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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辰微闪     今嫁txt下载     今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零六章 父子离心

    小福子眼疾手快的接在了手里,沉甸甸的。

    他茫然道:“公子给奴才银袋儿干什么?”

    燕柒道:“赏你了。”说完施施然的离开了。

    走出商行,燕柒坐在马背上有一会儿没动。

    百香知道他在纠结,上前道:“公子别想了,该回家了。”

    燕柒瞥他一眼,马鞭一甩,马蹄踏在雪地上,冷冽的寒气吸进肺里,清凉感消减了胸腔中的烦躁。

    大雪,街上行人极少,燕柒的马又是良驹,跑起来能甩普通的马半条街。

    百香追的辛苦:“您慢着点!”

    马若再雪地里摔了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商行里,小福子欲哭无泪,一边把银袋儿揣怀里,一边嘟囔道:“奴才不要赏,奴才想要您进宫。”

    垂首丧气的进了宫,到了勤政殿外,抬手搓了搓苦巴巴的脸皮,挤笑进了殿。

    可他知道,不管笑的多么喜气,这顿骂是免不了的。

    这边燕柒直奔到了万花楼,翻身下马,掸着身上的血沫等着尚在半条街外的百香。

    百香终于赶到,看了眼万花楼的匾额,无奈道:“公子怎么又来这儿了?”

    燕柒道:“咱俩身上都没银子,除了这收留咱们,还有哪?”

    百香无语片刻,道:“可以回府的。”

    燕柒没理会这句话,抬脚进了楼。

    百香叹了口气,跟着进去了。

    燕柒出现在米粒街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杨平福听到传言后吓得脚都软了,忙让人去查究竟是谁活腻歪了!

    调查回来却被告知不是营里的人传出去的,而是当日围观的百姓。

    想着太子对他的警告,杨平福觉得有必要去太子府解释一下。

    米粒街的消息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太子在勤政殿狠挨了一顿训斥。

    出宫后太子意识到,燕柒就是故意的。

    他明白米粒街的传言一经传开会传得有多么不堪入耳,但他不在乎。又或者他本就想把自己搞的臭不可闻,让全京城的姑娘不敢嫁,逼的父皇不得不允了他和姜零染?

    他也明白,自己会因此事而被父皇训斥,但他还是做了,只因他觉得自己和石阡的事情有关系。

    太子不知道他以后会做到什么程度。

    又想起了在燕府时,他说:你们该庆幸我还愿意用小孩子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太子站住了脚。

    送太子出宫的小太监看太子站住脚,疑惑道:“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太子站了会,望着纷扬的雪花匀了几次呼吸,转身往回走。

    小太监忙撑伞跟上,想问,但看太子神色极差,唯恐惹了太子不快,又把话咽了下去。

    太子重新去了勤政殿。

    皇上看他回来,有些不解。

    太子上前几步,掀着衣摆跪了下来:“儿臣有话想和父皇说。”

    皇上隐约猜到了他要说的话,不觉眯起了眼,抬手屏退左右,而后不怒自威道:“说吧。”

    太子抬起头,直视着皇上的眼睛:“儿臣以为,石阡之事,您不该!”

    皇上轻哼了声,没什么情绪的问:“你在教朕?”

    太子摇头,声音低沉了些:“儿臣只是不想看到父子离心的一幕。”

    皇上不以为然,嗤笑道:“一个女人罢了。”说着看到了案头的明黄卷轴,眸光阴沉下来。

    转开眼,接着又道:“朕瞧着,那吕家的姑娘就比她强。”

    “他现在不过是在闹脾气,等过几日他自然就会想通了。”

    太子笑意无奈。

    “儿臣也觉得世间多得是好姑娘,可儿臣却独独中意太子妃。”

    “她们再好,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同理,吕家的姑娘再好,子安也不会喜欢的。”说着顿了顿,诘问道:“难道父皇就不曾动过心?”

    皇上听着他的话,脸色已是阴沉了下来,及等听完最后这句,拍桌怒喝道:“你放肆!”

    太子伏地告罪,但仍是说道:“父皇别在自欺欺人了,那赐婚的圣旨,子安是不会接的!

    皇上抓起一本折子砸下去:“给朕滚出去!”

    太子说完了该说的,磕了个头,起身退了下去。

    吕府,上房里哭闹不歇。

    吕熙摇着母亲金氏的胳膊,哭哽道:“他养妓子也就算了,他竟还去米粒街玩男人?”

    “女儿现在成了全京城嘲笑的对象了!”

    金氏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抚道:“那只是传言,如何能当真?”说着狠狠瞪一眼吕熙的两个大丫鬟,冰兰和秋夕:“是谁在姑娘面前嚼舌根了!”

    二人得了这一眼,吓得心都停了,忙摇头道:“奴婢不知啊!”

    吕熙看金氏还要遮掩隐瞒,哭的更是崩溃委屈了:“母亲这是在害女儿啊?!”

    燕柒为了一个男宠争风吃醋继而大打出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金氏听后本就烦躁,眼下被吕熙哭的更是焦心。

    听她这般说,又惊又怒道:“休要再胡言乱语!”

    “皇上亲自赐婚,这是多么光耀的事情?如何能说是害?当心这话传到皇上耳中,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吕熙听了只觉得金氏是在卖女求荣。

    怒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嫁,谁爱嫁谁嫁去!”

    金氏看她这般,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耗光了,甩开她的手,冷道:“圣旨已接,他就是个死人,你也要嫁!”

    吕熙被金氏这冷漠的样子吓住,又被这一句话砸的难以回神,半晌未语。

    话出口,金氏就后悔了。

    发生这种事情,最难过的莫过于吕熙了。

    只是,圣旨怎可违逆?

    看她吓得呆住,金氏心疼不已,侧首吩咐冰兰道:“扶你们姑娘回去!”

    冰兰和秋夕忙应是,扶着吕熙回去了。

    不多时,吕淮平回府。

    金氏看他神色灰败,紧张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皇上找你是为了什么?”

    吕淮平在椅子上坐了,摇头叹气道:“皇上赏了些东西。”

    金氏扭头看到管家手里捧着的锦盒,面色也跟着灰败起来。

    这个时候皇上厚赏,是安抚之意。

    既是安抚了,便是婚事照旧的意思。

    她的宝贝女儿,当真要嫁给那样一个品行不堪的人了!!

第四零七章 保命需趁早

    朝觐述职结束,楚元卿忐忑等待结果。

    期间又携着银票去了程止府中好几次,程止却再未见他。

    不仅程止,所有朝官都对他避而不及。

    就连如今被困府中的瑞王,都不愿增添他这扇羽翼。

    楚元卿的感觉极其不好。

    当初被程止见过后,从心底升起的那一丁点的自夸,被眼下的情况消磨的一点不剩了。

    高氏每日吵闹不休。

    楚元卿再也忍不下去,短短几日,二人狠吵了好几次。

    高氏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气的当即便带着家仆出京去了。

    昌乐坊的楚府只剩楚元卿一人形影相吊,极其凄凉。

    又隔了几日,吏部下了书文,楚元卿依旧回归原职。

    楚元卿暗暗的松了口气。

    如今他已不求高升,只求能保住已有的。

    已近腊月,且书文已下,楚元卿不敢多做滞留。

    出京的前夜他去了程府,程止没见他,只让管家告诉他,踏实做事,好好做人。

    八个字,带给楚元卿羞于抬头的难堪。

    在周管家笑意吟吟的表情下,楚元卿僵硬的转身,离开了程府门口。

    老侯夫人的希望落空,冲着郑清仪发了好大的火。

    楚元卿不能留京高升,最难过的莫过于郑清仪了。

    她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大张旗鼓的去认亲,应该私下进行这一切的。

    可这一切都是老侯夫人的意思,她是错听了老侯夫人的话,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眼下她受损最严重的,却还要被老侯夫人骂!

    郑清仪咽不下这口气!

    当即便呛声回去,指责老侯夫人不讲理,为了一己私欲害的楚元卿铩羽而归不说,如今倒又来怪她!

    老侯夫人也是有过儿媳的人了。

    姜零染一个正经的将军府嫡女,在她面前那次不是乖乖的立规矩?!

    如今一个从花楼里捞出来的妾倒是要翻天了!

    老侯夫人气的脸色铁青,怒斥道:“他自己修身不正,收受贿银被吏部查得,怎能怪的了别人拖累?”

    “皇上若不是看在候府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表哥能保留原职、活着出京呢!”

    郑清仪被这话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后来再没见过楚元卿,并不知他是否真的收受了贿银。

    更不知道这传言的真实性有几分。

    但眼下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成真了。

    且楚元卿已经离开了京城,就是自辩都不能够!

    老侯夫人看她语噎,心下痛快了些。

    得理不饶人的直把她骂的抬不起头才算。

    同时,心中的杀心再起。

    她已经生下了福孙,这个瓤便没用了,留着吃干饭老侯夫人都觉得是浪费!

    更何况因着她,整个侯府都败落了,她死一百次都不够!

    郑清仪顶撞了老侯夫人以后便被禁足在了绡月阁,孩子也接去了上房照顾。

    左思右想她都不能安心。

    这日让娉婷去给王胡子传信,请他尽快的过府一趟。

    王胡子次日便来了,依旧打扮成了大夫的模样,跟着娉婷进了府。

    这边王路立刻便得到了消息。

    楚元卿出京后,他终于得到姜零染的许可,日夜的留意着郑清仪的一举一动,眼下终于逮到了机会,他激动的心尖都在颤抖。

    一刻不停的去找了孟致沛。

    孟致沛如今妥妥的自暴自弃。

    不愿见人,不愿出府,只待在他这一亩三分地里,享受着妾室通房的追捧,以此慰籍内心的失落与不甘。

    近几日新收了一个通房,会唱曲儿。

    王路来的时候,正咿咿呀呀唱的精彩,他悄步进了屋,站在孟致沛身边候了会儿,趁着添茶的功夫低声道:“侯爷,刚刚娉婷姑娘来请,说郑姨娘有新花样,请您过去呢。”

    孟致沛歪坐着靠在引枕上,手臂搭在膝头,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拍子。

    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哼。

    “一个生了孩子的,再新鲜又有什么滋味。”

    这话确实在理,也附和孟致沛的性情。

    王路看他不动心,有些犯愁,思忖着又道:“看老侯夫人那边的意思,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好歹是一段情谊,总该有头有尾。”

    “侯爷就去看看吧,说不定就是这种生离死别,才有滋味呢。”

    孟致沛侧首看着王路。

    王路被他看得发毛,正想告罪,却听他道:“有花堪折直须折!”

    “你说的不错,就是这最后一次,才最能令人缱绻难忘呢!”说着笑了笑,折身坐起,往绡月阁去了。

    绡月阁的内室里一双人正缠绵。

    郑清仪还没恢复,有些难以忍受,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抱紧了王胡子。

    软声软语的央求着王胡子带她离开。

    楚元卿出京,就意味着她的保命符没了!

    想着老侯夫人和孟致沛冷血冷情的性子,她明白,保命需趁早!

    王胡子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的话上,含糊的应了一声。

    大雪纷飞,娉婷守在廊下,冻得直打哆嗦。

    余光忽的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来,她定睛细瞧,登时吓得没了魂儿,脚下一软就跪下了。

    孟致沛一脚踏进院子,正好看到娉婷下跪的一幕,只觉得莫名其妙。

    上前几步打趣儿道:“府里何时开始这般行礼了?”说着抬抬手:“起来吧。”

    娉婷哆嗦着点头,但却跪着没动。

    不是她不起来,而是她没力气站起来。

    王路一边收着油纸伞,一边饱含讥诮的扫了眼孟致沛的背影,慢条斯理的问娉婷:“娉婷姑娘不在屋里伺候,出来守门了?”

    “郑姨娘呢,怎么不见她出来迎侯爷!”

