哼……”
秦慕烟听得直皱眉头，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李丽腿上的裤子，心情变得复杂。
真要穿上之后苏峥肯定会盯着看，想想那种画面秦慕烟都觉得不好意思。可再想想穿在身上的效果，又有些不舍。
“我跟你讲，你得小心提防，别被苏峥三言两语骗了。”李丽宛如女军师，眼神里满是智慧之光。
……
第二天傍晚，两人刚见面苏峥就开始询问用户体验。
秦慕烟狐疑看着苏峥，耳边响起李丽昨天晚上那番话，眼神开始闪烁。
苏峥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说，顿时露出一抹坏笑，打量着秦慕烟自行脑补她穿上健美裤后的效果。
“我都没来得及穿就李丽抢走了。”
嗯？
苏峥先是愣了一下，眼底闪过失望，不满道：“她怎么这样啊！”
苏峥的表现让秦慕烟相信李丽说的是对的，苏峥确实心有不轨，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再看苏峥时眼神里多了一抹异色。
“那她抢走之后试穿了没有？”
苏峥不知道秦慕烟的心思，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大呼冤枉。
他真没有特别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人试试效果。如果是关系不熟的人，人家能不能试穿都是问题，更不要说真实的试穿体验了。
卫生巾工厂女工是有很多，通过母亲去跟女工沟通确实能得到一部分反馈，但这种反馈难免会有偏差，毕竟有些话女人跟男人转述起来还是有些不方便，哪怕是亲母子也不行。
“你想让她穿上？”
秦慕烟语气有些怪异，没等苏峥回答，又是轻哼一声：“不说了，吃饭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苏峥有些措手不及，却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前往饭馆的路上，苏峥似乎回过了劲儿，“别跟她一般见识，明天我再给你送过来一条。”
“不要了。”
“别介。”
苏峥快速说道：“不就一条裤子嘛，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给你弄一条比那之前那条还要好的裤子，保准羡慕死她。”
秦慕烟能感觉到苏峥语气中的真诚，心情不禁舒爽一些。看着苏峥的后脑勺，眼神变幻几次之后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突然想起做裤子了？”
“赚钱啊！”
苏峥笑呵呵道：“卫生巾工厂产能一直上不来就是因为生产设备不够用，我不得多想几个赚钱的点子嘛。”
“没别的意思？”
“什么别的意思？”
“这种裤子有人敢穿出去吗？你就不怕有人说你居心不良？”
说话的功夫来到了经常吃饭的小饭馆，苏峥让摩托车稍稍向左倾斜方便秦慕烟下车，停好车子进入饭店时苏峥这才说道：“不怕。”
饭店老板给两人送来开水，苏峥倒出一杯递给秦慕烟，坐下之后又听秦慕烟小声问道：“昨天晚上李丽穿上试了试，如果穿出去给别人看到，肯定会有人指指点点的。你想多赚钱没有错，就不能换个点子嘛！”
秦慕烟的表现出乎苏峥意料，他一直以为秦慕烟是一个比较能接受新生事物的人，可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种态度。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认真看着秦慕烟问道：“秦老师觉得这裤子不好？”
秦慕烟轻轻摇头，随后又是点头说道：“裤子没有不好，我觉得李丽穿上之后看着挺好看的。关键问题不是好不好看，是会不会引来非议，毕竟……”
秦慕烟说不下去了，她不好意思告诉苏峥裤子太看好了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女人看了都会眼睛发直，更不要说男人了。
如果真敢穿出去，肯定会惹来抨击！
苏峥一下子就猜到秦慕烟没有说出口的话，重新换上笑容：“秦老师，我是文化程度不高，但我也听说过这两句话。”
“什么话？”秦慕烟轻皱眉头，怎么扯到文化程度上去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为悦己者容，虽说这两句话不搭边，但意思都很明显，男人喜欢好看的女人，女人也愿意为男人精心打扮。”
苏峥眼神在秦慕烟身上游走，又是笑道：“就比如秦老师你，每次都能让我眼前一亮。”
这句话让秦慕烟有些不好意思，可随后又是抬起下巴，笑吟吟道：“你又想狡辩！”
“这怎么是狡辩呢？”
苏峥摇头否认，紧接着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姿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这方面女人比男人更明显，也更重视。秦老师你说实话，这裤子女人穿上之后漂不漂亮？”
秦慕烟点了点头，却没给出正面回答。
前世健美裤一经推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遍全国，苏峥虽然没有刻意研究过其中原因，但他知道这种情况既然出现了，其中必然有突破性的原因。
他猜不出最真实的情况，只能把原因归纳到爱美之心上面，毕竟健美裤能很好展示女性身体曲线的柔美。
这种视觉上的美感，不仅能让使用者高兴，更能引来异性的关注。
虽说现在风气不如后世那般开放，但苏峥坚信，大部分女人都渴望得到男人的关注，更喜欢被男人喜欢的感觉。
至于男人，不提也罢。
“秦老师，你就别替我担心了。”
苏峥语气变得柔和，眼神却是愈发坚定地看着秦慕烟：“你别忘了，我可是妇女知音。既然是妇女知音，我就得想办法让这个称呼变得名副其实。”
“生产卫生巾是让女性同志在特殊时期稍稍舒适一些，那么健美裤就是为了展现女性的美，我要让认可我的女同志舒舒服服地做一个漂亮女人。”
“至于争议，来就来吧，我不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总算占了一次上风！
舒舒服服做漂亮女人！
这几个字直入秦慕烟内心，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苏峥，此时的苏峥在秦慕烟眼中尽显意气风发，浑身散发着不惧艰险的勇气和魄力。
“你是要开服装厂了吗？”
苏峥最初的打算是先买一批缝纫机，招募家庭妇女生产，类似于小作坊的那种。毕竟现在已经错过了单穿健美裤的季节，哪怕是人手设备不多，也能利用冬天这段时间积累一定的库存。等到来年开春，再拿到百货大楼售卖。
健美裤正常出现的时间点应该是九十年代初期，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社会风气和老百姓思想都得到很大程度的改观。
现在被自己提前搞出来，谁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效果？万一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投建服装厂岂不是会让自己陷入两难？
苏峥两世为人也没有接触过服装行业，谨慎小心一些是必要的。同时他也清楚，每个人的身材体型不尽相同，想要建造服装厂就得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
在技术经验不完善之前，他肯定不会建造服装厂。
秦慕烟的问题让苏峥明显感觉到她打消了对健美裤的异样态度，这种态度转变让苏峥来了兴趣，反问道：“秦老师觉得可以建服装厂吗？”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不触犯法律法规，本本分分做生意就行。”秦慕烟以为苏峥不自信，又是劝道：“所有新生事物都要经过争论验证，只要产品没有问题，基本方向不出现偏差，没有人能阻止你。”
“秦老师说的没错儿，可我还是觉得现在建厂不合适。”
“为什么？”
“昨天那条裤子只是试验品，我送给你就是想让你帮忙找找毛病，毕竟秦老师的品味还是很高的，按照你的品味去修改，肯定能满足大部分女同志的需求。”
秦慕烟笑意满满不住点头。
“可惜裤子被人抢走了，我得不到有效建议就无法进行修改，做不出高品质的产品，建厂将毫无意义。”
“你明天再送来一条，我帮你。”
……
“颜大哥，那种面料什么价格？”
“一斤五块六毛钱，这是厂里定的价格。”颜丙涛直接给出价格，随后压低声音笑道：“如果你订购量比较大的话，还能适当便宜一些。”
“上次那些样品有多重？”
“两三斤的样子吧。”
苏峥轻蹙眉头，带回去的样品面料总共做了四条健美裤，主要是一开始经验不足，浪费了很多面料。再加上不知道准确重量，根本无法估算成本。
“颜大哥，我先要一百斤，你让厂里抓紧时间做出来，我得合计一下每条裤子需要多少材料。等合计好成本后，再加大订单数量，行不？”
“这有啥不行的，就一句话的事，做好我给你打电话。”颜丙涛大包大揽回了一句，紧接着笑着问道：“兄弟，你到底做的什么裤子啊，让你嫂子过去拿一条看看。”
“做出来的样品都送人了，等新料子出来，你让我嫂子过来，到时候让我妈好好量量尺寸。”
“好嘞。”
电话刚放下，没等苏峥想别的，就响起铃声。
“苏峥，我的厂子建好了，大后天开工，你抓紧时间过来！”
自打苏峥开始大力推广国产电视机后，两人之间通话就少了，厂子开工过去捧场是之前就说好的事情。此时陈志高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亢奋，苏峥听后也是不由替他开心，当即点头笑道：“行，我等会儿就去买今天的火车票。”
“买好票记得打电话，我让斌仔去接你。不跟你多说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挂断电话，苏峥立刻起身前往火车站，心中却是藏着期待，他想看看陈志高的录音机工厂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起录音机，苏峥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蝙蝠衫、健美裤、爆炸头、塑料耳环、录音机、霹雳舞……
脑海里的画面让苏峥精神一振，随之冒出一个念头。
买好火车票，苏峥先给陈志高打电话，然后骑上摩托车去学校找秦慕烟。
“录音机工厂？”
秦慕烟得知陈志高自己开工厂时很是惊讶，紧接着笑着点头：“那你就去呗，回来时带一台，别忘了带些磁带。”
苏峥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跟秦慕烟说自己要去鹏城，主要是想到陈志高上次来沪市时说过的话，“你有没有要给楚东升捎带的东西？”
秦慕烟笑着摇头：“他现在是有钱人，不缺吃穿。”
秦慕烟的回答让苏峥的目的落空，想想这次过去很有可能见到楚东升，再想想之前在楚东升面前吹的牛皮，不自觉有些心虚，又是主动劝道：“人家上次还让陈志高给你捎带衣服，礼尚往来你多多少少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我说不用就不用。”秦慕烟坚持道。
“那行吧，我下午就坐车走了，这几天就不过来了啊。”苏峥干笑一声。
看苏峥转身要走，秦慕烟忽然开口说道：“你帮我给楚东升带句话。”
苏峥扭头看着秦慕烟。
“告诉他，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别再给自己找麻烦。”
嗯？
苏峥本能察觉到不对劲儿，可秦慕烟表情很平静，根本看不出端倪。
目送苏峥离开，秦慕烟轻哼一声转身回去，想起元旦回家那天晚上吃饭时母亲对楚东升的数落告状，还有她看向自己时表现出来的欲言欲止。秦慕烟就知道母亲肯定跟楚东升打电话套话了，那小子很有可能添油加醋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从富单大学回到卫生巾加工厂，苏峥把自己要去鹏城的事情说了说。
“我早上订了一百斤面料，等生产出来之后胜利去带回来。另外，红兵和志国回来之后让他俩好好休息几天，你顺便把销售渠道整理一下，挨个打电话做个回访，主要询问合作渠道的销售情况。”
马胜利点头记下苏峥的交代。
“妈，这两天让胜利带着你去买几台缝纫机回来，顺便找几个手艺不错的工人，你带着她们先做一批裤子出来，以适合大众身材的为主，好好算一下一斤料子能做出几条裤子。”
林秀娥面带忧色：“真要卖这种裤子啊？”
“秦老师都说裤子好，为什么不卖？”苏峥笑着反问。
林秀娥张了张嘴，却是小声嘀咕着：“小秦老师胆子也太大了。”
……
“苏老板。”
潘斌看到苏峥热情打招呼，伸手示意苏峥上车。
“你们速度够快的呀，这才多长时间就把厂子建好了！”
再次来到鹏城，苏峥唯一的感觉就是变化很大，默默在心里感慨鹏城速度果真了得。
“这边不缺工人，政府也很支持投资建厂，各种审批手续都是加急办理，速度快一点也是应该的。”潘斌简单回答一句，侧头看向苏峥，又是笑道：“我们老板很期待苏老板的到来，特意给苏老板留了明天剪彩的位置，是跟领导们一起哦。”
跟领导一起剪彩？
苏峥愣了一下，想想自己卫生巾工厂开工的冷清场面，心里忍不住激动，嘴上却是说道：“这不合适吧，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
“老板已经确定了。”
来到陈志高的公司，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办公室里传出陈志高的笑声，似乎在跟人聊着什么。
潘斌敲门带着苏峥进来，正在打电话的陈志高冲着苏峥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手里的话筒，又指向一旁的沙发示意苏峥坐下。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陈志高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在苏峥身边坐下，“这段时间太忙了，好在总算忙完了，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还行吧，一切都在稳定有序的进行着。”
两人很有默契，只字不提电器销售的事情，陈志高瘫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口感慨道：“明天就要开工了，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工厂开工时有没有这种感觉？”
苏峥点头，“有，既担心生产过程会不会出问题，还忍不住发愁销售情况，总之脑子里一团浆糊，总感觉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
陈志高仔细观察苏峥的神色，见他不像撒谎安慰自己，顿时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笑过之后，陈志高又冲苏峥眨眼：“对了，你跟慕烟发展的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涉及私人话题，苏峥不想多聊。
“上次东升在我这里接完电话之后气哄哄地走了，走的时候好像对你有很大的怨气啊！”
嗯？
苏峥心头一跳，想到秦慕烟让自己给楚东升带的话，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再看陈志高幸灾乐祸的表情，明显像是知道些什么。
“啥情况啊？我可没招惹他啊！”挪动屁股来到陈志高身边，苏峥赔着笑问道：“陈总，给兄弟透露点情报出来呗。”
苏峥前后态度的转变让陈志高露出得意笑容，他似乎很享受苏峥在自己跟前小心翼翼的表现，“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看苏峥收起笑容，陈志高指着苏峥撇嘴：“你瞧瞧你这副嘴脸，翻脸比翻书都快。我是不知道情况，但我能把东升叫过来问清楚啊。”
“陈总，那就麻烦你了哈。”苏峥再次换上笑脸，“晚上我请你吃饭。”
“啧啧，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的诚意啊！”
陈志高啧啧摇头，“到我的地盘上了，你请我吃饭？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不得说我陈志高不会做人？”
苏峥这才回过味来，“那你说，怎样才能帮我打探情况。”
舒服！
太特么舒服了！
跟苏峥打这么多次交道，总算占了一次上风，这种感觉比卖出去电器都让人觉得舒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亲小舅子
人生就是如此，有来就有回。
陈志高小人得志的嘴脸让苏峥很是不齿，却又无可奈何。
“你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威胁你似的，我是那样的人嘛？”陈志高佯装不满，“咱们是朋友，而我恰好又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谢谢陈……”
“答应无条件帮我一次，我帮你约东升过来。”
谢意尚未表达完整就听到陈志高这句话，尽管心中不快，苏峥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点头，“行。”
陈志高起身返回办公桌，当着苏峥的面跟楚东升打电话，“晚上下班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吃饭。”
电话很快挂断，陈志高冲苏峥笑道：“我让斌仔先给你安排酒店休息，晚上吃饭再过去接你。”
……
接到前台打来的电话，苏峥赶紧收拾下楼。看到大厅之中只有潘斌一个人，竟是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陈总呢？”
“老板去接楚先生了，吃饭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来到一处潮汕菜馆，苏峥心跳不自觉地加速，眼睛滴流乱转寻找楚东升的身影。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进入包间，一眼就看到聊天的两人，本能挂上自认为最有亲和力的微笑看向楚东升。
“卧槽。”
楚东升看到进门的苏峥先是一愣，下意识地就要起身。
苏峥条件反射性地往后撤两步，警惕看着楚东升，脱口说道：“秦老师让我给你捎句话。”
