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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虎啸txt下载     明末虎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程

    崇祯五年十二月三十日。

    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李啸全军乘船返回安东卫。

    李啸让首舰一号福船,装载全部战兵与辅兵,同时分装全部黄金银两以及一半的粮草。四艘普通二号福船,则是一艘装载全部骑兵与马匹,以及另一半粮草。另一艘装载全部火器部队,包括共47门火炮及弹药。剩下的二艘福船则装载全体1900多名战辅兵家属及工匠。

    整个船队的航行计划为,从高龙堡出发后,一路向东,过奇山所,经威海卫,从成山卫的北洋绿水海道转弯,折向西南,随后再过宁津所,鳌山卫,灵山卫,最终抵达安东卫右千户所的石臼寨,全军从这上岸后,一路西行返回马耆山。

    李啸静伫在一号福船战舰船舷边,平静地眺望远方。

    一脸深思状的他,任那冰冷咸腥的海风挟着细微的冻雨,带着凉入肌骨的寒意,不停地拂过全身,却似浑然不觉。

    李啸在思考,回到安东卫后,自已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心里明白,现在的安东卫,除了那些在马耆山坚守的部下外,再没有一个人欢迎他回来了。

    毕竟,自已回来,是要找他们为屈死的黎应笙报仇。

    李啸心下暗忖,从现在出发到回到安东卫,至少要7天。那么,叛变杀主的郝长泽部,应该已回安东卫多日了。估计,等自已回来时,王铭世等人早就作好了对付自已的准备。

    安东卫水师极弱,李啸敢肯定王铭世没能耐在海上对自已动手,只是,上岸之后呢,会不会立刻就要与王铭世开战?

    李啸不想这样做。

    毕竟他带着太多家属工匠之类非战斗人员,而且还有太多的钱粮辎重要搬运,这样一来,自已若立刻与王铭世开战的话,即使获胜,自已同样会遭受不小的损失。

    李啸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打算,还是悄悄地上岸,随后全军一路疾行回到马耆山,等这些家属、工匠与辎重都安顿下后,再来考虑如何与王铭世摊牌。

    李啸在赌两点。

    一是自已突然返回,王铭世不知道他何时回来,二是已拥有若大一个安东卫的王铭世,对他那个偏僻狭小的马耆山没什么兴趣。

    只是,事情真的会如自已想象的那样顺利吗?

    李啸心里没底。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迟早彼此会有刀剑相对的这一天,那么迎难而上是一向坚毅勇敢的不二之选。

    “同知大人,快来尝尝刚出锅的饺子。”

    卓那希欢快的叫喊,把李啸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李啸回过头,见脸上沾满面粉屑的卓那希,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水饺,笑嘻嘻地站在自已面前。

    为了庆祝大年三十,李啸下令,让刘扬壮的后勤队给全体人员做水饺吃,也算让大家好好吃个年夜饭。

    卓那希这个可爱的姑娘,主动跑去厨房给刘扬壮的后勤队帮忙。没想到这位在后金皇宫中养尊处优的女子,做事还是挺麻利,和面、擀片、包馅等等工作都做得挺好,让刘扬壮和后勤队的民伕们都对她充满了好感。

    “卓那希,你吃过没?”

    “我呀,早在厨房里吃撑了。”卓那希掩嘴而笑。

    李啸笑了,从卓那希手中接过水饺,大吃起来。

    “怎么样,好吃吧,是我亲手包的。”

    “嗯,味道挺好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李大人,你别小看我,我从小就和我额娘学过厨艺,每年大年三十,我们女真族人,也会包饺子吃呢。”

    李啸怔了一下,问道:“你们也有过年的习俗?”

    他这句问话,让卓那希一下挑起了说话的兴头,她兴致勃勃地说道:“那当然了,听我额娘讲,从老汗王起兵第三年开始(后金天命三年,公元1618年),我们女真族人就有过年的习俗了。过年用女真话来说,叫阿涅业能业。每到过年时,那是全家最忙的时候,阿玛指挥包衣阿哈杀年猪,做杀猪菜,我与额娘和姐姐置办年货,清扫庭院,张贴对联、挂蓝色笺旗(后金习俗,旗民挂所属旗色以示吉利,卓那希属正蓝旗,故挂纯蓝纸旗)、贴窗花和福字,蒸年糕、煮水饺,烙粘水勺,玩耍嘎拉哈(类似抓石子的一种游戏),好玩好吃的多着呢。对了,还有就是家家户户到过年时都会做沙其玛,可好吃了,以后我做给你吃吧。”

    看着兴致勃勃诉说一脸沉浸向往状的卓那希,李啸心下突然极不是滋味,他恨恨地想道:你们这些鞑子,连过节的形式估计都是从我汉族学过去的。可恨我大明养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杀我同胞,掠我百姓,给华夏大地带来了多少鲜血与眼泪,并最终将一个辉煌灿烂的大明王朝彻底断送!

    看着李啸一脸凝重地表情,卓那希悄悄地闭上嘴,一脸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卓那希,谢谢你的好意。过去的事情,就别多想了。你要记住,现在的你,穿汉服,说汉话,已是我大明的百姓,你就安心在我大明好好生活吧。”

    李啸本来很想和这位可爱的姑娘好好说点什么,最终却只说出这样一句。

    他快速将碗中水饺吃完,递给卓那希后,转身离开。

    卓那希端着空碗站在原处,迎着呼啸的海风一动不动,忽然,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悄悄滑落。

    三个葡萄牙人在船舱中边吃水饺边聊天。

    “昨天刚吃过欢庆宴会,今天又有这水饺吃,上帝真是怜悯他虔诚的子民。”阿弥额尔将一个硕大的饺水塞入大嘴,嚼得满嘴流油。

    “现在的我更想知道,这位给我们丰盛晚餐的上帝化身李同知,会带我们去哪?”萨琮快速将一只饺子咽下肚后,眨着眼睛说道。

    “我问过赵杰,他也不清楚,只是说李同知要带我们大家去一个可以开创基业的地方。”阿弥额尔回答。

    “喔喔,开创基业的地方,听起来有点象上帝应许给亚伯拉罕的迦南之地,一块流着奶与蜜的沃土。”拂朗亚兰达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

    “哈哈,我倒是感觉这位李同知接下来要做的,可能会和那喝狼奶长大的罗慕洛斯一样,回到七丘之山,要建立属于他自已的罗马城。”萨琮拍手而笑。

    “好吧,二位先生,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告诉我,也许我们将会象圆桌骑士一样,依附于这位东方的亚瑟王,建立一番值得夸耀的功业。”拂朗亚兰达嘴角下撇,一副嘲讽状。

    三人的谈话又不欢而散。

    七天后的上午,船队顺利抵达安东卫右千户所石臼寨。

    第一个踏上陆地的李啸,盔甲整齐,披风猎猎,他目光深沉地凝视眼前空旷的原野。

    原野上,空无一人,只有刺骨的寒风在野地上来回呼啸,吹得远处光秃秃的树林吱呀怪叫。

    这样看来,现在自已突然回来,王铭世应该不知情。李啸暗想。

    他将手向后一招,全军陆续整队下船。

    全体人员从船上下来后,李啸与水师总头马屿告别,并告诉他暂且呆在海岸处,以便联系。

    随后,李啸安排哨骑队先行,在前面探路,其后的行军顺序为,枪兵辅兵横行队列阵突前行进,后面,则是火器部队推着火炮跟随行进,再往后,是后勤辎重队拉着金银粮草尾随火器部队行进,而辎重队后,则是浩浩荡荡的家属与工匠队伍。行军阵列的最后,是李啸亲率护骑队与上官云杰的突骑队一起,押阵断后。

    从石臼寨到碑廓百户所的一段路,都是茫茫的开阔地,在这阴冷萧瑟的下午,李啸这只沉默前行的浩荡队伍,有如一条在灰黑色大地上蜿蜒而行的大蛇。

    三个时辰后,李啸远远地看到碑廓百户所的模糊外影,心下不觉一阵欣慰。

    这个他最初面试夜不收的哨骑的地方,李啸在这里,迈出了出人头地的第一步。

    李啸扬鞭前指:“全军速行,赶到碑廓百户所,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队伍中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每个人都不觉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碑廓百户所越来越清晰了,李啸心下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自已的军队一路行来,都没看到什么人?

    放出去的哨骑队,也一直未有什么消息报回。

    在离碑廓百户所几百米外,李啸猛地扬手,叫停了行进的部伍。

    李啸下令,全军就此休息,随后,他带上整个护骑队,来到了离碑廓百户所唯一入口光泽门不远处。

    李啸脸色瞬变,强健的心脏猛然揪紧。

    他看到,整个碑廓百户所仿佛已经死掉了一般,城门紧闭,城墙上也没有卫兵站岗,甚至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在李啸用力大喊了一声“快撤”之际,城墙之上,几十名弓箭手昂然站起,一阵绵密的绷绷声响起,几十支带着死亡啸音的箭矢向李啸等人激射而来!

    李啸右手刷地抽刀,叮叮作响起接连磕走几根箭矢,与护骑队疾逃本阵。

    幸好,护骑队盔甲厚重,只有两名护骑受了轻伤。

    砰的一声,光泽门城门大开,从碑廓百户所的光泽门处,有如腹泻一般,滚滚排出大团大团的军队。

    于此同时,逃回本阵的李啸立刻下令,全军迅速摆开阵形,列队迎战。

    在涌出的敌军背靠城墙列队之际,李啸的哨骑正好从四处赶回。

    气喘吁吁的哨骑队长张行猛告诉李啸,经他与副队长胡大能在周围探查,除了前面的碑廓百户所外,另有三路军队正从东、北、南向李啸的队伍疾行而来。

    李啸心直往下沉,自已一时侥幸,中了王铭世四面合围的口袋阵了。

    自已这一路行来,之所以看不到什么行人车辆,必定是王铭世早已知道自已何时会回来,而提早进行了坚壁清野之故。

    真真好狠毒的计谋!

    “可曾看清每路有多少兵马?”李啸沉声喝问。

    “禀大人,东路与北路每路约摸1000多敌兵,南路敌兵甚多,恐有4000多敌军。这狗入的王铭世是想给咱们来个四面合围,一举击溃啊。”张行猛咬牙说道。

    “王八蛋!咱们中计了!这狗入的王铭世,不敢去打叛军,却在这里打自已人倒使出了狠劲!”雷傲大骂。

    “事已至此,休得抱怨!尔等速速回阵,准备迎敌!”李啸脸色坚毅地大吼。

    对面的敌兵已列好阵势,一名四十多岁,身穿华贵冷锻山文甲的肥硕将领,在两名骑兵的护卫下,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离李啸一箭之外的地方。

    此人,便是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

    王铭世那张肥腻的脸上横肉直晃,两只细长的三角眼中,闪着得意的笑容。

    站定后,王铭世将那蒲扇般的肥手一挥,向着李啸大声喝喊。

    “李啸,你居心颇测,背叛朝廷,今天竟敢率军暗夺我安东卫!哼,速速下马投降,可免一死!

    李啸冷笑道:“王贼!你谋害左千户黎应笙,罪恶昭彰,今日又想来图我!哼,也罢,待我今日就取了你的狗命,为屈死的黎千户报仇!”

    王铭世的脸上猛的哆嗦了一下,他狠狠地一咬牙,脸上横肉直颤,复又大声对李啸军喊道:“尔等军将听着!尔等现已被我军四下围住,已是走投无路灭亡在即!纵死战得脱,李啸老巢马耆山已被我军占领,尔等亦是无处容身!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有擒下李啸者,可得千金之赏,封千户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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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碑廓破袭战(一)

    王铭世喊了三遍,让他郁闷的是,对面的李啸军,一动不动,肃然静立。仿佛根本未听到一般。

    李啸怒喝:“王铭世!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军皆是忠义之人,岂会被汝所惑!尔休逃,待我一箭取你狗命!”

    李啸言毕,随即取出硬弓,搭弓上箭,嗖地一声,狠射而去。王铭世远远的觑见,连忙拔马回避,只听得当的一声清脆爆响,王铭世右肩上,连接肩铠与胸甲的精铜饕餮,被李啸狠射而出的一支三棱点钢重箭瞬间射飞。整个右肩甲霎时脱落,只连着两根细丝带吊于肩上,有如一块烂旗一般,随着逃回的座骑上下晃动,滑稽而狼狈。

    看着王铭世仓皇逃去的背影,李啸全军,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军兵们在笑,李啸的内心却有如刀绞!

    马耆山,这个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小小基业,现在竟已落于王铭世之手!

    如果只是丢失了马耆山上积存的粮食绸缎与金银,李啸不会太难过。最让他揪心的是,象李长材,李忠文、常正、付铁等留守人员,以及那些家属与工匠,他们现在怕是已落入王铭世魔掌!

    他们的命运将会如何?李啸不敢多想,也害怕多想。

    李啸看得到,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从马耆山就跟着自已的将领,虽保持沉默,但望向自已的眼神有明显的惊慌之色。

    李啸的部队,真真成了无家可归的一只孤军了!

    长长吸气的李啸,努力让自已保持平静。

    事到如今,后悔与悲伤俱是无用,唯有死中求活,才是唯一道理!

    平静下来的李啸,看得仔细,前面几百步外靠墙列阵的王铭世部,约有近两千多人,因为缺乏训练,歪歪扭地摆出散乱的阵形。李啸看毕,眉头一皱,嘴角却是泛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赵杰!速将那四门红夷大炮推出,对准敌阵轰击!”

    “得令!”

    在红夷大炮炮手们咬牙将那四门大炮推出来时,赵杰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地跑入阵中,找到那三名葡萄牙人,急急说道:“三位先生,现在我军被敌兵攻击,情况万分紧急,但我军对红夷炮操作不太熟练,象矩度、铳规等测量计算工具还不太会使用,我现在一人只能教习一门红夷大炮,恳请三位紧急教会我军炮手,指导另外三门红夷大炮轰击作战!”

    萨琮一跃而起:“我去!为了正义而战,是每个上帝子民应尽的义务。”说完,他快步跑向一门红夷大炮。

    阿弥额尔同样急步而出,向一门红夷大炮奔去。

    拂朗亚兰达犹豫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用葡萄牙语骂了一句脏话,也快步向最后一门红夷大炮跑去。

    红夷大炮正在准备之际,李啸唤过来张行猛,低声喝道:“另外三路的具体军情,你再详细讲来。”

    “禀大人,据哨骑队观察,东路1000多敌兵距此最近,只有不到二里的路程。北路的1000多敌兵在其次,约有四里路程,南路的4000多敌兵敌兵距此最远,大概有八里左右。”

    “各路敌兵阵形如何?”

    “禀大人,在下看来,东路与北路似是安东卫右千户所与后千户所之军,因紧急赶路,战形颇为散乱。倒是南路之敌兵,阵形严整,行进整齐,不知是王铭世从何处拉来的援军。”张行猛紧急回道。

    李啸闻言,心下一凛,他也知道,这王铭世祖孙三代据守安东卫,在此地关系是盘根错节,临近军卫亦是多有人脉与关系,这4000多人的南路援军,很可能是外卫前来。

    如果单从兵力对比来看,除去没什么战斗力的辅兵,李啸军中可用战兵只有约1200人不到。而敌兵兵力中,右千户卫所与后千户卫所各1000多敌兵,驻守碑廓百户所的王铭世本部至少有3000多兵马,加上来援的4000多外卫军兵,王铭世这次动用的总兵力估计在一万人以上!