    娉婷听着这话,脸色煞白,抖的似在筛糠。

    孟致沛心中犯疑:“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你们姨娘罚你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免暗道郑清仪阴毒,不如姜零染在府时那般的温厚待人。

    娉婷摇头:“没,姨娘没罚奴婢...。”说着吞咽了下口水,缓和着吼间的紧绷,又道:“姨娘她...她睡了...。”

    王路笑着道:“她请侯爷来,自己倒先睡了?这是什么道理!”

    娉婷烁然抬头,惊疑不定的看着王路。

    王路警告的瞪她一眼。

    娉婷又打了个哆嗦,畏惧的垂下了脑袋。

第四零八章 冤大头

    孟致沛冒着大雪而来,自然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上前便推开了房门,往里走几步。

    房间内帷幔遮掩垂地,香雾袅袅。

    孟致沛模糊听到了猫叫声儿。

    郑清仪什么时候养猫了?他想着又走近几步,猫叫声逐渐的清晰。

    孟致沛脸色铁青的站住了脚。

    这哪是猫叫,分明是头顶发绿的声音!

    眼底戾气乍起,胸膛剧烈起伏。

    果然是下贱妓子,竟敢背着他养姘头!

    真真是向天借了胆子了!

    孟致沛劈手掀开帷幔,抬步走了进去。

    王胡子正兴起,猛不丁看到孟致沛,吓得登时就萎了,哆嗦着滚在床榻内侧,惶惧磕巴道:“侯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郑清仪吓得整个呆住!

    孟致沛怎么会来?

    他都多久没来过了!

    孟致沛看二人寸缕不挂,火气直冲天灵盖,一口血憋在喉咙里。

    他知道,这口气不出,这口血是不会散了!

    当即便抓起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狠狠地朝郑清仪脸砸了过去。

    匣子撞在脸上,散开。

    珠钗落了满榻。

    郑清仪吃痛回神,看孟致沛寒着脸走近,一时吓得魂都碎了,尖叫着求饶。

    王胡子则老鼠一般的窜下了榻,要往外面跑,却被走进来的王路给堵住了。

    王路抱起博古架上的描金梅瓶,用尽全力的砸在王胡子的脑袋上。

    王胡子轰然倒地。

    王路听着里面的动静,没往里走,而是把王胡子绑起,扔在了雪地里。

    房间里,孟致沛一把掐住了郑清仪的脖子,捡起她脸侧的金簪。

    簪头点在她额头上,用力下按,簪头刺进皮肤里,见了血,孟致沛捏紧,用力往下划!

    郑清仪痛不可忍,拼命的挣扎,却被孟致沛死死按着。

    一道血肉外翻的伤口从额头延伸到下巴,鲜血淅沥。

    孟致沛看着,心中的郁气稍稍散了些,丢了簪子,抬步出去了。

    郑清仪捂着脸在榻上打滚,哭声凄厉。

    不多时,王路带着人进来,把郑清仪囫囵个绑起,带走了。

    上房里,老侯夫人闭目端坐着,手里的佛珠一颗又一颗的在指间捻动。

    下首,孟致沛稳如青松,面色如常的喝着茶,听着门外砰砰不止的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越来越弱的求饶。

    王路擦着额头的汗走进来,揖手禀道:“侯爷,他就剩一口气了,还打吗?”

    老侯夫人烁然睁开眼,眼底怒火喷涌,音冷尖刻的低喝道:“打,狠狠打死!”

    王路点头就要出去,却被孟致沛叫住了:“慢着!”

    王路止步转身,躬身等着孟致沛的吩咐。

    孟致沛搁下茶盏,冷笑道:“先别打死,扔柴房里去。”

    老侯夫人皱眉道:“这是为什么?”

    这种脏事多留一刻都是恶心自己,尽早处理干净才是正经!

    孟致沛道:“这么死太便宜他了,留一口气,明日接着打!”

    老侯夫人抿抿唇,没再说话。

    王路看老侯夫人没有异议,颔首应下,转身出去了。

    柴房里关着郑清仪,她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眼下见王路拖着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王胡子过来,吓得面上血色褪尽。

    忙扑上去抱住王路的胳膊:“你去找侯爷说,就说我是清白的,你现在就去告诉侯爷。”似是恐惧到了极点,声音发哽发抖,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王路看着她脸上的血道子,暗道孟致沛够狠。

    听着她的话,不觉嗤笑出声:“侯爷不瞎,郑姨娘条丝不挂的,能有多清白?”

    郑清仪愣住,想到当时的情景,急声又道:“他他他...他是在帮我检查身体,你也知道的,我生了孩子后,身体一直没恢复。”

    “是这庸医他借着看诊蓄意轻薄了我,我没有对不起侯爷!”

    王路听的好笑不已。

    点头道:“行!”

    “看在情分上,我会去说的,不过侯爷信与不信,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说完去拂郑清仪的手,却被她扣的更紧。

    王路有些不耐烦:“姨娘还有什么事?”

    郑清仪说了通稚子都不信的胡话,清醒了过来。

    仓惶的看着王路道:“侯爷他是不是要杀了我?”

    王路不知她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话!

    都把脸划花,绑在这里了,还指望着孟致沛能原谅她?!

    用力的抽出胳膊,看了眼袖子上被她蹭上去的血,皱眉道:“是!”

    郑清仪心下一震,双腿顿时发软,有些难以支撑的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了。

    默了会,她低声抽噎起来,喃喃道:“我还有孩子,我为他生了长子!!”她越说声越高,重新抓住王路的胳膊,嘶声道:“我生了候府的长子,他不能杀我!”

    王路觉得她这是疯了,懒得理,抽手抽不回,怒的一脚把人踹倒了,啐一口骂道:“娼妇!”

    就要走出柴房时,却听背后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孩子是我的...孟致沛那冤大头是在替我养儿子。”

    都要死了,王胡子也不怕把事情都说出来。

    能气死孟致沛,他就是赚了!

    王路震惊回头,看着王胡子,又看向郑清仪。

    郑清仪已崩溃的尖叫出声,扑到王胡子身上又打又踹。

    王胡子半死不活,连挣扎都做不到,仅有的一口气全用来骂郑清仪和孟致沛了。

    王路听他们对骂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郑清仪早在跟了孟致沛之前,就已经跟了王胡子了。

    这是什么惊天大戏啊!!

    王路兴奋的笑起来,疾步去了上房,把所听到的秘密添细节加形容的说给了老侯夫人和孟致沛听。

    老侯夫人当场气的昏死过去。

    孟致沛则直奔柴房,进门之前先拎起了砍柴的斧头。

    房门虚掩着,起初还能听到哀嚎声,后来只剩重物砸地的声音。

    看热闹的仆妇小厮一圈又一圈的围在柴房外,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等到孟致沛血人一样的走出来,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片息,轰的一下全散了。

    王路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孟致沛走出来,兴致缺缺的咂了咂嘴。

    怎么这就杀死了?

    还以为能多热闹两日呢!

第四零九章 值吗

    消息瘟疫一般散播,无异于成了年下最热闹的话题。

    众人听了来龙去脉都是惊诧难解,平肃侯究竟是何怪胎?摈弃宜室宜家、福泽深厚的姜零染不要,偏纳一个灾星为妾,导致门庭萧条,仕途无望,值吗?

    多少人都想问一句孟致沛,值吗?

    老侯夫人病了,实实在在的气病了。

    请御医请不来,文茵只好让小厮去君安街上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诊脉后说有中风的前兆,叮嘱说切不可再大喜大悲。

    文茵点头应下。

    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打量着房间。

    瞧见榻前只有两个丫鬟守着,不免起了探听的心思。

    “老侯夫人病重,为何不见侯爷在榻前侍疾?”

    文茵皱眉看他一眼,低斥道:“请你来是看病的,不该问的别问!”

    大夫没想到这丫鬟还挺有气势,忙颔首应下,赔着笑离开了。

    前院书房里,孟致沛灌了酒后呼呼大睡起来,府中乱作一团,府外传言纷纷,但这些似乎都不关他的事情。

    王路来看了一次,心中纳罕。

    明明以前没这么蠢的?

    果真是天都要灭他吗?!

    掀开了孟致沛身上的毯子,把火盆挪远了些,又敞开了两扇窗,王路才离开。

    姜零染听到这消息后,震惊不已。

    她以为郑清仪再有心机手段也不敢在子嗣的问题是蒙骗孟致沛。

    再有,孟致沛怎么会这么蠢?这种事情上也含糊?!

    想起他前世的慈父模样,姜零染第一次觉得他可怜。

    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找来了文叔,悄声吩咐了几句。

    文叔颔首应下,转身出去了。

    燕柒听了平肃侯府的笑料后,怔了会。

    他想到了那次姜零染说她在报复。

    那这件事情是她的手笔吗?

    经了那件事,她倒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儿不受影响。

    燕柒心头生出了难过和酸涩。

    他在万花楼里蹉跎了数日,早已厌烦了。

    现在看姜零染毫无影响的大显身手,便耐不住了。

    要离开去商行。

    还不等他下楼,常青便上来道:“公子,吕家的姑娘在前条街的茶楼,请您过去呢。”

    燕柒闻言一怔,迷惘的想,吕家姑娘?是谁?

    百香一旁低声提醒道:“圣旨。”

    燕柒恍然“哦”了声,不解道:“她见我干什么?”

    常青摇头:“传话的小童没说。公子要见吗?”

    燕柒摇头道:“没空,不见。”

    常青猜想燕柒就是见,也不会在万花楼,当着云痴的面儿见。

    含笑点头,转身就要去转告小童,却被燕柒喊住了:“等等!”

    常青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燕柒眼底光泽闪烁,沉声道:“你告诉她,想见我就来这里!”

    常青愕然道:“公,公子是说,请吕姑娘来这里吗?”

    燕柒点头,拿在手里的斗篷又扔回了架子上,大马金刀的坐在矮榻上,吩咐百香道:“让云痴进来弹个曲儿。”

    常青的神色更愕然了。

    百香却知道燕柒打的什么主意,他想说米粒街的消息已经足够劲爆了,不用再辛苦演戏了。

    但想着能听到云痴弹琴,便应声去了。

    吕熙好不容易出了府,有些话必须和燕柒说清楚。燕柒不来茶楼,她便去花楼。

    不敢大咧咧的进,略做了乔装。

    常青把人领去了云痴的房间。

    门一推开,吕熙一眼就看到燕柒醉卧红尘的一幕,冷冽的面上添了青紫之色。

    燕柒喝干了一杯酒,醉眼朦胧的看着来人:“你就是吕家的那个姑娘,叫吕什么来着?”

    他说着按着额角努力的想了想,没想到,拉着一旁的云痴问:“叫什么来着?我又给忘了。”

    吕熙面色僵硬,他竟然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吗?

    他们真的被赐婚了吗??

    云痴含笑看了吕熙一眼,告诉了燕柒。

    燕柒恍然大悟的一拍桌子,动静之大,吓得吕熙一个瑟缩。

    “对,你叫吕熙!”燕柒说着打了个酒嗝,嫌弃道:“你这名字太难听了,谁给取的?”

    吕熙气的脸色涨红,在这种环境下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冷着脸道:“公子既然在忙,我就先行告辞了。”

    燕柒喊住她,不耐烦道:“我每日都是这么忙,你有事就快说,别一趟一趟的招人烦。”

    吕熙听着这话,眼泪都要忍不住掉下来了。

    真不愧是个没规矩,没礼数的私生子!

    想着他近来做过的事情,吕熙忍无可忍。

    切齿怒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嫁给你的!”说完愤然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静了片息,云痴嗤的笑出了声:“没想到还会有人不愿意嫁给柒公子。”

    燕柒眼中的醉意消的干净,闻言笑了笑:“吕熙是这个心思,就是不知吕家的二老怎么想的?”

    百香忍不住道:“他们怎么想的有什么关系,圣旨已下,谁敢违抗?”说完想起来,眼前就站着一个敢违的主儿呢。

    “谁知道呢?”燕柒不置可否的说着,离开了万花楼。

    这边,李老道在房间里焦灼渡步。

    原来这就是那写信之人让郑清仪进府的目的!!

    可会是谁呢?谁和候府有仇?要这么害候府!