这句话让楚东升步伐一滞，后知后觉的陈志高赶紧拉住楚东升，让他重新坐下，同时给苏峥使眼色。
看楚东升坐下，苏峥暗暗松了一口气，你要不是秦老师的表弟，我都不乐意搭理你这种莽撞人。
“说啊！”楚东升不满催促着。
苏峥坐下，耐着性子说道：“秦老师的原话是，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别再给自己找麻烦。”
“卧槽！！”
楚东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几乎是弹射而出来到苏峥跟前，伸手就抓向苏峥的衣领子。
苏峥连忙侧头躲开，“你干啥？不信可以给秦老师打电话，我保证一个字都没有遗漏。”
陈志高很是无语地看着苏峥，都给你使眼色让你小心说话了，你怎么反倒刺激起他了？看楚东升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陈志高不得不站起来再次把楚东升拉回去。
“姓苏的，咱俩没完！”
楚东升红着眼睛瞪着苏峥，挣开陈志高的拉扯，迈步就往外走，即将出门的时候又是扭头瞪着苏峥：“想当我姐夫，门都没有。”
“啪。”
包间门被重重关上，留下屋里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潘斌装作透明人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陈志高则是叹气数落苏峥：“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见着东升多说些好话，刚才都给你使眼色了，你怎么还敢刺激他呢？”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苏峥这样一个大活人。
斜眼看着陈志高，赌气道：“从我进屋你看他的表现，就跟我欠他多少钱似的，不就是表弟嘛，真当自己有多重要了？”
“表弟？谁跟你说是表弟了？”
陈志高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玩味笑容看着苏峥：“苏峥，这么长时间了，你不会连慕烟家里的情况都不了解吧？”
这句话让苏峥心头浮现不详感觉，紧紧盯着陈志高，心中不安却强作淡定问道：“不是吗？”
陈志高笑着摇头：“慕烟随母姓，东升随父姓，他俩是亲姐弟。”
“卧槽！”
还能这么玩？
苏峥这才明白楚东升为啥对自己有这么大意见了，赶紧起身去拉潘斌：“潘经理，快把我兄弟喊回来。”
潘斌看向陈志高，陈志高已然起身，“你先点菜，我陪苏峥一起去。”
两人快速从饭馆出来，陈志高左右看了一眼就指向左侧方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楚东升站在路边抽烟。
听到脚步声，楚东升转过头，看到苏峥时脸色再次变差。
“兄弟，刚才是哥不对，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哥跟你道歉。”
小舅子这种存在，特别是没确定关系之前，苏峥自认为哄着来才是上策。等自己成功上位之后，再回过头翻旧账也不迟。
“你是谁哥？别张嘴闭嘴就占我便宜！”楚东升冷眼看着苏峥，很是不爽地反驳。
苏峥陪着笑点头，给陈志高使了一个眼色。
“东升，苏峥大老远跑来给我捧场，咱们今天不论其他关系，就当朋友一起吃饭喝酒行不？你总不能不给哥面子吧？”
说话的时候陈志高伸手去拉楚东升，楚东升迟疑了几秒种后轻轻点头：“行。”
这无疑是苏峥重生以来最小心翼翼地一顿饭，整场饭局苏峥都在刻意照顾楚东升的情绪，面部肌肉都笑酸了，可效果却微乎其微。
回到酒店，苏峥身心俱疲躺在床上。
楚东升今天的表现验证了陈志高没有骗自己，他确实对自己意见很大。简单换位思考，苏峥也能理解楚东升的心情，不禁对自己之前装过的逼感到懊悔。
再想想秦老师让自己捎带的话，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来之前不清楚秦老师那句话的意思，现在哪能不知道，楚东升肯定是跟他家人说自己坏话了。秦老师让捎带的话警告意味十足，这说明秦老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只是，不知道秦老师的家人怎么看待自己。
再次皱起眉头，苏峥暗暗告诫自己，光是哄着来肯定不行，必须投其所好改变楚东升对自己的印象。
嗯，就是这样，狗血电视剧就是这样演的。
欲娶其姐，必先收服小舅子！
……
绞尽脑汁思考收服小舅子策略的苏峥起晚了，接到酒店前台的电话后连忙起床洗漱，顾不上吃饭就跟着潘斌一起来到录音机工厂。
看着大门口摆放的花篮，苏峥着实有些尴尬，此次前来就是给陈志高捧场的，事到临头却变成了空手而来。
站在门口招呼前来捧场贺喜宾客的陈志高看起来比平日里精神不少，西装革履板板正正，发型一丝不苟油光锃亮，乍一看还真有种成功人士的味道。
想想卫生巾工厂开工时一挂鞭炮了事的场面，苏峥暗暗告诉自己，以后再开工厂也要把排面搞起来。
“让斌仔先带你在厂里转转，等会剪彩叫你。”陈志高轻声笑着。
“别了，我空着手来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剪彩就别喊我了。”苏峥果断摇头，不等陈志高说话就主动朝着生产车间走去。
车间门口围拢一大群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人翘首朝着厂门口方向看去，能够听到人群中传出的嬉笑声。看到潘斌领人过来，工人们赶紧收起嬉笑声，给两人让开一条进入车间的通道。
“潘经理。”
“潘经理。”
“……”
潘斌跟工人点头致意，进入车间后伸手指着设备给苏峥一一介绍用途。
宽敞是苏峥对车间的第一印象，卫生巾工厂的生产车间跟这里比起来着实有点不够看。苏峥好奇问道：“潘经理，工厂总共多大面积啊？”
“两万五千多平米，不到三十八亩地。”潘斌笑着回答，注意到苏峥眼神里的惊讶，又是低声笑道：“免费的。”
卧槽！
苏峥眼睛瞪得更大。
“苏老板别误会，只是免费使用三年。”
苏峥没好气瞥了潘斌一眼，你就不能一次说完整？
潘斌嘿嘿笑着：“鹏城对投资建厂的老板有很大照顾，只要投资达到一定额度，基本上都能享受到这种优惠。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跑来鹏城开厂子。”
“现在开厂的人很多吗？”苏峥看似随意问着。
潘斌点头笑了笑，“比苏老板上次过来时多了好多厂子，现在来鹏城工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只言片语中苏峥能感觉到鹏城的飞速变化，心生感慨的同时苏峥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在鹏城找个生意做？毕竟鹏城才是未来几年国内经济发展速度最快的城市。
一个年轻男人跑进车间，“斌哥，老板让我来喊你。”
潘斌点头看向苏峥，苏峥哪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当即摇头：“我就不去了，你赶紧过去吧。”
鞭炮声过后，音箱功放传来官味十足的讲话声。
苏峥不关心这些，一个人在厂里溜达。
“苏老板，我们老板请你去办公室。”
潘斌再次来到苏峥跟前，示意苏峥跟自己一起前往办公室。
还没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出好几个不同声音，推门进入之后看到七八个形色不一的男人或坐或站在办公室内跟陈志高聊天。
看到苏峥进来，陈志高连忙起身朝苏峥走来，扭头屋内其他人说道：“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苏峥，京城和沪市的国民电器商场就是他一手搞出来的。”
苏峥不知道屋内这些人的身份，只能撑着笑容跟他们点头示意，目光相遇时发现这些人看待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
“苏峥，这几位是易发那边过来的朋友，生意做的都很不错，你们认识一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分歧
易发过来的？
听到这几个字苏峥立刻猜到他们的身份，重新点头打招呼。
“斌仔，你去把样品机拿过来。”
两分钟后，潘斌拎着两台款式不同的录音机走了进来，摆在茶几上供人观看。
五六十公分长短的棱角分明长方体，主色调为茶色，夹带着些许黑色，顶部设有一排按钮和提手。正面中间是两个半透明插入磁带的卡槽，卡槽两侧分布拳头大小的黑色喇叭，给人冰冷刻板的印象。
另外一台稍显小巧，却也有三四十公分长短。中间只有一个磁带卡槽，其他配置大致一样，主色调为亮银色，黑色夹杂其中。
跟苏峥站在原地只是淡淡瞄一眼不同，易发过来的这几个老板都是凑到录音机跟前，翻来覆去仔细查看，有人甚至会一个按钮一个按钮的检查。
“插上电源看看。”
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录音机被搬到有插座的地方插上电，随着按钮被按下，磁带卡槽里面的机芯开始转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片刻之后，易发过来的几个老板笑着点头，看样子对眼前这两台录音机还算满意。
他们的举动让陈志高更加自信，转眼瞥向苏峥，顿时皱起眉头。
陈志高跟苏峥打过这么多次交道，对苏峥的行为举止还算是了解一些，此时苏峥虽然淡淡笑着，但陈志高能明显感觉到苏峥笑得有些不以为然。
“苏峥，你觉得不好？”陈志高走到苏峥跟前，低声询问。
“没有啊，挺好的。”
“你别骗我，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可千万给我提出来，我好让人改进。”陈志高显然不相信苏峥，疑神疑鬼又是说道。
苏峥真不觉得录音机有什么不好，只是习惯了后世先进机器的存在，对这些老物件提不起更大的兴趣罢了。见陈志高这般样子，心里觉得好笑，装作思考的样子沉吟几秒，“放一盘磁带进去看看效果呗。”
样品机是提前生产出来的，生产出来之后就经过严格的检查，陈志高自认机器功能没有问题，可还是转头对潘斌说道：“斌仔，搞盘磁带放进去。”
潘斌很快拿来一盘磁带插进去，在屋内所有人的注视下按下播放键。
“呲呲……”
轻微的噪音出现，几秒钟之后密集的鼓点声出现，然后就是女声和音的啊啊声。
“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
声音出现那一刻，屋内有人跟着小声哼唱起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除了苏峥和陈志高，其他所有人竟是都在跟着节奏点头。
音质一般！
几句歌词下来，苏峥对录音机有了第一个评价。
没等陈志高开口询问，苏峥主动走到录音机旁，伸手扭动音量。随着苏峥的动作，录音机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声音开到最大苏峥才收回手。
苏峥的举动吸引所有人主意，易发这些老板一个个疑惑看着苏峥。
陈志高屏气凝神等着苏峥说话，没成想苏峥竟是走出了房间，没等陈志高出声叫住苏峥已经快步走到办公室外十几米的地方，看样子似乎还有继续远离的驱使。
“搞什么啊？”
“不知道。”
“不会是听声音大小吧？”
“……”
易发老板们开始小声议论，陈志高自己都不知道苏峥要干什么，更不可能给易发这些老板解释，只能紧紧盯着苏峥。
好在，没等一会儿功夫苏峥就返回进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摇头。
他这一摇头不要紧，陈志高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苏峥没有回答陈志高的问题，看向潘斌：“潘经理，有进口录音机吗？”
“有，有。”
潘斌快速跑出去，很快拎着一台三洋牌录音机回来，看着苏峥等待指示。易发这几位老板同样疑惑看着苏峥，猜测苏峥到底要搞什么事情。
“把磁带插进去播放。”
潘斌快速换上磁带，按下播放键。
“把声音慢慢调到最大。”
“行了，把磁带换回去，同样把音量从最小调到最大。”
两分钟后，苏峥笑着看向陈志高：“听出来不同了吗？”
陈志高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不得不点头承认。
“这算什么啊？不就是音量没有进口的大吗？”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易发老板满不在乎的开口。
“不光是音量大小有区别，音质也有不同。”
没等苏峥解释，另外一个易发老板就皱眉插话，指着潘斌第一次拿过来的样品机说道：“刚才没觉得，现在一对比就很明显了，声音越大杂音就越多。”
“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嘛！谁没事把声音开到最大啊？不嫌震耳朵吗？我就觉得挺好的，国产机跟进口机有区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又有人反驳，说话时瞥了苏峥一眼，明显有点嫌苏峥吹毛求疵。
“对，国产货本来比进口货便宜，这根本不算毛病。”
“嗯，我也这样觉得。”
听到他们的态度，陈志高脸色好转一些，看着苏峥欲言又止。
苏峥并不反驳，只是淡淡笑着。
“你笑什么？”
有人看不惯苏峥这种不屑争论的表现，语气中带着不满。
苏峥看向说话的人，眼神闪烁几次之后看向陈志高，见陈志高轻轻点头这才转头对着那几位易发老板说道：“你们都是搞批发的，针对的客户也都是各个地方的小批发商，站在你们的角度自然不会追求细致的产品品质。”
“我跟你们不同，我们商场主要是做零售的，针对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老百姓花上百块钱买录音机，你们觉得他们会不会挑剔？”
“想要好的，有啊，去买进口货啊！”
“就是，价格在这放着呢，想便宜还想要好东西，哪有那么多好事？”
没等苏峥说完这些人就急不可耐的出声打断，一个个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态度，苏峥愈发懒得跟他们说话了，转头看向陈志高：“陈总，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只负责销售，品质好坏影响并不算很大，但你是制造商，如果品质不行的话，厂子能长期发展吗？”
陈志高沉默不语。
“陈总，我顶你！咱们有路子，只要能赚钱，卖什么不是卖。我今天就下单，先给我搞一百台。”魁梧男子傲然看着苏峥。
“对，有人要好的就有人要便宜的，我也要一百台。”
“我要八十台。”
这几个人像是跟苏峥置气，又像是要证明什么，着急忙慌地下了订单。
当然，并不是全部老板都如此，刚才那个开口说出问题的易发老板就在犹豫。
无形之中形成对立，一边是关系熟络的易发批发商，一边是苏峥，陈志高夹在中间有些为难。
“老板，要不我先带几位老板去车间看看？”潘斌突然开口。
陈志高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着几个易发老板说道：“让斌仔带你们去车间看看，等会咱们再细聊订单的事情。”
都是生意人，自然知道潘斌提议目的，也都很给面子跟着离开。
屋里只剩下陈志高和苏峥，陈志高苦笑一声示意苏峥坐下说话，“苏峥，你真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吗？”
苏峥摇头：“如果只是正常使用的话，不算什么问题。可若是特殊使用的话，很容易让人反感，你仔细想想刚才声音增大时出现的杂音，是不是有些刺耳，让人心生烦躁。”
“什么是特殊使用？”陈志高疑惑看着苏峥。
“空间比较大，听众比较多，需要大音量播放都算。”
陈志高思索片刻，叹气道：“如果改进的话，成本肯定会增加，最终的销售价格也会跟着上涨，这样一来竞争优势就不大了啊。”
苏峥其实也明白陈志高的为难，仔细想想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的看法打乱陈志高的计划，更何况还有易发这几位支持陈志高，自己若是坚持不放，只会显得自己曲高和寡不合群，笑着说道：“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陈总可以不予采纳的。”
“陈总。”
两人光顾着说话，竟是没注意到门口出现一个人，正是刚才点出品质问题的那个老板。
“廖老板，快来坐。”
这人去而复返让陈志高有些意外，反应过来之后邀请来人坐下。
苏峥悄悄打量着被陈志高称作廖老板的男人，身材精瘦个子不高，估计也就一米六多一点，梳着中长发分头，眼睛很聚光。
或许是注意到苏峥的眼神，廖老板冲着苏峥笑了笑，扭头对陈志高说道：“陈老板，我觉得苏老板刚才说的很对，进口货之所以好卖不就是因为它们品质好嘛，顾客愿意花高价不就是图个心安嘛。”
“咱们既然做这门生意，那就得做好长远打算。”说着，又转头看向苏峥笑道，“苏老板如果对品质有要求的话，咱们可以搭伙下一单。”
陈志高和苏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行啊。”
苏峥快速点头，对陈志高说道：“其他方面不需要改动，把喇叭换成好的，音量要大音质要稳。”
“廖老板还有要补充的要求吗？”
“苏老板的要求挺好，我没有补充的。”廖老板点头赞同苏峥的说法，又对陈志高说道：“陈老板，按照这样的要求，你说个价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么现实吗？
进口单匣录音机现在的正常卖价在四百块钱左右，双匣的要贵上百十块钱。国产同等款式的录音机比进口录音机要便宜两三百块钱，可想其中差距。
陈志高心中很是犹豫，他邀请苏峥过来真的只是想要图个高兴，顺便让苏峥给自己提供一些合适的销售思路。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一天开工苏峥就提出如此让人为难的问题，关键是有人赞同苏峥。
陈志高在国民电器商场有股份，他也没打算跟苏峥制定特别高的价格，可现在被廖老板横插一脚，价格怎么定才算合适？
“价格现在说不好，我先安排人手改进，等改好之后再核算成本制定价格怎么样？”陈志高看向廖老板。
“可以。”
陈志高要忙着招待易发过来的这些老板，苏峥自然不打算陪着他待在工厂，“你把车子借给我，我出去转转。”
“钥匙在斌仔那里，你让他带着你一起。”
“不用麻烦潘经理，我自己能行。”
“你会开车？”陈志高有些惊讶。
亲眼看着苏峥打火起步，动作虽然有些生疏却有条不紊，陈志高这才相信苏峥是真的会开车，不由纳闷苏峥在哪学的。
……