    敌我双方兵力对比:接近10比1!

    看来这王铭世,为了消灭自已,真真不惜血本,彻底下了狠手啊。

    只是王铭世啊王铭世,你要是以为,仅凭着优势兵力,便可将我军一举击灭,实在是太过想当然了。

    李啸咬牙冷笑道:“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我命令,张行猛!我任你为突袭大队总指挥,率所部哨骑,上官云杰突骑队、黄策护骑队,以及枪兵甲乙丙三队出发击敌,需得将东路敌兵一举击溃!”

    “得令!”

    李啸随后对张行猛附耳低言,张行猛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大声吼叫着回答:“请同知大人放心,在下定不辱同知大人之任!”

    铁流滚滚,蹄声隆隆,尘土飞扬,哨骑队,突骑队、护骑队,以及枪兵甲乙丙三队脱离本阵,开始迅速地向东行进。

    李啸目送他们离去,这时,赵杰报过禀报,四门红夷大炮均已作好准备。

    “很好!对准对面敌阵,齐射轰击!”

    “得令!”

    四声震耳欲聋的炮声立刻响起,四门红夷大炮炮口几乎同时喷出炽热的红焰,四枚十多斤重的高声尖啸着的滚烫铁弹,向队面散乱的敌阵凶猛击去!

    王铭世手下的军兵久疏战阵,眼见得呼啸的黑色炮弹向自已高速飞来,竟一时呆了,大部分人怔怔在站在原处。

    在连绵响起的惨叫声中,四枚呼啸而来的十多斤重炮弹,有如死神的利爪,戳穿了敢于堵在它面前的一切物体,从那些呆怔站立的敌兵中,犁出四条血肉模糊鲜血飞溅的通道。

    王铭世惊恐至极地看到,他身旁三名士兵被同一枚炮弹击飞了脑袋,在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中,三名士兵的脑袋有同三个一同受到重击的西瓜一般,彻底爆开!

    那枚沾满血肉与脑浆的炮弹,犹然力道十足,狠狠地砸在城墙下边,发出一声沉闷的“砰”的一声,碑廓百户所的城墙上,立刻长出了一道张牙舞爪的裂缝。

    这四枚炮弹共造成了四十多名敌兵伤亡,按说,相比二千多人的敌军,伤亡比率还是很小的,只是,这四枚炮弹造成的那种绝对死亡的效果和触之即亡的恐惧,让整个敌军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这就是李啸要达到的效果,让敌兵笼罩在恐慌之中,比真实杀伤敌兵,更能打击敌人的士气。

    “站好了,都别慌,别慌!”王铭世大声吼叫,手中马鞭连连挥打,拼命安稳这帮哭喊混乱的家伙。

    他对李啸恨得直咬牙。原本王铭世以为,现在自已这个距离,是诸如佛朗机、虎蹲炮、神威将军炮之类火炮的射程之外,他只需在此耐心等待其他三路军兵到达,便可一举向李啸发动合围进攻。却没想到,李啸军中,竟有4门射程超长的红夷大炮,可以在这么远的距离对自已进行攻击。

    他娘的!狗入的王子敬,狗入的李化鲸,都他娘的在骗老子!说什么李啸已被叛军李九成打残,兵微将寡方退回安东卫,而自已在攻占李啸的老巢马耆山后,只需在这支苟延残喘的李啸军身上踢一脚,李啸军便会彻底完蛋。可恨老子不明就里,上了这些狗入的当了!

    现在倒好,我还没打李啸,李啸这狗入的,竟然有红夷炮来打老子。虽然杀伤有限,但这些射程超远的炮弹,给士兵们精神上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王铭世和手下的家丁,喊哑了嗓子,手中马鞭呼呼作响,打了这个打那个,好不容易方将混乱的队伍重新恢复了阵形。

    只是,王铭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是四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四枚乌黑的10斤炮弹呼啸着向惶惶不安的敌兵门猛击而来。

    “炮弹又来了,快跑啊!”

    不知是哪个敌兵失声地高喊了一声:王铭世部的军兵顿时崩溃了。

    他们哭喊着,拥挤着,互相冲撞着,踉跄地向光泽门跑去,宛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一心只想找个可以藏命的地方,什么军纪,什么命令,都彻底不顾了。

    四枚炮弹还是追上了崩溃而逃的他们,将其中二十多名军兵变成肢体残破,手脚残缺的死尸或重伤兵。

    敌兵的恐慌更巨,他们撞开了未来得及彻底锁死的光泽门,嘶吼着拼命向门内挤去,仿佛留在外面便是死路一条,而只有进去门内,方能有一线生机一般。

    至少有十来名士兵在纷乱前挤的敌兵脚步下,惨叫着丧生。

    王铭世连杀了三名军兵,都未能挡住手下士兵的崩溃,他远远地看到李啸的红夷大炮似乎又在调整炮位准备下一轮射击,王铭世脸色惨淡地向那一群同样满脸惊慌之色的家丁挥了挥手,无奈地尾随着崩溃的士兵,向光泽门逃去。

    李啸军中立刻又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看到敌兵狼狈退回城中,李啸军中,无论是战兵还是家属工匠,人人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欢笑。

    三名担任技术指导的葡萄牙人,给那些中国炮手们,一个个送去热烈的拥抱。

    “上帝啊,希望我们不得已的杀戮,能得到仁慈的主的宽恕与原谅。”拂朗亚兰达喃喃感慨。

    “亚兰达,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相信我,你会得到上帝的原谅的,”赵杰走过来,向拂朗亚兰达投来一个灿烂的微笑。

    只有李啸脸色平静如铁,他扭头东望,全部的心思,都在张行猛的突袭队身上。

    东边,一里多的路程外,张行猛“吁”地一声,勒住了座骑的马缰。

    此时,张行猛和手下的骑兵,已能遥遥看清对面阵形散乱大步前来的敌兵。

    这是安东卫右千户韩佑的军队,在韩佑的带领下,他们一直在慌忙赶路,浑然不知自已即将到来的命运。

    张行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全体骑兵听令,一齐摆成楔形突击阵!”张行猛昂然下令。

    一只一百多人的骑兵突击楔形阵很快摆好,楔尖,是20名盔甲武器最精良的重甲骑兵,黄策的护骑队,楔身,是上官云杰的铁甲突骑队,楔尾,是身着棉甲机动灵活的哨骑队。

    骑兵整好队形时,三队枪兵也均已齐步跑了过来。

    “全军突击!杀啊!”张行猛挥刀大吼。

    “杀啊!”

    “杀啊!”

    “杀啊!”

    作为楔形阵的最尖头,护骑队长黄策一马当先,手中骑枪枪尖闪着冷白色的光芒,直直地向着对面滚滚前行的敌兵中,一名身着明艳山纹甲,头戴八瓣明盔的敌将冲去!

    “敌将,纳命来!”黄策一声怒吼,手中骑枪挺跃如龙,一道笔直的寒光闪过,在这名将领的护卫家丁反应过来之前,黄策手中的锋锐骑枪,以眼睛看不清的速度,将这名将领的前胸深深地扎了个透穿!

    黄策随即松手弃枪,以免因冲力过大,松手不及将自已胳膊扭脱臼。

    这名将领胸口与后背立刻大量喷血,胸口带着那杆浸满鲜血的骑枪的他,双眼翻白,喉咙里咯咯连声,随着嘴中一大口鲜血吐出,翻身摔下马来。

    安东卫右千户韩佑,一招未发,即死于黄策枪下。

    弃枪的黄策,随即抽出骑刀,借着马匹依然疾速前冲的巨大势能,对周围的敌兵大砍大杀。

    “不能死啊韩千户!”韩佑的家丁队发出连声的悲鸣,只是很快,他们的叫唤立刻被隆隆的马蹄声与喊杀声所淹没。

    全体骑兵组成的楔形阵,踩踏出一条笔直宽大的血路,在敌兵的连声惨叫中,从整个韩佑的军队中直透而出!

    至少有近300名敌兵在这次骑兵的突击中,非死即伤。

    突击的骑兵方透阵而过,甲乙丙三队枪兵已是高声呐喊着,挺枪向混乱不堪的右千户所敌兵冲来!

    与此同时,骑兵的楔形阵的楔尖,又掉过头来,向正慌忙迎击李啸枪兵的敌军背后冲去!

    右千户所的敌兵立刻崩溃了。

    这些久疏战阵,气喘吁吁赶到战场上来的卫所军兵,在主将突然阵亡的情况下,如何经得起李啸军这样凌厉凶狠的突然攻击。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十来分钟后,屠杀结束,敌兵死尸遍地,流满战场的鲜血,将坚硬的冻土浸润成令人心惊的暗红色,踩上去,十分地粘软沾靴。

    右千户所敌兵全军覆灭,只有二十多名逃得最快的骑兵,在突袭大队长张行猛遗憾的眼神中,消失在东边的尽头。

    而李啸军中,只有5名骑兵和5名枪兵死亡,另外有10多人受了轻伤。

    “全军听令,不得打扫战场,即刻返回本阵!”张行猛冷冷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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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碑廓破袭战(二)

    张行猛下令后,全军立刻回返。

    黄策纵马经过右千户韩佑时,探手从已死得冰冷梆硬的韩佑胸口抽回骑枪,心下却颇为遗憾地想:“可惜啊,这厮穿得一身好盔甲,却没时间剥下。”

    不打扫战场,即速退回本阵,是李啸的战前安排。

    只有充分利用敌兵不能协同一致,打好时间差,才是李啸军得以死中求活觅得得生机的根本。

    浓眉英目的李啸,一脸欣喜地看着张行猛率着整个突袭大队从东而返。

    李啸军没有打扫战场,但战死的十名战兵尸体却被带回,绝不抛弃任何一个兄弟,是李啸军的核心原则。

    张行猛率队回来,十分得意地报告东路敌兵全军覆灭的消息,李啸军中顿时又是欢声阵阵。

    “我命令!枪兵甲乙丙三人归队护卫,张行猛率所有骑兵,所有盾兵,枪兵丁队和戊队,还有横行队,一齐前往迎击北路敌兵,务毕尽快将其击溃!”李啸随即再下命令。

    “得令!”

    看着张啸率着各类兵种,铁流滚滚向北而去。李啸心下十分欣然。

    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

    东路敌军被彻底歼灭,那么接下来,现在距自已二里多路的北路敌兵自然是下一个消灭的对象。

    李啸的思虑还不仅于此,他望着西北方向二里开外的那一座三十多米高光秃秃的小丘陵,暗暗地咬了咬牙。

    这座无名小丘陵,才是李啸的真正作战目标。

    李啸的计划是,在最有战斗力,人数众多的南路敌兵赶来之前,全军撤往这座小丘陵,方可保住人数众多的家属工匠,以及军中好不容易积攒的粮草银两。

    当然,必须在消灭北路敌兵后,李啸全军才能安全撤到这座西北方向的小丘陵上。

    李啸估计,南路敌兵现在离自已至少还有六里多路,自已要抓紧时间后撤。

    在张行猛率队向北行进后,李啸下令,红夷大炮继续向碑廓百户所的城墙轰击,以威慑碑廓百户所的王铭世部不敢出城追击。

    一枚又一枚乌黑的10斤炮弹,狠狠地砸在碑廓百户所的东面城墙上。东面城墙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巨大可怕的孔洞,并以这些孔洞为中心,弥漫开蛛网般的粗大裂缝。

    守在城墙上的敌兵人人脸色惨白,股战欲慄。

    甚至有4名敌兵被从城墙上直接震下来,当下摔得血肉模糊。

    这是怎么回事?李啸军要攻城了吗?

    不会吧?他们的军力才这么点,竟然敢攻城?!

    “你们这群蠢货!速将城墙上的火炮转移下来,别让敌兵轰坏了!”一脸涨红的王铭世,气急败坏地指挥那些恐惧发愣的士兵。

    在敌兵手忙脚乱地将城墙上的火炮扛下城墙之时,李啸一声冷笑,下达了全军撤往那座小丘陵的命令。

    此时,张行猛的突袭大队,早已消失在视野之外。

    李啸仔细掐准时间,现在撤往小丘陵的话,最多一个时辰,全部的家属与辎重都可搬上山了,而此时,张行猛应该已消灭了北路敌兵,便可直接上山与全军汇合。

    另外,他在心下估算,这一个时辰之内,一直保持严整阵型的南路敌兵,最多只能到达自已现在的位置。

    碑廓百户所的敌兵好不容易才把火炮全部从东面城墙上搬下来,却惊讶地发现李啸军已经撤退了一里多远。

    “大人,我们要不要出城追击?”一个家丁小心翼翼地问双眉紧锁的王铭世。

    王铭世狠狠地扫了他一眼:“派谁去?谁敢去?你没看看到吗,现在这帮家伙已被李啸的红夷大炮吓破了胆,士气如此低迷,如何出城作战?且待其他几路军兵汇集,再一举消灭李啸叛军不迟!”

    。。。。。。

    后千户贾彬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尽管王铭世一再勒令他快速向碑廓城下进军,贾彬还是决定小心为上。

    一路上,他不停地放出哨骑,等到探路的哨骑报了平安后,方令大军尾随前行。

    贾彬对这场次强迫作战,心中极不乐意。

    贾彬是没什么野心与**的人,如果说王铭世的目标是一心只想一直据有安东卫,那么,贾彬的目标就是,一直据守后千户所。

    收到了王铭世要他参与围歼李啸军兵的命令时,贾彬与下属军兵一样,满腹怨言,牢骚满怀。

    “他娘的,好好的过日子不行么,非得打什么仗啊。”贾彬待送达军令的士兵回去后,向自已的大老婆任氏低声抱怨。

    任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哀嚎道:“呜呜,老爷,你要是上了战场,千万别逞强,千万别出头,一定要好生保护自已,一定要好好活着回来啊。。。。。。”

    任氏的哭闹让贾彬更加心烦。刚刚新纳了两房鲜嫩娇媚床活极佳的小妾的后千户贾彬,比任氏想象得更加怕死,更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美女娇娃与多年克扣军饷积攒的大量财货。

    “别嚎了,烦死了!老爷我自有主张。”贾彬扔下话,摔门而去。

    贾彬的主张便是,哨骑在前探路,步兵居中前进,而剩余的全部骑兵与家丁,则与他一道,在队伍后面跟行。

    贾彬的打算,周围的家丁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万一战事不利,他们必须保护后千户贾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

    当哨骑来报告前面有李啸军兵拦路邀击时,贾彬脸都白了。

    自已这么小心怕遇上敌兵,结果这狗入的李啸竟还要拿自已开刀。

    “快,快,列阵,准备迎敌!”贾彬失声大吼。

    一阵混乱过后,后千户所的军队摆成了疏松的战阵的形状。

    突袭大队队长张行猛,看到北路敌兵的哨骑正在紧急回跑之时,心下不觉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想象刚才一样轻松歼灭敌兵,是不可能了。

    “全军列阵,上前击敌!”张行猛放声大吼。

    为了保证战阵宽度,200名盾兵摆成一条直线,后面跟行枪兵丁队与戊队,这是战阵的主攻力量,而横行队与全体骑兵,则分站左右两侧偏后的位置,作为掩护与夹击之用。

    后千户所的军队的面前,站了约一百五十来名歪歪斜斜的火铳兵。

    他们正在紧张的点燃火绳,上火药,填铅弹,通枪管,还要时时小心药池中的引火药被呼啸的狂风吹走,以及那好不容易点燃的火绳被吹灭,忙得不亦乐乎。

    张行猛冷笑下令:“盾兵冲击,尽力阻击敌军火铳打放!”