    他一遍遍的想着这件事,以及信中的内容、出现的时机。

    忽然脑子灵光一闪,一个名字映在他脑子里。

    姜零染!

    是她,她恨孟致沛!

    是她要搞垮候府!

    难怪他找不到那背后之人,原来如此!

    原来竟是她!

    李老道有了这个结论,立刻去了候府,见了老侯夫人。

    老侯夫人气色极差,怏怏的歪在引枕上。

    听了李老道的话,面上的后悔竟多过于怒意。

    她没想到姜零染这么恶毒,若早知…若早知…老侯夫人心里很乱,但有一点是很清晰的!

    若早知道候府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会阻止孟致沛和姜零染和离的!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他们兄妹已经不是能轻易撼动的了。

    且这一切都是李老道的猜测,什么证据都没有。

    贸然去告,告不赢不说,反倒会惹一身骚。

    如今的候府已经太羸弱了,禁不起任何坎坷。

第四一零章 以德报怨

    李老道看老侯夫人竟意外的平静,疑声道:“您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老侯夫人神色哀哀的叹了口气,略有些自嘲的道:“做什么?”

    “我现在就是去告御状,皇上会信吗?”

    “就算皇上信,又会惩罚姜家吗?”

    更不用说,现在侯府乱成这般,笑话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别人瞧着他们怕都觉得是疯子。

    疯子的话,谁信?

    李老道听老侯夫人这话的意思竟是打算就此算了,震惊不已。

    这可不是老侯夫人的性格啊!

    老了、病了,所以骨子里的戾气就消了,变成了绵羊了吗?!

    可老侯夫人能咽下这口气,他却不能!

    姜零染这般耍弄他们,他势必要她好看。

    他恶狠狠的想着,不过片息又怂了,姜零染是如何得知他与老侯夫人的关系的?还以此为要挟!

    孟致沛踢踏着脚走了进来,打着哈欠,精神不振的在一旁的锦兀上坐下了:“叫我来什么事?”

    老侯夫人看着他,蹙眉道:“你气色怎么这么差?是病了吗?”

    孟致沛闻言不悦的哼了哼,怨怼道:“病了有几日了,母亲才知道吗?”

    老侯夫人何尝没有病呢?!

    可他作为儿子,进来后可有看她一眼,问她一句?

    老侯夫人难过不已。

    孟致沛浑身倦懒的厉害,又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道:“到底什么事儿?赶紧说,说完我回去睡觉去。”

    老侯夫人被他这样子气的心口发闷。

    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了!

    李老道知道孟致沛被老侯夫人宠坏了,且私下里见惯了他这般言行无状的样子,眼下看了也不觉奇怪。

    瞧着老侯夫人是不愿意说的意思,便道:“咱们侯府被人算计了。”

    咱们?孟致沛听着李老道这话只觉得刺耳。

    他们堂堂侯府,何时要和一个牛鼻子臭老道论咱们?

    再看他挨着床榻坐着,甚至比自己还要近前,更是不悦了。

    不过他没顾得上发作,而是皱眉道:“你说什么,侯府被算计了?被谁算计了?”

    他们家从没有树过敌,谁会算计他们?

    李老道点头,神色凝重道:“从您去倚香阁的事情被发现后,再到郑清仪进府,侯府就一直被算计着。”

    孟致沛颇为莫名的看着李老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老道知道孟致沛不如老侯夫人这般信任自己。

    思忖着,便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他以为孟致沛听完会同自己一样的愤怒难忍,可却看他笑了起来。

    李老道狐疑的看着他:“侯爷为何发笑?”

    老侯夫人也是同样的诧异,不明白他为何会笑!

    孟致沛笑着笑着忽的把手里的杯盏砸在了李老道的脸上。

    李老道不防备他会这般,结结实实的挨了个正着。

    茶水犹烫,浇在脸上,李老道烫的原地蹦起,急忙用袖子扑脸。

    老侯夫人惊得坐起了身,先是紧张的看了眼李老道,而后愤怒的训斥孟致沛道:“你在做什么!疯魔了不成!”

    孟致沛根本不理老侯夫人的话,砸了杯子就站起了身,一脚踹在了李老道的后背上。

    李老道仓踉前行几步,摔趴在了地上。

    孟致沛紧追上前,竖眉冷目,咬牙切齿,一脚一脚的狠踹下去。

    “原来是你这个混账东西一直在怂恿母亲让我和离!”

    “说什么妓子怀了福胎,福孙会福侯府百年,到头来原来是这么个福气?!”

    “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反倒在我面前攀咬今雪的不是!”

    “今雪若真如你所说的这般,我岂会不知!”

    “你这个该死的牛鼻子!”

    李老道仓皇躲闪,却仍是挨了不少脚,忍不住痛的向老侯夫人喊救命。

    老侯夫人又惊又怒,拍榻怒骂道:“你这个逆子,快给我住手!”

    孟致沛怒意正盛,自然听不进老侯夫人的话。

    等到老侯夫人扶着床柱下了榻,孟致沛早打的尽兴了,朝地上的人啐了一口,恶声道:“再叫本侯瞧见你,我断你一条腿!”说完冷冷盯着老侯夫人:“这骗子胡言乱语、骗吃骗喝,以德报怨的害的侯府至此,您还维护?”

    “依我看,疯的人不是我,是您!”说完厌恶的撇开眼,抬脚离开了。

    老侯夫人看着孟致沛的背影,再看着李老道哀呼着站起身,忽然的悲从中来,呜咽着哭起来。

    京兆府里,师爷贾六与夏恽商议着平肃侯杀了妾室与姘头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谁不愿意安安稳稳的过个年呢?这热热闹闹的年下,夏恽是一丁点的岔子都不愿意出。

    埋怨孟致沛要杀人就杀,干什么这么大张旗鼓?闹的全京城都知道!

    但命案是真实存在的,他作为京兆府尹自然不能不闻不问。

    “今日皇上也问了我一句。”夏恽说着叹了口气:“我本想含糊过去,眼下看是不行的了!”

    贾六深知夏恽最擅明哲保身,他作为师爷,自然也要努力让夏恽能够明哲保身。

    思忖着道:“到底是个侯爷,且祖上有功,看这几个月皇上对平肃侯府的糊涂烂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明显是打算手下留情,留下孟家这独苗的意思。”

    “发生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忍不下去。那个妾是个贱籍,且入了平肃侯府,是死是活那都是后院私事,民不告,官不究。”

    “如今麻烦的是这王胡子。他虽是个下三滥,又猖狂不检点,但到底不该死在私行之下。”

    “这件事情究竟该如何拿捏,依我看来,还是先探一探皇上的口风才保稳妥。”

    夏恽怎会不知这些?疲烦的捏着眉心道:“今早皇上问及的时候我就探了,可皇上说我是京兆府尹,统管京内案件。”

    “还说,若我办不好这案子,就让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帮忙协理。”

    “这是什么意思?明显是讽刺我没能力!我哪还敢含糊?当即便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能办好差事!”

    贾六皱了皱眉,思索着又道:“发生这些事,督察院就没动静吗?”

    督察院御史万冗与姜家交好多年,孟致沛当初不做人事,欺负姜零染之时,万冗就多番弹劾。

    不过后来二人和离,这些弹劾折子也就压下不提了。

    眼下孟致沛有了大错漏,万冗就看着?

第四一一章 分红

    夏恽眯眼哼了哼:“怎么没有?光今日早朝就有四人弹劾,全是万冗的心腹!”

    说着面上略有些凝重:“太子党之中也有几人附和。”

    太子看重姜霁,这是众人皆知的,太子的人说话,每个字都是揣摩了太子的意思的!

    看来太子容不下孟致沛!

    也是,太子那样克己守礼,自然是看不惯孟致沛的。

    既是如此的话...贾六语气肃然:“那皇上是何态度?”

    夏恽摇头哂笑道:“皇上的脾性你还不知道吗?说好听了是温厚,说难听了那就是优柔寡断。”

    “孟致沛这等烂货不趁早的撸了侯爵,还留着恶心谁?”话到最后有些怨怪。

    若皇上出手,他哪里还用这么费心费神!

    贾六不认同这话,凝声道:“皇上近些年可比年轻时多了不少的雷厉风行,优柔寡断这个词,已不合适。”

    夏恽头疼的敲着桌子道:“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贾六忙言归正传,道:“依我看,皇上仍旧有保下孟致沛的意思。”

    夏恽皱眉道:“此话怎讲?”

    贾六道:“事实确凿,御史弹劾,可皇上仍是压下了折子,这还不能说明心意吗?”

    夏恽道:“可我倒觉得皇上这是要明晓案情,所以才暂且压下了。”

    贾六嗤笑道:“明晓案情还不容易?再差劲也是个侯爵,若真要办他,早三司会审了,想想当初的安禄伯!”

    看到夏恽神色一正,贾六又接着道:“可皇上却质疑大人有没有能力。若没有,他再让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参与。”

    “这意思就是要这案子在京兆府了结了。”

    夏恽品着这话,深觉有理。

    委顿的神色瞬间鲜活起来,坐直了身子,点头道:“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

    贾六看夏恽明白,道:“大人还是亲自去一趟平肃侯府吧。”

    “确该如此,确该如此。”夏恽点头说着站起了身,整理后往平肃侯府去了。

    隔两日,平肃侯府交出一个小厮,案子结了。

    皇上神色淡漠的扫了眼夏恽递上来的结案折子,合起撂在一旁了。

    临到年关,安曲把铺子里的分红整理出来,送去了二和街。

    姜零染看着安曲捧在手里的一沓子银票和一本账册,平抿起的嘴角微微翘起,接过后道:“当初只是为了一时好玩,眼下已经挣了不少银子,再多得,便是于心不安了。”

    “安掌柜下个月不必再送分红来了。”

    安曲一愕,姜零染这是要退出的意思吗?!

    眨了眨眼,脑子极快的转着,忙接话道:“这是大事,在下做不得主。”说着又提议道:“姑娘不妨去和家主商议?”

    言下之意,他是小喽,别用这种行差踏错就丢性命的事情难为他。

    姜零染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些:“安掌柜只把我的意思说给他听,他不会怪罪你的。”

    安曲觉得姜零染素日里温温吞吞的少言少语,但真决定了一件事情,那是很难改变的。

    看她坚持,他不好强硬的去反驳,踌躇着点了点头:“在下会去禀报给家主知道的。”

    离开二和街,安曲去了商行。

    年关,各州府的账册都送进了京,燕柒忙的团团转,已经在商行里待了两个日夜了。

    瞧见安曲来,想到这两日是他送分红的日子。

    低下头继续去看账,期间混不在意的说道:“她说什么了?”

    安曲正发愁着怎么和燕柒说,听他问,只好如实答了。

    燕柒听完无甚反应,看账的眼睛没停,左手拨算盘珠没停,右手记账也没停,好似没听到一般。

    安曲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心中愈发的忐忑,求救的望向隋风。

    隋风看一眼燕柒,又看着安曲道:“家主不说话,那就是不同意的意思,接着给。”说着挥了挥手。

    安曲说着:“在下明白。”行了礼后麻溜的退了出去。

    燕柒连头都没抬,好像安曲从来没走进来一样。

    隋风看着他,在心底叹了一声。

    他看人还算准,那次他亲眼见了姜零染为了燕柒的安危而忐忑伤心的模样,便知是爱极了的。

    很难想象她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玩弄燕柒感情的人。

    但事实摆在那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且燕柒在他面前一次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私下里谁若提一个字,他那双眼立刻扫过来,能冻死人。

    .....

    王路没想到孟致沛杀人的事情就这么不轻不重的揭过去了,一时心中愤懑。

    本还想着让平肃侯府在京城的注视中热热闹闹的过个年,等到开春,他再痛快的打出下一张牌。

    钝刀子割肉,才算是痛快,解恨!