车速并不快，足以让苏峥看清楚道路两旁的情况，穿梭在鹏城大小街道，苏峥真真正正感觉到了这座城市涌动的活力。
相比起内地按部就班的节奏，此时鹏城明显散发着急匆匆的味道，看着来往行人车辆，加入其中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路过好几个工厂，都能看到工厂门口张贴的招工启事，时不时有人进入，出来时要么欢呼雀跃要么垂头丧气。或许是得到同伴的安慰鼓励，垂头丧气很快被重新涌动出来的希望取代，再次变得斗志昂扬。
这种情况在国企根本看不到，国营企业的工人无论年纪大小早已习惯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除非有心向上爬谋取更高职位的人，普通工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久而久之哪里还有斗志？
车子开到商场大楼，进出人流量虽然不大，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小有收获，不像内地那样看者居多。
停好车子，苏峥进入商场，按照记忆找到上次购买化妆品的柜台，快速挑选好东西结账。拎着袋子，苏峥闲庭信步转悠起来，每每经过服装柜台时，都会驻足停留仔细观察。
一圈转下来，苏峥脸上笑意更浓，鹏城商场服装柜台摆列的衣服很大程度代表着此时国内穿着流行风格，心中大致有数之后苏峥不由想起后世各式各样常见的款式。
最让苏峥开心的是，这时候健美裤真没有出现！
开车返回，不知不觉竟是来到楚东升上班的地方，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苏峥若有所思。
“找我干啥？”
楚东升看到苏峥立刻耷拉着脸。
“这不是中午了嘛，我特意过来请你吃饭。”苏峥保持着笑容，认真看着楚东升，“我觉得咱俩之间存在一定的误会，有必要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楚东升犹豫了一下，他也有跟苏峥好好聊聊的想法，最好是能劝退苏峥，打消当自己姐夫的念头。
街角陈记茶餐厅，两人第一次聊天的地方。
“想聊什么，说吧。”
楚东升抱着膀子冷眼看着苏峥。
“我没去过歌舞厅，最起码来鹏城之前没有去过。你不太清楚我的家庭状况，你姐姐大概了解一些，我觉得她会相信我。”
楚东升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告状的事情了？怪不得有恃无恐，昨天晚上吃饭时还敢威胁自己。
“你的意思是，你欺骗了我们？”
苏峥摇头：“我也没说过我去过啊！算不上欺骗吧？”
楚东升眉头皱得更紧，仔细想想那次的经过，苏峥好像确实没有正面说过这种话。这么一想，不觉有些脸红，告了一个不存在的状，母亲和姐姐会不会认为自己故意抹黑苏峥？
越想越气，越气心里越是没底，总觉得跟苏峥在一起不安全。
“说完了？说完了就这样吧。”
看楚东升作势要走，苏峥赶紧伸手制止，“说起来，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也不能这么快积累够开厂子的资金，这一点我一直都心存感激。”
突如其来的感激让楚东升表情好转一些，心里默默念道，算你识相！
“撇开其他关系不说，单凭这一点来看，咱们不应该以现在这种关系想处。即便说不上亲密好友，最起码也能算得上是普通朋友，更何况咱们之间还存在合作关系，你说是吧？”苏峥不急不缓地捋着关系。
楚东升是有些小孩子脾气，但他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感觉到苏峥的态度，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硬，“只要你不打我姐的主意，咱俩可以做朋友。”
苏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我能耐着性子跟你说话就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
看苏峥不说话，楚东升又是说道：“苏峥，你觉得你跟我姐般配吗？”
“你是想说家世吗？”苏峥收起笑容，淡淡问道。
楚东升下意识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是摇头道：“不说家世，就拿你俩个人情况来讲，你俩也不是一路人啊。我姐名牌大学毕业，现在还留校当老师了，你小学毕业机缘巧合赚了点钱，就算是物质生活不用发愁，可你俩有共同语言吗？”
“有没有共同语言我说了不算，这个问题得让你姐来回答。”
“你……”
楚东升哼了一声，又有生气的迹象。
“兄弟……”
“你闭嘴，别喊我兄弟，咱俩指不定谁大呢。”楚东升似乎对兄弟俩字有些敏感。
“我24岁，你呢？”
苏峥二十四周岁的生日还没过。
楚东升质疑看着苏峥：“真的假的？”
“这有啥骗人的，我身份证在酒店呢，你要不信晚上拿给你看。”反正再有一个月就过生日了，就算看身份证也能应付过去。
“你接着说吧。”楚东升兴趣寥寥。
听他这么说，苏峥抿嘴笑了笑，继续说道：“兄弟，我第一次过来时你们都不相信我能把卫生巾生意做好，事实证明我目前做的还算不错。”
“不是我自夸，跟陈志高合作搞电器，我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要不然也不能有今天这番成绩。我说这些不是想吹嘘自己，只是想证明我有能力让你姐过上好日子。”
“我承认我学历比较低，但我现在正在读夜大，只要顺利毕业学历也就有了。哦，对了，我最近又想到一个赚钱的好主意，而且你姐姐也很支持我。”
一口一个兄弟，还提起姐姐，这让楚东升很是腻歪。得知苏峥在读夜大，楚东升又似有感触，一时间陷入沉默。
“我今天特意在鹏城转了一圈，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发现，如果这件事能做成，短时间内肯定会让我身家翻倍。”
嗯？
楚东升来了兴趣，好奇看着苏峥。
“一点都不夸张地说，只要这件事能做成，我会追赶上陈志高的财富，甚至有可能超越他。”苏峥自信满满地看着楚东升的眼睛。
卫生巾是消耗品，受经济条件限制和社会风气影响，展示还不能全面普及。健美裤不一样，这是衣服，只要爱惜一点穿，一条健美裤穿好几年都有可能。
这样折算的话，健美裤甚至要比卫生巾便宜，没道理卖不多！再加上潜藏在骨子里的爱美之心和攀比之心一旦被勾起……
“我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了，你快点说行不行？”楚东升不耐烦地催促。
他的表现让苏峥暗暗满意，昨天晚上想了好长时间才想到有可能打动楚东升的方法，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跟楚东升接触的太少，苏峥真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从他插手卫生巾生意看，应该对钱有兴趣。
“你姐给我的建议是搞一家工厂，可我仔细想想条件还不成熟。想要建厂的话，估计还得几个月才能行。”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说明白了？再不说我可走了啊。”楚东升彻底失去了耐心。
“裤子。”
“裤子？”楚东升愣了一下，质疑看着苏峥：“国内流行的衣服都是从港岛传进来的，鹏城作为第一站，你居然跟我说鹏城没有竞争对手？你哄我玩呢？”
“不一样的，我说的裤子能让女人爱不释手，能让男人看见之后走不动路。具体情况我现在不好跟你说，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问问你姐。”
不是不好说，而是苏峥不好意思说的太详细，总不能当着准小舅子的面，形容女人穿上后的效果吧。
去一次歌舞厅差点让自己背上恶名，要是这样说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可他忽略了男人本性，更忘记了楚东升本身就不是一个木讷老实男人！
男人看了走不动路，单凭这一句话楚东升就脑补出了很美妙的画面，顿时眼神里泛起异色：“你的意思是我姐见过你说的裤子？甚至有可能穿过？”
看苏峥愣住，脸上还有尴尬之色，想想姐姐穿着苏峥说的那种裤子被苏峥看，心里无比膈应。指着苏峥的鼻子骂道：“你特么以后需离我姐远点！再敢动不轨之心，我拼着挨骂受罚也跟你没完。”
“没有，没有，你听我说完啊！”
苏峥赶紧摆手，快速说道：“你姐姐有个室友叫李丽你知道吧？那条样品裤子被她穿了。”
“卧槽，你还敢脚踏两只船？”楚东升怒不可遏瞪着苏峥。
“谁脚踏两只船了？”
苏峥赶紧反驳，“那裤子是被李丽抢走的，关我什么事啊！”
“这么说来，不还是打算让我姐穿给你看嘛？”
这小子脑子怎么转的这么快？
眼看着楚东升又有动手迹象，苏峥赶紧往后靠了靠，再也没有继续解释的耐心，冷哼道：“你别跟我纠结谁穿，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兴趣入一股！哥们儿好心带你赚钱，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多少钱能入股？”
楚东升只是微微一怔，就给出苏峥想要的回答。
苏峥愣愣看着楚东升，在心里暗骂自己，早知道楚东升这么爽快，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免费送录音机
陈志高的效率很高，仅仅两天时间就按照苏峥的要求搞出了样品。
仔细检验确定不会再出现杂音之后，苏峥跟上次一样跑到办公室外面，直到距离办公室几十米远才停下脚步。
“可以。”
重新回到办公室，苏峥点头肯定样品机的质量。
陈志高满意笑着，转头看向廖老板，“廖老板，明人不说暗话，录音机其他配件没有变动，只是更换了更高级的喇叭，成本价已经算好了，单匣录音机每台比普通货贵二十块钱，双匣的每台贵三十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廖老板默默在心里计算，单匣普通货的出产价是每台110块钱，双匣每台185块钱。改进之后，单匣录音机的出厂价就是130块钱，双匣的就是215块钱。
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来看，利润空间还算可以。如果能跟普通货区别对待的话，利润或许还能提升一些。
弄清楚自己有多大利润空间后廖老板侧头看向苏峥，“苏老板，你能要多少？”
“我主要依靠零售，肯定跟廖老板的销售量比不了，廖老板尽管报货吧，我趁着机会少要一点试试就行。”
廖老板沉吟一声，抬头看着陈志高说道：“那就给我一百五十台吧，先看看反应。”
“行，多少都行。”陈志高笑着点头，又是主动说道：“三天以后给你送货。”
廖老板满意点头，冲苏峥笑了笑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陈志高又是笑出声：“这样的出厂价利润还可以，电器商场那边就不用给我分润了，你加把劲儿多卖点就算支持我了。”
苏峥没有不识趣地询问陈志高能赚多少，人家投资建厂就是为了赚钱，只要给自己足够的利润就好了。
“先给我准备二百台吧，不用着急发货。下次进货时你多搞回来一些港台流行歌曲的磁带，各种风格的都要，等磁带搞回来之后一起发给我。”
录音机本就是播放磁带的，陈志高只当苏峥为了配套销售，“磁带好说，两天之内就能弄好，还是刚才那句话，三天以后给你们发货。”
说着，又是故意感慨道：“为了照顾你跟廖老板销售无碍，普通货都被我刻意推迟出货时间了，你可一定加把劲儿啊！”
……
“三分之二，一定要记清楚这个比例！”
林秀娥认真对身边五个岁数相仿的妇女交代着，“三分之二是经过几次试验得出来的，按照这个比例裁量既能保证弹性，还能让裤子看起来紧致。”
苏峥出门当天马胜利就把招聘消息传达给了员工，第二天早上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个年纪不同的妇女，每个人都说自己针线活好。
林秀娥亲自检验她们的手艺，最终留下了五个人。这几个妇女都是工人家里的直系长辈，全都精通裁剪缝制，每个人都拥有独立完成裁剪缝制的能力。
这几天的相处让她们弄明白了要做什么衣服，惊讶和好奇让她们学习起来更加认真用心，现在每个人都具备了独立生产的能力。
“记住，千万不要放胯，紧一点可以，一定不能松。”说话时林秀娥瞥向一个中短发妇女，又是叮嘱道：“特别是松芝你，必须把平时做衣服的习惯丢掉。”
被点名的妇女有些不好意思，干笑着点头。
“现在开始干活儿吧。”
因为卫生巾每日产量有限，仓库仅仅是临时存放产品的作用，此时被林秀娥自作主张征用一个角落，整整齐齐摆放了六台缝纫机和一条长方形台面。
随着林秀娥一声令下，这几个妇女齐齐走向放置面料的长桌，各自拿起尺子呌划粉开始划线。
沙沙声出现，这几个妇女快速在面料上划线，根本看不出一丝犹豫和迟疑。十几分钟后尺子换做剪刀，不一会儿功夫面料就被裁剪出来。
林秀娥暗暗点头，看着她们把裁剪出来的面料拿到缝纫机旁边，跟着迈步走了过去。
“对，缝暗线。”
“裤脚收紧……”
“松紧带别忘了……”
“妈，妈……”
苏峥刚进入仓库就听到林秀娥的声音，来到缝纫机旁已经两分钟了，竟是没人发现自己。轻轻拉扯林秀娥的衣角，同时出声喊道：“妈，我跟您说个事儿。”
林秀娥看到苏峥明显一喜，“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来到仓库外面，苏峥直接问道：“怎么就招了五个人啊？”
“就这一天都要好几块钱的工资。”
听到这句话，苏峥就知道母亲又动了精打细算的心思，无奈笑道：“五个人一天才能做几条裤子？咱是做生意的，只要能赚钱就别怕给工人开工资，人多才能提高产量，咱们才能赚更多的钱。”
“一条都没卖出去呢，谁知道赚不赚钱。”林秀娥小声嘀咕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笑道：“对了，我又给小秦老师做了一条新裤子，绝对比上次那条好，你晚上给她送过去。”
苏峥点头应下，伸头朝仓库里面看了一眼，重新拾起话题：“妈，您听我的，还得继续招人。一周之内，必须把一百斤面料全部用完，我要核算成本。”
苏峥的坚决态度让林秀娥皱眉，“现在招人还得重新教，唉……行吧，听你的。”
晚上苏峥带着化妆品和林秀娥特意制作的健美裤来到学校，把鹏城之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提到楚东升时苏峥表情有些不自然。
苏峥不知道楚东升究竟告了什么状，但他很清楚肯定不是好话。秦老师相信自己是一回事，自己有没有主动解释的态度又是一回事。
“秦老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做过违背道德的事情。”
秦慕烟抿嘴笑了笑，“你跟东升见面时没吵架吧？”
“没有，我怎么能跟他吵架呢，好歹我也是当哥的，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秦慕烟脸色微微一红，娇嗔道：“谁说你是他哥了？”
“我比他岁数大啊！难道他不该喊我一声哥吗？”
苏峥坏笑着，忽视秦慕烟丢过来的白眼，继续说道：“陈志高生产的录音机质量还算可以，我让他帮忙搞一批港台流行歌曲的磁带回来，等几天货到之后你过去挑一批喜欢的磁带。”
……
“照您这么说，最浪费时间的环节并不是缝制，而是裁剪料子？”
第二天早上苏峥刚来到卫生巾工厂就被林秀娥拉到屋里，听她说完昨天的工作成果，苏峥立刻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对，就是这样。”
“好办。”
苏峥轻松笑着，“昨天不是说过要招人嘛，除了手艺精湛的人，额外多招一些水平差不多的，到时候分出一批人专门裁剪面料，这样不就能提高效率了嘛。”
虽然没有流水线设备，人员却可以按照流水线分配，各司其职的话就能节省不少时间。
“二哥。”
佟红兵从屋里出来，明显是刚睡醒，跟在他身后的田志国同样睡眼惺忪。
“赶紧洗刷，有事儿让你俩去办。”
五分钟后，四个人坐在办公室里。
“我在陈志高那里订购了两百台录音机，过两天就到货了。关于销售，我已经有了想法……”
去鹏城之前苏峥脑子里就有了关于录音机销售的念头，要不然他也不能在陈志高开工当天扫兴提出改动建议。
“京城那边儿我大哥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红兵和志国你俩自己商量一下谁回去帮忙。无论谁留下谁回去，必须按照我刚才说的方法去做，听清楚没有？”
佟红兵和田志国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清楚，回去的人能趁机回家看父母，田志国主动说道：“红兵你回去吧，我哥在家呢，他能照顾好父母。”
佟红兵是家中老大，赶紧点头。
……
骑着摩托车慢悠悠在街上溜达，田志国无视路人投来的羡慕目光，目光四处游走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沪市电影院对面停下车子，田志国点上一支香烟，不忘打量周围。
“妈的，不想看见他们的时候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现在用得上他们了，一个人也找不到。”
等了十几分钟，一个目标也没有遇到，田志国暗骂一声。
“没闸没铃，撞着不疼！”
耳边突然传来张狂笑声，田志国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一个带着蛤蟆镜，留着长发的男人肆意笑着，自行车飞快从田志国身边掠过，带起一阵风。
田志国下意识地就想骂人，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赶紧启动摩托车追了上去。
很快追上蛤蟆镜男人，田志国侧头喊道：“哥们儿，停一下，停一下。”
蛤蟆镜男人瞥了田志国一眼，伸脚踩上前轱辘，呲呲摩擦声出现，十几米后自行车停在路边。
“有事？”
蛤蟆镜男人一只脚撑着地面，另外一只脚踩在脚蹬子上，胳膊架在自行车把上面，侧头问道。
田志国从摩托车上下来，主动递出一支香烟，帮忙点燃之后这才笑道：“想找哥们儿帮个忙。”
“帮什么忙？”
男人伸手将蛤蟆镜推到头顶，疑惑打量着田志国。
“我是国民电器商场的，这两天我们有一批录音机销售，想请哥们儿叫上几个朋友在门口跳舞吸引顾客。”
田志国直接说出目的，没等蛤蟆镜男人说话又是接着说道：“我们老板说了，如果有人愿意帮忙，可以送一台新录音机给他。”
“送录音机？”
蛤蟆镜男人瞬间直起身体，如果是别人说送录音机打死他都不相信，可眼前这人是国民电器商场的，“真的假的？”
“哥们儿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回商场，让我们老板当面跟你说。”