    排成一条直线的200名盾兵平举着手中的大盾,呐喊着向对面手忙脚的火铳兵大步冲去!

    望着那一排大盾上闪着寒芒的尖刺,火铳兵们更加慌张,一阵稀疏的枪声响起,弥漫起淡淡的白烟。

    一百五十多名火铳兵,约只有五十来只枪打响。

    只有二十来发铅弹击中了对面的大盾,巨大的冲击力让正奋力前冲的盾兵仰天摔倒,铅弹深深嵌入了大盾的铁皮之中,更有好几发击穿了大盾的蒙皮,给后面持盾的盾兵造成了轻重不同的伤害。

    只有5发铅弹幸运地越过了大盾,击中了后面枪兵,一名枪兵的脑袋被击得脑浆飞溅,一名枪兵被击穿了脖子,鲜血喷泉般冒了出来。另有三名枪兵被击中了肩部,受了重伤。

    不过,这些火铳兵再也没有机会放第二枪了。

    火铳兵们放完这一枪后,还未来得及疏通枪管清理药渣,李啸军的盾兵们已是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闪着冰寒光芒的盾上尖刺,将至少二十多名来不及躲入后面军阵的火铳兵,象针扎蚂蚱一样,扎了个透!

    在垂死的火铳兵的惨叫声中,后千户敌兵中,约800多名手持刀剑枪盾的步兵主力,开始呐喊前击,与李啸的枪盾战阵战成一团。

    整齐凌厉的4米精钢长枪立刻从大盾上部凶狠击中,被刺中的敌兵胸部、颈部、面部鲜血飞溅,后千户敌兵立刻齐刷刷地倒下一排,后面的队型顿时一滞。

    “敌军兵力不足,合围夹击!”后千户贾彬大吼下令。

    敌军步兵一齐发出一声喊,停滞的阵型快速前压,很快,李啸的枪盾战阵两侧,各有一百来名敌兵包夹过来,意欲将李啸的枪盾战阵合围消灭。

    “哼!来得好!爷爷正要你这般行事。”张行猛脸上冷笑隐现,随即大喝道:“听我之令,全体骑兵攻击敌兵右翼,横行队攻击敌兵左翼,与枪盾战阵合击敌兵!”

    “杀啊!”

    “冲啊!”

    隆隆的马蹄声中,骑兵们绕至敌军步兵右后侧,随后拔转马头,凶猛地从侧面向这些正与李啸枪盾兵苦战的敌兵猛冲过来!

    突骑队长上官云杰的骑枪轻易刺穿了一名队长模样的敌兵咽喉,正欲再向前冲击之际,身旁的黄策早已挥刀跃马冲到他前去,手中骑刀划出两道寒光,两颗敌兵的脑袋立刻飞到空中。

    “这小子,真他娘的好武艺。”突骑队长上官云杰脸上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而在左侧,机甲战士般的横行队,有如一群武装到的牙齿的钢铁野兽,跃入左侧的敌人步兵阵中,左劈右砍,纵情砍杀。

    雷傲手中一杆虎枪如梨花飞舞,一个个敌兵的要害部位被这位横行队队长扎穿,惨叫哀嚎倒地。

    雷傲眼角余光,见到有三名敌兵向自已挥刀砍来,正与一名敌兵军官苦斗的他心下暗道不好,却听得一声如雷大吼,一名壮汉猛冲过来,手中的已是鲜血淋漓的虎刀将两名敌兵一同刺穿,随即飞起一脚,将另一名敌兵踢飞而去。

    “队长,是我。”瞬杀三敌的额弼纶,抹了一把满面的鲜血,用生硬的汉语对雷傲笑了笑。

    “鞑子,多谢了!你他娘的,早点来我军多好!”雷傲吼叫道,也不顾额弼纶是否听懂,又怒吼着向敌兵阵中冲去。

    额弼纶抽刀靠过来,掩护着雷傲的侧翼,大吼着向另一堆敌兵挥击沉重锋利的虎刀。

    见到自已占了优势的兵力,却在李啸军的合击之下连连后退,勉力支撑。贾彬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千户,我们要不要冲上去?”旁边一名家丁队长模样的人低声问道。

    贾彬没有说话,有如书生一般白净的胖脸上,明显地在哆嗦。

    战,还是逃,贾彬紧张而犹豫。

    不过很快,李啸的骑兵让他迅速地做出了选择。

    贾彬惊恐地看到,李啸的骑兵中,一名英武健硕,身装冷锻精钢瘊子重甲的军官,率领着与他一样身着重甲,头戴重盔的一群重骑兵,手中夹着鲜血直流的骑枪,向自已猛冲而来!

    “快撤!”贾彬失声大喊,语气声嘶力竭又满怀恐惧,随即,他第一个拔转马头,向后狂奔而逃!

    身装冷锻精钢瘊子重甲的军官,正是护骑队长黄策,他眼见得即将到手的猎物逃脱,恨得直咬牙。他夹紧马肚,上身后仰,狼腰发力,右手中的骑枪,向着几十步外的贾彬后背猛掷而去!

    一道鲜红的光芒闪过,黄策猛掷而出的骑枪没有击到贾彬,却扎穿他旁边一名家丁的右腿,那名家丁远远地传过来一声哀鸣,险些摔下马来。

    不过好在他迅速地卧于马背,紧勒马缰,总算跟随着贾彬等人逃离了战场。

    见到主帅临阵脱逃,一直苦苦支撑着后千户的敌兵们,瞬间崩溃了。

    心惊胆裂的敌兵,哀嚎着转身逃命,不少人纷纷扔掉刀剑,只求逃得更快些。

    李啸的骑兵、枪盾兵、横行队皆是精神大振,奋力追逐砍杀。

    此时,黄策亦率护骑队兜转过来,复向朝着自已的方位溃散奔逃的敌兵掩杀过来。

    只有不到一百名的敌兵幸运地逃入了远处的从林,加上全部逃走的贾彬的家丁骑兵,只有200多名敌兵逃出生天。

    从开始交战到结束,不到半个小时。

    李啸军付出的代价是,骑兵5人死亡,6人受伤。枪兵15死亡,24人受伤,盾兵8人死亡,18人受伤,横行队2人死亡,5人受伤。

    “不得打扫战场,带上战死与受伤的兄弟,尽快撤离,全军返回与本部汇合。”张行猛一脸忍不住的欢欣笑容,快速下令。

    在他们从北路奋力赶回之际,李啸军本阵已基本撤到小丘陵处,家属与工匠辎重等均已上山,山脚下,只有火器部队还在奋力地将火炮运上山去。

    远远的,从南边的地平线上,象变戏法一样,涌出大片大片的军兵。

    南路援军,是徐州卫的部队。

    而率南路援军前来的,是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

    刘知俊五十来岁,一脸的精明强干,有如刀刻般峻厉的脸上,两只眼褶很深的三角眼,闪着冷冷而锐利的精光。

    他之所以答应王铭世率军来援,因为在天启年间,安东卫的中千户所被调到徐州卫,感觉欠了安东卫一个人情的刘知俊,在王铭世另有重金酬谢的邀请下,犹豫了很久,最终答应了王铭世的请求。

    南路敌兵援军,比李啸预想的,提前了至少20分钟到达。很明显,他们在遥遥听到了李啸攻城的炮声后,加快了行军的脚步。

    刘知俊远远地看到李啸的火器部队正在紧张地拖着火器上山,一直紧绷的脸上,立刻闪过一道残酷的冷笑。

    “全体骑兵听令!速速上前追杀敌军火炮部队,斩杀其火炮操作手。”刘知俊冷冷下令,一双三角眼中,满满的都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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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碑廓破袭战(三)

    500多名敌军骑兵发出一阵得意的怪叫,从南路援军中纵马而出,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向李啸军那些正在奋力拖运火炮的军兵疾驰而去。

    领头的敌军骑兵将领何飞远,心下兴奋莫名,他看到远处那些李啸军火炮部队军兵已是惊慌不已,纷纷扔下火炮向小丘陵逃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

    “兄弟们,散开阵型,加快速度,冲上去把他们都宰了!”何飞远挥刀大吼,狠狠地磕击了一下马肚。

    骑兵队发出一迭声欢快的鸣叫,500人的骑兵阵势展开成一条不规则的直线,加快速度向亡命逃跑的李啸军火炮部队追击而去。

    何飞远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缩,他有些吃惊地看到,对面那座小丘陵上,有几百人冲下山来,到了山脚后,随即散开成两排。

    前面一排,是278名普通火铳兵,21名鲁密铳兵。

    后面一排,则是排成一条直线的枪兵甲乙丙三队枪兵,总共295人。

    在何飞远的骑兵战队离火铳兵们还有一百五十来步时,那些逃命的火炮部队士兵,已越过那些站好队型的下山部队,顺利地逃上山丘。

    火器总头赵杰,与火器副总头顾子发分站火铳兵的两侧,大声喝令手下火铳兵们做好准备。很快,大部分火铳兵们都已点好火绳,装好弹药,枪杆平举,乌黑的枪杆直指那些正加速奔来的敌军骑兵。

    在骑兵快要进入一百步时,顾子发喝道:“全体鲁密铳手,射击!”

    一阵细密的枪声响起,21杆射程极远的鲁密铳打响了17杆,顾子发遥遥看到,远远地有8名骑兵摇晃着摔下马来。

    摔倒的7名骑兵,不论死伤,立刻被后面冲杀的骑兵踩成肉泥。而那些失去控制的马匹,在阵中乱窜,又迟滞了二十多名骑兵的前进。

    见到已方骑兵伤亡,敌将何飞远恨得直咬牙,他怒喝道:“全军加快速度,尽快冲上去,把那些火铳兵统统杀光!”

    副总头顾子发心下有些遗憾,却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喝令鲁密铳手退回丘陵上去。

    很快,隆隆前奔的敌骑,行进至约六十步远,火器总头赵杰脸上一丝冷笑闪过,他大喝道:“全体都有,预备,开火!”

    “砰!砰!砰!砰!。。。。。。”

    278杆普通火铳中,约有230多杆响起,乌黑的枪口处,炽红的余焰飘飞成一排耀目的火墙,浓密刺鼻的白烟腾腾而起,迅速地被呼啸的寒风吹走。

    何飞远惊惧地看到护卫在自已前面的一个骑兵的右脸突然掀飞,鲜血与骨渣甚至飞溅到自已脸上。

    很快他看到,自已前面与左右,约有140多名骑兵惨叫着倒地。或是人中枪,或是马中弹,骑兵濒死的哀嚎与战马痛苦的嘶鸣混在一起,闻之心惊胆裂。

    倒下的骑兵与战马,严重阻碍了后面骑兵的行进,有相当多的骑兵因猝不及防,被倒下的骑兵与战马绊住,甚至连人带马一起摔倒。

    只有300多名骑兵还能继续向前冲击,只是整个骑兵队的突袭速度,在突如其来的死亡与混乱打击下,已是大为减缓。

    何飞远大声喝喊,招呼剩下的骑兵不要停顿,继续向前冲。

    毕竟,离那些火铳兵只有不到三十步远了。

    只是,这些只打放了一轮枪弹的火铳兵,却在火器总头赵杰一声令下后,迅速转身向后撤去。

    迎接重新加速前奔的何飞远骑兵队的,只有那一长排锋利冰冷的4米精钢长枪枪尖。

    李啸的枪兵战队齐发了一声喊,295名枪兵手中紧持4米长枪,向迎面奔来的敌军骑兵对冲而去!

    仿佛只在瞬间,一杆杆凌厉凶狠的4米长枪疾速冲来,将那些还未来得及充分加速的敌军骑兵,扎得人仰马翻,甚至有敌骑被连人带马刺了个对穿。

    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这个身高力大的壮汉,手中的4米长枪简直就是一架高速杀戮的机器,他接连刺杀数名骑兵后,一发狠劲,手中长枪如龙疾刺,一匹敌军战马被他从前胸捅入,竟从马屁股侧面透出!

    “你们这几个家伙,看到没有,就是这么用枪!”被溅得一脸马血的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犹能抓紧时间,向那些新补充入乙队,被他的狂猛吓得目瞪口呆的新兵吼叫着示范。

    何飞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现在陷于这些骑兵最怕的长枪森林,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撤退!快撤退!”何飞远向那些与李啸枪兵近战的骑兵大声嘶吼。

    来不及了。

    消灭完北路敌军的李啸军骑兵,此时已赶回至附近,他们迅速地发现了远处正与自家枪兵狼狈交战的何飞远敌骑。突袭大队长张行猛一声令下后,全体骑兵发出一声欢叫的唿哨,连阵形都顾不上整顿,便急急向自已掩杀过来。

    在李啸军骑兵与枪兵的夹击下,何飞远的骑兵立刻崩溃了。

    只有30多名敌军骑兵逃出生天,余者皆亡于阵中。

    何飞远被突骑队二甲长龙炳一枪刺落马下,他正欲挣扎着爬起来,一个枪兵冲过来,滴血的精钢枪头从他的喉头狞笑透出。

    李啸军中爆发的震耳欢呼,让那30多名心胆俱碎的敌骑,逃跑得更加迅速疯狂,虽然在他们的背后,并没有李啸的骑兵前来追击。

    站在丘陵上观战的李啸,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舒展的笑意。

    此战,徐州卫的骑兵,共470多人阵亡在这无名山丘前,李啸军中,19名枪兵阵亡,30多名枪兵受伤,另有2名火铳兵受伤。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大堆的火炮部队和辅兵快步冲下丘陵。火炮部队继续搬运刚才遗弃的各门火炮,而脸上满是笑容的辅兵们,则在抓紧时间将那一匹匹死马运上丘陵,这几天,看来全军又有马肉可以饱食了。

    李啸军没有斩首级,也没有再进一步打扫战场。李啸的时间计算得极精准,在火炮部队拉着火炮顺利上山后,一脸铁青的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正好率着大部队匆匆赶了过来。

    望着丘陵上严阵以待的李啸军,再看了看遍地的自家骑兵尸体,刘知俊心下有如刀割。

    这500多名骑兵是徐州卫多年方得以积累的宝贵军种,没想到,这些曾参加过云南剿灭土司叛乱之战的精悍骑兵,今天竟然这般窝囊地全部战死此地。

    胸前与颈上两个可怕血眼大洞的骑兵将领何飞远尸体,被两名士兵默默地从刘知俊身边抬过,刘知俊叫停了搬运的士兵,跳下马来,用力将何飞远睁得老大的双眼合上,又凝视了许久,方让士兵们抬了下去。

    刘知俊的三角眼中,隐隐有有泪花闪动。

    他咬着牙,低低地喝道:“李啸,老夫一定要用你的狗头,祭奠我徐州卫死去的将士们!”