    但眼下他心中怒火翻腾,已是忍不下去了。

    只是,谁来揭这张牌,倒是要好好的考量考量。

    若郑清仪没死那么快,倒不失是一把好刀,可惜了。

    他思忖着,走出了屋子,往后院瞿莲居住的院子去了。

    前段时间郑清仪得势,第一个下手收拾的就是瞿莲。

    瞿莲无法,只得去老侯夫人面前跪着求庇佑,老侯夫人却根本不念旧情,给了罚不说,眼下病了连药都不给。

    王路并不相信瞿莲,同样的,瞿莲也不会相信他。

    若自己选了瞿莲去揭那张牌,瞿莲反口卖了他的可能性反而高一点。

    所以才会有人说,死人的嘴最是牢靠。

    瞿莲的尸体是两日后被去送饭的小丫鬟发现的。

    府里的人跟着主子的态度行事,对瞿莲,该给的一日三餐不给,不该给的一日三顿还要有余。

    但厨房也怕出人命,更怕损阴德,隔两日会去送一次饭。

    这次,小丫鬟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了悬在梁上的人。

    吓得眼睛一翻,登时昏死过去了。

    厨房看人久不回,便去找。

    尖叫哭喊远远传开,引的四下去看。

    后院彻底的热闹起来。

    不仅是瞿莲的死,还有瞿莲死之前留下的一封血书。

    血书上写着,老侯夫人不仁不义,她替她遮掩秘密多年,却得了这般的苛待。

    她心中怨恨,所以在死之前,留下血书一封,道出心底的秘密。

    孟致沛不是老侯爷的儿子,而是老侯夫人与李老道所生。

    一家子全是脏胚子,做尽了恶事,后面又写着诅咒云云。

第四一二章 解决

    犹如炮仗在耳边炸燃,巨大的响声震的孟致沛耳朵嗡嗡作响,久久不能回神。

    他怎么可能是李老道的儿子呢?!

    这怎么可能呢!

    必然是瞿莲那贱人不甘心自己死,故意造谣,抹黑他,抹黑候府!

    一定是这样的!

    孟致沛在心里这样想着。

    但他又想到了这些年老侯夫人对李老道无微不至的照拂,以及他屡次对李老道冷嘲热讽时老侯夫人的愤怒训斥。

    他不止一次的纳罕,一个早年间陪父亲炼过丹药的小道,后来还曾逃了,回来后投奔了母亲,母亲念在父亲的面子上帮就帮了,可值得做到如此吗?!

    却原来…孟致沛心中隐约生了个念头,让他恶心的想吐,立刻就要去上房问个清楚。

    王路忙拦住了:“侯爷,为今之计是要先把事情解决啊。”

    “众口铄金,纵使假的,也会被人传扬成真的了!”

    “再者,这样可笑的言论您怎能大咧咧的去问老侯夫人?她那么尊贵,那里能听这样的污言秽语!”他真诚的说着,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孟致沛想去问,却又不敢问,他怕老侯夫人说出他不愿面对的回答。

    听王路这样说,他点了点头。

    不问也好,就当是给她留些体面吧。

    而后又问王路道:“怎么解决?!”

    他说着用力的拍打着脑袋:“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厉害。”

    王路巴不得他乱。

    心中激动的颤抖,面上却尽是感同身受的忧愁,沉声道:“把罪魁给解决了,这件事情就死无对证了。”

    孟致沛听他说罪魁,很是满意。

    李老道就是让他难堪,让候府丢脸的罪魁!

    可是若杀了…孟致沛皱眉道:“我若现在若杀了他,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能杀!”

    王路没想到他还有点脑子。

    思忖着又道:“那就不杀。”

    “不过,候府养着他多年,眼下因他言行有失而闹出这样不堪入耳的传言,他罪难推卸!”

    “侯爷心善,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却不能再待在京城里了。”

    “不然于您,于老侯夫人,都是难堪!”

    孟致沛眼睛里冷光迸发,切齿,恨声道:“说得对!”

    “这死老道我多看一眼都恶心,让他滚,滚的远远的!”

    王路颔首,恭敬道:“是,小的这就去办。保准妥帖,侯爷您放心。”

    孟致沛点头,心底的烦绪略略疏朗了些。

    王路离开后,孟致沛坐在椅子上喝了杯茶,想到了乱如蜂窝的府邸。

    这几个月老侯夫人断断续续的病着,又没有个正经的女主人,这后院便愈发乱的不像样子了。

    他又想起姜零染在府时,虚心认真的学习打理府邸的模样。

    不知她听了这样的传言是何心情?

    会替他感到难过的吧…,她一向心善,最是看不得谁人身陷困顿。

    在往事里沉浸了会,孟致沛哀哀的叹了口气。

    搁下茶盏,他召集了府里的各个管事,让他们监督着府里的人闭紧嘴,谁敢胡言乱语一个字,一律杖毙!

    自从孟致沛拿着斧头进了柴房,这府里的人便都怕他,听他说杖毙,吓得都是一哆嗦。

    他们想说,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再拦岂不迟?!

    可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没人敢说。

    孟致沛话落,忙都是应声称是,各自退下了。

    一个多时辰,王路回来复命。

    神情略有着古怪,孟致沛看出来了,问他道:“怎么了?是不是李老道不愿意出京?”

    王路摇头:“他已经出城了!”

    孟致沛点了点头,冷哼道:“算他识相。”

    王路哀沉着脸点头。

    孟致沛瞧见他这张丧气的脸,皱眉不悦道:“有话就说!再摆出这张晦气脸,我赏你巴掌吃!”

    王路吓住了,忙道:“侯爷恕罪。小的就是心中难过,看到侯爷就想哭。”说着竟真的掉了眼泪。

    孟致沛眉头皱的更深刻,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吞咽了下,他尽量冷静道:“是他说了什么不成?”

    王路抹着泪点头:“他说让您照顾好老侯夫人,他…。”没说完,一个杯盏砸碎在了脚下,王路立刻屏息噤声。

    孟致沛端坐在圈椅里,手臂搭在扶手上。

    眼睛里泛着阴沉的寒光,死死的盯着王路,似要撕碎了他。

    王路吓得忙跪下了:“侯爷恕罪,小的也只是传个话,您别动怒。”

    孟致沛看着王路,眼底的杀意越来越盛。

    片息冷声道:“你立刻出京,杀了他!”

    王路惊然抬头,看着孟致沛道:“可…可。”

    可那是你亲生父亲啊!王路没敢说出这句话,转而道:“用不用去告诉老侯夫人一声?”

    孟致沛暴怒如雷,起身一脚踹在了王路身上:“混账东西!”

    “一个臭道士的死活关老侯夫人何事?!”

    王路挨了一记狠脚,心中愤恨,面上却不显。

    忙爬起跪好,不住的告罪。

    孟致沛愤然挥手:“滚出去!”

    王路颔首,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一个砍柴的老农在城外十里的野林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人穿着青色素锦道袍,不远处掉着一柄拂尘,拂尘的杆儿竟白玉做的。

    老农偷偷的把拂尘捆进了柴火里,而后去报了官。

    李老道的尸体很快就被送去了京兆府,仵作验过,是用石头活活砸死的。

    夏恽看了验尸书文,怒骂孟致沛不消停。

    上房里,老侯夫人一夜没合眼。

    她等着孟致沛来问,她愿意告知实情,可孟致沛没来。

    她派人去打听,得知他像是没事人一般的吃喝听曲儿。

    老侯夫人心中生疑。

    这不是他的性格。

    他想干什么?

    文茵看老侯夫人神色疲倦,温声道:“那么荒唐的传言,侯爷必然是不信的。”

    “老侯夫人别等了,睡会吧。”

    老侯夫人听着这话,神色不见和缓,只是她实在困倦,便道:“侯爷若来了,记得叫醒我。”

    文茵轻声。却看宋妈妈疾步走了进来,道:“老侯夫人,李道士在城外被人打死了。”

    老侯夫人脑子嗡了下,心口猛地一窒,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仰倒着晕了过去。

    文茵吓得尖叫一声“老侯夫人”扑了上去,忙就掐人中。

    可掐的人中都紫了,也没见人醒。

    急声吩咐人去请大夫,再去请孟致沛来。

    上房顿时乱作一团。

第四一三章 中风

    大夫小半个时辰才到,老侯夫人已经醒了,整个人却不对劲。

    嘴歪眼斜,口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不成字的话,口水顺着嘴角留了下来。

    大夫诊了脉后先在老侯夫人舌下压了一丸药,而后行了针。

    神色不甚轻松道:“老侯夫人的情况不太好,我只能做到如此了。”

    “贵府还是请御医再来诊诊吧,说不定还有机会。”说着揖手告辞了。

    文茵吓得没了主意,问宋妈妈该怎么办?

    宋妈妈正懊恼自己不该在老侯夫人面前说李道士的死讯。

    看着榻上的老侯夫人,心焦不已。

    皱眉问外间的小丫鬟:“侯爷呢?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你们没去请啊!”

    如今御医已经不过候府诊病了,若要请御医,只有让孟致沛亲自去。

    纵是流言不断,但孟致沛到底是侯爷,请封诏书上盖的可是天子宝印,谁若敢不认这个侯爷,那就是忤逆圣意!

    外间守着的几个小丫鬟听大夫说老侯夫人不好,孟致沛又迟迟没露面,都是没了主心骨。

    听宋妈妈问,忙都是点头:“请了,请了,已经去请了好几次了。”

    宋妈妈皱眉。

    自从昨日事情喧闹出来,孟致沛便再未踏足上房。

    老侯夫人出了这种事,他却不来,这是要断了母子情分,眼睁睁的看着老侯夫人死吗?

    又想到死了的李道士,宋妈妈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老侯夫人眼睛斜到眼角,看着宋妈妈,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宋妈妈忙上前,给老侯夫人擦了口水,低声道:“老侯夫人放心,奴婢去请侯爷,一定给您请来御医。”

    老侯夫人眨了眨眼。

    宋妈妈让文茵守着,自己去找孟致沛了。

    孟致沛没见宋妈妈。

    宋妈妈无法,只得让王路拿着老侯夫人的名贴去请御医。

    可御医好像全都商量好了,没一个在府的。

    王路找了一圈找不到人,回去告诉了宋妈妈。

    宋妈妈正无计可施,却见孟致沛踏夜而来。

    她心中顿时一松,觉得孟致沛这是看不下去了,要救老侯夫人了。

    迎上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孟致沛道:“老侯夫人需要静养,把这院子里的人全都清出去。”

    宋妈妈一怔,疑惑道:“侯爷,老侯夫人身边可是离不得人的!”

    孟致沛垂眼瞥着宋妈妈,冷声道:“你也出去!”

    宋妈妈结舌哽言,难以置信的看着孟致沛。

    王路立刻便领了命,动了起来。

    不过两刻钟,偌大的上房里只剩老侯夫人和孟致沛两个。

    孟致沛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老侯夫人。

    无人照料,她眼泪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孟致沛看的胃中作呕,又扫了眼文茵处理了一半的恭桶,眸中的厌恶更是浓重了。

    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看她努力的想说什么,却舌根发硬的吐字不清。

    孟致沛冷冷一笑:“你这么恶心的人,就该这么恶心的死去。”

    “我会保留你的尊严,绝不会让人看到你这么…这么不堪入目的一面的。”说着,转身出去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平肃候府报了丧。

    同一日,还有一个消息传进京。

    楚元卿连夜赶路,在结了冰的山道上马车打了滑,翻入了山沟沟里。

    当时并没死,只是砸断了腿,却因深夜,山中无人救助,活活冻死了。

    程止把折子递进宫。

    皇上正为平肃候府的懊糟事弄的恶心,听说楚元卿,立马想到了那个妓子。

    厌恶道:“死就死了。”

    “不过庆州知府却要再派一人过去任理了。”

    他说着想到一人。

    石阡当日便接到了吏部的调令,临走之前去了太子府。

    而后又去了姜府。

    姜零染没见他,只说让他一路平安。

    腊月二十八,皇上在勤政殿封玺。

    新年临近。

    姜零染去了几间铺子,发了月银,放了假,又给了丰厚的年礼。

    王瞎子在京中没有亲朋,姜零染请他回府过年,王瞎子也没推辞,跟着姜零染回去了。

    马车停在府门口,车帘撩开,姜零染抬眼正看到了从马背上下来的燕柒。

    他披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斗篷,雪花纷落,映衬的眉目也含霜。

    侧首同隋风说着什么,步伐稳健的进了府。

    姜零染压下视线,回了府。

    姜霁看到王瞎子,登时叫苦不迭。

    王瞎子捏了骨,笑道:“来东家府里过年也没什么好拿的出手的礼物,就说一个好消息吧。”

    姜霁忙就问道:“是不用吃药了吗?”