“走，现在就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舞动吧，健美裤！
“真送？”
卖力蹬了一路自行车，到达国民电器商场时蛤蟆镜男人已然控制不住，开始喘粗气。
“真送。”
苏峥肯定点头，“但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来。”
“什么要求？你说。”蛤蟆镜男人催促着。
苏峥笑了笑，打量着蛤蟆镜男人问道：“你朋友中间有没有追求时髦的女孩儿？”
蛤蟆镜男人顿时露出警惕之色，“你想干什么？”
“我的要求就是跳舞时必须以女孩为主，一群大老爷们儿跳舞吸引力肯定没有姑娘们跳舞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蛤蟆镜男人下意识点头。
“我实话跟你说，我这次要找好多时髦青年在不同的地方跳舞，所有参与人员必须穿着指定衣服才算数。”
“衣服还有要求？”蛤蟆镜男人纳闷看着苏峥。
“跳舞的女孩必须有蝙蝠衫，裤子由我提供，跳完舞之后裤子可以免费赠送给跳舞的女孩。”
“行，什么时候干活？”
不但送录音机，还送裤子，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下午你带朋友过来，我得看看符不符合我的要求，后天早上开始干活儿。”
等蛤蟆镜男人离开之后，苏峥对田志国说道：“如果他带来的人符合要求，你抓紧时间去锡城。”
田志国快速点头。
中午时分蛤蟆镜男人就带着六七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其中四个都是女孩。
熟悉的爆炸头，熟悉的大塑料耳环，熟悉的蝙蝠衫喇叭裤，还有夸张的妆容……
单从穿着打扮来看，这几个女孩完美符合苏峥的要求，身高也比较匀称，如果在一起跳舞的话视觉效果应该不错。
苏峥打量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在打量苏峥，非但没有羞涩，眼神中反而带着桀骜和挑衅。
蛤蟆镜男人跟另外两个同伴男人一直盯着苏峥，两个同伴眼神里藏着警惕。看到苏峥起身围着女孩转圈，这两人就想上前阻拦，却被蛤蟆镜男人拦下。
“这位女同志不太符合要求。”
转了一圈之后，苏峥看着站在最右边的一个姑娘开口。
听说自己不符合要求，那姑娘当即上前一步，不满质问道：“你要求的蝙蝠衫会跳舞，凭什么说我不符合？”
苏峥没有解释，转头对田志国使了一个眼色，田志国弯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挎包，当着众人的面掏出健美裤。
蛤蟆镜一行人齐齐看向健美裤，纷纷露出疑惑眼神，这是什么裤子？怎么没见过。
“楼上没人，你们四个去上面换上裤子，为什么不符合不用我说。”苏峥淡淡说着，看她们拿起健美裤就要上楼，赶紧转头对于秀兰说道：“兰姐，你陪她们一起上去。”
于秀兰默默点头，她也很好奇苏峥说的不符合到底是指什么。她们上楼之后，蛤蟆镜的两个男同伴看似随意走向楼梯口站定。
苏峥抿嘴一笑，老老实实坐下等待。
十几分钟后，楼梯传来脚步声，四个姑娘拿着裤子走了下来，于秀兰跟在最后。其中三个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不符合要求的姑娘则是有些颓然。
“给你。”
不符合要求的姑娘气哼哼地把健美裤丢给苏峥，二话没说转身就走，站在楼梯口的一个男人快步追了出去。
蛤蟆镜和另外一个男人目光中带着疑惑，在苏峥和同行而来的姑娘之间来回游走。
“你们还能找来符合要求的朋友吗？”苏峥直接冲姑娘说话。
“就我们几个经常在一块玩，其他人不熟。”
苏峥看向蛤蟆镜，蛤蟆镜苦笑摇头。
“三个也行，不过我有必要确定一下，你们敢穿这样的衣服跳舞吗？提前声明，跳舞的地方就在对面百货大楼门口。”
一直没说话的于秀兰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发红，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裤子，刚才还亲眼看过女人穿上后的效果，想想穿着这种裤子在当庭广众下跳舞就觉得脸皮发烧。
“这有什么不敢的？”
“哼，小瞧人！”
爆炸头姑娘傲然回答。
“行，后天早上早点过来。”
等他们走后，田志国这才出声：“二哥，那个女孩为啥不符合要求啊？你得跟我说清楚，我出去之后才好做事。”
于秀兰赶紧拿起抹布走向角落里擦拭电器。
苏峥瞥了于秀兰一眼，压低声音回答道：“胸小。”
听着苏峥的回答，田志国眼神立刻变得怪异。
“别这么看我，我说的是实话。”
苏峥淡淡笑着，“你看她们的穿着打扮，蝙蝠衫和喇叭裤都是宽松衣服，基本上把她们的身条儿遮盖住了。”
“可若是换成蝙蝠衫搭配健美裤，效果就大大不同了。上半身宽松，下半身紧致修长，你自己想想看，这种反差是不是更容易吸引人？”
田志国思索之后眼里泛起亮光，重重点头。
“那么问题就出来了，蝙蝠衫本就宽松，如果是胸小的人穿上只会显得衣服更大，而且还会贴在身上撑不起来，效果会不会大打折扣？”
田志国再次点头，眼中多了崇拜，二哥懂的真多！
当天下午，田志国出发前往锡城。
“都记清楚了吗？”
“记清了。”
佟红兵信誓旦旦拍着胸口，“二哥你就放心吧。”
“记清楚就行，明天晚上录音机就能装车，后天上午到货。”
夜里，送货车辆来到沪市，两百台录音机和整整十箱磁带一同入库。
……
进入腊月后感觉明显不同，经常能听到身边人提起过年的话题。有人欢喜指定做年计划，有人则是愁眉苦脸为过年发愁。
1986年1月12日，星期天，休息日。
早早起床骑着摩托车来到富单大学接秦老师，两人在学校食堂简单吃过早饭后一同回到电器商场。
“你可算回来了！”
蛤蟆镜主动迎上来，小声抱怨着：“我们七点出头就过来了。”
秦慕烟跟着苏峥进店，她只知道苏峥今天要宣传健美裤，但她并不知道具体情况。看到这几个时髦青年，秦慕烟好奇心大涨。
苏峥将健美裤递给三个女孩，女孩直接上楼，秦慕烟看着苏峥似有所悟。
很快，三个女孩从楼上下来。
蛤蟆镜和另外一个男人直接傻了眼！
蝙蝠衫他们经常见，自己也会穿。这种奇怪的裤子他们不是第一次看到，却是第一次看到穿在人身上。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三个女孩，目光上下游走，不自觉地咧嘴笑着，甚至还有吞咽口水的动作。
三个女孩心情很复杂，被熟识当做哥们儿相处的男人直勾勾看着，这种感觉很奇怪。
秦慕烟仔细打量眼前的三个女孩，眼神愈发明亮，蝙蝠衫跟健美裤搭配起来好像比普通衣服更好看一些。
苏峥把提前准备好的单匣录音机和磁带拿出来，然后又拿出一堆大号电池，“兰姐，你跟他们一起过去。”
于秀兰拎着录音机，蛤蟆镜他们几个拿着电池跟在身后。
“你也太大胆了！”
屋内只剩下苏峥和秦慕烟，秦慕烟小声嘀咕着，却是止不住垫脚往对面看。
苏峥拎着两个板凳来到门口，示意秦慕烟坐下，“想要爆炸性的效果就得胆子大一点，今天过后，健美裤绝对会成为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
看秦慕烟眼睛一直盯着对面，苏峥也不再说话。
时髦青年本身就携带吸引眼球的能力，身穿健美裤的时髦女青年更是无限放大了这种能力。仅仅是站着不动，就引来路人侧目。
时髦青年当众跳舞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虽然有人看不惯这种现象，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一次当众跳舞总会吸引不少人驻足观看。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他们自己没胆子这样做，本能想以卫道士的身份批判这种行为，但又压制不住内心的真实想法。
蛤蟆镜捣鼓录音机的时候，百货大楼门前的空地已然聚集了几十个路人。
视线被挡，秦慕烟刷的起身，毫不犹豫朝对面走去。
苏峥赶紧跟着起身，走出去两步之后才想起店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简单思索几秒钟，苏峥快步朝对面跑去。
趁着围观的人不算很多，苏峥牵着秦慕烟的手就往里面挤，秦慕烟缩了缩手却没有效果。
“兰姐，兰姐，你回店里看着，我留在这里。”
于秀兰看到苏峥牵着秦慕烟过来，笑着点头立刻返回店里。
在录音机旁站定，秦慕烟胳膊用力，苏峥这才松开手。
“这是什么衣服啊？”
“蝙蝠衫不知道？”
“蝙蝠衫我知道，那裤子叫什么名字？”
“管它是什么，好看就行了，你瞧中间那个女孩的屁股……嘿嘿。”
身边围观群众中传来小声议论，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秦慕烟皱着眉头不说话，显然是听到了男人们不正经的议论。
“太不要脸了，这种衣服都敢往外穿，也不怕派出所抓她们！”
“就是，这也太大胆了，不知羞耻。”
“唉，也不知道她们父母怎么管教的。”
议论声再次传出来，这是女人说的。
蹲在地上的蛤蟆镜嘴角上挑，类似这样的谈论他听得太多了，对他来讲但凡是看不惯的人都是思想落后的土鳖。你们看不上我们，我们还瞧不起你们呢！
再看站在中间的女孩，同样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蛤蟆镜转身冲女孩点头，三个女孩立刻进入状态站成一排。蛤蟆镜重重按下播放键，几秒种后录音机发出声音。
开头就是节奏感十足的重鼓点声音，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跟着点头晃动身体。
“迪斯科……”
蛤蟆镜肆意笑道，身体开始夸张晃动。
人群中央，三个女孩自信笑着跟着节奏晃动身体，动作幅度也是越来越大。
双手叉腰往前耸肩，双臂带动衣服摆动，腋窝处垂落的布料真就如同蝙蝠在轻轻煽动翅膀。挺胸、侧抖跨、轻微后仰连贯起来，又把修长的双腿突出展示给众人。随着鼓点节奏，三个姑娘腿上动作越来越多，宛如六支标枪在交叉换位。
“这腿也太长了吧！”
“谁说不是呢？看她们个子也不高啊，怎么就觉得腿比别人长一截呢！”
“不光是看着长，给人感觉也很有活力啊！”
“这裤子在哪能买到啊？我想给我媳妇买一条。”
“哥们儿，你这么开放吗？敢让你媳妇穿着上街？”
“放屁，你媳妇才穿着上街呢！我买回去在家穿不行吗？老子一个人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激烈反应
在家穿给自己看？
这句话让好几个男人双眼冒光，露出会心笑容。
“她们三个肯定没我高……”
围观的女同志中有人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腿，再抬头看向场中三个跳舞女孩时，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
齐国生皱着眉头看着楼下，他的角度足以看清楚下面任何情况，更能清晰看到围观的人群在增加。
音乐响起那一刻齐国生就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他看到了苏峥，直觉告诉自己这是苏峥搞出来的动静。
当场中三个女孩开始跳舞时，齐国生突然想起苏峥要柜台卖衣服的事情，本能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这衣服太那啥了。
虽说百货大楼需要改变进步，可若是真在百货大楼出售这种衣服，步子无疑跨的有点大，领导们知道后会怎么看待自己？会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
齐国生有心把苏峥喊过来重新聊一聊柜台的事情，可下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让齐国生明白，这个时候根本挤不进去。
“再这样持续下去，派出所的同志肯定要过来驱赶了。”李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齐国生身旁，“苏峥这家伙又要搞事了，就是不知道这次他想卖什么东西。”
跟苏峥做对门邻居这么长时间，谁不知道苏峥一旦搞出热闹事，肯定是为了赚钱。
“很有可能是那种裤子。”齐国生幽幽说了一句。
“裤子？”
李向阳盯着下面三个女孩看了一会儿，疑惑问道：“裤子能赚几个钱？跟电器比起来，苏峥能看上眼？”
齐国生笑着摇头：“卫生巾更不值钱，苏峥不还是开了工厂？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音乐声陡然变大，让人感觉不适。
“太吵了，震耳朵！”
亲眼看着苏峥调大音量，秦慕烟皱着眉头推了苏峥一下，想让苏峥把声音关小一些。
“就得大点声，这样才能突出录音机的优势。”
双手放在嘴边，贴在秦慕烟耳朵边上喊着。
不得不承认，改动之后的录音机确实霸道，站在跟前就像是站在低音炮旁边一样。
秦慕烟推了苏峥一把，眉头皱得更紧，健美裤穿出来的实际效果她已经看到了，也弄清楚了苏峥的小心思，聒噪的声音让她没了继续留下的心情。
苏峥赶紧冲蛤蟆镜招手，确认蛤蟆镜看到了自己的手势，苏峥立刻转身跟上秦慕烟的步伐。
录音机已经没必要守着了，反正要送出去，蛤蟆镜会比自己更加上心。
回到店里，大音量带来的不适稍稍减弱。
秦慕烟坐在柜台里面，神色复杂看着苏峥，“这么搞是不是太过激进了？”
在秦慕烟心中，健美裤这种东西就应该先在小范围内试探着推广。哪怕会引来质疑，也不会闹出太大的风波。
苏峥没有反驳秦慕烟，转头把于秀兰叫到跟前，“兰姐，如果给你一条这样的裤子，你敢穿着上街吗？”
于秀兰瞄了秦慕烟一眼，脸色涨红快速摇头。
“行了，没事了。”
等于秀兰躲开之后，苏峥这才看着秦慕烟说道：“我相信秦老师你也会有顾虑，且不说你敢不敢穿着上街，反正我肯定不同意你现在穿着上街。”
那你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想到刚才听到那些不正经的议论，秦慕烟没好气瞪了苏睁一眼，让我单独穿给你看，想都别想！
苏峥可不知道秦慕烟此时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普通人不敢穿着上街，花钱买一条只能在家穿的裤子，我相信大部分人不会这样做。这样的话，健美裤根本推广不出去。”
“所以，我想到了他们！”
苏峥伸手指向对人群，“他们是时髦青年，为了追求，他们不会在意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秦慕烟轻叹一声不说话了，时髦青年确实拥有让人惊叹的勇气。
“刚才那些人的议论声你应该听到了，虽然有质疑和咒骂，但也有人对健美裤产生了兴趣。抛除那些不道德的想法，单从女性角度来讲，健美裤是不是能让女性身材看起来更加修长动人？是不是能勾起旁人的爱美之心？”
看秦慕烟若有所思，苏峥忽然握住秦慕烟的手。
秦慕烟赶紧甩手，心虚看向于秀兰的方向，发现于秀兰并没有注意这里，又是狠狠瞪了苏睁一眼，收回手上力量。
“秦老师，往前看几十年，旗袍那种开衩开到大腿的衣服都能成为美的象征。你再看看现在老百姓的穿衣风格，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扼杀吗？”
苏峥放缓语速，“改革开放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生活的更好一些，物资生活需要漫长的经济建设才能提高，可精神层面的提高并不需要苦熬日子。”
“善恶美丑是根植于每个人骨子里天性，改革开放能接受外来思想，为什么不能释放天性呢？更何况这种天性并没有错，非但没有错，还能给人带来赏心悦目的感觉。”
“我是男人，说句不该说的话，美丽存在能让我心情舒畅。如果这种美丽存在跟我有直接关系，会让我变得精神百倍动力满满，无论多么辛苦我都不会抱怨，因为我想让这种美丽更加持久。”
感觉到苏峥手上力量更大，秦慕烟投去疑惑目光。
“比如说秦老师你，我知道咱俩之间存在差距，所以我才更加努力提高自己。因为我有私心，我想守着这份独属于我的美丽。”
突如其来的言语让秦慕烟低下头不敢直视苏峥眼睛中的炽热。
……
蛤蟆镜不知道时髦青年这个名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批时髦青年。作为后来者，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同类的认可，更希望自己能成为同类人群中的优秀存在。
可理想毕竟只是理想，努力并不一定能换来回报。每一个时髦青年都是狂放不羁的，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难度堪比登天。
要不然，也不会一小群一小群地聚在一起玩，说白了就是互相看不上。
可现在，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理想！
看着挤进人群的同类，感受着他们投来的惊讶目光，蛤蟆镜只觉得浑身舒泰。
“哥们儿，你这录音机在哪买的？声音太震撼了！”
“大哥，那姐妹儿的裤子哪里搞来的？多少钱啊？”
“哥们儿，能不能蹭音乐跳一曲？”
蛤蟆镜单手叉腰，无比豪爽的挥手：“跳，尽情跳！”
得到允许，更多时髦青年走入中间空地，仅仅两分钟不到，中间空地就站了二十多个时髦青年，站在原地看着三个女孩的动作，身体轻轻晃动着似乎在等待合适的节奏。
动作逐渐统一起来，给人带来的视觉效果更加震撼，甚至影响着围观的人跟着小幅度晃动身体。
可没一会儿，又有时髦青年从中间退了出来，不用询问只需要睁眼一看就知道原因，他们没有穿蝙蝠衫，跟大部队格格不入。
中间只留下十几个身穿不同色彩蝙蝠衫的男女，整齐划一的舞姿更加让人兴奋。
渐渐的，又有人发现了不对。
后加入进来的时髦青年虽然身穿蝙蝠衫，但下面却是穿着喇叭裤。裤筒将脚遮住，随着舞姿变动站位时就像扫把扫地一样，根本看不到像那三个女孩一样的灵动活力。
鲜明对比带来的差异感不仅仅在围观群众心里滋生，出于同一舞台的时髦青年感觉更加真切，这种差异感让她们生出落后于人的感觉。
落后，还配得上时髦青年的名头吗？
感受着围观群众异样的目光，这些落后的时髦青年第一次感觉到针扎脸皮的刺痛，这种刺痛深入灵魂，让人无地自容。
“不跳了！”
有人脱离队伍。
紧跟着，后来加入进去的时髦青年一个个垂头丧气走了出来。
蛤蟆镜笑了，今天必将让自己扬名沪市！
连续跳了一个多小时，三个女孩早已是汗流浃背，丝毫感觉不到腊月的温度，尽管沪市腊月并不算特别寒冷。
舞姿没了，音乐跟着停下。
围观的人群开始退散，心有不甘渴望上进的时髦青年趁机围拢过来。
“录音机哪买的？”
“裤子哪里有卖？”
“……”