    碑廓百户所的光泽门,又咣地一声,打开了。

    大堆大堆的军兵又象腹泻一样,从门口排出。

    王铭世率着一众家丁,行在军阵的最前方,马匹得得小跑着向刘知俊而来。

    远远地看到刘知俊一脸铁青面无表情的样子,王铭世心下突然一阵发虚。

    他一磕马肚,加快前行步伐,快到刘知俊站立之地时,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立刻在脸上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向刘知俊快步走去。

    “刘大人,一路辛苦!”王铭世张开臂膀,准备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徐州卫指挥使一个热情的拥抱。

    刘知俊却冷冷地避开了他,让王铭世的脸霎时红了,他只得讪讪地放下手臂,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时,那些战死的骑兵尸体皆已搬运完,地上到处都是四处洇开的暗红色鲜血和已冻得梆硬的人或马的内脏组织,寒风吹来,带起一股让人反胃的恶心气味。

    “贵军战死之将士,我安东卫定会给予丰厚抚恤和赏赐,请刘指挥放心便是。”被那股气味熏得几乎要呕吐的王铭世,忍着腹中翻涌的恶心,表情真挚地对刘知俊说道。

    “王大人,你的另外两路援军呢?”刘知俊刘知俊没有搭理王铭世安慰的话语,而是面无表情地向王铭世冷冷问道。

    “哦,可能他们还未能赶到吧。”王铭世的回答言不由衷。

    “王大人,依刘某看来,他们怕已遭了李啸的毒手。王大人若不信,可速派人前去探查。”刘知俊的话语,有如冰霜般寒冷。

    王铭世面上暗沉下来,心下突然对这个刘知俊有种莫名的恼怒。

    其实,王铭世在城墙上已看到了李啸军的来回调动,他凭直觉地猜测到,自家的右千户所与后千户所的两部援军肯定已是前景不妙。但是,作为名义上最高指挥官的他,很想摭掩自已的调度不力指挥不当,却被刘知俊这样硬生生地揭了伤疤,实在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

    这个与自已平级的刘知俊,不会是仗着他年纪比自已大,才这样对自已出言不逊吧。

    王铭世将一口恶气忍了又忍,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依刘大人之见,下一步要如何行动呢?”

    “王指挥使,刘某倒想先听听你的看法。”刘知俊将皮球踢回给王铭世。

    “这个,依王某看来,接下来,可是要你我两军合力攻山?”王铭世眨巴了几下眼睛,试探地说道。

    刘知俊冷笑着没有回答。

    王铭世心下愈加恼怒,脸上却努力挤出笑容:“王某智识短浅,谋略不足,刘大人如有妙策,但请一述。”

    刘知俊凝视着山上的李啸军阵,缓缓而道:“以老夫之见,这李啸既决心当马谡,老夫便成全他了。”

    王铭世一愣:“马谡?刘大人是说,那个失街亭的马谡?”

    刘知俊冷笑着点头说道:“我观此山,突立兀然,外无所连,乃孤山也。敌军屯于山上死守,乃是势穷无路之状。我军完全可学那司马懿取街亭之策,以重兵围住此山,只围不攻,不过数日,李啸之军必困死于山上。”

    王铭世双眼一亮,大喜附合道:“刘大人真真知兵之良将,思得如此妙计!这座小山,无草无水,那李啸之军在用尽山顶之残雪后,定会因为**而不战自溃矣。”

    刘知俊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笑容:“那就依老夫之安排,我军现有这3500多兵将,王大人再派出2500名军士,合计6000军兵,共围此山,严守下山之道,那反贼李啸,定然插翅难逃!”

    “好!就按刘大人之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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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碑廓破袭战(四)

    李啸站在一块嶙峋的山岩上,看着山脚下的黑压压的6000多名敌军,喧嚣吆喝着环绕着这座小山丘包围驻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枪兵哨长雷傲一脸忧色地走了过来,轻声道:“同知大人,敌军重兵包围,兼天气寒冷山上无水,我军恐难长驻于此。”

    李啸脸上露出了莫测的微笑,拍了拍一脸焦虑的枪兵哨长肩膀:“放心吧,我李啸,绝不会让大家坐以待毙,一定会有办法破除敌围的。”

    李啸随即安排,刘扬壮带着后勤队,紧急收拾山顶上残存的积雪,用来煮食所缴获的马肉。

    随后李啸组织辅兵,收集山上的柴草枯枝,将今天战死的八十多名将士火化。李啸亲作祷词,率全军人员跪地致敬,火化完毕后,命人将战亡将士的骨灰仔细收入骨灰盒中。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当煮好的马肉香味飘散在整座山上时,辅兵们已在山腰处一块稍为平缓的地方,搭好了十来座帐篷,李啸命令,最好的帐蓬当作临时医疗所,给医疗队治疗伤兵用。另外的帐蓬,则优先让老子与孩子们入住,若还有空缺,再给家属中的妇女们住。

    而全体战兵与辅兵,皆分别驻守山上各紧要位置,而其他家属与工匠们则被安排与刘扬壮的后勤队在一起,以便统一行动。

    蹲坐在山岩上的李啸,手中拿着刘扬壮送过来的那半根硕大的马后腿,他机械地撕嚼着发酸的马肉,眼睛却一直凝视着山脚下同样准备休息的敌兵。

    卓那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马肉汤悄悄地过来,同时在他旁边蹲坐下来。

    “大人,天气冷,你快趁热喝点汤吧。”卓那希话语轻柔,平稳地将手中那碗马肉汤递给李啸。

    李啸从沉思中回来神来,一见是双手捧汤的卓那希正对着自已微笑,忙说道:“哦,我不冷,这汤还是你喝吧。”

    “我在厨房喝过了,你快喝吧,别凉了。”卓那希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将马肉汤放在李啸手中。

    李啸向她报以一个感谢的微笑,几口喝完,将碗递回给卓那希。

    “卓那希,自从你来到这里,却只能跟着我军颠沛奔走连日作战,一直没能过上安稳些的日子,真辛苦你了。”李啸缓缓地说道,脸上闪过一丝疼惜之情。

    “我不辛苦,跟你在一起,我过得充实而幸福。”卓那希低头说道,脸上却微微泛起红晕。

    李啸感觉自已最细的那根心弦,似乎被一根纤巧的手指轻轻拔了下。一时无语的他,满脸歉意地望着卓那希笑了笑,卓那希却已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李啸目送着她袅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三个葡萄牙人,与那些工匠们一起,围坐在厨房那残存的炉火旁,边烤着余火,边打哆嗦。

    “上帝啊,我都快冻僵了。我敢打赌,没有人比现在的我更向往阳光灿烂的撒哈拉大沙漠了。”萨琮烤着余火,却依然冷得发抖。

    “我更想去阳光直射的直布罗陀,哪怕是北面的西班牙马拉加也行。”阿弥额尔哆嗦着附合。

    “二位,我比你们更容易满足,我只希望面前的这堆火能再旺盛一些。”拂朗亚兰达搓着怎么也烤不暖的手叹道。

    在葡萄牙人抱怨的同时,在一块派了战兵远远隔开了闲人的山岩上,李啸召集手下的主要将领,安排下一步行动。

    李啸清楚看见,与会的将领们都将焦虑的眼神看着自已。

    张行猛首先开口,他的问话相当直接:“同知大人,我军何时突围下山?”

    李啸凝视着他的脸,脸上却泛起了淡淡的笑容:“诸位,我军今日奋力作战一天,虽获大胜,但全军甚是疲累,故本官决定,今天全军暂在此山休息下一天。一则让将士们歇养体力,二则让家属与工匠们也有个暂时栖身之所。”

    “只是大人,现在天气如此寒冷,我军恐最多只能在此盘桓数日,不然,恐多人有冻病之忧。”上官云杰皱头眉头发言。

    “大人,上官云杰说得有道理,更何况这山顶的积雪我军皆已取完,至多坚持到后天。界时,如何做饭亦是问题。”刘扬壮一脸担忧地说道。

    李啸大笑:“各位说得有理,只是本官要告诉大家,我军突围,就在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

    “是的,白天作好准备,夜间,便是我军突围之时。。。。。。”

    次日清晨天刚亮,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便从帐篷中起身,着好盔甲,巡营而视。

    他颇为恼怒地发现,在山下围守的部队,经过这一夜寒冷的煎熬,相当多的士兵已没了昨天前来时那旺盛的劲头,他们搂着兵器瑟缩发抖,脸上全是不甘与抱怨的神色。

    经过山脚下的一处,他听得两个士兵在聊天。

    “他娘的!昨天这一夜,老子差点冻死了。这些当官的倒了,躲在厚实帐篷中享福,却让老子在这里遭此大罪。”

    “嘘!小点声!被当官的听到了,就有你的好受了。谁让咱们就是吃苦受罪的命呢?唉,老子也不想要什么战功,只要早点打完这一仗,回徐州卫去。“

    “老子也不想要!战功有个屁用,军饷都几月没发了,还要老子拼死拼活卖命,呸!老子只想好好活下去!”

    “就是,当官的要让咱们出命出力给安东卫送人情,老子才没这么傻,白白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两个小兵的谈话,让指挥使刘知俊听得一脸阴沉,他身旁的家丁队长董茂满脸怒容,正欲跃马而出抓住这两个放肆的家伙,却被刘知俊一把拉住。

    满脸阴沉的刘知俊,向一脸惊愕的家丁队长董茂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带着随行的家丁们掉头离开。

    “此二人言语如此不逊,大人为何阻我抓他们?”董茂犹是一脸愤然。

    “董茂,这寒冷天气围山巢贼,确是极难。军兵心下不满,亦是常事。只是,我军尚如此困难,山上的李啸军兵,只怕会更加难捱。我等只需在此处再咬牙固守几日,便可竟全功。”刘知俊冷冷说道。

    刘知俊仰望山上,远远地可以见到李啸军兵均已在吆喝着操练,战兵、辅兵们们跑步及练习拼杀技巧,火铳兵在空枪练习排队打放,火炮部队则在推运火炮练习瞄准。

    他心下突然一阵感慨,这李啸是个统兵之材啊,这样的冷天里,让手下兵将充分动起来,却也可有效防止军兵受冻生病。

    刘知俊眉头一皱,对家丁队长董茂下令:“让全军就地操练,不得懒散,不可懈怠!”

    “得令。”

    董茂率一众家丁环绕山下而行,到处去宣布军令,刘知俊听得到连绵的低声抱怨响起,夹着董茂的怒喝与马鞭的挥击声。

    6000名围山军兵人人面含恼怒,却又不敢不从,他们不时仰望山上那些劲头十足整齐排队训练的李啸军,心下极其痛恨又无奈。

    无聊而痛苦的白天终于过去了。

    当刘知俊让董茂宣布训练结束,可以休息时,6000军兵如遇大赦。

    围山的军兵快速钻入帐篷,连连感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下了。只有那些不得不在外面值守的军兵依旧只得在寒风中瑟缩,个个口中唾骂不已。

    清冷的天空上,一轮弯月高悬,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映照着山脚下陷入寂静的敌兵军营。

    而此刻,在山丘上的一边,火器总头赵杰正指挥火炮手操作手们,调整所有火炮的炮口瞄准山下敌军的一处。

    包括四门红夷大炮在内的全部火炮,已于白天统一搬运到此处,为了迷惑敌军,白天火炮兵们故意四处来回推运火炮,山下的敌兵看了一天,已是腻味麻木而不再关注。最终在黄昏过后,所有的火炮最终悄悄地运在此处排成了密集阵列。

    火炮阵地后面,是800多名辅兵和200名盾兵,而辅兵与盾兵的后面,是一脸严肃的李啸。

    清澈如水的月光照射下,李啸的脸有如雕塑般线条峻刻,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中闪着狠厉的光芒,手中的令旗被风吹得呼呼直响。

    此时山丘的另一面,被任命为突袭大队长的张行猛,率领全部的骑兵,屏息静气的静静站立,骑兵之后,是盔甲整齐沉默静立的5队枪兵和横行队。

    他们与火炮部队一样,在等待李啸命令。

    李啸沉得住气,直到接近子时,他手中的令旗方高高举起。

    “开炮!”挥举令旗的李啸,大声怒喝。

    “砰!”

    “砰!”

    “砰!”

    “砰!砰!砰!。。。。。。”

    4门红夷大炮与33门佛朗机与虎蹲炮一同响起,现场的炮兵们耳朵中塞着沙土,人人张大嘴巴,尽力防止这连绵的巨大炮声损坏耳膜。

    所有的火炮炮口瞬间飘成一片红艳的火幕,一个个炽热的铁弹,在清冷的月色下,发出死亡的尖啸,向着山下一处敌营猛轰而去。

    山脚下,围山的敌兵登时大乱。

    指挥使刘知俊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披挂着甲,与此同时,他的家丁队长董茂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大人,敌军密集开炮,可是要准备突围?”董茂的声音明显地在颤抖。

    “夜间行动不易,那李啸还带有大批家属与辎重,如何可轻易脱围而去,你速与我前去探查。”刘知俊紧了紧头盔系带,咬牙而道。

    穿好盔甲的刘知俊,随即冲出帐外,跨上战马,便与董茂等一众家丁向李啸炮轰的方向纵马急奔。

    他恼怒地看到,李啸的火炮只有二枚炮弹幸运地击中了自已军兵的帐蓬,其他的炮弹都散落在他处,李啸的这一轮炮击,其实仅仅只让两名敌兵受了点轻伤。

    但是,这样的密集炮击,却对山下那些又冷又疲的敌军,造成成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原本一心只想睡个好觉的他们,已被突如其来连绵巨大的炮声吓得乱成一锅粥。

    “大人,敌军火炮如此密集轰击,怕是要从此处突围而去?”董茂一脸茫然与恐惧。

    “不一定,老夫恐是那李啸的疑兵之计,目的,是让我军不得好好休息制造混乱。”刘知俊脸色平静地说道。

    他的话语刚落,对面山丘上响起了大声的喊杀之声。

    是那800多名辅兵和200名盾兵,趁着火炮重新装填的间隙,向山下大声喝喊威吓。

    刘知俊脸色极为难看,强自镇定。

    过了一阵子,又是一轮炮击开始,这一次李啸军的炮击,所击发的炮弹落地距离明显比上次炮击要近得多,连绵的炸响让刘知俊亦是心惊不已。

    原本稍稍安定的敌兵,立刻更加混乱哭喊,狼奔豕突。

    此时的对面山丘上,李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心下暗忖,刚刚将全体火炮前移的打击,肯定会让敌人更加确信自已要从这里突围。

    “大人,敌军炮击迫近,军兵恐慌难抑,我观李啸之兵,定是有从此处突围的打算,请大人速下决断啊。”董茂用力勒住胯上受惊欲窜的座骑,一脸惊慌无奈和刘知俊请示。

    刘知俊脸色大变。

    现在看来,这李啸真的打算舍弃家属与辎重,要全力突围了。哼,就算你弃了家属与辎重粮草,想逃,也没那么容易!

    “传我之令,令我军他处军兵,迅速向此地靠拢,若李啸从此突围,定要给他一个迎头痛击。”刘知俊扭头对董茂匆匆下令。

    “得令!”