    王瞎子笑道:“公子这骨头已经长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到严丝合缝的地步,但已经能确定,不会留下病根,更不会影响公子上阵杀敌。”

    姜霁笑了起来:“王老先生辛苦这些时日,总算是没有白费。”

    王瞎子摆摆手,感慨道:“这苦药汤子公子喝了这么久,总算是没白喝。”

    说着打开药箱,拿出装银针的木盒:“公子,今日该施针了。”

    “…”姜霁的笑还未完全绽放,又被这句话给逼了回去。

    姜零染看的忍笑。

    知道自己在这里,兄长不太好“发挥”,便借口有事,回后院了。

    姜霁暗道过了一年,妹妹又懂事了一点,晓得给他留面子了。

    松鼠从外面走进来,揖手道:“隔壁回来了,碰了面,没说话。”

    忌惮着王瞎子在,他说的隐晦。

    姜霁听懂了,眸光轻闪了闪:“住下了?”

    松鼠点头:“住下了。”

    “刚刚宫里的福子公公来了,没多会又走了。”

    姜霁沉默着没在说话。

    王瞎子收完了针,笑呵呵道:“早就说要去向柒公子道谢,一直不得机会。”

    “今日终于行了。”说着去了隔壁府。

    门房通传后,把人请了进去。

    这边,姜霁吩咐松鼠:“你待会去房屋商行一趟,选几处合适的宅子来。”

    松鼠茫然不解道:“公子要购置宅子?”

    姜霁点头,道:“这宅子太拥挤了,换处敞亮的。”

    松鼠有些明白了,点头称是,午后便去了。

    姜零染知道后,默了会。

    想想搬走也好,这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合适。

    况且近两年兄长必然会成亲的,宅子大一点,自然是好的。

    到时候小侄子小侄女也能有宽敞的地方玩耍。

第四一四 新年

    午膳后,燕柒喝着茶,看着王瞎子道:“你们东家的腿怎么样了?”

    “不是腿,是脚。”王瞎子道:“崴了下。”

    燕柒皱起了眉。

    他问的是姜霁,而王瞎子答的明显是姜零染。

    她崴了脚了?什么时候?

    心中想着,他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

    问出之后他皱紧了眉,下颌角绷紧,眼底有烦躁之意。

    遇到她的事,他永远都没有沉稳。

    王瞎子喝了口茶,觉得饭后的油腻全都不见了,舒服的咂咂嘴道:“初雪那日。”

    燕柒听到“初雪”眸光恍了恍,眼底腾起的情绪穆然沉下。

    王瞎子接着又道:“说是被雪滑了脚。崴的挺严重的,脚踝肿得快赶上小腿粗细了。”

    燕柒听着这话眉头都快拧成麻绳了,也顾不上其他,脱口道:“怎么这么严重?现在如何了?”

    王瞎子悠悠一笑,不疾不徐道:“伤筋动骨养百天,且待养养呢。”

    “上次手臂脱臼我就告诉她,日常切记小心,这骨头可娇贵着呢,若是留了病根,那可是个大麻烦。”

    燕柒面色沉肃,默然无话。

    他这会脑子里全都是她的脚,暗怨刚刚不该走那么快,该等她下了马车自己再进来的。

    王瞎子看了眼他的神色,慢悠悠的喝完了茶,告辞离开了。

    二十九这日,姜零染送姜颜乐回去过年。

    府门口遇到了不知从何处回来的阿芙。

    瞧见她们,利落的翻身马,笑着上前见礼:“姜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

    姜零染抿笑道:“我送颜乐回家。”

    阿芙也不等姜零染问她,便笑道:“我们去宝山打猎去了,猎到一头大野猪,年三十包饺子吃。”

    姜零染笑了笑,刚要说话,听到马蹄声,扭头看到燕柒百香和七八个小厮呼呼喝喝的赶回来。

    最后一匹马背上没人,而是捆着一头野猪。

    姜零染听阿芙说“我们”却没想到这其中也包括燕柒。

    不等视线碰在一起,她就垂下了眼。

    马蹄在她视线内停住,姜零染拢在袖中的手倏的收紧。

    燕柒的目光在她裙裾上转了一圈。

    冬衣厚重,加上披着斗篷,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

    不过她能站能走,想来是无碍的吧?燕柒这么想着,略松了松心弦。

    目光落到她身旁盯着他瞧的人身上。

    “小不点。”

    姜零染浑身的紧绷因他这清朗的轻唤而莫名的得到了舒缓。

    心底却因自己会产生这种情绪而涌出了酸涩感,一时头垂更低了。

    姜颜乐仰着脸看着马背上的人,笑着道:“听说兄长猎到野猪了?”

    燕柒听她叫自己兄长,笑了起来,刚要说话,却听姜零染轻声责道:“颜乐,不得无礼!”

    姜零染极少责斥姜颜乐,姜颜乐这会听了,便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吓得噤声。

    溜圆的眼睛不安的瞧着姜零染。

    姜零染看她一眼,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乖,好好的给柒公子见礼。”

    说着屈膝一福,告了姜颜乐无礼的罪,又请了安。

    燕柒敛了笑。

    心中十分不愿瞧见她这副唯唯诺诺,疏离漠然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转开了眼。

    从怀里掏了个荷包:“小不点,给你压岁钱。”说着抛给了阿芙。

    阿芙接在手里,而后恭敬地递给姜颜乐。

    姜颜乐不敢收。

    姜零染看着鼓囊囊的柿红色团福荷包,刚要出声拒绝,就看视线内的马蹄动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芙看燕柒离开,不由分说的把荷包塞到姜颜乐手里,牵着马走了。

    马车上,姜颜乐散开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笑着给姜零染看:“四姐姐你看,好漂亮的珠子。”

    姜零染回神,垂眼去看。

    粉嫩肉乎的手掌心里捧着四五个大小颜色不等的珠子。

    日光下珠子的色泽通透,温润。

    她还以为是金银锞子,却原来是各色的宝石。

    宝石全都打磨成了大小不等的珠子,有的打了孔,有的没打,穿手串,镶钗环都是可以的。

    她蹙了蹙眉,这比金银锞子的压岁荷包更贵重了。

    厢竹探头看了眼,笑道:“真是漂亮,这些宝石珠子光是打磨打孔就是不易,没想到集了这么多。”

    姜颜乐一听这么珍贵就不敢收了。

    推到姜零染手里道:“四姐姐还给兄…。”想着姜零染的斥责,她又改口道:“还给柒公子吧。”

    姜零染看她喜欢,便道:“他给你,你就收下吧,没事的。”

    姜颜乐听着,便安心收下了,笑着抖了抖荷包,听着珠子相互撞在一起,叮锒咚咚的,极其悦耳。

    转眼年三十。

    兄妹二人一起守了岁,天微微亮时开了祠堂拜了父母,而后给府里的人散了赏,往大房去。

    虽然分了家,但到底老夫人还在,况且他们只把父母的牌位请了回来。

    还是要回去祭祖的。

    姜霁担心姜零染心中不舒服,便道:“我自己回去就行的。你的脚还没好,在家休息就行。”

    姜零染拿着毯子给他盖在腿上,笑道:“兄长都不在家,我自己更无趣了,新年要热闹一些。”

    说着又道:“待会再去三叔家一趟吧,我要去讨压岁钱。”

    姜霁笑道:“我给你不要,倒要三叔的。”

    姜零染裹着披风,紧挨着姜霁坐着:“压岁钱要长辈给的吗,兄长给,压不住的。”

    这话本是逗趣,可说完二人都愣了下,一时没了话。

    默了会,姜霁把毯子分给她一半,轻笑道:“那等会咱们向三叔多讨两个。”

    姜零染笑着称好。

    马车路过隔壁,车帘被风吹起,姜零染看到小厮进出府门。

    昨日小福子来了,待了小半日才离开。

    而后高得盛也来了,直到傍晚才离开。

    晨起,隔壁府里在他们响起了鞭炮声后,也点燃了鞭炮。

    小福子和高得盛是来请他进宫的,他没去,待在自己府里过的年。

    比他们兄妹还要冷清些。

    姜霁看她神色低落,轻声道:“听说他给了颜乐压岁钱。”

    姜零染点头:“那日送颜乐回府,在府门口遇到了。”

    姜霁替他压实了车帘,隔绝了冷风。“我以为他不会再搭理姓姜的了。”

    姜零染闻言默了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姜霁微微皱眉,看她一会,没在说话。

    沉默着一路到了大同街。

第四一五章 拜年

    姜冼木早早的就吩咐王氏等在府门外。

    这会儿看到马车驶近,王氏忙下了台阶,迎上前,抄起了车帘,含笑温声道:“二公子,四姑娘回来了,冻着没有?”说着招手让身旁的丫鬟帮忙搬脚蹬。

    姜零染道:“不曾冻着。”说着矮身出了车厢,看马车一旁王氏举着手打算扶她,甚至把厢竹都挤到了后面,抿笑道:“王姨娘不必如此,我虽崴了脚,但还算走得稳。”

    “让厢竹来就行了。”

    厢竹闻言上前,冲王姨娘微微笑了笑,扶住了姜零染的手。

    松鼠扶着姜霁下马车。

    王氏看姜霁竟能站起来,惊讶道:“二公子的腿已经痊愈了吗?”

    小厮抬着肩舆过来,姜霁落座后,答道:“还不曾。”

    王氏看他不愿多说,也不敢多问,点了点头,请着二人进府。

    素芝斋里,老夫人穿着暗枣红色的绣福绿寿的短袄,下着同色的马面裙,头戴抹额。

    衣着喜庆,面容却沉肃,眉心沁着浓厚的阴郁。

    左侧的圈椅上坐着姜冼木,他看了眼更漏,眼底生出不悦。

    暗道兄妹二人拿大,让他们都等着。

    右侧依次站着姜钰,姜禄,姜晚凝。

    三人面上也都不见一丁点的喜庆祥和之色。

    侍候在侧的丫鬟更是大气不敢喘了。

    木香打着帘子进来,轻声道:“老夫人,人就到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微微坐直了身子,牵动着嘴角。

    沉肃的脸上因带了笑,驱散不少眉间的阴郁感。

    片刻,王氏亲自打着帘子,请着姜钰和姜零染进来。

    二人上前拜年。

    老夫人目光殷切,笑的慈祥。

    虚抬着手道:“快起来,都快起来,好孩子,到祖母这里来。”

    姜零染扶着姜霁站起了身,近前几步。

    老夫人侧目看了半夏一眼。

    半夏立刻捧着匣子上前。

    老夫人从匣子中拿出两个荷包,递到二人手里,眉眼带笑道:“好孩子,愿你们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平安喜乐。”

    二人说着愿老夫人长命百岁的吉祥话,接下了荷包。

    姜钰在二人转身之前收回了带刺儿的视线,目不斜视的站着。

    姜禄看兄妹俩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哈哈笑出了声:“看啊,他们走路的样子像不像门房金柱家的那个被打断腿的狗崽子。”

    姜钰听着这话,没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还真是像!”

    姜零染淡淡笑着,扫了眼姜禄:“许久不见三弟,怎的胖成这样了?”

    “这一双眼睛,若不仔细瞧,还只当是多了一双眉毛呢。”说着神色略忧愁的蹙了蹙眉:“这眼缝窄成这般,真能瞧清楚东西吗?不会摔跤吧?”

    “噗嗤”。

    这次换姜霁笑出了声。

    姜钰切了切齿。

    这贱丫头,人狠,嘴也毒!

    姜禄最恨谁说他胖,眼下姜零染不仅说,还说的这么具体形象!