蛤蟆镜几个伙伴笑得异常开心，这种被人当做中心的感觉太舒爽了。舒爽并没有冲昏头脑，蛤蟆镜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的辉煌，全靠国民电器商场的老板。
伸手指向国民电器商场，蛤蟆镜大声喊道：“录音机和裤子都是国民电器商场老板提供的。”
人群散开那一刻，苏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刚从屋里走出来，就看到一大群时髦青年朝着自己跑过来。
“你们老板呢？”
跑在最前面的时髦青年冲苏峥问道，没等苏峥回话，后面迫不及待的时髦青年就冲到店里头，看到柜台里面端坐的秦慕烟，“你就是老板？”
苏峥赶紧扒拉人，快步回到柜台处，警惕看着这些人：“我是老板。”
“我要录音机，跟外面那台一样的录音机！”
“我要裤子，裤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把见父母当做家访
这些人的反应在苏峥预料之中，但也在计划之外。
每个城市都有时髦青年的存在，相比起一座城市的总人口数量来讲，时髦青年只能算是小众群类。小群体消息传递起来是方便，可苏峥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登门要货，而且如此亢奋。
“录音机有。”
跟这种人群打交道，苏峥根本提不起卖关子的心思，直接伸手指向展台上面摆放着的录音机。
几个长头发男青年立刻转身朝着录音机走去，于秀兰赶紧跟了过去。
“裤子呢？我要裤子。”
耳边传来时髦女青年的催促，苏峥坦然摇头：“裤子现在没有，想要的话三天之后过来。”
有人面露失望，也有人放松喘气。
“提前声明，三天后即便有货也没有太多，先到先得。”
“一条多少钱？”
“十元钱一条！”
听到这个价格，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一条喇叭裤才多少钱？这么单薄的裤子就要十块钱？更不要说自己买布自己做衣服了。
时髦青年是敢为追求无所顾忌，但并不代表他们脑子不够用。
“太贵了吧，喇叭裤那么厚实才多少钱啊？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我们都要。”
“就是啊，我刚才摸了摸，就薄薄的一层料子，哪用得了十元钱？”
“老板你好好想想，这种裤子除了我们敢往外穿，谁还敢穿着上街？”
秦慕烟笑吟吟地看着苏峥，虽然她不知道这种裤子成本几何，但本能感觉有些贵。听着这些时髦女青年的质疑，不禁想看看苏峥如何应对。
“首先请你们明白一点，健美裤不是喇叭裤那种大路货！”
健美裤？
时髦女青年听到这个名字时眼神变得更加明亮。
“喇叭裤只要想买随时都能买到，健美裤目前全国只有我这里有，而且短时间内不会有更多健美裤售卖。十块钱让你们抢先穿上健美裤走上时髦前沿，接受别人羡慕目光，难道不值吗？”
苏峥的话让这些时髦女青年开始犹豫，沪市的时髦青年团体可不止是店里这些人，如果老板说的是真的，短时间内没有太多裤子供应，这份自己有别人没有的独特体验……
“不贵，我要一台，等我回去拿钱。”
旁边传来时髦男青年的笑声，说着就有人出门骑上自行车离开。
“老板，买录音机能不能送磁带？像刚才跳舞时用的那种就行。”有人走回来跟苏峥打着商量。
“行，就送一盘，刚才那种风格的磁带不太多，你们抓紧时间。”苏峥简单思考之后点头答应。
“好，谢谢老板。”
几个时髦青年应声出门快速离开，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回去凑钱去了。
高涨的热情慢慢冷却下来，时髦女青年也没有继续跟苏峥讨价还价，等时髦青年离开之后店内重新安静下来。
“你……”
秦慕烟刚刚开口就看到蛤蟆镜拎着录音机带着同伴走了进来。
“老板，谢谢你的录音机！”
蛤蟆镜真诚笑着感谢，站在他身边的同伴冲苏峥笑着，特别是那三个女孩，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着苏峥。
“赶紧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剧烈运动的热乎劲儿一过很有可能受凉感冒，苏峥伸手指了指楼上，三个女孩笑嘻嘻地上楼。
“老板，我叫郜长林，住在……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记得找我，我们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蛤蟆镜主动说出自己名字和家庭住址，拍着胸脯跟苏峥示好。
苏峥笑着点头。
没一会儿功夫，三个女孩穿着厚实衣服下楼，其中一个脸蛋比较好看的主动将手里的健美裤举了举，笑着说道：“老板，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苏峥摇头，顺势说道：“有件事想跟你们三个商量一下。”
“你说。”
“我想请你们帮忙拍一张照片，就像海报那种，等几天卖健美裤的时候能用上。”苏峥仔细观察三个女孩的表情，见她们没有表现出抵触情绪，又是笑道：“如果你们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只拍背影照，只要能把健美裤的特点体现出来就行。”
“就这？”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什么时候拍？”
女孩们直爽的态度让苏峥很是高兴，今天是有不少人看到了健美裤的效果，可还有更多人没见着。等两天开始售卖时单凭口述肯定无法把健美裤的特点说那么清楚，再加上这东西的特殊性，有些话并不好明说。
“明天行吗？”
“行，明天上午我们再过来。”
蛤蟆镜他们离开之后，秦慕烟皱眉审视苏峥：“你还嫌不够热闹？”
“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担心什么呢？”苏峥轻松笑着，“在我看来，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只有这样才能看出大众对健美裤的真实态度。”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快要十一点钟了。
“别想这些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苏峥笑着拉了拉秦慕烟，“走吧，该去工厂那边了。”
今天接秦慕烟过来不单单是看宣传，最重要的是吃饭。
“兰姐，中午就麻烦你了。”
苏明强昨天下午就去了工厂，苏峥提前跟于秀兰说好的，今天中午留她看店。
“不麻烦，你们赶紧过去吧。”
于秀兰冲着秦慕烟笑着，这位很有可能成为老板娘。
两人从店里出来，秦慕烟径直走向对面百货大楼，苏峥老实跟在身后。刚准备进门，迎面遇到快步走来的齐国生。
看到苏峥，齐国生立时出声：“我正要去找你呢，走，去我办公室说。”
秦慕烟回头看了苏峥一眼，眼神里带着疑惑。
苏峥赶紧摇头：“就在这说吧，我还有事要办，马上就得走。”
齐国生这才注意到秦慕烟，似有所悟冲秦慕烟点头笑了笑。
“我自己就行。”
秦慕烟轻声说了一句，继续往里面走。
齐国生拉着苏峥来到无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快速问道：“今天的动静我看到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要卖的衣服是不是今天那几个女孩穿的裤子？”
苏峥冲齐国生眨眼坏笑道：“效果是不是很棒？”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齐国生心里却是有了答案，一丁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严肃道：“苏峥，百货大楼是什么性质你心里很清楚，这种东西在百货大楼售卖，领导们会怎么看？你这是害我啊！”
“齐经理言重了！”
苏峥笑着摇头：“咱俩无冤无仇，你还愿意给我最好的柜台，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害你？”
齐国生紧紧盯着苏峥的眼睛不说话。
看他如此，苏峥收起笑容，就你这种瞻前顾后的心态，怎么可能带领百货大楼做出实质性的改变呢。轻叹一声，也不想跟齐国生说太多，“算了，我不让你为难，这几天我不会在百货大楼卖衣服。”
齐国生松了一口气，重新换上笑容：“苏峥，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担心领导们不同意，毕竟这种衣服有点太那啥了。”
苏峥点头表示理解，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
跟齐国生分别，找到秦慕烟时，秦慕烟手里拎着好几盒点心，还有一网兜苹果。
距离工厂越近，侧坐在后座的秦慕烟愈发紧张，神色中夹带着不安，双手紧紧抓住苏峥的衣服，指关节很是明显。
虽然看不到秦老师此时的表情神态，但苏峥能感觉到后背传来的力道，心中暗暗发笑，别管是谁，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不紧张。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我爸比较老实话不多，我妈也很好说话，秦老师别害怕。”
“谁害怕了！”
身后传来秦慕烟的嘀咕声，衣服上传来的力道明显松弛了一些，很快更强烈的力道传来，“我只是有点紧张。”
苏峥无声笑了笑，故意问道：“紧张什么呢？”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秦慕烟微微往前，几乎贴在苏峥的后背，“万一我跟他们聊不到一起会不会尴尬？”
“这有什么尴尬的？陌生人刚开始接触有几个能聊到一块儿的？”
“怎么能跟陌生人聊天比较呢？身份都不一样。”反驳之后秦慕烟脸上忧色更浓。
“呵呵……”
“你还笑！”秦慕烟在苏峥后背拍打一下，眼神变得不满。
“秦老师，你教你个方法。”
“什么方法？”
“你把今天吃饭当成老师对学生的家访，家长出于好客之道留老师在家吃饭，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尴尬了？”
家访？
秦慕烟眼中一亮。
距离工厂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苏峥就看到父亲站在门口，或许是看到自己，父亲立刻转身进入工厂。
等苏峥来到门口，正好遇到林秀娥和苏明强一同走出来。
林秀娥笑得合不拢嘴，目光一直停留在秦慕烟身上，看到车把上挂着的水果点心，笑容更浓几分。苏明强同样满脸笑容，只是没有说话。
刚刚调整好心态没多久的秦慕烟遇上林秀娥火热的目光，脑子顿时一懵，家访什么的丢的一干二净，脸色快速变红，只能依靠本能礼貌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快进屋，快进屋。”
林秀娥上前两步，拉着秦慕烟就往里面走，苏峥和苏明强跟在身后。
将秦慕烟领进办公室坐下，林秀娥又是笑道：“昨天晚上阿姨就做好了酱肉，在汤里泡了一晚上，肯定比平时更好吃。”
秦慕烟陪着笑点头，苏峥母亲表现出来的热情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下意识地看向苏峥，眼神里带着求救之色。
第一百三十章 有人举报你伤风败俗
上一世，苏峥结婚时已经是孤家寡人，没有机会让父母看到儿媳妇，更没有机会看到父母高兴的样子。
邀请秦慕烟一起吃饭的事情母亲不止一次念叨，苏峥只当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催促两人确定对象关系。
现在看到母亲表现出来的热情，苏峥感觉自己猜错了。再看父亲一直挂在脸上满足且轻松的笑容，苏峥渐渐回过劲儿，父母的高兴或许比自己想象的简单。
“别傻坐着了，去看着火。”
林秀娥忽然转头，苏明强脸上的笑容一顿，一言不发起身朝厨房走去。
“你也别愣着，去厨房看看缺不缺东西，如果不够赶紧去买一些小秦老师喜欢吃的东西。”
“阿姨，我不挑剔的。”秦慕烟赶紧出声，眼神示意苏峥别走，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苏峥母亲是故意把他们支开的。
苏峥也有这种感觉，在母亲和秦慕烟同时投来的眼神中，果断选择离开。
刚进入厨房，就看到案板上摆放着八只用饭碗扣着保温的盘子。很明显，母亲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刚才就是她故意找的借口。
煤炉上面坐着一口大锅，锅内是已经炒好的白菜炖肉，肉不是很多，但都是白花花的肥肉。
苏明强冲苏峥点头肯定，“小秦挺好的，你好好跟人处。”
“嗯，对了，胜利哪去了？怎么没瞧见他？”
“你妈说他没事就去车间盯着生产，胜利这小子不错，很负责。”
听着父母毫不吝啬的肯定，苏峥无声撇了撇嘴，如果不是知道这小子看上了生产工人，自己也会这样认为。
起身朝着车间走过去，进入车间就看到马胜利装作做样地背着手在车间里转动。车间本就不算很大，马胜利转悠的路线又局限在小范围空间，苏峥立刻明白，他很有可能是围着许春枝转悠。
有些好笑有些生气，下班时间处对象没人管你，上班时间你在这晃悠，不是耽误工人生产嘛。
“胜利，你出来。”
听到苏峥的呼喊，马胜利小跑着过来，没等苏峥说话就主动笑道：“二哥，秦老师来了？”
从车间出来，苏峥故意板着脸：“你在车间能帮上忙？”
马胜利感觉到不对，立刻收起笑容。
“处对象是好事儿，没人拦着你。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方法？好歹也是个领导，你在车间这么招摇，让别人怎么看你？让人家姑娘怎么在车间自处？”
马胜利看出来苏峥并不是真的生气，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看着苏峥嘀咕道：“她是上午班，就上班时间能见着面。”
苏峥哪能猜不到马胜利的心思，笑骂道：“别跟我装委屈，你不会把她调到下午班？晚上下班主动送人家回家，这样不就有机会了！”
马胜利嘿嘿笑着，“你早说啊，我还担心你不同意呢。”
说着，又是笑道：“二哥，秦老师都来家里吃饭了，你俩算不算成了？等会儿我见着她怎么称呼？”
正常来讲，这年头能见父母基本上就算默认了处对象的关系，可对秦慕烟明显不能按照旧习俗来算，因为苏峥还不确定秦慕烟家里人对自己的态度。
再想想楚东升对自己的态度，苏峥看似随意道：“就是普通吃顿饭而已，你还是喊秦老师吧。”
“开饭咯！”
听到林秀娥的声音，马胜利赶紧转身走到车间门口，重复吆喝一声。
办公室内的茶几上摆满了饭菜，只要是跟荤腥沾边的菜全都摆在秦慕烟跟前。屋内只有四个人，马胜利跟秦慕烟打完招呼就钻进了工人堆里，并没有留下凑热闹。
苏峥不知道母亲跟秦慕烟聊了什么，现在的秦老师明显没了刚过来时的紧张。注意到苏峥投来目光，秦老师微微抬起下巴，笑容自信许多。
吃饭时，林秀娥爆出苏峥小时候干过的那些调皮事，苏明强时不时会补充一些细节，引来秦慕烟阵阵笑声。
吃完饭苏峥主动带着秦慕烟参观车间，在卫生巾生产车间时秦慕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没停留一会儿就催促苏峥去看健美裤怎么做出来的。
亲眼目睹了从裁量到成衣的过程，秦慕烟疑惑看着苏峥问道：“现在一天能做出来多少裤子？我怎么感觉工人有点少呢。”
“工人确实不多，主要是因为工人都是刚招进来的，还没有彻底熟悉生产，等她们适应一段时间后产量会提高的。”
似乎想到什么，秦慕烟好奇问道：“对了，一条裤子的成本价是多少啊？”
“你猜。”
“别卖关子，快说。”
苏峥先是扫了一眼剩余的面料，听母亲说两斤面料能做五条裤子，这样算的话光是材料成本每条裤子就要2.24元。加上人工成本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一条裤子的真实成本应该超出了三块钱，甚至有可能更多，因为机器设备的投资和损耗都没计算进去。
背着工人压低声音：“只计算材料和人工的话，成本应该超过三块了，如果加上机器设备的投资和损耗，肯定会更多。”
想要算出准确成本，必须等工人们彻底熟练，生产效率真正提升起来之后才能行。还有一点现在无法明确计算，那就是材料价格。大量进购和少量进购的价格肯定会有区别，这一点颜丙涛明确说过。
从仓库出来，秦慕烟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你觉得全部成本加在一起能超过五块钱吗？这利润也太高了吧？”
“高吗？我觉得一点都不高。”
苏峥摇头否定秦慕烟的说法，掰着手指头说道：“如果按照一条十块钱的价格卖出去，利润确实还行。秦老师你得知道一点，一旦健美裤大量上市必然会引来服装厂的注意，我敢肯定会有人跟着生产健美裤。”
“我这里充其量算是一个小作坊，生产效率自然比不上他们，生产成本也要比他们高一些。到时候竞争起来，只能降价销售。再说了，健美裤是我搞出来的，我先尝到一些甜头不是很正常嘛！”
秦慕烟下意识地就想说你也可以开厂，又想到围观群众的质疑声，只能轻轻叹气。
……
早上开门时苏峥特意询问于秀兰有没有人议论健美裤，于秀兰的回答在苏峥预料中，却难免有些失望。
或许是昨天看到健美裤的人太少，亦或者是看到健美裤的那些人不好意思跟身边人大肆宣扬议论，想象中的争议并没有出现。
开门没多久，那三个时髦女孩就来到了店里，健美裤还在。
“不冷吗？”
苏峥看着都觉得腿凉，今天可是下着小雨呢，气温比昨天低了不少。
“穿着秋裤呢。”
其中一个女孩嘻嘻笑着，大大方方地伸出腿让苏峥看，不忘问道：“是不是看不出来？”
苏峥配合点头，起身说道：“走吧，去照相馆。”
来到照相馆，苏峥把自己对照片的要求说了一遍，三个女孩主动脱去褂子，露出穿在里面的蝙蝠衫，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三个人的蝙蝠衫竟是同一种颜色，按照苏峥的要求摆好姿势。
照相师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有些闪躲，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瞄上一眼。
“师傅，你这样不行的。”
自己明明跟他说过要突出女孩腿长的效果，可这个照相师依旧按照正常拍照习惯干活。“师傅，你再蹲低一些，尽量用仰角拍摄，这样拍出来的照片能显得她们腿长。”
照相师狐疑看着苏峥，迟疑几秒后按照苏峥的说法蹲在地上。
连续变换几种姿势后，拍照结束。
“师傅，我急着用照片，能不能快点洗出来？我可以加钱。”
“没问题。”
“老板，照片洗出来之后能不能给我们每人分一张？”
“可以。”