    看到附近的敌军向自已炮击的方向移动时,李啸迅速地让传令兵去告诉山丘另一侧,一直在沉默等待的张行猛突袭大队。

    张行猛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容:“兄弟们,下山了,夜间视物良好的兄弟在前面开路,其他军兵尾随跟行,好好收拾那帮家伙。”

    他的话音刚落,全体骑兵、枪兵、横行队皆发出大声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跃动着兴奋与期待。

    马蹄隆隆,脚步沓沓,骑兵前行开路,枪兵与横行队跟随下山而去。

    很快,山下那些因为刘知俊抽调兵力,而兵员大减的敌军驻守地,响起了敌兵的连绵惨叫。

    势若下山猛虎的李啸军精锐部队,对这些人心惶惶的驻守敌兵,可以用一击而溃来形容。

    与此同时,李啸军扔出一根根燃烧的枯枝,一顶顶敌军帐篷立刻被熊熊的烈火所吞没。

    “完了,中招了。”听到山后传来的呼喊与惨叫,看到那边隐隐可见的火光,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的心,顿时沉到了冰渊之底。

    “禀大人,敌兵掩袭我军后部,帐篷大部已着火,军兵死伤惨重啊。”飞马而来的家丁队长董茂,一脸焦灼地向刘知俊急急禀报。

    “全军后撤,退回碑廓百户所,再做计较。”刘知俊颤声说完这道命令,身子突然一晃,竟然昏厥过去,幸得董茂手快扶住。

    “撤!快撤!”董茂双眼含泪,惨声大吼。

    很快,在绕山过来的李啸军骑兵、枪兵、横行队,和李啸亲率的辅兵以及盾兵的合力追击下,6000名心急胆裂混乱不堪敌军的慌乱撤退,很快变成了一场彻底的溃败。

    兵败如山倒。

    气势如虹的李啸军兵,对如同一大团溃散的蚂蚁一般四下逃窜的敌兵拼命追击痛下杀手。

    在这个月色清澈的寒冷夜晚,采用声东击西之计的李啸军,终于完成了一场追亡逐北局势彻底一边倒的屠杀。

    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站在碑廓百户所城墙上,看到眼见的惨景,双股打战,险些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这个刘知俊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说什么李啸是马谡,呸!他娘的,老子只看到你刘知俊倒是个不折不扣的赵括!可惜我安东卫2500军兵,就这样与你们这些徐州卫的混帐陪葬啊!”王铭世突然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只有几百名敌兵逃到碑廓百户所的光泽门入口,但是深恐李啸军趁乱入城的王铭世,下令不得开门,而是命令他们赶快离去。

    心急万分地站在光泽门外,背着昏厥过去的指挥使刘知俊的家丁队长董茂,双眼急似冒火,几欲咬碎牙齿,他挥刀狠狠地砍了一下关得死死的光泽门,恨恨吼道:“全军回返徐州卫,从今之后,我军与安东卫不共戴天!”

    沉沉夜色中,董茂带着残留的几百名徐州卫军兵,匆匆向南逃去。

    此役,李啸的声东击西夜袭计划完美达成,共计5000多名敌兵成了李啸军的刀下之鬼。而李啸军全军只是骑兵战死15人,枪兵战死33人,辅兵战死20人,盾兵战死9人,另有30多人受伤。

    夜间行动不便,李啸下令不必打扫战场,全军收队休息,准备在天亮之后,对碑廓百户所的残余敌兵发动总攻。

    李啸没料到的是,在快天亮之际,碑廓百户所中突然全城冒起熊熊火光,将暗黑的天空映得一片如血般火红。

    随后,城门大开,一队人马从城中涌出,向东南方的安东卫城亡命逃去。

    “这王铭世竟**碑廓百户所逃走,可恨啊,我军不得斩掉他的狗头了!”李啸凝视着越来越凶猛的火光,心下极为遗憾。

    “传我之令!王铭世已趁夜焚城脱逃,明日天亮后,我军直接进军马耆山,收复基业,再整河山!”李啸昂然下令,眼中满是希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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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重夺马耆山

    第二天天刚放亮,李啸全军立刻开始一边准备早饭,一边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这种内部倾轧的战斗,斩首级也无法报功,故李啸制止了军兵们这样做。很快,战场统计出来,共获得各类盔甲4236副,各类刀剑弓枪4562件,从尸身上搜得6850两散碎银子,并得到约200石粮草。

    李啸如以前一般分别赏赐,战死军士每人得抚恤银子20两,伤兵得抚恤10两,另全体参战军士,战兵每人赏10两,辅兵每人赏银5两,所有战功由后勤队统一登记,等攻下马耆山后,与以前的战功叠加发放。

    接下来李啸安排将战死的军兵火化,放入骨灰盒。而辅兵们则将遍地的敌兵尸体归于一处,统一火化后,让后勤队用板车装载骨灰,拉到远处的树林中去倒掉。

    随后,李啸率军离开碑廓百户所,向马耆山进发。此时碑廓百户所内余焰未息,已烧得漆黑一片的城堡之中,滚滚黑烟腾空而去,在空中结成一块巨大的黑云。

    这座记载着李啸最初奋斗步伐的碑廓百户所,终于以这样断壁残垣的模样,成为了历史的遗迹。

    李啸独自停了下来,他观望良久,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更觉感慨。

    全军按李啸的安排,抄近路而行,走了一条最短的行程,前往马耆山,他们穿过小岭村,过了绣针河,又越过高溪村,四个多时辰后,来到马耆山脚下的的浔河边上。

    此时中午已过,张行猛率领一众哨骑,脸色阴沉地回来禀报,仙女峰关卡之上,犹有敌兵驻守。

    “可知是何人驻守?”李啸低声问道。

    “是陈为果和郝长泽,这两个王八蛋,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张行猛旁边的哨骑副队长胡大能咬牙切齿地回答。

    “全军兵进仙女峰,列阵以攻。”李啸断然下令。随后,他叫过火器总头赵杰,对他低声耳语了一阵,赵杰应命而去。

    铁流滚滚,李啸全军渡过浔河,阵列整齐地来到仙女峰下,李啸一声喝令,全军缓缓摆开攻击阵形。

    当四门最前方的红夷大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已瞄准仙女峰关卡时,李啸正欲下令攻击,关卡的大门却砰然大开。

    李啸清楚地看到,一脸铁青的副千户陈为果与原黎应笙家丁队长郝长泽,各带着一列长长的军兵队伍,从关门中涌出来,随即分列两旁。

    陈为果那女性化的雌柔之声高高响起,李啸揪心地看到,李长材,李忠文、常正、付铁及众多留守的家属和工匠,皆被捆得有如粽子一般,衣衫褴褛,血痕斑斑,人人都低着头,在后面押看敌兵的喝骂声中,从关卡门中缓缓走出。

    “天杀的陈为果郝长泽!他们竟然连黎大人的夫人与孩子都抓来了。”胡大能眼尖,瞅得里面的黎应笙夫人田氏与儿子黎星文,亦随着那一众家属蹒跚而行。

    李啸牙关紧咬,格格作响,恨不得把把上面一脸得意状的陈为果与郝长泽撕成碎片。

    “陈为果!郝长泽!还不快速速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军大炮一轰,教尔等尸骨无存!”李啸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对着上面的陈为果沉声怒喝。

    李啸说完,陈为果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的有如女人一般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李啸及一众将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啸,没想到你竟然能击败王铭世,来到这马耆山,唉,看来你这厮倒是有些能耐。”陈为果用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说道。

    “哼,是不是后悔没有早些逃走?告诉你们,现在我军已将马耆山围得严严实实,尔等插翅难逃!若不速降,我军大炮一轰,尔等定将灰飞烟灭!”李啸冷冷地回答。

    “哼,李啸你听着!你若敢开炮,你的这些手下与家属,俱得死于此地,你可要好好想清楚!”陈为果冷笑着说道。

    一旁的郝长泽亦是冷笑不已,那双细长眼中,闪露出阴狠的光芒。

    “无耻小人,你们暗害左千户黎应笙,现在竟然拿我手下与家属为人质,真真无耻之尤!”李啸咬牙大骂。

    “哈哈,李啸,现在我们也不想与你废话,我们做个交换吧。你若放我们安全离开,我们就将人质还给你,从此你我再无干系,如何?”

    陈为果言毕,双眼之中,两道阴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啸。

    李啸尚未回答,押送的人质队伍最前头的李长材抬起满是凝血的脸,用尽力气嘶吼道:“李大人,万万不可因我等而纵放了此贼!此贼若逃,定会后患无穷。李大人不必以我等为念,速速诛杀此贼要紧!”

    “大人,请速速诛杀此贼,我李忠文得遇大人,一生足矣,请大人勿以为我等为念。”李忠文同样伸着脖子喊道。

    “李大人,请速速杀贼!”常正与付铁这两名与李啸一同从牛蹄墩出来的兄弟,亦是大声向李啸喝喊。

    一旁的郝长泽闻言大怒,一马鞭便向李长材用力挥去,李长材一声惨叫,立刻痛昏过去,因所有的俘虏皆捆在一处,故幸未摔倒。

    “李啸,怎么样,我的条件,你答应不答应?咹!”陈为果尖锐刺耳的女性声音再度猛烈在李啸耳边炸响。

    哨骑队长张行猛于一旁怒喝:“狗贼休想,尔等困于此处,只可束手就擒,安可提甚条件!”

    陈为果斜了他一眼,又对李啸冷喝道:“李啸,我只问你,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啸没有回答,他的右手下垂着马鞭,有如雕塑一般端坐于马上。

    李啸的这个动作,火器总头赵杰看在眼里,他悄悄地走开。

    “李啸!你莫以你不回答,便可拖延时间!老子告诉你,现在老子开始数三声,若你不应,我便斩杀一人!”陈为果厉声大叫。

    李啸牙关紧咬,却依然一声不吭。

    “好个李啸,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现在,老子开始数了,就从这昏过去的混蛋开始!”陈为果刷地拔出马刀,雪亮的刀锋横搁在昏迷的李长材脖子上。

    “一!”

    李啸没动,只是缓缓地向自家军阵回望了一番。

    见李啸仍就不说话,陈为果心下大怒,他与郝长泽对望了一眼,又恶狠狠地吼出一个字:“二!”

    李啸依然没有回话。

    他向后面望去,目光正遇见火器总头赵杰,赵杰向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啸立刻向赵杰也缓缓了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来,眼光平静地注视对面的陈为果,依旧一声不吭。

    陈为果脸色变得惨白,他高高地举起马刀,肥厚的嘴唇直颤:“很好,那就让此人先去死吧!”

    “三!”

    “慢!”

    陈为果锋利雪亮的马刀在离李长材脖子几厘米处停下,脸上,缓缓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啸,你终于还是害怕了。”

    李啸脸上滑过一丝冷笑:“你想错了,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陈为果,你和郝长泽,现在都可以下地狱了!”

    言毕,李啸的右手,猛地下劈。

    “砰!”

    “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炮响,由葡萄牙人萨琮和阿弥额尔指挥的两门红夷大炮,几乎同时开火,两枚呼啸滚烫的10斤炮弹,有如长了眼睛一般,分别直奔分列两旁的陈为果与郝长泽胸口而去!

    两枚炮弹以眼睛看不清的速度从陈为果与郝长泽的胸口洞穿而去,凶猛凌厉的将此二人后面的两纵列敌兵轰得血肉模糊,从这些站成纵列的敌兵之中,犁出两道笔直的血路,在穿过了十多名敌兵身躯之后,犹然冲力十足的狠砸在仙女峰关卡的墙上,砸出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坑,以及沿着这两个大坑蔓延四散的蛛网裂缝。

    所有的目击者看到陈为果与郝长泽的尸身仿佛在瞬间,就被从胸部撕成两半,上半部直飞天空,下半部则被猛甩到一旁,陈为果肚子中喷溅四射的花花绿绿的肠子与下水,糊了旁边一名已吓得呆傻的敌兵一脸。

    这两声炮击来得如此突然,仙女峰关卡下的所有幸存敌兵都不觉呆住。

    此时,火器总头赵杰,一颗悬着的心方落地。他擦了擦满脸因紧张而渗出的油汗,心下暗叹:“李大人之策,虽是至险,却是最完美的决定。”

    他随后转身,给指挥开炮的萨琮与阿弥额尔一人一个猛烈的拥抱。

    “多谢两位打得如此精准,成功干掉了敌人首领,而得以保全了我们的家属与工匠。”赵杰的话语,满满都是感动之情。

    “哈哈,能为上帝的正义而对抗邪恶的魔鬼,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对了赵杰,我觉得你还要拥抱一下拂朗亚兰达,正是这位杰出炮算师紧急而精确计算出来的角度与测距,才能让我们打得如此精准。”萨琮的蓝色眼睛,跳跃着格外的欣喜。

    赵杰大笑,转身给了拂朗亚兰达一个更加热烈的拥抱。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窒息而死,请松开你的手。”拂朗亚兰达艰难地从赵杰怀里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赵杰松手,四人一同大笑,只是,每个人的眼睛中却不觉都有泪光闪动。

    炮击刚完,哨骑队长张行猛一声长喝,全体李啸军骑兵立刻跟着他,猛冲到那些犹在发愣的敌兵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全体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可饶尔等一条狗命!如有抗拒,格杀勿论!”张行猛的暴喝,有如响雷般,在每个失去主心骨的敌兵耳边炸响。

    陈为果郝长泽之部,总共700多人的敌兵,闻得这声雷霆怒吼,皆立刻弃了兵器,跪地哀声求饶。

    此时,全体枪兵与辅兵皆一拥而上,将这些跪地求饶的敌军捆了个结实,同时又赶紧给那些一众家属与工匠松绑。

    张行猛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行至李啸身边,低声问道:“大人,要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李啸脸上黑沉如铁,他语气冰冷地低喝道:“这些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全部罚作苦役,以三年为期,表现好者三年后释放,若表现不好,哼,那就做苦役到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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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李啸下马,快步来到已松绑的李长材,李忠文等人面前,一脸愧疚之色。

    “李啸来迟,各位受苦了。”

    “李大人何出此言,我等未能守住马耆山,让陈为果等贼夺去大人基业,实在惶愧得紧。”李忠文叹息回道。

    李长材抬起头,简略地叹息着说了马耆山被夺的经过。

    原来,自从郝长泽率众从登州回来后,王铭世便定下了夺占马耆山的计划。左千户所副千户陈为果和家丁队长郝长泽共起800军兵,在叛徒郑平的带领下,全力攻打马耆山。马耆山总共只有50多名留守士兵,杀死杀伤近百名敌兵后,因敌兵人数太多,坚持了一天终于不敌,最终全军覆没,马耆山全体留守人员皆成俘虏。

    “郑平?可是当日跟随上官云杰的那个病汉?”李啸惊疑而问。

    “正是此人。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因带陈为果等人成功夺取马耆山,颇受王铭世看重,现在应该和王铭世一起在安东卫城内。”一旁的常正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狗东西,当日他与上官云杰一同前来之时,生了重病,还是我军出钱给他看好的病,却没想到,这家伙竟暗中投了王铭世,欲拿我马耆山基业和全军将士性命来换自已的荣华富贵,此人着实可恨!”付铁也恨恨地补充道。

    “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此人背叛恩主,出卖我军,我李啸,必杀此人,为保卫马耆山战死的军兵报仇!”李啸一拳砸在旁边的一块山石上,一脸坚毅决然。

    “禀大人,陈为果攻山之时,我已命人将库内大部分的粮草银钱绸缎转移。陈为果那厮所得无几,虽痛打余等以求贮藏之处,但我等终未将藏埋之处告诉他。”李长材血痕斑斑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先生苦心筹谋,李啸由衷感激。各位放心,保卫马耆山的战亡受伤人员,李啸都会加以抚恤。我军这次回来,一定会把马耆山建设得更好,还望诸位好生协助。”李啸凝视着李长材一身的伤痕,脸上是满满的感动与痛惜。

    随后,李啸安排全军在仙女峰上的营房休息,各名家属和工匠也由李长材,常正等安排住宿。等安顿事宜忙完后,李啸召集各位主要将领和负责人,同入狮子峰上的议事大厅,商议规划大计。

    全体与会人员为:哨骑队长张行猛,哨骑队副队长胡大能,枪兵哨长雷傲,突骑队长上官云杰,护骑队长黄策,火器总头赵杰,后勤队长刘扬壮,军前赞画李长材、文化教习李忠文,枪兵副哨长常正,盾兵副哨长付铁,铁场总头颜均。

    李啸坐在上座,望着熟悉的景物,望着下面分两排而坐的将领与人材,心下颇为感慨。

    三个月前的李啸,身为署总旗的微末官身,带着一百五十多名战兵,意气昂扬地前往登州打击叛军。而现在,他已升为从三品指挥同知,带着一千多名战兵辅兵而回,睹物思旧,颇有物似人非之感。

    现在,马耆山重归已手,下一步,如何将其建设好,该是重中之重了。

    李啸让后勤队长刘扬壮宣布刚刚统计的结果。

    现在李啸全军总共有盾兵172人,枪兵428人,哨骑队34人,突骑队45人,护骑队18人,横行队93人,火炮部队152人,火铳兵308人,辅兵812人,后勤队152人,医疗队20人。另有家属2120人,工匠321人。

    加上马耆山保存的钱粮物质,全军积储为:黄金1580两,银子198000两,绸缎2230匹,粮草8760石,各类盔甲10620件,刀枪剑盾之类7950件。

    刘扬壮报告完毕后,李啸问他:“从出征登州到现在夺回马耆山,我军总共伤亡人数是多少?”