    一时气的脸色铁青,捏拳怒道:“你又好到哪里?一个被和...。”

    “混账!闭嘴!”

    姜禄的话没说完就被姜冼木给打断了。

    他看着姜冼木,畏惧又委屈的撇了撇嘴。

    姜零染见状轻笑出声:“这么哭哭啼啼的,我还以为府里又多了个姑娘呢。”

    姜钰心中火苗窜起,侧首瞪一眼不得用的姜禄,低斥道:“大初一的,哭什么?!”

    如今郑明蕴不在府,姜禄的生活大不如前,他能依靠的之后姜钰。这会儿看姜钰恼火,忙刹住了,眼泪到了眼眶也不敢掉下来。

    姜钰呵住了姜禄,又冷目看向姜零染,讥诮道:“文靖侯如今愈发的能耐了,在家中也逞强斗狠!”

    姜零染笑意不改,淡声道:“本侯既然有了这侯爵的名头,自然不能辱没了它。”

    “总不能谁想嘲讽谩骂一句,我都忍着吧?被皇上知道,怕是要治我怕一个辱没侯爵之罪!”

    姜钰本想是刺一刺她,却没想到她顺坡下驴,真就自称起“本侯”了。

    再听她搬出皇上,登时不敢再言。

    老夫人警告的盯了眼姜钰和姜禄,而后又和善的看着姜零染:“什么侯爵不侯爵的,官儿再大,在我面前,也都是孩子。”说着看向姜冼木,半是嗔,半是怪的道:“瞧瞧,他们还都和小时候一样,斗嘴呢。”

    姜冼木陪笑称是。

    姜零染听他们打圆场也打的极其没诚意,心中冷笑。

    遂也半是嗔半是笑的道:“可不是我要斗嘴,实在是有人故意找茬,让我不能痛快的过新年。”

    “我与兄长进了屋还没一刻钟,就受了好些夹枪带棒的冷言冷语,嘲讽谩骂,下次真真是不敢来了。”

    老夫人笑意微僵,蹙眉看向姜霁。

    好好的大年,非要闹腾吗?!

    分了家,越发的不懂事了!

    姜霁却不看任何人的目光,坐在姜零染身后的椅子上,无声的支持着她的一切言行。

    无法,姜冼木只得怒瞪姜钰一眼,狠声斥道:“混账东西,还不快向你四妹妹道歉!”

    姜钰狠咬了咬牙,压下心口的气闷,硬邦邦道:“抱歉了,四妹妹!”

    姜零染却并不看姜钰,而是望着姜冼木道:“大伯父言重了,我从不理会那些酸言酸语。”

    “大堂兄自也不必道歉。”

    姜钰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登时暴跳如雷:“你放屁!谁要酸你那破侯爵!”

    “哦?”姜零染挑眉,悠悠道:“破侯爵?”

    姜冼木听着她这慢悠的语调,吓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这话若是传出去,一个大不敬之罪是跑不掉的了!

    刚刚的呵斥是逼不得已,现下的呵斥已是怒不可遏了:“孽障,你发的什么疯,快向你四妹妹道歉。”

    话出口,姜钰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换个人,他或许就道歉了!

    可这人是姜零染!

    怒火烧的他血液都要沸腾了,梗着脖子,挺直着脊背,咬牙道:“我没错!”

    “这丫头再不好好的教训教训,怕是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我妹妹,是对是错,都有我教导,犯了错也自有我担着。”姜霁瞥一眼姜钰,冷冷开了嗓:“大哥还是好好管管大房的兄妹吧。”

    “记住,手别伸太长,当心,伤了!”

第四一六章 一家人嘛

    “你!”姜钰怎会听不出姜霁这是在威胁他,一时恨得脸色铁青。

    真真是官职高了,说话都如此硬气!

    这些日子姜霁兄妹二人的霸道强硬行径本就让姜冼木心中极其不满,眼下自己训斥姜钰,算是给足了他们脸面,搭了台阶,可这二人却没一个下的,姜冼木的面色便不太好看。

    王氏对眼下的局面感到忧愁。

    这好不容易等到拜年祭祖这日,而这兄妹二人也愿意回来,就非要把气氛弄的刀光剑影的才满意?!

    她看了眼姜冼木,本意是给他提个醒,但见他神色阴沉,又把话咽了下去。

    老夫人“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狠厉瞥一眼姜钰,怒斥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姜钰听到老夫人的喝骂,拳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内心不甘又愤恨,但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切齿狠狠的盯着姜霁。

    姜霁不把他放在眼里,连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扫了眼更漏,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祠堂了吧。”

    眼瞧着气氛僵持,而自己的儿子又屡番败阵,姜冼木也坐不下去,依言道:“也好,今年提前去两刻钟,让祖宗看看咱们的孝心,来年多多庇佑。”说着率先站起身。

    姜霁看了姜零染一眼。

    姜零染知道他担心自己被欺负,回他一个安心的笑,送着他到了廊下,看他上了肩,叮嘱道:“路滑,慢着点。”

    小厮们应是。

    房中只剩老夫人,王氏,姜零染和姜晚凝。

    王氏让丫鬟换掉冷了的茶点,含笑道:“还要一会儿才能用膳,四姑娘先用些茶点,垫垫肚子。”

    姜零染颔首道了谢,端着茶抿了口。

    姜晚凝奉了杯茶放在老夫人手边,温声道:“祖母,这核桃酥热的时候最好吃,您尝一块。”

    老夫人点了点头,满意的看了姜晚凝一眼。

    又意有所指的把目光瞟向姜零染的方向:“你们姊妹许久没见,该是亲亲热热的说说话,去坐吧。”

    姜晚凝点头应是,走过去落座。

    身旁的人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姜晚凝知道姜零染与大房心结犹深,若非祭祖,她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老夫人让自己亲近姜零染,为的什么,姜晚凝懂,但她并不认为姜零染会配合老夫人的心思。

    说白了,老夫人心里还把姜零染当成了那个寄人篱下,任人捏圆揉扁的姜零染,而非那个强硬的把郑明蕴送进家庙的文婧候。

    姜晚凝觉得老夫人有些老糊涂了,特别是这次病后,脑子愈发的不清楚起来。

    但她一个庶女,没有资格,也没有胆子去违背老夫人的意思。

    郑明蕴出府,而老夫人愿意抬举她,这就是她翻身的机会,她不能把这个机会推出去。

    所以,她纵然觉得老夫人想法蠢,也明白姜零染不会愿意,但她还是乖顺的照做了。

    毕竟,真不成了,老夫人也怨不着她,只会厌姜零染。

    看着姜零染不冷不热的脸,姜晚凝不免有些被冷待的感觉,面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咬唇怯懦道:“听说四姐姐崴了脚,如今可好些了?”

    姜零染咽下茶水,乌黑的眼珠转动着落在她身上,含笑反问道:“我脚崴了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她下马车时是向王氏说了崴脚的事情,但王氏进来后,并未提及这件事情。

    姜晚凝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想来,她说崴了脚时,王氏也是不惊讶的,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没有,显然是早就知道。

    姜晚凝自认为是关心了姜零染,却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如此奇特。

    对上姜零染凉丝丝的眼睛,姜晚凝心中一紧,笑意顿时僵住。

    诺诺片息未语,有些不安的望向了老夫人。

    姜零染看明白了姜晚凝的意思,垂眸讥笑道:“我记得陪嫁的人也不剩几个了。”

    “既然是大房用惯的,我也不好占着,回去就把人送来。”

    老夫人听她如此说,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憋的脸色难看。

    她如今是要把每一桩事情都做绝才算呐!

    退还陪嫁?什么时候也没听闻过这种事情啊!!

    被不知情的人知道,还以为他们利用陪房做了什么不能容忍的坏事呢!!

    她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抹黑大房的机会!

    老夫人觉得心口作痛!

    王氏觉得这初一过的着实疲累。

    看老夫人和姜零染的神色都不好,一时脑子转的飞快,忙打圆场道:“四姑娘别多想,老夫人就是单纯的担心你们兄妹,并无恶意。”

    “怎会。”姜零染笑了笑:“王姨娘言重了,一家人嘛。”

    大房的每个人都喜欢在他们兄妹面前说一句话:都是一家人。

    现在,姜零染把这句话还给了他们。

    清淡的语调里满是讥诮。

    王氏不敢再开口。

    而老夫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想着如今的局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深深的缓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兄妹年纪尚轻就已立府,这我当然是支持的。”

    “只是你兄长的腿伤如此严重,你们又一直没往家里报消息。我这养病,也难安心啊。”

    说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若你们不喜欢祖母这么做,祖母以后便就不做了,切莫再说什么退还陪房的话,被外人听到是要闹笑话的。”

    话里话外很是慈爱,又带着些委曲求全。

    姜零染笑意不改。

    这是怪他们不孝顺,未能病榻前尽孝,反要她惦念他们。

    当然,监视他们,也是为他们好。

    姜零染想起他们请巫婆做法的事情,心中嘲讽更甚:“祖母言重了,都是一家人嘛。”

    老夫人:“……”

    这句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刺耳?!

    姜零染像是没看见老夫人吃了苍蝇似的神色,抿笑又道:“祖母刚刚也看到了,这府里的人并不都像祖母您这么疼惜我们兄妹的。”

    “这才来了多久,就惹得祖母动了怒,您自然是护着我们兄妹的,可我们为了不让祖母您动怒,也不敢多来不是。”

    一番话,把水又泼了回来。

    更是说大房苛待委屈了他们兄妹。

    老夫人眼底仅存的温情尽数敛去,目光阴郁的紧盯着姜零染。

    这死丫头,一日比一日的能言善辩!

    姜婉愉看老夫人生气,心中有些忐忑。

    按说她该出言维护老夫人,继而指责姜零染。

    可她看着姜零染这张脸,就不敢说了。

    她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自己呢?

第四一七章 暗招

    另一边,姜冼木几人到了祠堂。

    姜禄站在姜霁身旁,看他有些艰难的往蒲团上跪。

    想到他们兄妹对郑明蕴和姜婉瑜做的事情,姜禄恨得牙根做痒。

    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抬起一脚就往姜霁受了伤的后膝踹去。

    却看姜霁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登时站直了身子,极快的侧身避开。

    姜禄一脚踹空,就要摔在姜霁原本要跪的蒲团之上,就看姜霁脚尖一挑,蒲团飞到一旁。

    而姜禄则重重的摔在了石板地上,手掌心擦破了皮,膝盖也磕痛了。

    疼痛让他不分场合的哭嚎了出来。

    姜冼木刚跪下,听到哭声,惊的扭头看:“怎么了!”

    姜钰只看到了姜霁踢飞蒲团的一幕,认为是姜霁欺负了姜禄,咬牙一拳就要砸在姜霁脸上。

    姜霁闪身侧开,顺手一掌拍在姜钰的后背上。

    姜钰挨了一掌,不受控制的前倾,脚下不稳着摔倒在地。

    好巧不巧,正好砸在了姜禄的身上。

    姜禄的哭声更大了。

    姜钰极快的爬起身,怒指着姜霁,厉喝道:“你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他可是你的亲堂弟,你就这么狠的下心?!”

    姜霁不理会姜钰,垂目看着地上哭闹撒泼的姜禄,冷声道:“当着老祖宗的牌位,我教教你,这就叫做害人害己。”说着抬眼盯一眼姜钰。

    姜钰被这一眼看的火冒三丈,想要动手,却技不如人,只好忍下。

    姜冼木听姜霁这话,便知是姜禄背后做了什么,竖眉呵斥道:“孽子,快向你二哥道歉!”

    姜钰顿时恼了:“父亲糊涂了,小弟怎么会是背后害人之人?”说着眦目怒视着姜霁:“定是他,趁我们不注意,欺负小弟!”

    姜霁扭头看向姜冼木:“大伯以为呢?”

    姜冼木不想在今日,在此处小事化大。

    闻言挤了个笑道:“这小子如今淘的厉害,见了谁都想捉弄一把,却并无什么恶意。”说着欣慰的拍了拍姜霁的肩膀:“你为兄,多包涵,别跟他一般见识。”

    姜霁点点头。

    姜钰差点气死:“父亲就…”

    姜冼木不等他说完便低喝道:“闭嘴!”而后又看着姜禄,狠狠道:“再敢哭闹,我罚你戒尺二十下!”