跟三个女孩分别后，苏峥骑着摩托车前去办理相关手续。工厂可以不建，但商标和相关手续必须得办。
……
很快来到约定好的时间，还没到开门营业时间，一大群时髦青年就围在国民电器商场门口，大部分都是女青年，也有少数男青年陪同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越来越多。
八点钟，苏峥准时来到商场开门。
“都别挤，在门口排好队，要不然一条也不卖。”
苏峥生怕这些人一股脑涌入店内，万一磕碰到电器就不好说了。
“我先来的。”
“明明是我先来的。”
“……”
于秀兰警惕看着门口这些人，眼看着她们要吵起来，赶紧喊道：“别吵了，等会我们老板生气了，谁也不卖给你们。”
或许是这句话起到了作用，争吵声消失，换作眼神互怼。
几分钟后，苏峥再次出现在商场门口，把卷成筒的海报伸展开，海报足有一米多长半米来宽，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把三个女孩的海报贴在门口左侧墙上。
海报上面三个女孩大大方方的笑着，微微侧身向前弯腰，双腿绷得很直，后面的人伸手搭在前面人肩膀上，身材曲线清晰可见。
下一秒钟，嗡嗡声出现。
不单单是时髦女青年被海报吸引，就连那些陪同过来的男青年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海报。不知道是谁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口哨声四起。
于秀兰微红着脸不敢看海报，她是已婚妇女，只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她很清楚这种姿势和穿着打扮对男人有多大的诱惑力。
苏峥把门口这些人的表现收入眼底，很是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效果。
重新进入店内，然后拖着一个电视机箱子来到门口，冲着这些时髦青年喊道：“今天只有五十条裤子，适合身高一米五到一米六左右不胖不瘦的人穿，不符合的人就别挤了，花钱买回去穿着不好看多不好。”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有人得意笑出声，有人则是犹豫起来。
时髦，不仅仅是追逐新颖另类，穿着好看才是前提，尽管这种‘好看’是时髦青年自己定义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们更想要昨天看到的那种效果。
有人默默脱离队伍，有人则是大声问道：“其他大小的什么时候能有货？”
还有人眼神闪烁，在心里暗暗打着注意，就算是不合适也得抢一条，大不了回家找人修改。
之所以提醒她们，主要是苏峥不想让那些身材底子不好的人穿着健美裤上街，这种人不但不能把健美裤穿出好的效果，还有可能让人误解健美裤带来的美观度。
说白了，就跟后世某宝卖家害怕遇到奇葩顾客的心态一样。
这些人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健美裤的价格，每到一个人的时候都是直接递出准备好的大团结，然后才伸手去拿纸箱里的健美裤。
仅仅十几分钟，五十条健美裤就销售一空。
“老板，明天还有吗？”没买到的女青年心有不甘。
“有。”
苏峥回答的很爽快，“以后每天都有五十条。”
这个回答让不少人放松下来，围在门口的人群很快散去，本就被时髦青年吸引的路人立刻看到墙上张贴的海报。
有人脸色涨红慌乱逃离，有人则是装作不屑离开，只不过会频繁扭头。
“兰姐，要不要送你一条裤子？”
苏峥看于秀兰一直红着脸，坏笑着说了一句。
于秀兰丢了一记白眼，背过身不看苏峥。
“把录音机开开，兰姐你记住，以后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录音机开开播放音乐。”
录音机打开，苏峥跟着节奏晃着腿。
两首歌曲之后，几个身穿绿色制服的男人出现在店门口，眼神不善朝苏峥走来。
“有群众举报你们这里张贴宣传伤风败俗的海报……”
卧槽！
苏峥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又听来人说道：“走吧，跟我们回去一趟。”
苏峥知道不能反抗，老老实实地起身，这才看到来人中间有人握着卷成筒的海报。转头看向于秀兰，察觉到她的慌乱，苏峥故作轻松笑道：“兰姐，你好好看着店，我配合完工作就回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扒老底
虽然只是批评教育，苏峥却是说不出的郁闷，两世为人第一次被警察带走竟是因为张贴海报这种小事儿。
从派出所出来，吐出一口郁气，这样的开局让苏峥心里很是没底，以后大量销售时会不会引来更激烈的反应？
“老板，你没事吧？”
见苏峥回来，于秀兰赶紧迎了上来，看苏峥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是以后不能贴海报了。”
苏峥故作轻松地笑着，“反正他们知道咱们这里卖健美裤了……”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苏峥快步走到柜台拿起话筒。
“这么多天了，裤子还没搞好吗？”
电话里传来楚东升不咸不淡的声音，在鹏城时跟楚东升说好回来之后给他邮寄样品裤子，结果忙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嗨，别提了。”
苏峥怅然叹道，“因为这裤子我都进派出所了。”
“啊？怎么回事？”
苏峥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坦然把事情说了一遍。
“一张海报就伤风败俗了？你海报上面画了什么啊？”楚东升先是惊讶问了一句，随后压低声音嘿嘿笑道：“你越说我越好奇了，抓紧时间给我邮寄一些裤子过来。哦，对了，海报也给我搞几张。”
苏峥本能就想拒绝，楚东升的工作性质跟自己不一样，万一因为这东西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自己还怎么见秦老师？
“亏你还说沪市发展潜力大呢，啧啧……一张海报就把你送进派出所了。你赶紧给我寄过来，我敢肯定鹏城绝对不会像沪市那样思想狭隘。”
楚东升的话让苏峥神色一怔，不禁自问难道真是自己选错了地方？
思索片刻之后，苏峥这才开口：“邮寄过去可以，但我必须提醒你一下，千万别自己上阵，万一真的引起不好争议，肯定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你怎么这么啰嗦，赶紧把东西寄过来就行了。”
电话里传来忙音，苏峥无奈摇头，要不是答应了楚东升不告诉秦慕烟入股的事情，苏峥真想提前给秦慕烟打个预防针以防万一。
“兰姐，我去工厂一趟，中午回来。”
跟于秀兰交代过后苏峥骑上摩托车前往工厂，来到工厂装了三十条裤子，然后前往邮局。
……
俗话说，担心什么来什么，真是一点不假。
苏峥没有低估时髦女青年炫耀显摆的心理，但他真的有点嘀咕了报社的反应速度。
“改革开放不是肆意妄为，更不是纵容流毒！”
“昨日，沪市多处闹市地带出现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如图……”
文章中间是照片，照片中几个身穿健美裤的女孩子或站或坐，不可否认的是拍摄照片的人水平挺高，最大程度展现出了健美裤的特点。
“经了解，这种让人不敢直视的裤子名叫健美裤，由国民电器商场售卖。就是这样一条有伤风化的裤子，售价竟是高达十元钱。”
“众所周知，国民电器商场最擅长搞噱头，之前已是劣迹斑斑……”
“……”
“开放的出发点是取精华去糟粕，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故意歪曲开放本质，借机宣扬兜售违背基本道德标准的东西。”
“贤良淑德是上千年努力塑造出来的中国女性形象，含蓄正统更是大部分国民自我约束的道德标准，现在却被这样伤风败俗的衣服破坏，不排除以后造成道德观念崩塌。”
“其生产者必然是居心叵测之辈，其经营者可称作助纣为虐之小人，其支持者不分青红皂白有悖社会道德公约，三者任选其一都可谓之社会流毒！”
看到这里，苏峥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脸色铁青眼神阴沉。
妈的，总共三个流毒，自己一个人占了两个，而且还是最严重的！
前些年港台歌曲被这些卫道士称作靡靡之音，国产电视剧和电影更是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爱情元素，卫道士们天天喊着封禁，直接结果就是国人精神娱乐项目极度欠缺，直到84年春节晚会港岛歌星以一首《我的中国心》才算是勉强撬开一丝封禁之门。
仅仅只是一件衣服就上升到社会流毒的级别，这是禁锢不住思想涌动了，转而想用固化穿衣风格重新施加枷锁吗？
苏峥不知道卫道士们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但他非常厌恶这种张口闭口以道德压人的做法。
旧社会都破灭了，他们偏偏拿着旧社会存在的道德标准来约束别人，这种行为算什么？
苏峥很想找到写文章的人，狠狠给他两个嘴巴子。
“叮铃铃……”
正是心情烦躁时，电话响了。
苏峥快速深呼吸，调整情绪后拿起话筒。
“兄弟，这次好像麻烦了！”
颜丙涛压着嗓子，“以我的经验，今天的报纸最多算是试探，后面肯定还会有更激烈的言论。”
“唉，刚才我们厂长找我谈话了，说是不让生产这种面料了，最起码没有定论之前不能再生产。厂长担心被人指成流毒的支持者，兄弟你理解一下。”
颜丙涛的话让苏峥更加烦闷，但他知道，颜丙涛也是出于无奈。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电话刚刚放下，铃声再次响起。
“喂。”
电话里沉默，就在苏峥不耐烦准备挂断电话时，话筒里传出秦慕烟的声音。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苏峥故作轻松，刻意挤出一抹笑容。
又是沉默几秒钟，“你这两天别看报纸了，眼不见心不烦。”
“嗯，好。”
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快速消失，心情却不再那么沉闷。
刚才情绪受影响主要是因为报纸上言辞太过歹毒，苏峥一时间不好接受。仔细想想，出现争议是早有预料的事情，真没必要跟他们置气。
……
放下手里的报纸，齐国生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幸好那天找苏峥说明了自己的担心。否则的话，站在风口浪尖的绝对是百货大楼。
下意识扭头朝着马路对面看去，也不知道苏峥这会儿是什么态度。
“噹……噹噹。”
敲门声打断齐国生出神，冲着门口喊道：“进来。”
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楼领班，“齐经理，有人过来询问柜台租赁的事情。”
柜台租赁是苏峥的主意，上报给领导后得到可以尝试的回复。
“让他……”
停顿一下，齐国生神色之中多了一丝谨慎，“你先问清楚来人打算做什么生意的，如果不是敏感产品的话，可以让他上来。”
……
“领导，苏峥有麻烦了！”
张建设脸上尽是幸灾乐祸，“苏峥那小子不知道从哪捣鼓出来一批裤子，那裤子女人穿上之后……今天报纸上就报道了，狠狠批判了国民电器商场销售裤子是助纣为虐。”
“你说的是健美裤吧？”
张建设神色一怔，下意识问道：“您怎么知道？京城也有吗？”
“有，前两天就有人穿着上街了，只不过没有上报。”杨东来呵呵笑着，“照你这样说，估摸着京城报纸也该有动作了。这小子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整天就想着出幺蛾子，以前是他运气好，误打误撞成了事儿，这次看他怎么办。”
张建设跟着笑，眼珠子转动，似有担心道：“领导，苏峥最多算是销售，真要出事儿的话，他肯定会撇清干系的。”
“哼，卖了都卖了，能撇得一干二净？”
……
“《不正之风要及时制止！》”
“《歪风邪气必须严惩！》”
“《国民电器商场究竟要做什么？！》”
“有伤风化的健美裤出现之后，有知情人士主动提供了消息，矛头直指国民电器商场的经营者！”
“据消息称，国民电器商场老板是一个名叫苏峥的二十四岁青年男子。此前出现过的卫生巾争论就是此人引发的，曾被当做先进工人荣登《工人日报》。”
“荣誉加身后，苏峥非但没有兢兢业业坚守生产工作岗位为企业创造更大价值，反而变得激进大胆起来，先后在京城和沪市开办了国民电器商场。”
“以沪市国民电器商场为例，开业就借建党节作为噱头，随后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节日屡屡制造噱头，其行为究竟是为了博取注意力为己谋利，还是别有用心不得而知。”
“国内家用电器销售的三包服务协议最早出自京城国民电器商场，据知情人士透露，三包服务协议就是苏峥一手搞出来的。”
“三包服务协议究竟是利是弊暂且不论，直接造成的后果清晰可见。国产电器制造企业不得不跟风效仿才能保障企业存活，而后引发了全民皆知的三包闹剧，让大量无辜百姓承受伤害。”
“除此之外，备受争议的健美裤也是由国民电器商场售卖出去的，最让人心惊的是，健美裤就是苏峥创办的服装公司生产的。”
“整理记录以上消息时笔者不禁扪心自问，已经拥有了卫生巾工厂和电器商场的生意，生产这种伤风败俗让人不齿衣服的目的何在？”
“难道说，某人本身就是一个心怀邪恶之人？”
手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秦慕烟赶紧把报纸平摊在办公桌上，双臂平压着报纸，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的不安和愤怒。
以往大多数争议都是围绕着思想层面的差异认知进行辩论博弈，偶尔出现因为某一样东西引起的争议很快就会平息下去，毕竟只要有人愿意接受，就可以用存在即为合理解释。
昨天跟苏峥打电话叮嘱也是出于这种心思，可眼前这篇文章俨然脱离了争论核心问题，上升为对人身的质疑和攻击。质疑苏峥所作所为的出发点，攻击苏峥这个人。
秦慕烟气得浑身发抖，如果是不知道实情也就算了，关键是报纸上说的这些事情自己都直接或者间接的参与了。
正因为这样，秦慕烟才更加气愤，也替苏峥感到委屈。
气愤之余，又是忍不住担心。
抨击才刚刚开始，不用想都知道越往后越厉害，争论的激烈程度会增加，争论的范围也会增加。
苏峥能不能抗住这种压力？他有没有自辩的能力？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记者上门
“京城那边先停下吧，嗯，别管他们怎么说，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了。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放下电话，苏峥狠狠搓了一把脸。想想京城的性质，不禁觉得庆幸。
幸好没让佟红兵带回去多少健美裤，虽然京城也有关于健美裤的议论声，但也仅限于私下议论，相比起沪市这边来讲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最新的报纸苏峥看了，被人扒了底固然生气，可他更清楚，抖出这些事情无非是想让火烧的更大，带动更多不满情绪，只是不知道爆料人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给自己制造压力，让自己知难而退从而扼制健美裤的进一步传播？还是单纯地想让负面舆论淹死自己？
如果是前者倒还好说，时髦青年骨子里都带着叛逆心理，他们才不会顾忌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甚至有可能因为报纸上的言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只要一直有人穿着健美裤上街溜达，健美裤早晚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
可若是后者，那就得提高警惕了。
想想刚才跟大哥的通话，又想起给楚东升邮寄过去的裤子和海报，心中顿时一慌赶紧拿起电话给陈志高打过去。
苏峥不确定楚东升会不会听自己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陈志高身上，但愿他能劝阻楚东升。
“哪位？”
“陈总，跟你说件事……”
苏峥快速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东西什么时候能到鹏城我不知道，你得赶在东西到达之前做好楚东升的工作，别让他趟浑水了。”
“一条裤子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我听着都觉得好奇了。”陈志高声音中满是惊讶，紧接着说道：“你放心吧，等会儿我就去找东升。”
“苏峥在吗？”
就在苏峥准备放下话筒的时候门口传来问询声，没等苏峥反应过来，来人就快步来到柜台跟前，又是问道：“请问，你是不是电器商场的老板苏峥？”
这句话让苏峥心头一跳，警惕看着来人。
“老板在不在？”
没等苏峥回话，门口再次传来声音。
率先进来的人扭头看了一眼，眼皮快速跳动几下之后笑着说道：“老刘，你来晚了。”
被称作老刘的男人哈哈笑着：“先来又能怎样？人家答应你的采访了吗？”
苏峥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对两人的身份也有了答案，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老刘皮肤有些黑，眼睛明亮有神，看着苏峥笑道：“苏老板，我是《新民晚报》记者刘卫东，想就健美裤对你进行采访。”
先来的人微微一怔，再看苏峥时急切说道：“苏老板，我是……”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采访。”
苏峥淡漠看着两人，心里很清楚他们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为了话题而来。苏峥是没跟记者打过交道，但他见识过后世那些无良网络小编，所以他不想跟任何不熟悉的人讨论这件事，以免被他们利用。
被苏峥打断自我介绍，先来的记者面露不快，再次张嘴却听到身边老刘轻声笑着：“苏老板，现在的议论声对你本人很不利，难道你不想给自己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吗？”