    刘扬壮拱手说道:“禀同知大人,总共战死813人,伤兵累计1132人,有多人多次受伤,还有受伤恢复后,却在下次战斗中战死的军兵。”

    李啸长叹了一口气:“我军有功必赏,这些都是为我军尽忠的将士,一定要仔细算好军功,不可出差错。你下去后,再与李长材和李忠文两位先核对一遍,确保每名军兵都能得到该有的抚恤与奖励。”

    “是,我等会便和两位先生仔细核算,绝不会冷了将士们之心。”刘扬壮拱手退下。

    李啸接着下令,所有兵种缺额,接下来皆须补充。补充顺序按部队精锐程度先后进行,并要求,以后每次征战之后,军种补充皆要以下列要求为准则。

    骑兵补充准则为,首先补充护骑队,人员从突骑队或哨骑队中补充。然后补充哨骑,人员从突骑队中补充,最后补充突骑队,从现有辅兵中招收,如无合适人选,待下次招收流民时,再做补充。

    骑兵补充完成,再开始补充步兵。

    步兵补充准则为,首先补充横行队,人员从枪兵队中挑选。随后补充枪兵,人员从辅兵中挑选。最后补充盾兵,待枪兵从辅兵中选完后,再从中选人。

    步兵补充完成,再开始补充火器部队,同样是从辅兵中选人。鉴于火器部队一直没有人员损耗,故这次没有人员补入。

    所有战斗部队补充完毕后,后勤队与医疗队最后补入人员。同样,因为没有人员伤亡,两队皆无人员补入。

    另外,李啸要求,从今之后,各军种补充人员,优先补充恢复好的伤兵。若不能胜任战斗要求的伤残兵员,则优先补入后勤队或医疗队。

    李啸脸上带着同情之色,缓缓而道:“现在,我军要成立荣养院,给伤残程度过重,以至丧失了劳动能力与生活自理能力的军兵,一个环境很好得以安身养命的场所。荣养院的一切开支,由我军负责,不用伤残的军兵再花一文钱。我要让将士们知道,在我军中,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为我军尽忠的兄弟,我要让他们死有所抚,生有所养,绝对不用为自已的未来担忧。成立荣养院这件事,由李长材与常正共同负责。”

    李长材与常正一齐起身领命,李长材忽然又想到什么,连忙问道:“现在我军的战亡将士的骨灰盒,现在亦需妥善安置吧?”

    李啸点头说道:“我亦有此意,可在马耆山的中峰马鬃峰下,依山建成一个烈士陵园,今后如有将士阵亡,皆入陵园安葬,此陵园我派15名伤残军兵管理,每日打扫,四时致祭。另外,在陵园之前,建立一座忠烈祠,我另派4名伤残军兵管理,将战亡将士们的牌位,依阵亡时间,妥善安放,每日间燃香祭奠,供以花果,以慰忠魂。修建忠烈祠这件事,亦由你和常正负责吧。”

    李长材拱手向李啸言道:“李大人考量如此仔细,让忠魂得祭,血食不辍,我为战死的军兵谢过李大人。”

    李长材说完,常正赶紧说道:“禀大人,我军有军兵2234人,另有家属与工匠近2500人需安置,而现在马耆山刚经战乱,现有的军兵营房只住得数2百多人,家属草棚亦住得数百人,所缺的房间与草棚极多。现在天气寒冷,安置问题,需得紧急处置。”

    李啸点头说道:“常正你说得很对,妥善安顿全军将士和家属工匠,是我军得以保护稳定的根本。这样吧,我另派李忠文与付铁协助你们,你们4人由李长材为总负责人。尽力从周边城镇多多招揽泥水匠,以增建营房与草棚,务必尽早让全军早日安顿好,所需费用,建成之后一并报于我。”

    李长材,李忠文,常正,付铁四人一起向李啸拱手致礼:“我等定不负李大人之托。”

    他们四人落座后,铁场总头颜均一脸愧色地站起来,向李啸跪地拱手:“颜均无能,有负大人之托,铁场刚刚建成,还未投产,便被陈为果那厮派人彻底捣毁。徒费了大人许多银两,请大人责罚在下。”

    一旁的李长材也赶紧起身,向李啸长叹着说道:“铁场建了一座高炉,一个选矿场,一个木炭场,共花了2300两银子,现在,只剩一片废墟了。”

    李啸心下暗恨,这狗入的陈为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啊。不过,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话语平静地说道:“颜总头,快快起身。此事与你关系不大,都是陈为果破坏所致。现在天气酷寒,铁场先不急于重建。等开春了,再作计较。”

    “谢李大人宽宥之恩。”颜均眼中含泪,一脸愧色地起身退回座位。

    颜均说完,上官云杰,缓缓起身,他双眼含泪,向李啸跪地请罪。

    “李大人,上官云杰管教家仆不力,竟让此人做出背叛我军带路袭占马耆山之事,上官云杰深感愧疚,无以解释。请大人免去我突骑队长之职,再做惩处,以儆效尤!”

    上官云杰深伏于地,此时,整个议事大厅一片寂静,连掉了根针,都听得到。

    李啸迅速地环视了下面的将领一圈,发现他们正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已。

    李啸看得懂他们的眼神,他站起来,走到上官云杰身边,亲手将他扶起。

    “此事,我已了解清楚,皆是郑平贪慕荣华,背主投贼,与云杰你没任何关系。你不必自责,好生在我军效力才是。”

    “在下日后若发现郑平这小人,定斩此人之头,以报李大人知遇信任之恩!”上官云杰脸上泛红,双眼泪光闪烁。

    李啸又宽慰了他几句,让他退下。这时,张行猛从座位上弹地站起,大声说道:“同知大人,现在我军虽已夺回马耆山,但那王铭世犹自龟缩在安东卫城。此人如此苦心设计要消灭我军,实实可恨得紧!大人,我军不能就这么把他放过了啊。”

    “对啊,大人,此人若不除,恐生后患。”一旁的枪兵哨长雷傲一脸急切。

    “王铭世残兵剩将,估计只想在安东卫城中龟守,且待我火炮部队,将那安东卫城墙轰个稀烂,定可顺利拿下安东卫城!”火器总头赵杰咬牙拱手向李啸言道。

    “在下愿披坚执锐,率突骑队为全军前驱。“上官云杰昂然起身,拱手大喊。

    “李大人,还是让我护骑队打先锋吧,我护骑队中皆军中至勇精锐之士,定当直进安东卫城,活捉王铭世!”黄策跳了出来,双眼之中,全是期盼之色,语气也比上面的几位更加急切。

    “很好!各位能有这般想法,我李啸心下甚是欣喜。我送各位一句话,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今天全军将士在马耆山驻扎歇息,明天天亮后,全军出动,彻底将那苟延残喘的王铭世,消灭于安东卫城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攻占安东卫城

    会议完毕后,众将自去。这时,李啸让胡大能去把黎应笙的妻子田氏与儿子黎星文请过来叙话。

    田氏带着孩子,怯怯地进得议事大厅,李啸连忙招呼她落座,田氏向李啸致了个万福,方小心地坐了半个椅子。

    李啸向正躲在母亲身后四处张望的黎星文展露了一个和气的微笑,没想到这六七岁大的孩子一见他的笑容,却惊恐地将头埋入田氏怀中。

    “禀大人,孩子生性内向胆小,这几日又被贼兵殴打恐吓,对生人害怕得紧。”田氏言语极微弱,这句话说完,两颗珠泪已是潸然而落。

    李啸心头突然一阵莫名的难过。

    失去作为顶梁柱的丈夫,这对可怜的母子在这样险恶的乱世中,生存该会多么艰难。

    “夫人请放心,我已答应过黎大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你母子二人,且在马耆山捱过几日,等我军攻下安东卫城,便安排你们回左千户府入住。”李啸言语真挚地说道。

    没想到李啸说完,田氏便掩面哭泣起来。

    李啸一时怔然,不知道自已说错了什么,让她如此伤心。

    旁边的胡大能沉声插言:“大人有所不知,陈为果那厮,当日将田夫人与黎星文捉来之后,便将左千户府洗劫一空。当天晚上,更派人悄然纵火焚府,以免自已的行径被人发现,现在的左千户府已成一片废墟,安可容身啊。”

    “哦,竟是如此。”

    “大人,奴家现在身若孤萍,无所依系,只求大人能在这马耆山上,给我们母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便是极为感激了。”田氏低头哽咽言道。

    一旁的胡大能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粗豪的汉子,眼角似亦有泪花闪动。

    “夫人莫哭,我自会好生安排你母子二人,你不必担心。”李啸的话语,温和而充满了同情。

    李啸又安慰了田氏几句,又摸了摸黎星文的脑袋,便让胡大能带她们先下去休息,告诉她们等会便给她们安排房间。

    田氏致谢离去后,李啸独自一人,沉默静坐良久。

    当是黄昏,李啸全军欢宴,李啸挨桌去给各人敬酒。经过一桌时,李啸看到一个壮胖汉子,傻呵呵地笑着,端着酒碗向自已回敬。

    “大,大人,我,我刘喜,敬,敬你。”胖汉一脸憨笑,酒碗向李啸轻碰了一下,便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李啸心下一惊,这不是当日那个傻汉刘喜么。

    坐在他旁边的付铁笑着站了起来:“大人,当日保卫马耆山之战,刘喜一人格杀了三名敌兵,被敌兵枪棍打中脑袋击晕后,方被陈为果的贼兵俘虏。我看,这刘喜虽外表憨痴,却亦是端的一条好汉!”

    李啸望着对着自已嘿嘿傻笑的刘喜,想起这个现在的优秀盾兵,当日去十方镇招他当兵时却是多么可怜的模样,一时心下无尽感慨。

    李啸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鼓励了他几句,随后,亦是一仰脖,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李啸看见,刘喜嘿嘿傻笑的脸上,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宴席散后,李啸安排,现有的房间,优先安排老人孩童与受伤军兵入住。草棚中,则安排家属与工匠们入住,其他明天要参战的军兵,则皆住于帐篷之中,一些没有草棚可住的家属与工匠,也尽可能地挤在其中休息。

    李啸与其他军兵一样,睡在帐篷之中。原本安排给他的单独房间,让李啸让给了田氏母子。

    这间小巧而精致的房间中,架着熊熊的炭火,里面摆着一张大床,上面铺着厚实的棉被。坐在床边的田氏,搂着孩子,听着外面寒风呼啸,心下莫名的欢喜与感动。

    “娘,真暖和。好些日子没睡过这么好的房间了。我看过,外面这么多人,好象只有我们住这样的好房间呢。”吃得饱饱的黎星文舔着嘴上残留的油星,靠在母亲怀里说道。

    “这都是李大人的安排,他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孩子,你父亲当日说他是个可靠有信之人,真真没有看错。”田氏搂着孩子,一脸庆幸之色。

    李啸静静地坐在帐蓬中的一把椅子上,心里犹在想着明天进攻安东卫城的战斗安排。

    卓那希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见到李啸发呆的模样,不觉一笑,随手拧好毛巾递给他。

    李啸拿过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

    “大人心肠真好,竟将房间让于这对母子,自已却住这冷冰冰的帐篷。”卓那希接过李啸递回的毛巾,微笑着说道。

    李啸回给她一个亲切的笑容:“承人一诺,必守终生。这是我李啸的做人准则。”

    卓那希美丽的眼眸中,里面似乎有亮光跳了两下,她喃喃地说道:“大人,能跟随你这样人品正直重情重义的人,卓那希真的很高兴,很开心。”

    李啸也笑了,却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卓那希拧干毛巾,将犹热的洗脸水倒入一个木桶中,让李啸脱去鞋袜,然后帮他泡脚按摩。

    卓那希捏脚的力道极好,脚上传来的一道道酥麻适意的过电之感,让李啸颇为享受,他惬意地闭上眼睛。

    “好舒服,谢谢你。”

    卓那希没有回答他,只是更加用心地帮他捏脚按摩,最后,帮他细细地擦干。

    提桶离去的卓那希,给犹自闭目沉思的李啸脸上,印上了一个轻轻的吻。

    脸上感觉她红唇的热度,李啸猛然睁眼,却见卓那希正快步离开。

    李啸默然凝视着她掀开帐门离去,双眼之中,神情复杂莫名。

    次日天亮,空中彤云满布,寒风呼啸,全军饭毕后,竟开始下雪了。

    李啸一声令下,铁流滚滚,由200盾兵,500枪兵、100横行队,40哨骑,50突骑,20护骑,308名火铳兵,152名炮兵,100人的后勤队,20人医疗队组成的浩荡队伍,顶着开始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严整有序地向安东卫城进发。

    马耆山上,只留有补充各军种后剩余的692名辅兵和52名后勤队留守。

    全军行进了五个多时辰后,一路顺利抵达安东卫城,未遇到任何抵抗。

    望着在风雪中矗立的偌大安东卫城,李啸想到这座繁华城池,可能就要在战火中变成一片废墟,心下一阵黯然。

    李啸让全军摆开攻击阵型之际,让方胜带着几个骑兵前去叫喊,让城中守兵速速投降,以免受战火屠戮。

    方胜率一众骑兵,绕着城池大声喝喊奔行一圈,城中却没有任何动静,方胜颇为奇怪的是,城墙上竟然也一个守兵都没有。

    莫非,敌人在搞空城计?