    姜禄登时收了声。

    祠堂里又恢复了庄严肃穆。

    自有小厮把蒲团给姜霁重新摆好,姜霁掀着衣摆跪下。

    膝盖处顿时疼起来。

    他皱了皱眉,悄悄的把力量换到另一条腿上。

    强撑着捱到祭完了祖,姜霁差点站不起来,松鼠忙上前搀扶。

    姜冼木瞧见了,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膝盖疼了?”

    姜钰冷哼着嘟囔道:“官职高了,人也金贵了,才给祖宗跪这一会就喊累。”

    “没事。”姜霁淡淡的说道。

    在这处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一刻停留的打算都没有,去素芝斋接了姜零染就要走,却被老夫人和姜冼木极力挽留。

    王氏道:“我这就吩咐他们摆饭。”说着疾步出了屋子。

    饭菜很快上桌,二人再走已是不合适。

    老夫人笑意吟吟的说道:“一家子,也不分席了,都坐吧。”

    等到老夫人落座,众人依次落座。

    酒过三巡,姜冼木说起了姜钰还没有入仕的事情。

    老夫人顺势劝道:“独木难支,你们是亲亲的堂兄弟,以后朝堂上也能互相帮衬。”

    说着哀哀的叹了口气:“等看到你们都成家立业,我就是死了,也放心了。”

    姜钰听老夫人和姜冼木话里话外在求姜霁帮他,脸色铁青一片,咬牙道:“谁要他帮!”

    “看他那一瘸一拐的样子,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职位都难说!”

    “祖母既是病了,就好好养病,莫要操心太过。”姜霁吃了一箸菜,淡淡道:“有大伯父在,大哥和三弟必然会成家立业的。”

    说着抬眼看了姜钰一眼:“况且大哥雄心壮志,怕是看不上我推荐的小职缺。”

    姜钰一怔。

    他真能帮自己谋差事?!

    这怎么可能?他才在京中任职几日,有这能耐?

    姜钰心中很是怀疑。

    姜冼木要被姜钰这猪脑子给气死。

    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竟都不懂!真真是被郑氏给教坏了!

    警告的瞪他一眼,让他噤声,而后又看向姜霁道:“你大哥是看你还在养病,怕你费神。”

    姜霁好笑起来。

    原来话还能这么圆?!

    “确实不好费神,多谢大伯父体谅。”

    姜冼木一嘎。

    他这是推辞的什么意思吗?

    老夫人看姜冼木吃瘪,便又接着道:“听说兵部和户部如今都空有职缺,你不如去探探太子的口风?”

    “兵部现只有侍郎一职缺了,大哥能担得住?”姜霁说着又看向姜冼木:“大伯父自己就是户部侍郎,若要引荐大哥,还用得着我这个外行吗?”

    姜冼木笑了笑:“我如今在朝堂上的威望远不及你。”

    “且你与太子交情厚重,这种小事,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姜零染疑惑的问姜冼木:“原来太子竟是操作此类事情的老手吗?”

    姜冼木一哽,忙就摇头:“这话可不敢乱说的!”

    姜零染就笑了:“可大伯父刚刚不是说,太子只需一句话,便可把大哥安排到兵部侍郎一职上。”

    姜冼木语噎着说不出话来。

    他是说了不假,可这种话只能隐晦的说,谁会大咧咧的点出来?!

    姜霁道:“大伯父误会了,我与太子交情并不似大伯父想的那样。”

    “说来也惭愧,实在是人微言轻,大伯父眼中的小事,与我而言已是难以企及之大事。”

    “实在爱莫能助。”

    这就是明确的拒绝了!姜冼木看了眼老夫人。

    老夫人冲他摇了摇头。

    姜冼木只好暂且歇了心思。

    不咸不淡的用了膳,二人离开了姜家大房,往姜三叔家去。

    早有小厮去通传,马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姜颜乐已经在门口跳着脚等了。

    姜零染看她穿着红绸小袄,头发上也绑了红头绳,小脸红扑扑,很是可爱。

    上前把人抱在怀里:“小七穿红真好看。”

    姜颜乐笑着道:“四姐姐今日也好看。”

第四一八章 弹劾

    姜霁听着二人的对话,含笑打趣儿道:“小七瞧瞧二哥的新衣服,好看吗?”

    姜颜乐从姜零染怀里出来,认真的看一眼姜霁的衣服,点头道:“二哥哥的每一件衣服都好看。”

    姜霁满心欣慰,刚要赞她有眼光,却听她紧接着又道:“这蓝紫色绣八宝纹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衬的二哥哥太黑了。”

    姜霁:“...”

    姜零染没忍住,笑了出来。

    姜颜乐看姜霁的脸色黑中泛红,忙又道:“四姐姐梳妆台上有好多粉盒,二哥哥去讨一个吧。”

    “...”姜霁的新年愿望又多了一条:希望来年能白一点。

    在三叔家玩闹了小半日,姜霁和姜零染回了府。

    松鼠搬脚蹬的时候,余光扫见拐角处缩着一人,皱眉警惕道:“那是谁?”

    文叔循声望去。

    夜幕降临,加上大雪将至,天色灰蒙蒙的,他瞧不真切,便让小厮去查看。

    还不等小厮过去,就看那人撑墙站起了身,仓踉着走了过来。

    距离近了文叔才发现,竟是孟致沛。

    不觉皱起了眉,暗道一声晦气。

    马车外吵嚷起来,姜零染皱眉挑开了帘子,看到被松鼠拦住的孟致沛。

    穿着单薄的素衣,衬的愈发的瘦骨嶙峋,满脸的胡茬,邋遢又疲倦。

    姜霁也看到了,冷哼一声。

    孟致沛看到走下马车的人。

    身着赭红色绣花长袄,下面露出一截儿苋红色百褶裙,外罩一件滚毛斗篷,温暖又温婉。

    他看着,心中涌起熟悉感,眼眶不自觉的就湿润了:“今雪,我好想你。”

    姜零染无甚情绪道:“看来平肃侯是醉了。”说着吩咐松鼠道:“派两个人把人送回去。”

    松鼠点头称是。

    孟致沛没醉倒不省人事的地步,听姜零染赶他走,急声道:“今雪,你跟我回去吧。”

    “那贱人已经死了,我以后会疼你的。”

    姜霁下马车,正好听到这一句,神色更冷了:“平肃侯要发酒疯别处去,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了!”

    孟致沛看到姜霁就觉得腿疼。

    心中发怯之时想到姜霁如今残着,鞭子又不在手,故而放松下来。

    “今...。”

    姜霁笑了。

    他刚刚还想着,大年下的,不好闹的太难看。

    可这会子,那些个狗屁念头早就没影儿了。

    听狗嘴里刚吠出一声,他冷喝道:“打走!”

    姜霁的话一落,松鼠一拳就砸在了孟致沛的鼻子上,登时鼻血爆出。

    孟致沛仓踉着后退,摔到在地上。

    松鼠追上去,脚下狠踹。

    孟致沛出来没带人,这会儿被打的无反手之力,又觉在姜零染面前丢了脸,恨声吼道:“本侯要去告御状!”

    姜霁既敢打他,就不怕他告。

    松鼠听了这话,咬牙又狠补了几脚。

    大年下的,各府都闲着没事干,走亲串友的坐在一起闲磕牙。

    孟致沛去找姜零染,而后被姜霁狠揍一顿的消息很快传开。

    人都是有怜悯之心的。

    孟致沛如今的惨状令人恻隐,便有人说姜零染心狠,就算二人没了夫妻情谊,却也不能趁着孟致沛酒醉落单,且刚刚死了至亲,这么暗戳戳的打一顿吧?

    但更多的人仍是觉得,孟致沛挨这一顿打,属实活该。

    初三这日,都察院的一位姓林的御史不顾大年下,进宫去弹劾姜霁。

    折子上条列多项大错,诸如目无法纪,教唆随从当街殴打侯爵,猖狂野性等等。

    建议皇上严惩,以正法纪!

    年下,皇后找了个戏班子进宫热闹热闹。

    高得盛找来的时候,皇上听得正美,闻言皱起了眉,兴致全无。

    皇后看着皇上的神色,抬了抬手。

    戏台上的人登时散了个干净。

    燕两仪听到了高得盛所禀,疑惑道:“今雪的兄长打了哪位侯爷?”

    高得盛垂首恭声禀道:“回公主殿下,是平肃侯。”

    燕两仪眉头轻挑,又道:“可有前因?”

    姜零染和孟致沛都已经和离了,她不相信姜霁还会随意动手。

    想着孟致沛的德行,她固有此问。

    高得盛觑了眼皇上的脸,复又禀道:“听说大年初一的时候,平肃侯找到了姜府门前,说了好些醉话,姜副统领血性方刚,又护妹心切,就...。”

    燕两仪哂笑出声:“这样犯贱,不打他打谁?”

    皇后蹙眉轻斥道:“不许胡说。”

    燕两仪知道自己说的略糙了些,但理儿是这个理儿嘛。

    嘟囔道:“儿臣说错了吗?本来就是他犯贱!”

    “这都和离多久了,他还不肯放过今雪,实在可恨!”

    说着看皇后目光逐渐凌厉,她吓得忙抱住了皇上的胳膊:“父皇最深明大义了,可不能判糊涂案子,这件事情分明就是那平肃侯的错。”

    皇后知道皇上不喜欢姜零染,自也不愿听到这个名字。

    这会儿看燕两仪不听训斥的喋喋不休,气的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罚你了!”

    燕两仪不知道皇后为什么动怒,但一个“罚”字已能震慑她,鼓了鼓腮,怏怏的闭了嘴。

    高得盛垂首站着,等着皇上的指示。

    皇上沉默片刻,沉声道:“你告诉他,不要道听途说,了解事情的真想以后再说事情。”

    他虽是不喜欢姜零染,但也没到用这些事情去刻意刁难的程度。

    况且,她现在与燕柒比邻而居,他若判了她,燕柒必然知晓。

    高得盛领命下去。

    林御史听了这些话,心中惴惴。

    都察院的存在便是监察百官,皇上这么说,是暗指他枉信传言,未作切实查证。

    这一句看似温和的话,实为最严厉的责骂了。

    林御史诺诺应是,面色灰败的出宫去了。

    姜零染去王家做客的时候,万冗和万夫人说起了这件事情。

    万冗道“你们兄妹崛起的太快,让不少人眼红嫉妒,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好在皇上看的明白,你们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不过,我听说这林御史与瑞王走的颇近,你们可是得罪过瑞王?”

    姜霁哂笑道:“他倒是来过一次,我没应他,想是被他记在了心里。”

    万冗还算了解瑞王的性情。

    闻言摇头叹道:“他挨罚就是因心性阴毒所至,如今还不自省,暗中蹿腾这种事情。”

    姜霁道:“小事罢了,伯父不必担忧。”

第四一九章 来信

    万夫人不懂朝政,但看孟致沛这么隔三差五的来闹一次,实在恶心。

    便道:“这年下,各府的宴会多,我会多多留心今雪的事情的。”

    “等到找到如意郎君,一切就都好了。”

    姜零染一僵,很快恢复如常,抿笑轻点头。

    万夫人以为她害羞,又因着万冗在,便不再多说。

    姜霁看着姜零染低垂的头,心里发苦。

    片息出声道:“伯娘,此事不急。”

    万夫人疑惑道:“你说什么不急?”