苏峥缓缓摇头：“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刘卫东笑着点头，紧跟着又是摇头：“苏老板，这句话的前提是群众能看到真实的情况。现如今言论呈现一边倒的趋势，你觉得群众会怎么看待你？怎么看待你的电器商场？甚至是你的卫生巾工厂。”
没等苏峥说话，刘卫东又是笑着劝道：“苏老板，我们《新民晚报》的全国发行量超过百万份，在全国诸多报刊中稳居前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新民晚报》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畅所欲言的平台。”
“苏老板，我向你保证，《新民晚报》绝对站在中立的位置，我们将会不偏不倚地展示你的态度和想法。如果真是好东西，我相信苏老板刚才说的那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们……”
老刘这番话给先来记者很大的压力，赶紧开口刷存在感。可惜，又被苏峥无情打断。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不接受采访。”
先来记者眼神变得阴郁，刘卫东脸上的笑容也慢慢退去，跟苏峥对视一会儿后，刘卫东轻叹一声转身离开，先来那个记者瞥了苏峥一眼之后跟着离开。
有多少人因为报纸内容议论健美裤，甚至是议论自己，苏峥不得而知。
事实情况是报道过后进店的人变多了，有人不善掩饰用质疑眼神看着苏峥，有人则是一副自来熟的嘴脸上前询问报纸上说的是不是真的，更有人压着嗓子像是接头一样询问苏峥健美裤还卖不卖。
非但如此，以往集中在休息日出现的时髦青年更加频繁地招摇过市，给人一种故意显摆的感觉。
……
“健美裤制造者正面回应：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新民晚报”
“国民电器商场经营者态度强硬目空一切……”
“所谓的时髦不过是哗众取宠！”
“无视公序良俗之人，要之何用？”
“……”
昨天还是针对苏峥本人，今天就变成了声讨时髦青年。
时髦青年的行为举止一直被当做对传统思想的挑战，自从时髦一词出现，报纸上经常能看到关于此类的不同言论，只不过一直没有引发大的争议。
现在好了，因为健美裤的事情，时髦青年再次成为被贬低的存在，言辞也比以往犀利恶毒许多。
不知道发表抨击言论的这些人是本身就看不惯时髦青年，还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切断健美裤的销售通道，以此达到扼制健美裤传播的目的。
“夏彩霞，我现在是代表厂领导跟你谈话，希望你能端正态度。”
“我态度有问题吗？是违反了厂规？还是耽误了生产？”
“别跟我耍嘴皮子，以往你怎么穿着打扮厂里不管，从今天开始必须注意，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让厂子跟着蒙羞。”
……
“今天你要是不把头发剪了，以后别进这个家门，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孩子大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你闭嘴，要不是你惯着，他能这样？瞧瞧报纸上怎么说的，社会流毒……”
……
“二哥，锡城王江河打电话了，让咱给他准备一些健美裤，他晚上过来拉录音机时一并带走。”
马胜利的话让苏峥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眼神一亮：“还有多少健美裤？”
“估摸着还有几十条吧。”
一百斤面料总共生产出来两百五十条裤子，其中有瑕疵的大概十几条，佟红兵带了三十条回京城，田志国带走五十条分别供应给周边城市的合作渠道，再加上电器商场卖出去的，存货真就不多了。
晚上八点钟，王江河带着同伴开着面包车来到电器商场门口。
“王老板，报纸上闹的这么凶，你就不怕给自己惹麻烦？”
马胜利带着王江河的同伴一起搬运录音机和其他电器，苏峥跟王江河坐在柜台旁聊着。
“不怕！”
王江河果断摇头，嘴角带着笑意，“沪市是大城市知识分子多，我们小城市没那么多知识分子，也没那么多吃饱了没事瞎操心的人。”
王江河的言辞或许有些不恰当，但事实就是这样，用咸吃萝卜淡操心形容那些喜欢在报纸上刷存在感的卫道士一点都不夸张。
这是苏峥最近两天听到最符合心意的话，心情不由好转。
“苏老板，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报纸上闹出的动静不见得就是坏事。”
王江河脸上笑容更盛，“人嘛，都是这样，越是不让看，越是好奇想要看。我们那边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这两天遇到好多顾客问询健美裤。”
苏峥饶有兴趣地看着王江河，这人有点东西啊！
心情大好，苏峥也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一些人还想着限制禁锢老百姓的思想，这不是成心跟大势过不去嘛。语录里有句话说的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相信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二哥，货装好了。”
马胜利说话的时候，王江河的同伴对王江河点头。
王江河将怀里的皮包打开，往外掏钱的时候又是笑着问道：“苏老板，健美裤多少钱一条？”
之前田志国送去的健美裤是为了宣传，苏峥没赚钱，王江河也没有赚钱。
“送你了。”
几十条健美裤的成本也就一百来块钱，还没有一台彩电的利润多，更何况王江河给自己带来的好心情，苏峥很是大方的摆了摆手。
王江河神色一怔，脸上带着喜色，嘴上却是客气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王老板能在这个节骨眼儿支持我，我真心高兴，相比起王老板的支持，这点东西算什么。”
结算完电器货款，王江河带着同伴快速离开。
“二哥，好歹也是一百多块钱呢，你要是看不上，给我多好。”马胜利故意开着玩笑，他不知道王江河跟二哥聊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了二哥的情绪变化。
苏峥侧目看了马胜利一眼，笑骂道：“别跟我臭贫，工厂马上就要下班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得不发声了
办公室内，陈志高和楚东升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平摊着好几份报纸。
最上面那张报纸赫然印着《健美裤制造者正面回应：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的标题，虽然只是第六版拳头大小的一个小版块，却足以让全国各地的读者看到。
茶几旁边放着一个电视机包装箱，包装箱有些轻微变形，边边角角也有破损。
“打开看看吧。”
陈志高的目光在报纸和包装箱之间来回游走，最终看向楚东升。
楚东升无声笑了笑，伸手抱起箱子平放在茶几上，抓着破损一角用力，箱子瞬间被撕开，露出一团黑色裤子。
陈志高迫不及待从里面抽出一条裤子抖开，看着形状稍显怪异的裤子皱眉，“报纸上的动静就是因为它？”
楚东升盯着陈志高手里的裤子，同样皱着眉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似乎想起什么，手上再次发力将包装箱彻底撕成两半，已然有些皱巴巴的海报露了出来。
展开海报看到画面内容的那一瞬间，楚东升眼神有些发直。注意到楚东升的不对劲儿，陈志高赶紧起身来到楚东升身边，反应并不比楚东升强到哪里去。
“陈哥，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也是这种反应？”
被楚东升调侃，陈志高脸色有些不自然。
大洋马自己都骑过，其他类型的女人也接触过不少，按理说不应该有这番表现，可内心就是有种冲动，陈志高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冲动。
察觉到楚东升笑的不怀好意，陈志高当即反驳道：“你少玩了？不也是一样？”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陈志高再次看向海报，压低声音啧啧道：“骑洋马时成就感更强一些，反倒没有其他想法。这上面的东西不一样，明明穿着衣服却让人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就往那方面想。”
陈志高的说法让楚东升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快速点头附和着，“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
说着，眼珠子快速转动，轻轻撞了撞陈志高的肩膀，“陈哥，找个人穿上试试？”
陈志高眼睛一亮跟着点头，可随后又是摇头：“大白天的，人都没上班。”
楚东升也回过劲儿来，眼底闪过失望之色，不自觉地看向海报，再次露出笑容：“陈哥，如果穿上之后真有这种效果，你觉得这裤子能不能流行起来？”
“那还用问？”
陈志高哼了一声，酸意满满道：“也不知道苏峥脑袋是怎么长的。”
眼角余光留意到楚东升的得意，陈志高心思一动又是说道：“东升，你跟苏峥说说，也让我入一股怎么样？”
“你自己找他说呗。”
陈志高怅然叹气，“他要是想让我入股的话，上次过来就跟我说这件事了。”
听他这么说，楚东升心中没来由的一喜。
“我跟他最多算是合作伙伴，他真要不想让我入股的话可以直接拒绝我。”陈志高露出坏笑，“你不一样，你跟他张嘴，他肯定不能拒绝你。”
这话说的楚东升更加舒服，想想上次苏峥在自己跟前小心翼翼的态度，嘴角高高翘起。可没等一会儿，楚东升脸上多出一抹不自然，这样做的话，是不是就成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了？
再想想苏峥的小心思，楚东升心中生出一股不爽，当下摇头道：“不行，上次是他主动找我入股的，我主动找他其不是被他占了主动？万一他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姐，遭罪的还是我。”
想想上次被姐姐出卖的事情，楚东升立刻不安起来，甚至生出过年不回家的念头。
看楚东升这幅表现，陈志高无奈叹了一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楚东升突然起身，边收拾茶几上的裤子边说：“陈哥，东西看过了，我先走了啊。”
“别走。”
陈志高赶紧出声制止，光顾着聊闲话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示意楚东升重新坐下，陈志高一脸严肃地看着楚东升，伸手在报纸上点了点，“报纸上的动静你看到了，虽说鹏城比沪市宽松一些，但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不会惹出争论。”
“苏峥特意给我打了电话，不让你蹚浑水。之前我还不当回事，现在看来，苏峥的谨慎是对的。你跟我们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必须更加小心一些。”
楚东升有心反驳，但他更清楚陈志高说的是对的。纠结片刻之后抬头看着陈志高：“那你帮我把这些裤子卖出去，要是有效果，就让苏峥多生产一些送过来。”
“行，交给我吧！”
楚东升离开之后，陈志高又是扫了一眼茶几上的裤子和海报，猛地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小莉，你进来一下。”
……
“群众的眼睛必然是雪亮的，大家都在遵守公序良俗，坚守道德底线，自然能分清楚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但从某人口中说出来，就让人发自内心的厌恶。不要摆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嘴脸，更奉劝警告某人不要扯动群众大旗来掩饰自己肮脏的内心。”
“群众的眼睛必然是雪亮的，某人你敢站出来接受群众的评判吗？你敢坦白你邪恶的内心吗？”
“改革开放鼓励勇者，我相信但凡有真本事的人无论在什么行业都能创造出应有的价值，而不是像某人一样贼眉鼠眼地盯着妇女，肆意破坏女性道德标准。”
“……”
“啪。”
狠狠将报纸摔在桌子上，苏峥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昨天《新民晚报》在第六版用一小块地方把自己说的话展示出去，今天就出现了针对性的批判，而且是出现在《新民晚报》第二版最显眼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不偏不倚？
“二哥，有个叫刘卫东的人找你。”
马胜利话音刚落，刘卫东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径直走进办公室，笑吟吟地看着苏峥：“苏老板，今天有时间接受我的采访吗？”
马胜利扭头瞪了刘卫东一眼，这人怎么这么不守规矩，不经过允许就进门了？
“胜利，你先去忙吧。”
支走马胜利，苏峥怒目直视刘卫东，心里很清楚刘卫东今天过来就是逼迫自己的，冷冷说道：“我要是说没时间呢。”
刘卫东笑容不改，“那我明天再过来，无非是多跑一趟。”
刘卫东表现出来的自信笃定让苏峥很是不耐，同时也猜到《新民晚报》还会继续刊登不利于自己的言论。
“刘记者，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苏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们《新民晚报》真能保持不偏不倚吗？”
刘卫东面色如常点头笑道：“苏老板，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添加，这还不能证明我们的态度吗？”
这个回答让苏峥无从反驳，对方确实没有刻意修改自己的话，对方只是给了双方不同的版块待遇。
再想想今天刊登的内容，苏峥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今天的内容太过刻意，刻意把自己污蔑成一个对妇女图谋不轨的人。这个帽子太大了，一旦被扣实，等待自己的绝对是无法估量的严重后果。
想到这里，苏峥有了决定，看向刘卫东再次摇头道：“刘记者，不好意思了，我依旧不接受采访。”
刘卫东眯了眯眼睛，脸上笑容更浓，没有丝毫犹豫就要转身。
“不过，我可以再说一句话。”
刘卫东猛地转身，笑着问道：“你说，我保证一字不差写在报纸上。”
……
“报纸上都是胡说八道的，你是相信报纸还是相信我？”
“那你告诉我，他明明有能力去做别的事情，为什么要做现在的生意？”
这个问题让秦慕烟哑然，脑子里突然闪过自己问苏峥为什么要搞这种裤子时的画面，她相信苏峥不是在欺骗自己，可苏峥的回答能堂而皇之说出去吗？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烟烟，如果只是行为不当的话，可以进行引导纠正。可若是心思有问题……”
“啪。”
看着被自己重重放下的话筒，秦慕烟紧锁着眉头，之前自己还劝说苏峥眼不见心不烦，可轮到自己时，自己却不能很好控制住情绪。
苏峥的压力有多大？
……
“健美裤制造者再次回应：内心光明的人看到的就是光明温暖，内心阴暗的人看到的全是肮脏阴谋。”
在诸多争论阵地中，《新民晚报》是唯一刊登过国民电器商场老板态度的地方，而且引发了最为犀利的质疑，因此成了众多想看热闹读者的首选。
拿到最新的报纸后，无数人下意识地翻找，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新民晚报》又出现了国民电器老板的回应。
这一次，刊登的版面比较靠前，跟昨天质疑的声音一样出现在第二版，只不过因为内容太少，只能排在边缘地方。
内心光明的人看到的就是光明……
不少人看到这句话眼神发亮，忍不住在心里为这句话点头称赞。
伟人语录曾是国人接受思想熏陶的必备读物，大多数人在熏陶过程中对富有哲理的言辞更具好感，下意识加以感悟已经成了习惯。
相比起这些天报纸上出现过的激烈言辞，这句话更像是智者应有的态度。
很多人没见过国民电器商场的老板长什么样，却依稀记得报纸上透露出来的信息。二十四岁的年轻人，面对众多犀利言辞还能保持这种心态，说他心思阴暗肮脏？
呵呵！
有人笑出了声，然后把报纸丢在一旁。
想想最早出现在报纸上关于健美裤的照片，露出会心一笑，不可否认健美裤确实要比普通裤子看起来好看一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好消息
“他真的没读完初中？”
李丽满眼好奇拉着秦慕烟，眼神中还夹带着些许异样光芒。
秦慕烟畅快笑着，今天是最近几天最开心的一天。
“怎么了？学历很重要吗？”
“秦慕烟，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这种话如果传出去，少不了给你扣一顶大帽子。”
“哼，内心光明……呜呜”
掰开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秦慕烟不满翻着白眼，“你就是小看人，没读完初中就不能说话了？”
“没说不让说话。”
李丽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笑道：“我就是不理解，既然会说为什么不多说点呢？每次都说一句话，惜字如金吗？”
说着，又是疑惑看着秦慕烟，“我很好奇你俩在一起时他也是这样吗？”
说起跟苏峥在一起，秦慕烟神色有些失落，自从报纸上开始闹苏峥就没再来上课，晚上也没在一起吃过饭。
想到苏峥时不时丢出来的那些歪理，秦慕烟无声笑了笑，在心里暗暗嘀咕着：因人而论，跟我在一起时他就很多话。
“当然不是。”秦慕烟摇了摇头，想到苏峥之前说过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又是轻声补充道：“他可能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吧。”
“这怎么能行？现在就是谁的声音大谁占理，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他不能不说话啊。”