    方胜心下大疑,连忙回禀李啸。

    李啸大怒,随即下令攻城,红夷炮手们正冒风雪,吱呀推动大炮调整方位,测距瞄准,随后,四门红夷大炮响了三门,一门因雪天火药受潮未能打响。

    三枚乌黑滚烫的炮弹呼啸着狠狠地砸在安东卫北面城墙上,砸出三个巨大的凹坑和蛛网般密布的裂缝。

    李啸下令,重新装弹轰击,谁知此时,安东卫三座城门,北门武胜门,西门长捷门,东门厚德门皆一同大开,从北门武胜门中涌出四百多名没有带任何武器的敌兵。

    “大人,大人,别开炮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李啸透过飘飞的雪花,可以清楚地看到,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正四品武官常服的人,嘴中大叫投降,手中高举一面白旗拼命摇动,后面一人手中则拿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另有两个敌兵,一同紧紧地绑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

    李啸向一旁的张行猛使了个眼色,张行猛会意,立刻率全部骑兵冲过去,将这队敌兵包夹在中间,押着他们向李啸走来。

    为首的一人在离李啸十步开外,便立刻跪于地上,连连磕头:“同知大人饶命,小人高怀恩乃是安东卫城指挥佥事,现率部起义,已斩杀了王铭世的留守亲将许然,现献许然头颅给大人。求大人开恩,饶得我们与全城百姓性命。”

    高怀恩言毕,愈发磕头如捣蒜。

    李啸接过张行猛递交过来的许然头颅,略看了一看,便掷还给张行猛。随后他双眉紧皱,厉声喝问:“你是说,那王铭世已弃城而逃?”

    “禀大人,王铭世前日夜晚逃回安东卫城后,安排亲将许然守城,他自已却连夜收拾大批金银细软,率领一队亲信家丁,出东门而逃,不知所往。”

    张行猛将那个许然的头颅狠狠贯在地上,恨恨地骂道:“这贼厮鸟,逃得倒是挺快,总有一天,爷爷我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李啸面无表情,对高怀恩喝道:“既如此,你起来说话,尔等性命我权且饶过。”

    高怀恩闻言大喜,又连连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后,方弹地而起,随即指着不远处被紧紧捆住的一人,大声说道:“李大人,此人便是贵军叛逃至王铭世处的郑平,现亦被我擒得,交于贵军处理。”

    高怀恩言毕,一声冷喝:“带上来!”

    一脸惊惶恐惧的郑平,跪在地上,有如一条死狗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旁的张行猛大喝道:“抬起头来!”郑平不动,张行猛心下一气,飞起一脚踹在他脸上,郑平一声惨嚎,一口鲜血带着几颗牙齿飞迸而出。

    “李大人!小的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带着陈为果他们攻下马耆山,实在是愚蠢之极,求大人饶命啊。”郑平捂脸哀叫。

    李啸冷笑道:“郑平,想不我当日出钱给你治病,却治出一个白眼狼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若饶你,如何向那些死去的将士交代!”

    李啸言语刚落,突骑队长上官云杰从一旁冲了出来,刷地抽出腰间的骑刀,直直地搁在郑平脖子上,眼泪却刷地流了下来。

    “郑平,当日你不顾生死从蓟镇给我报信,让我得以脱逃,我对你由衷感激。我真没想到,我这一去登州,你竟会投靠王铭世,做出这样吃里扒外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少主!事到如今,我直说了罢!我之所以投靠王铭世,亦是为少主考虑啊。当时,我在想,这马耆山条件艰苦,少主你若能投王铭世这样的安东卫指挥使,自然前程与出路,都比在只是一个小小总旗的李啸手下要光明广阔得多。可叹小的还未来得及拉拢少主,那王铭世却已被李啸打跑,小的悔之何及!”

    “住口!你带人攻打马耆山,杀害那么多留守军兵,分明是你为了功名利禄而不择手段,还敢说是为了我的前程,真真无耻之尤!郑平,不必再说了,你之罪恶无可饶恕,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亲自送你上路吧。”上官云杰说话,高高地举起骑刀,顿时又是潸然泪下。

    “少主!保重。。。。。。”郑平颤声言毕,平静地趴伏于地。

    “嚓!”一道雪亮冰冷的刀光闪过,郑平的脑袋迅速滚落到不远的地方,颈腔中的鲜血喷出数米之远。

    上官云杰扔刀于地,跪地嚎啕大哭。

    李啸缓缓走了过去,拍拍上官云杰的肩膀,柔声言道:“郑平已为自已的罪恶偿了命,就由云杰你将他好好安葬了吧。”

    “多谢大人!”

    李啸重新上马,对全军喝喊道:“全军入城,出榜安民,有敢犯军纪抢掠骚扰百姓者,杀无赦!”

    李啸全军入城,军纪肃然,秋毫无犯,民心大悦。

    后千户贾彬与左路千户韩佑残部,亦皆已随王铭世逃亡,两处的千户府,皆已搬运一空。

    在高怀恩指点下,李啸在城中搜得王铭世藏于府库之中,未来得及带走的银子23000两,粮草3560多石,各类盔甲3000多件,刀剑弓枪等各类武器5000多件。

    李啸心下大喜,随即命令后勤队将全部银两粮草武器盔甲一齐运往马耆山。

    不多时,竟有碑廓百户所的百户官苏福,试百户郭虎,家丁头目王大目等人前来拜见,原来,他们当时都被王铭世的坚壁清野政策,强令他们带着碑廓百户所的全体百姓,迁至安东卫城落脚。

    得见故人,李啸与苏福等人皆感慨不已,自是长久叙话不提。

    送走苏福等人,李啸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指挥使府中发呆,脑海中只在想一件事情,这个王铭世,会逃到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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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铭世的下场

    李啸不知道,已换了一身平民服装的王铭世,此时正坐在一条福船上,急急地向东北方向而去。

    他在连夜逃出安东卫城后,先后派了多名家丁去联系安东卫水师。在城外一个隐蔽的地方等了一天后,终于一个家丁喜孜孜地回来禀告,说已联系上了安东卫水师将领席宁志的一条福船。

    王铭世大喜,立刻带着家眷、家丁、亲随总共一百多人上了船,包括随身所带的2000两黄金,五万多两银子等贵重物品,皆在这条福船的统领席宁志的热情协助下,顺利地搬到了船上。

    上得船来的王铭世,看到精瘦黝黑,长着一双老鼠般细小精细的眼睛的席宁志,正忙前忙后安顿人员与物品,一时极为感动,不由得心下暗叹,这个外貌看上去有点猥琐的席宁志,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倒是个颇为忠心之人,我派人去联系那么多安东卫的水师将领,竟然只有此人前来,着实让人唏嘘。日后我若夺回安东卫,定当重用此人。

    王铭世随即又想到,前日自已连夜逃回安东卫后,手下来报,那登州来的王子敬与李化鲸早已趁夜潜逃。这两个无耻小人,一个劲地鼓动自已除掉李啸,现在见自已损兵折将,大势已去,竟然先脚底抹油溜了,实在是可恶至极。

    王铭世想到这里,恨恨地一跺脚,似乎想把这两个小人彻底踩扁,才能出心中的恶气。

    王铭世打算前往登州找刘泽清。只要刘泽清愿意出兵帮他夺回安东卫,哪怕要花掉所带的大半的财货,他王铭世也心甘情愿。

    哼。我若夺回安东卫,定要将李啸凌迟处死方解我恨,王铭世咬牙切齿地想。

    此时,家眷与家丁都在船舱休息,王铭世独自一人走上船舷处,观看海景。

    船开了不久,王铭世突然看到席宁志正带着几个亲兵笑嘻嘻地向他走来。

    王铭世正要回给他一个同样亲切的笑容。谁知席宁志脸色一变,将手一挥,口中大喝了一声:“拿下!”

    几个亲兵立刻冲上去。将王铭世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

    “放开我!席宁志,你这个混蛋,想造反吗?”

    他手指王铭世大声喝骂,一个亲兵怒骂着一拳挥击在他右脸上。王铭世立刻口鼻流血。只剩低声哼哼。

    席宁志回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随后低声向一个亲兵问道:“其他人可都控制好了?。”

    “禀大人,全都已被马总头的兵将拿下,捆得牢实着呢。”

    “很好,请马总头出来吧。”席宁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李啸军水师总头马屿从船舱中昂然走了出来,席宁志一脸恭敬地向他做了个迎请的姿势,马屿亲切地拍了拍席宁志的肩膀,席宁志一脸的笑容顿时如花一般灿烂。

    “可恶。原来席宁志你这吃里扒外的混蛋,早已勾结了李啸。今日竟然来赚我!”王铭世瞬间都明白了,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席宁志飞起一脚,踢在王铭世脸上,王铭世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夹着几颗牙齿飞迸而出。

    “狗东西,你他娘的要去死了,还要咱们给你垫背不成?你可知道,安东卫水师其它船只皆已被马总头击沉,只有我心思活泛阵前起义投降了马总头,方能得如此礼遇。识时务者为俊杰,唉,这不是你王大人一向爱说的话么?”席宁志纵声大笑。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王铭世,定定地望着脸上带着莫名冷笑的马屿,最终缓缓说道:“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马屿冷笑道:“那就不是我马屿说了算了,看李同知大人如何发落你吧。”

    王铭世一脸懊恨地闭上了眼睛。

    当李啸接到马屿派入送来的紧急奏报,说王铭世已被抓获,不由得放声大笑。

    这个可恶卑鄙,暗害自已与黎应笙的王铭世,现在终于落在自已手中了,真是天道好还,因果昭彰啊。

    当天下午,马屿亲自将王铭世押来,将其带到现在李啸暂住的安东卫指挥使府上。

    王铭世见到李啸,面色死灰,却犹自强硬地将头扭在一边。

    李啸身边的护骑队长黄策,恼怒地飞起一脚,踢在王铭世膝弯之处,王铭世惨叫倒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啸的话语冰冷而平静,就象窗外风停雪住的天气。

    “我后悔不该听那王子敬与李化鲸之言。”一脸凝固血块的王铭世,缓缓言道。

    随后,在王铭世断断续续地低声诉说中,李啸才知道了朱大典与刘泽清的驱虎吞狼借刀杀人的恶毒阴谋。

    “李啸,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费尽心机要杀你吧?”王铭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李啸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比我强,日后前程仕途一定会远在我之上。而我,不想成为你的垫脚石。”王铭世的脸上,笑容越发诡异,却夹杂着一丝悲凉。

    “我听说,鞋子再好看,也只能穿在脚上,帽子再破旧,也一定要戴在头上,绝对不能冠履倒置。李啸你晋升得如此之快,20岁年纪就已成指挥同知,实在让人刮目。可想而知,这安东卫指挥使的位置,就算王子敬李化鲸他们不来挑拔,我也知道,最多再过几年,这安东卫指挥使的位置,非你莫属。”王铭世说到这里,缓缓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别无选择。若非人图我,便需我图人。如果不趁着你基业未稳,将你彻底消灭,那么我王铭世想世袭据有安东卫的想法,是注定要落空的。”王铭世仰头长叹。

    “李啸,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的武艺与智谋,这才是在乱世中纵横的根本。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智谋与勇力,何必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你和黎应笙!我王铭世难道是天生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人吗!如果不是为了保住这祖传的安东卫指挥使一职,我也实在没必要对你们下狠手,只恨形势比人强,开弓没有回头箭,奈何奈何!”王铭世被打得青肿的眼睛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李啸,我最后说一句,你这样的人,注定不是池中物。我相信,这偌大的安东卫,也决容不下你的野心与抱负。当然,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王铭世低下头去,声音低沉而落寞。

    厅堂之中,一阵无声的沉默。

    李啸脸上是满满的凝重之色,他紧咬着牙关,平静得有如一座雕塑。

    “李啸,我有个请求。”王铭世低低地说道。

    “你说。”

    “虽然我曾加害你与黎应笙,但与我的家人和一众家丁无关,我希望李啸你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王铭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良久的沉默,李啸缓缓说道:“首恶必究,余从不问。我答应你。”

    “多谢。”

    王铭世缓缓站起,向着家人被关押的地方拜了一拜。随后,他大喊一声,一头朝墙上撞去,只听得 “啵”的一声爆响,王铭世的脑袋象个西瓜一般爆裂开来,喷溅的鲜血与粉色的脑浆糊了满满一墙。

    王铭世的尸体顺着墙缓缓滑落,最后,无声地倒下。

    望着犹在微微抽搐的王铭世的尸体,李啸突然有种极其疲乏的感觉,一种莫名烦躁的情绪弥漫在他的心间。

    为什么?为什么自已替黎应笙与牺牲的军士们报了仇,心情却反而更加沉重?

    李啸无法回答自已,他很想把这种压抑的心绪发泄出去,最终,却只是从嘴边冰冷地吐出一句话:“释放他的家属,让他们好好将他埋葬了吧。”

    当天夜里,明亮的月色映照雪后的大地。卫指挥使府中,李啸将一封写好的信件郑重地交给哨骑甲长方胜。

    “方胜,此信切关我军未来,万不可出了差错。”李啸表情严肃地对方胜说道。

    “大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亲手将此信交给高监军。”方胜小心地将信件揣进怀中,向李啸拱手说道。

    在李啸关切的眼神中,方胜又仔细地检查了下,马后绑系的内装5000两雪花纹银的银箱是否牢固。

    “驾!”

    向李啸拱手道别后,方胜拔转马头,率着20人的一众哨骑,向登州方向疾驰而去。

    谢谢小小革命军兄弟的打赏,感谢兄弟的一路支持。各位读者多来点推荐与收藏吧,让作者多点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非,李啸欲反?(二更)

    第二天,李啸率领全军回返马耆山。

    后勤队队员喜笑颜开,他们的板车几乎辆辆满载,上面堆积累叠地装着黄金2000两,银子88000两,粮草11560多石,各类盔甲3000多件,刀剑弓枪等各类武器5000多件。

    其中有从王铭世处缴获的物资,还有就是王大能带人从黎应笙告知的位置中,找到左千户所多年积伫的20000两银子与8000石粮草。

    白茫茫一片的空旷大地上,李啸全军有如一条黑色蜿蜒的长蛇般,向着马耆山默默行进。在队伍最前头亲自领路的李啸,一脸严肃深毅,双眼之中,却似有淡淡的哀伤之色。马蹄得得,军旅无声,唯有料峭寒风将他红艳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更显落寞而萧索。

    李啸临行前,安排指挥佥事高怀恩与原碑廓百户所正百户苏福共同暂时代管安东卫城,两人自是诺诺领命。随后,李啸留了丁戊两队枪兵留在安东卫城中,并对丁队代理队长李铉与戊队队长康虎反复叮嘱,要他们一定要管理好安东卫城的治安与秩序,两名队长皆慨然应诺。

    马屿的水师,李啸则让他们暂停在安东卫水师港口之中,等待新的命令。

    默然行进的李啸,眼神平静而复杂地眺望北方,将安东卫搅得天翻地覆的他,只能默默等待未知的命运。

    如同李啸所料想的那样,五天后。顶风冒雪昼夜兼程的王子敬与李化鲸,向正在一起议事的山东巡抚朱大典和副总兵刘泽清,报告了李啸已经造反。并击杀王铭世,夺占了安东卫城之惊天大事。

    王子敬与李化鲸退下后,朱大典与刘泽清两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好个李啸,以一击十,竟能大破王铭世与徐州卫的四面合击!如此将才,实出吾等所料。”朱大典跌坐凳上。慨然而叹。

    “朱大人,你如何灭已之威风,长敌之志气!那李啸兴兵作乱。斩杀上官,如此罪恶滔天,我等须即刻发兵,将此恶贼彻底铲除。方是最最要紧。”刘泽清握紧拳头。咬牙说道。

    “鹤州,发兵安东卫之事,万不可轻动。现在虽然孔有德部已退回登州,但我军终未得对其造成重大杀伤,皇上与朝廷对咱们极不满意。若再安东卫再出来一个孔有德,局势复将糜烂至何种程度,就算你我终得铲灭李啸,亦难逃失察大罪!”朱大典沉重地叹息。

    “那该怎么办?难道放任李啸如此猖狂作乱不成?若山东各卫所人人起而效尤。则山东之地,只恐再无宁日!”刘泽清恨恨而叹。

    “名不正。则言不顺。待我将李啸反逆作乱,斩杀上官之事,一一禀奏皇上。若皇上亦欲剿灭此人,则我等出师有名,那时,再出兵灭了李啸不迟。”朱大典冷冷而道,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朱大典正在挥毫疾书奏章之际,监军高起潜一手中掂着李啸的信件,一手轻拍着那装着5000两雪花纹银的银箱,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那个李啸军哨骑甲长方胜热切而哀求的眼神仿佛还在自已眼前跳动。

    “高大人,我军方回安东卫,便被原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设伏围杀,幸得李大人用兵如神,消灭了王铭世四面合围的敌兵。我军在混战中斩了王铭世,实属无奈。现有李大人亲笔书信在此,请大人为我军主持公道啊!李大人另有些微银两奉上,但求高大人看在李大人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为我军仗义执言,以使我军免遭小人暗害为盼!”