    “给她找夫婿的事情,不急。”姜霁轻笑着道:“我还想多留她两年呢。”

    “慢慢找,找到一个真心实意的,我才肯把妹妹嫁过去呢。”

    万夫人点头道:“这是自然的。”

    姜零染知道姜霁的意思,不觉鼻头一酸。

    她当初何尝不是想着拖一拖?等到太子掌权,境况总会好一些。

    可兄长不知,太子与皇上的心思是一样的。

    再拖多久,都是一样的结局。

    且那日在太子府的假山旁,他看了那些,必然是死心了的。

    不然,也不会同意了与吕家姑娘的婚事了。

    次日,收到了江南姨母的回信。

    信上详尽了这些年他们的情况。

    原来当年在父母亲相继辞世后,姨丈一次出海时遇到了意外,家中一夕之间败落了,还欠下了好些债。

    那时他们也曾进京,向老夫人求救,老夫人没同意,还斥责他们惦记两个没了爹娘的外甥外甥女的傍身银子。

    他们听后羞愧不已。

    此后,尽心竭力的还债,也无多余的银钱上京了。

    姜零染看完了信,心中异常难过。

    只恨没有早知道,没能及时帮助。

    姜霁对于老夫人的这些行径反感又恼怒。

    但这几个月,他已经见多了大房的冷血,遇到事情反倒不入心了。

    姜零染道:“不如让人去一趟吧?”

    姜霁也有这个打算,闻言道:“妹妹想让谁去?”

    姜零染道:“大虎。”

    姜霁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让文叔,或者松鼠去。”

    姜零染道:“文叔的膝盖受不得冷,哥哥身边又离不得松鼠。”

    姜霁点了点头,思忖着道:“这几日大雪封路,要去,怕也要到二月左右了。”

    姜零染道:“哥哥,我还是打算去江南。”

    姜霁皱起了眉。

    这件事情他们早有商议,但却因燕柒的忽然回京而搁置。

    旧话重提,姜霁没那么难接受,默了会儿道:“打算什么时候?”

    姜零染道:“三月初六是娇娇的好日子,我打算随着送亲的队伍一起出京,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姜霁看她已经想好了这一切,也知道她既然提出,便是心意已决。

    “你既有了决定,我自然是顺着你的。”

    ......

    初六这日,太子妃和白蓉一起来了。

    姜零染忙迎到门外。

    太子妃下马车,看到身披月白斗篷,娇娇俏俏的站在雪地里的人,含笑道:“脚可好了?”

    姜零染笑着上前:“就是轻轻的崴了一下,不妨事的。”

    白蓉第一次来姜零染这里,新奇的看了看姜府的大门,又把视线落在姜零染身上:“姜姐姐这几日玩什么好玩的了?”

    姜零染听着笑起来:“郡主这话倒像是两仪公主会问的。”

    白蓉道:“这几日飞雪连天的,我闷在府里,无趣的紧。”

    姜零染笑意更浓,这么一听,更像是燕两仪会说的话了。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走亲串友。”

    “年下都是如此的。”

    白蓉撇撇嘴,看了眼太子妃。

    自从太子妃怀孕,皇后和太子是万分的重视。

    这大雪天的,连她进宫请安都免了。

    再者,京中没有亲王,故而也没有走亲串友这一说。

    除了年宴那日进了次宫,白蓉都在府里闷了七八日了。

    太子妃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别抱怨了,我不是把你带来你姜姐姐这里了?”

    姜零染笑着道:“我前两日去娇娇那里,她送了我不少好玩的,待会郡主若觉得好,就都拿走。”

    白蓉听着眼睛都亮了。

    上前抱住姜零染的胳膊道:“两仪说等姜姐姐的脚好了,咱们就去马场骑马去。”

    姜零染想起那日在太子府说起的话题,一时又想起了那日发生的事情,笑意微敛:“她还记得这件事情呢?”

    白蓉笑起来:“不可能忘的。”

    太子妃道:“若想去,这两日便可去。”

    “不过,要先派人去吩咐一声,把马场里的积雪除一除,免得跌跤。”

    白蓉道:“可皇后娘娘愿意让她出宫吗?”

    太子妃看白蓉这么上心,便知是真的闷了。

    自己怀孕思家,让她进京,着实委屈了她。

    含笑道:“等初十她出宫,我留她住两日,你们好好的闹一闹,解解闷。”

    白蓉笑着称好。

    姜零染疑惑道:“公主初十为什么要出宫?”

    白蓉笑道:“初十是姐姐的生辰。”

    姜零染惊讶道:“初十是太子妃的生辰吗?”

    太子妃笑着点头,从盈彩手中接过帖子,递给姜零染道:“今日带她解闷是一,二就是来给你送帖子的。”

    姜零染接下:“实在是我的罪过,竟让太子妃亲来送帖子。”

    “那日必然会去给太子妃庆贺生辰的!”

    太子妃抿了抿唇,斟酌着道:“今年比往年都要热闹些,也会有几张新面孔。”

    姜零染觉得太子妃话中有话,正疑惑,就听她又道:“吕家的姑娘我还没见过,今年,请了。”

    姜零染迟滞了下,而后又勾起了唇,温声道:“人多才热闹。”

    太子府和姜府的关系,若太子妃生辰不请她,必然是要受人猜疑的。

    而吕熙刚指婚给了燕柒,若不请,反倒让人觉得太子容不下燕柒,连带着燕柒吕家。

    所以太子妃今日亲自来送贴,一是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心中有个底,不至于宴上出错。

    二是有歉疚之意,安抚于她。

    太子妃道:“你若脚伤未愈,就在府里歇着吧,我会告诉两仪的。”

    姜零染笑了笑。

    她知道,不去赴宴是最好的。

    但...她想看一看吕家的姑娘。

    抿笑道:“脚伤已好,太子妃不必担忧。”

    太子妃看她坚持,只好点了点头。

第四二零章 见到

    燕柒回府,看到姜府门口停靠着太子府的马车,皱了皱眉。

    回府后问门房,隔壁家谁来了。

    门房回道:“是太子妃和宜和郡主。”

    太子妃自从有孕,便足不出户的,这下着雪,又是年下,来做什么?燕柒不觉就想起了他们撮合姜零染和石阡的事情,眉头皱的更深,不自觉的问出声:“这会子来做什么?”

    门房自是答不出的。

    隋风想了想道:“我记得太子妃的生辰好像是这几日,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燕柒让百香去打听。

    万景东约了姜霁出府喝茶,等到午后回来,正好遇到太子妃离开。

    他忙让落下了肩舆,撑手站起身,揖手见礼。

    太子妃看着他,温和道:“姜副统领的伤可好些了?”

    姜霁道:“多谢太子妃垂问,末将腿伤大有好转。”

    “如此就好。”太子妃欣慰点头,又叮嘱道:“天气严寒,腿伤需待注意保暖。”

    姜霁点头称是。

    白蓉知道姜霁救了太子的事情,也辗转从几人口中听过当日的经过。

    她还以为姜霁是个熊壮的武将,毕竟要扛起太子还要拖着燕柒,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现下一看,竟与熊壮一点不沾边,是个精瘦倾长的。

    再看一眼他的站姿,笔直笔直的,若不是知道他腿上有伤,这么瞧真是瞧不出来。

    太子妃看自家妹子盯着人瞧,直把人盯得都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

    白蓉闻声回神,忙压下了视线,而后侧抬眼有些羞窘的望着太子妃。

    太子妃嗔她一眼,带着人离开了。

    转眼正月初十。

    燕两仪出宫后先到了二和街,找到燕柒府上,被告知燕柒不在府。

    她想到燕柒与武德侯府的心结,觉得燕柒纵然是在府,也不会去赴宴的。

    转身又去找姜零染。

    暗暗道,离得近果然好,省她许多事。

    姜零染没想到燕两仪来的这么早,她还没收拾好。

    燕两仪看她颇有些手忙脚乱,四平八稳的坐在圈椅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笑道:“不着急,我等着你,多久都等。”

    这宠溺纵容的语调是怎么回事?姜零染听得好笑不已。

    收拾好后二人相携出了府。

    燕两仪道:“咱们同乘吧。”

    姜零染点头称好。

    燕两仪先上了马车,站在车板上等着她。

    见她踩脚蹬仍是不利索,蹙眉道:“明日去骑马,你能去吗?”

    “可以陪你们去。”姜零染推着她进车厢:“不过下场就有点困难了。”

    燕两仪有些遗憾:“我还没见你骑过马呢。”

    “你骑马一定骑的很好。”

    姜零染笑道:“我也就勉强能坐稳,小时候没学几日。”

    燕两仪想到她父母辞世的时候她还年幼,后来住在姜家大房,他们自然不会悉心教导。

    一时有些说错话的感觉,忙转开了话题。

    路面的积雪被铲除,但新雪还来不及清扫,路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车夫不敢图快,小心翼翼的赶着马车到了太子府。

    府门外已停了许多的车马,燕两仪扫一眼,惊喜道:“那是兄长的马,他也在的吗?”

    姜零染闻言望过去,果然看到了燕柒的马,微皱起了眉。

    燕两仪很是开心,拉着姜零染道:“走走走,找兄长去。”

    燕柒过年都没进宫,燕两仪很是想念。

    姜零染跟着她走几步,停下道:“我先去后院吧,把生辰贺礼给太子妃。”

    太子和燕柒对于燕两仪来说是兄长,没什么忌讳,但姜零染却不同。

    男女七岁不同席。

    她不愿跟着自己去,实在正常。

    一拍额头道:“瞧我,都欢喜糊涂了。”

    “你去后院吧,我很快就过去。”

    姜零染含笑点头,目送着她走远,这才由着侍女引着她往后院去。

    却没想到,太子和燕柒都在后院。

    她迈门槛的脚顿住。

    目光在燕柒身上扫过,落在太子妃身边坐着的一位姑娘身上,观其形容姿貌,姜零染已猜到了她的身份。

    登时有种误入的感觉。

    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的站了片息,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繁杂的心绪,抬脚走进去。

    “太子妃生辰快乐。”她说着,递出准备好的贺礼。

    太子妃没想到姜零染来的这么早。

    愕了一息忙站起身,接过礼盒道:“路上冷不冷,快坐下?”说着吩咐盈彩道:“快端热茶来。”

    盈彩接过太子妃手里的礼盒,退了下去。

    姜零染道:“两仪公主去了前院。”

    太子忙接话道:“是吗?”说着看向燕柒:“那咱们过去吧,她看不到咱们,要着急的。”

    燕柒没什么形象的靠在椅子里,闻言头也没抬,剥着手里的橘子道:“她找不见,自然就来了。”说着撂一瓣橘子在嘴里。

    太子:“...”

    自从那日后,燕柒再未来过。

    今日不知怎的,忽然就来了,还破天荒的带了生辰贺礼。

    太子猜想是吕阳的事情让他解除了对武德侯的误会,继而打消了对太子妃的敌视。

    恰巧吕熙也在,他们就把二人聚在一起说说话,喝杯茶。

    却没想到,燕两仪把姜零染也带来了。

    饶是太子经多见广,对眼下这种局面也是头大。

    瞧着燕柒似是不在意,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但他这么待着不走,足以说明,他并非全然不在意的。

    太子心中发愁起来。

    太子妃请着姜零染落座,而后又和太子对了个视线。

    太子居在左侧,太子妃右边,而紧挨着太子妃的椅子放置了一张锦兀,吕熙坐着。

    左下首第一张椅子燕柒坐着。

    姜零染若要坐,只能是右下首的第一张椅子。

    如此便是相对。

    姜零染不想这样,想了想,刚要开口说去找燕两仪,就听燕柒开了口。

    他吩咐身后侍茶的侍女:“你去前院,请两仪公主过来。”

    小侍女得了吩咐,颔首应是,退了出去。

    姜零染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下去,轻吐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

    吕熙看着姜零染,含笑道:“文靖侯,久仰大名,我叫吕熙。”

    姜零染闻言看向她。

    柳叶长眉,眼窝比着京中的姑娘稍显凹陷,挺鼻,薄唇,很是艳丽的样貌。

    她垂眼,温声道:“吕姑娘过誉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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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嫁介绍:
新书《宝眷》已发布,小可爱们快来呀~~
姜零染活的很惨。
短短五年亲尝亲儿夭折,胞兄惨死的滋味儿。
而这一切的不幸是她的夫君带给她的!
所以,她亲手了结了那个男人,同时也结束了自己短暂凄苦的一生。
可睁开眼,她没在黄泉喝汤...今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