李丽不满哼了一声，“你没看报纸上怎么说的？改革就是在摸索和辩论中选择正确合适的路线。他连话都不说，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番话让秦慕烟若有所思，想想母亲给自己打来的电话，不就是听信了报纸上的谗言吗？
侧头看着李丽，秦慕烟不解问道：“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这件事啊，今天怎么回事？”
“我不是不关心，只是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好，不想给你增加烦恼。”李丽笑了笑，挽住秦慕烟的胳膊，“现在不是看到苏峥的态度了么，不得不说，这句话说的真挺不错。”
“慕烟，我觉得但凡是有点智慧的人都能看出点什么，会不会有人帮苏峥说话不知道，肯定会有人摆正心态重新看待这件事。”
……
“内心光明的人……”
简短一句话让李彩霞不禁想起那个名叫苏峥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眼神里闪烁着好奇，轻声呢喃道：“这次他又有什么理由呢？”
片刻之后，李彩霞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来到隔壁办公室，“小张，《八仙过海》那个广告商的联系方式你还有吧？”
被称呼小张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立刻站起来点头：“有的，李主任。”
李彩霞不置可否地点头，“你跟他联系一下，问他接不接受采访。”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朝着台领导的办公室走去。
……
“厂长，咱们是生产企业，我觉得报纸上的吵闹跟咱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颜丙涛恳切看着棉纺厂一把手，“报纸上都闹腾好几天了，有关部门到现在也没有给出明确态度，这是不是足以说明问题了？”
棉纺厂一把手抽着烟不接话，心里很清楚颜丙涛说的没错儿，有时候没有态度就是最好的态度。
“厂长，咱们只是生产企业，根据订单生产是咱们的本职工作。”颜丙涛小心翼翼打量着领导的表情，“领导，我觉得咱们没必要太过小心谨慎，那么多客户下订单，咱们总不能一一追问客户拿布料去做什么衣服吧？”
“嗯，这样说没错。”
见领导给出回应，颜丙涛劲头儿更大，拉动椅子让自己距离领导更近一些，“领导，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吧？只要咱们没有坏心思，谁也不能往咱们身上扣屎盆子。”
“我再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咱们厂好歹也是在国内排名前几的棉纺厂，只要上级领导不给指示，咱们完全可以把报纸上那些话当做放屁。”
作为同类企业中前几的存在，沪市棉纺厂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一把手脸上带着笑容，嘴上却是批评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晓得，我晓得。”
颜丙涛赔着笑，“我也就是在您跟前发发牢骚。”
一把手吐出烟雾把烟头按灭，这才缓缓点头道：“看看明天报纸上怎么说。”
……
“你就是这样处理的？”
楚东升神色复杂看着陈志高。
“怎么了？又不是不给你钱。”陈志高憋着笑，伸手揽着楚东升的肩膀，小声问道：“你不是想看真人穿上后的效果吗？还满意吗？”
楚东升不自觉地回头看向外面那些办公女性，迟疑几秒后摇头说道：“我刚才没看清楚，让她们进来给我看看行不？”
听到这句话，陈志高立刻松开楚东升，“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我可跟你说，这些可都是良家妇女，人家是来正正经经工作的。”
不给楚东升说话的机会，陈志高率先在沙发上坐下，“我听她们说，附近不少工厂的女工看到她们身上的裤子后打听哪里有卖。”
“真的？”
楚东升眼睛一亮，赶紧在陈志高身边坐下。
“我骗你有钱赚吗？”
陈志高斜眼看了楚东升一眼，撇嘴感慨道：“你跟苏峥打电话问问裤子利润有多少，如果利润合适的话，还真能搞一批试试。”
“行，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
“采访我？”
如果不是对方提起李彩霞这个名字，苏峥真要以为自己遇到骗子了，也正是因为听到李彩霞的名字，苏峥更加觉得惊讶。
虽然卫生巾广告是通过李彩霞拿下的，但李彩霞跟苏峥留下的印象并不积极，现在怎么变得主动了？
“你没有听错，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跟李主任汇报工作。”
苏峥犹豫了，他不知道李彩霞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
电视台跟报社的采访形式肯定不一样，展现给大众的渠道也不尽相同。不接受报社的采访是害怕遇到无良小编随意篡改引申自己的意思，如果是电视台的话，能尽可能避免遇到这种情况。
“我接受。”
“中了，我等会给李主任汇报情况。”
放下电话，苏峥心里隐隐有种亢奋期待，卫道士连续叭叭了好几天，终于该自己畅所欲言一番了。
叮铃铃……
快速拿起话筒，只是第一句话就让苏峥皱起眉头，“我不是跟陈志高说了吗，让你别趟浑水，他没跟你说？还是说了你不听？”
楚东升高高兴兴地打电话要货，根本没想到苏峥会是这样的回答，这种大人教训小孩的口气让楚东升很是不满，“你怎么说话呢？”
苏峥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不妥，“我刚才语气不对，但我说的都是为你好。我自己现在都是一身黄泥洗不清，你别跟着瞎凑热闹了行不？”
见苏峥承认错误，楚东升脸色好看一些，“你寄过来的裤子没往外卖，都被陈哥公司的女员工穿上了。她们说附近好多工厂的女工都在打听健美裤哪里有卖，我这才跟你打电话的。”
“苏峥，这都两天了，也没见有人拿鹏城这边的情况说事，足以说明鹏城比沪市那边更加宽容。”
被陈志高拉了一下，看到他的手势，楚东升把话筒递给了陈志高。
“苏峥，健美裤利润大不大？”
听到陈志高的声音，苏峥稍稍松了一口气，“还行吧。”
“那你就加紧生产一批发过来吧，这事儿我来操作，我觉得这东西有的搞。”
楚东升和陈志高一致的态度让苏峥沉默，“生产不了，棉纺厂为了避嫌……”
“兄弟，我来了！”
苏峥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的笑声，颜丙涛快步来到苏峥跟前，这才看到苏峥正握着话筒，低声笑道：“你先打电话，等会儿给你说个好消息。”
颜丙涛的表现让苏峥心思一动，赶紧对着电话说道：“等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放下电话，苏峥赶紧问道：“什么好消息？”
颜丙涛在苏峥身边坐下，惬意点燃一支烟，得意笑着：“我跟领导说好了，如果明天报纸上依旧没有上级部门的明确态度，我们就继续给你供应面料，算不算好消息？”
“算！”
苏峥快速点头，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是忍不住疑惑，今天是什么情况？怎么接二连三的收到好消息。
颜丙涛注意到苏峥的喜悦，他相信苏峥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想明白其中关键，所以他并不打算多说邀功。
“兄弟，你嫂子说了，你搞出来的裤子挺好。女人都觉得好，我就不信报纸上那些人真能颠倒黑白。你放心大胆的搞，你嫂子还等着跟着你赚钱呢。”
苏峥快速点头，“有你这就话我什么都不怕了，你就放心吧，等新一批裤子生产出来，肯定先给嫂子那边放一批。”
颜丙涛满意点头，目的达到直接起身，“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有情况我再给你打电话。”
送走颜丙涛，苏峥反倒有种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明天报纸上会出现什么说辞。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才是心胸狭隘之人？
“《端庄变成放荡，这就是所谓的阳光？》”
“《乌鸦不知自身黑！》”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健美裤究竟是好是坏？》”
“……”
新一天的报纸上，攻击质疑苏峥的言论依旧犀利刁钻，相较前几天不同的是，多了几篇立场中立的言论。
苏峥没有再去看质疑自己的那些内容，反倒认真阅读了中立立场的言论，看过之后长出一口气。
昨天傍晚时，鲁省电视台打来电话说采访记者已经出发了，让苏峥提供详细地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中午就能见到鲁省电视台的记者。
“兰姐，你先看着店，我出去一趟。”
放下报纸，跟于秀兰交代一声，苏峥骑上摩托车出门。
临近中午时，苏峥回到店里，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一男一女走进店里，女人拎着一个黑色手提包，男人则是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看他身体倾斜幅度包裹明显不轻。
苏峥主动起身迎上去，微笑看着两人。
“苏峥？”
女人面容清秀头发盘在脑后，衣着中规中矩却遮不住她高挑的身材，目测身高得超过一米七了。
“我是，怎么称呼您？”
“我叫李兰娟，鲁省电视台新闻频道记者。”
李兰娟说话时环视一周，又是问道：“有没有宽敞明亮一点的地方？我们抓紧时间工作，晚上要还要坐火车回去。”
“这么着急吗？”苏峥有些惊讶。
李兰娟笑着点头：“新闻贵在时效。”
“三楼光线充足一些，还有一片空地，您先看看能不能用。”
上楼之后，跟在李兰娟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
“就这里吧。”
李兰娟指着靠近窗口的空位置，毕竟是外出采访，真实性比观赏性更重要。
苏峥下楼搬来椅子，按照摄像大哥的指示摆在相应位置，李兰娟坐下之后坦然说道：“接下来我就直接提问了。”
苏峥暗暗绷紧神经，保持微笑看着李兰娟。
李兰娟快速进入工作状态，目光变得清亮，侧对着镜头笑着问道：“健美裤是你一手设计生产的吗？”
“是。”苏峥果断点头。
“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设计健美裤的想法呢？或者说，你的设计灵感从哪里来的？”
第二个问题明显更具针对性，表面上询问设计灵感，实际上就是探究苏峥设计生产健美裤的动机。
当初秦老师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被苏峥以赚钱为理由应付过去了。苏峥不知道这次采访能不能全部播出，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到，看到的人里面有没有聪明人。
也就是说，现在要找一个更具说服力的理由。
苏峥保持笑容不变，脑子快速转动，有了想法之后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在富单大学当老师。”
李兰娟疑惑看着苏峥。
“她很漂亮，也喜欢打扮自己。她工资不高，却从不吝啬。每次见她都感觉她跟别人不一样，不同的穿着打扮会让气质发生微妙变化。”
最近这些日子报纸上的言论李兰娟看过不少，她本身就对这件事保持着关注，现在有机会来采访风波主角，且台里没有指定话题，留给自己的发挥空间就大了一些。
来的路上李兰娟就想好了采访问题，她甚至脑补过苏峥的反应，根据不同的反应她会抛出不同的问题。
生产健美裤的动机，在李兰娟看来，苏峥无非是两种态度，一种是编造理由蒙混过关，一种是避而不谈。
李兰娟采访过不少人，被采访的人一开始都会有些紧张局促，严重者甚至会有言谈错乱无序的表现。
可她万万没想到苏峥竟然聊起了他的朋友，而且说得如此自然，根本没有丝毫面对镜头的局促感。
“抱歉，我打断一下，你说的这些跟生产健美裤有关系吗？”李兰娟质疑看着苏峥。
“有。”
苏峥语气坚定，直视李兰娟反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兰娟点头：“你说。”
“我刚才说的这种气质变化，你见过吗？”
李兰娟愣了一下，仔细想过之后轻轻摇头。每个人的气质不同，大致因素无外乎身份、环境和接受的教育不同，这是大众认知的常识。
苏峥轻声笑了笑：“之前我跟你的认知是相同的，因为我能接触到的人群无非是常见的几类。比如说工人，上班穿工装，下班穿自己的衣服，无论是哪一种，样式都太普遍了，普遍到几乎人人都是相同的。”
李兰娟先是下意识点头，紧跟着又是皱眉问道：“衣服是外在表现，气质是由内之外散发的素质教养，这两者没有关系吧？”
摄像机后面，跟李兰娟一同前来的同事同样好奇看着苏峥，想听苏峥如何解释。
“我认为有！”
苏峥直接丢出自己的态度，“有句老话，人靠衣裳马靠鞍……”
“这句话只能代表精神面貌，有些片面。”
被李兰娟打断，苏峥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又是说道：“那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呢？这两种区别是从何判定的呢？”
摄像机后面的男人惊讶看着苏峥，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可比李兰娟提出的问题更刁钻。随后目光转向李兰娟，想看看这个能说会道的女人怎么接话。
李兰娟愣住了，搅动脑汁也想不出怎么否定苏峥的理论，不由有些心急。
“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在拿个例狡辩……”
李兰娟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心里就是这么认为苏峥的。
苏峥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反而笑得更轻松：“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拿咱们两个来举例，如果把脖子以下的身体部位全部遮挡住只露出一张脸，能通过一张脸看出这个人的身份和气质吗？”
李兰娟沉默了。
“你我都不能否认，不同的衣服穿在同一个人身上，是能够给人带去不同感觉的。”苏峥主动把话题拉扯回来，脸色忽然变得认真严肃不少，“某些人说话很不负责任，虽然没有污言秽语，却深深伤害到了别人。”
“就像时髦青年，他们无非是比普通人更敢直面内心，更敢为自己的想法付出实际行动，这是很多人都缺失的勇气。”
“再想想他们的行为，除了穿着打扮有些新潮之外，他们真的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亦或者说他们的存在真的对社会产生负面影响了吗？”
“有人说他们是无用之人，也有人说她们放荡，我就想问问说这种话的人，你真正接触过时髦青年吗？你了解他们的身份吗？”
“如果没有，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我是不是可以说你以貌取人？以貌取人是不是代表着你本人心胸狭隘？”
李兰娟皱了皱眉，她能感觉到这一刻苏峥身上透露出来的怨气，有心提醒苏峥这是录像采访，可想想这几天报纸上的言论，又放弃了劝阻的心思，大不了回去之后剪掉。
“那你设计健美裤的初心到底是什么呢？”
苏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激动了，沉吟之后缓缓说道：“我不怕别人笑话，我最初的心思就是想取悦我那位朋友，我想看到更漂亮的她。古代有人为搏红颜一笑点烽火，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搞掉小事情也不行吗？”
李兰娟神色有些不自然，你也太大胆了吧？面对镜头说这种话？
镜头后面的摄像大哥向苏峥投去赞许眼神，同为男人，他能理解苏峥的心思。
李兰娟不确定苏峥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这都跟她没有关系了，赶紧抛出第三个问题。
“最近这几天报纸上出现很多关于你和健美裤的言论，为什么你每次给出的回应只有一句话？是不屑还是不想解释更多？”
这句话让苏峥皱眉，自己刚才已经表露过对报纸上言论的不满了，你还来问？
“我觉得我的回应已经很明白了，每个人都有对善恶的评判标准，也有对美丑的不同认知。”
看李兰娟盯着自己不说话，苏峥又有些无奈，思索之后继续说道：“再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以欣赏的目光去看，健美裤是能让女性看起来身材修长提升自信的存在。但到了某些人眼中就成了有伤风化的坏东西，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心思不轨呢？”
正说话时，楼梯方向传来脚步声。
苏峥和李兰娟都是下意识看过去，几秒种后三个笑容满面的女孩出现在楼梯口。看到苏峥时，三个女孩大大方方地挥手打招呼。
“能不能暂停一下？”
苏峥看向李兰娟，李兰娟爽快点头，摄像大哥随之调整机器。
冲三个女孩招手，等她们来到跟前时，苏峥对李兰娟介绍道：“这三位就是沪市最早穿着健美裤上街的姑娘。”
李兰娟认真看了她们三个一眼，除了服装发型有些另类，根本看不出她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且能从她们身上感觉到落落大方的自信。
目光向下，注意到她们身上的裤子，李兰娟眼睛一亮，亲眼看到的效果可比报纸上的图片更具视觉冲击力。
或许是感觉到李兰娟的目光，其中一个女孩很是大方的转了一圈，让李兰娟更全面的看到健美裤的效果。
“李记者，冒昧问一句，你觉得健美裤好看吗？”
李兰娟笑了笑，“挺好的。”
这个回答让苏峥轻松不少，又是趁机问道：“李记者，能不能让她们在镜头面前展示一下健美裤？让更多的人直观感受一下健美裤到底是好是坏。”
这个要求让李兰娟面露难色，盯着三个女孩看了好大一会儿，最终不确定说道：“我做不了主，得请示领导。”
“楼下有电话。”
电话只打了两分钟，等待却花了半个小时。
“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