    一身汗臭的方胜言毕,形容悲切,长跪于地。

    好个李啸,方回安东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家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高起潜抑制住内心的惊惶,对方胜几番相劝,并一再强调自已会禀公办理此事,方胜才起身告辞,退出帐外。

    不知不觉,高起潜已然呆坐了近一个小时。

    高起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下烦躁,他对旁边的小太监唤道:“速叫我义儿三桂入帐议事。”

    很快,吴三桂来到帐中,高起潜立刻简略地向他讲述了李啸之事。

    吴三桂同样一脸惊讶,他仔细看过高起潜递过来的李啸书信后,习惯性地抚摸自已鼻子上的那道伤口,陷入深思之中。

    “吾儿,事已至此,为父当如何处理,你可有甚想法?”高起潜在椅子上烦躁地扭了扭身子。

    “义父,孩儿觉得,此事需得紧急向朝廷奏报,万万不可拖迟延误,恐致生变。”吴三桂皱眉答道。

    “你觉得,这李啸,会不会是想要造反?”高起潜目光灼灼,声音极低。

    吴三桂眉头皱得更紧,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孩儿与李啸多有交流,我观此人,心志远大,绝非池中之物。但其志虑忠纯,人品正直,打击叛军亦出了死力,实不象是忘恩负义阴谋造反之辈。”

    “唉,既如此,我便直言向皇上禀报,对了,这封李啸的亲笔书信,我也一同上奏给皇上。等待圣上裁决吧。”高起潜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义父,我觉得,除了要奏明皇上外,义父还需另写一封书信给一人述报此事。”吴三桂赶紧说道。

    “此人是谁?”

    “温体仁,温大人。”

    “哦。。。。。。”

    三天后,首辅周延儒呆坐在书案旁,这个外表儒雅君子风流的状元首辅,脸上是密布交织的焦虑与不安。

    书案上,散乱地摆着朱大典的六百里加急的奏报。

    朱大典在奏章呈报的事情,有如一枚大锤,狠狠地敲击周延儒早已衰弱不堪的神经。

    “。。。。。。贼子李啸,原安东卫一卑贱小卒,乘时得运,骤得高位。贼子胸藏虎狼贪残之心,腹怀狂悖恣肆之意,背负皇恩,私谋作乱。近日已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破其军,夺其地,反逆之意明矣。此贼若不早除,定致遗祸无穷,唯请圣上明察之。。。。。。”

    周延儒定定地望着雕花窗棂出神,他突然感觉极其疲累满心悲凉,山东战事已历两年,糜烂至今,叛军尚不知何日方可剿灭,现在这个李啸也来谋反,这山东的局势,还能收拾吗?

    看来,自已最终是逃不过从首辅的位置上下来的命运了。

    周延儒呆坐良久,最终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揣上朱大典的奏章,有如机械人一般,一步一步向皇宫挪去。

    东暖阁中,一只拳头狠狠地敲在一张楠木雕龙桌案上。

    案上的茶杯惊跳而起,茶水四溅,将桌案的摊开的奏章洇得精湿。

    旁边的曹化淳,王怀心等太监一脸惊惶,随即垂头而立,等待那熟悉的狂风暴雨来临。

    “你们!你们做得好啊!登州叛军未灭,安东卫又开始内乱,你们能不能让朕省省心!”崇祯皇帝一把抄起洇满茶水的奏章,狠狠地掼在地上。

    他年轻而憔悴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扭曲。

    “请陛下善保龙体,不可因怒伤身啊。”曹化淳颤抖着说了一句。

    “哼!”崇祯狠狠地咬了咬牙,跌坐在龙椅上。

    年轻的皇帝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一名忠君报国抗击叛军的优秀将领,回到安东卫后,竟会被他的顶头上司四面围杀?

    为什么作为顶头上司的王铭世,不为有这样的优秀下属而高兴,却要必除之而后快?

    高起潜的奏章中没有说明,而李啸的那封亲笔书信则说是王铭世妒贤嫉能,恐自已将来会取代他,而先下手为强。只是,事情真的是这么吗?

    最让皇帝感觉悲愤的是,这些人,竟然丝毫不以国事为重。现在叛军、流寇、鞑子已将大明折腾得奄奄一息,而自已这些地方将领,打击叛军不肯出力,却能如此你死我活的内斗厮杀!

    皇帝又是狠狠地一拳捶击在桌案上:“都在瞒朕!都在骗朕!李啸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一事,定然大有隐情!”

    一名小太监嗫嚅地向他禀报,说周延儒觐见。

    崇祯皇帝猛地想到,周延儒手上,定然有朱大典关于李啸事件的奏章,故连忙让人宣他入见。

    周延儒颤抖着将朱大典的奏章交了上去。

    不一会儿,朱大典的奏章,从年轻的皇帝手中无声地飘然而落。

    周延儒伏跪于地,身上冷汗涔涔。

    整个东暖阁有如死去般的寂静,掉根针都听得见。

    良久,一个凄凉的声音颤颤响起:“李啸,连你也要背叛朕么?!”

    昨天有事耽搁,今天双更为歉。还是求推荐与收藏,这是作者写作的动力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温体仁之策

    崇祯皇帝重新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禀皇上,那李啸方回安东卫,立足尚未稳固,若朝廷立发大军讨伐,必将李啸这跳梁之

    小丑,一扫而灭。”见皇帝一下子如此颓丧,伏跪于地的周延儒急忙讲述了自已的想法。

    他正欲往下讲,皇帝却厌恶地一挥手,周延儒立刻知趣地闭上了嘴。

    “讨伐!讨伐!山东已出了孔有德与耿仲明这样至今无法讨灭的反贼,难道还要再加上一个李啸吗?莫非还嫌乱得不够?朕对你们,实在失望透顶!”皇帝失声大吼,眼中是满满的失意与悲凉。

    一个小太监急急上前禀报:“陛下,礼部尚书温体仁求见。”

    “他来干什么?”

    “奴婢听说他是为安东卫李啸之事而来。”

    “哦,宣他入觐吧。”

    温体仁,字长卿,浙江乌程人,崇祯六年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

    温体仁入得殿来,一眼瞥见正伏跪于地的周延儒,嘴角不觉泛起轻蔑的浅笑。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温体仁跪地叩拜。

    “两位爱卿皆平身。”崇祯伸手虚扶了一下。

    “谢陛下。”周延儒温体仁一同站起,两人目光深刻地对视了一下,便分站两旁。

    “陛下,微臣特为安东卫李啸击杀上官一事而来。”温体仁略略整了下衣冠。字句清晰地拱手说道。

    “哦,长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崇祯努力让脸色表持平静。

    “微臣以为,李啸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一事,在未了解清楚之前,断不可对李啸大加征伐,以免寒了忠诚将士之心啊。”温体仁缓缓言道。

    崇祯沉默不语。

    “温大人,你难道不怕养虎为患,以致让此人再成为另一个孔有德吗?”周延儒毫不客气地咄咄相问。

    “周大人的意思。是要在事情未了解清楚之前,就要将李啸硬逼成孔有德第二吗?”温体仁毫不退让,双眼之中满是鄙视之情。

    “你。你简直一派胡言!”周延儒一时语塞,脸皮瞬间涨红。

    “周大人,那李啸在半个月之前,还在与登州叛军生死搏杀。并身先士卒斩杀巨寇李九成。受到陛下擢升奖慰。难道,你认为,这样忠勇之人,会在半个月后,就突然转身一变而成了阴谋作乱,杀官夺地的反逆分子吗?”温体仁冷冷说道。

    “长卿言之有理。”崇祯缓缓点头。

    温体仁向崇祯拱手说道: “陛下,良将难得而易失,山东局势如此糜烂。岂能让安东卫再生动乱,徒寒将士之心。再为浇油之势乎?以我观之,李啸击杀王铭世,定有其无奈之处,还望陛下派亲信之人,详细调查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崇祯点头沉吟,随后说道:“长卿之言,甚合我心。就着曹大伴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一同前往安东卫调查此事吧。“

    看着崇祯皇帝对温体仁一脸的欣赏之色,周延儒心下又嫉又恨,他赶紧拱手争急说道:“陛下,昔时孔子日:名位其顺,万事乃安。陛下万万不可轻纵此人啊,且不论李啸究竟有无道理,若下面的卫所皆如此效仿此人,以下反上,动辄兴兵作乱,后果恐不堪设想!”

    崇祯刚刚舒缓的脸色,瞬间又绷紧。

    “陛下,周大人此语,在下认为亦是道理。”温体仁也拱手说道。

    “哦,你倒替他说话,却是难得。”崇祯一时有些迷惑,反应不过来。

    “周大人之语,为老成谋国之言,防微杜渐以防效尤之举,却是必要的。只是,微臣以为,凡事在于变通,不可执于死理。”温体仁脸上泛起了一丝莫测的微笑。

    “长卿详细说来。”

    “臣以为,此事分两个结果,若调查后,确查得是李啸谋反,杀官夺地,则朝廷立派兵马加以讨伐。若李啸果真是被逼无奈,或如其信中所言,是王铭世妒贤嫉能先欲杀他,李啸不得不自卫的话,此事当另作别论。”

    “那若确是李啸被逼无奈而击杀了王铭世,此事复当如何处理?”崇祯紧接着问道。

    “陛下,若是如此,微臣之意为,对李啸不予征伐,但需对其出惩罚,绝不可让他因此而成为安东卫指挥使,以绝他人篡位之思。”温体仁眼中冷光闪烁。

    “哦,那敢问温大人,如何对李啸进行惩罚呢?不会是诉叱一顿吧。”周延儒斜了温体仁一眼,出言讽刺道。

    “禀陛下,微臣看过安东卫地形图,以日照城为界,南部富庶,田地丰饶,更有安东卫城这样的人烟稠密物阜繁华之大城。而在日照城以北,东至灵山卫夏河寨前所,西抵五莲县、莒南县之界,此处土地贫瘠,人口稀疏,多为乱石盐碱之地。臣意以为,可将安东卫以日照城为界,一分为二,将这贫瘠荒凉之地,交于李啸管理。”

    “长卿此法,釜底抽薪,遏其根本,倒颇得唐代抑制藩镇坐大的玄妙。”崇祯皇帝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禀陛下,古往今来,凡心怀不轨者,皆需手中握有壮盛之兵马,丰足之粮草。那李啸若至此地,一难养兵,二难屯田,臣说句谮越的话,纵其有安禄山之志,曹孟德之才,复能何为?”温体仁拱手言毕,眼中寒光闪烁。

    一旁的周延儒,一脸阴沉,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好!长卿妙策,大解朕忧。就如你所说去办吧。”崇祯皇帝脸上重现了舒心的笑容。

    “微臣谨遵圣谕!”

    一周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与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率一众锦衣卫与内官,风尘仆仆地赶至李啸军所在的安东卫马耆山。

    骆养性,为原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心性狠毒,手段残忍,史载其好敲碎犯人的牙齿为乐。上一任锦衣卫指挥田尔耕于崇祯元年倒台后,此人子承父位,掌得锦衣卫指挥使的大权。

    骆养性新娶了两房侧室,正在日日眠香卧玉的他,对于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离开京师,前往安东卫调查这个李啸,极不乐意。

    一路上,他紧绷着脸,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个不停。

    相比满心不情愿的骆养性,太监曹化淳倒没有太多抱怨,跟着崇祯这么多年了,他早已把崇祯事情,当成自已的事情一样看待。

    骆养性与曹化淳受到了李啸的热情接待。

    接风宴后,李啸给两人每人送了3000两雪花纹银,而且下面的锦衣卫与内官也各按官职大小送了银子之后,一直脸色紧绷的骆养性,脸上绽出了笑容。而曹化淳看向李啸的眼神,更是满满的欣赏之色。

    李啸一脸沉痛地简略地讲述完不得不击杀王铭世之事,正提出要带骆养性与曹化淳去看看碑廓百户所的战场,被骆养性与曹化淳一同拒绝。

    “不必了,骆某看得出来,李同知实乃正直之士,朝廷忠臣。那王铭世妒贤嫉能,暗害李同知,其死实为咎由自取。“骆养性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尖锐。

    “咱家亦是这般认为。李同知攻下安东卫城却军令严整,不曾扰民,安东卫各处依然井井有序,实实令人可敬。可见李同知对朝廷对皇上的一片忠心。咱家回去后,定要向皇上如实禀报。”曹化淳的脸上,笑得如同一朵秋天的菊花。

    李啸大笑,宾主之间,一片和洽融煕之情。

    次日,骆养性曹化淳等人即回返京师。

    李啸复给骆养性与曹化淳每人500两辛苦银子后,曹化淳一张微胖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李同知真是盛情,咱家点提一下,李同知还需不要负了温体仁大人的一片苦心。”

    “温大人,骆大人,曹公公休恤下官之恩情,李啸须臾不敢忘。”李啸心领神会,言语真挚地对曹化淳笑着说道。

    目送骆养性与曹化淳等人离开后,李啸随即又亲书一封信件,和一个内装5000两银子的大银箱一起,让已回返安东卫的方胜,带一哨骑兵将这箱银子与亲笔信件送给温体仁。

    望着方胜率一众骑兵远去的背影,李啸脸上浮现了舒心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雄唐所

    温体仁在自家客厅,会见一脸笑容前来的曹化淳。

    “温大人,我观那李啸,言语恭敬,态度谦和,而且为人甚是慷慨,此人当真不错。”曹化淳呷了一口茶,一脸笑容地说道。

    “我亦收到了此人之信件与礼物,这个李啸如此年轻,倒是颇通人情世故,却是难得,老夫没有看错他。”温体仁回想昨日方胜送来的5000两银子与李啸亲笔信,感慨地说道。

    “咳,还是温大人你看得长远,这釜底抽薪之计,端得极妙!李啸击杀王铭世,木已成舟,正是需得力求转轘之际,那周大人却定要征伐,实非上策矣。岂不知现在朝廷粮饷极缺,如何再负担得起这样一笔开支。”曹化淳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他是被孔有德吓怕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归是书生之见。”温体仁脸上又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温大人,这样一来,这李啸必定对大人感恩戴德,也许,此人日后可凭为我等外力?”曹化淳的声音低了下去。

    “哼,那李啸正日夜如居炭火之上之时,我之建言,让皇上满意从而息了起兵征伐之心,又凭空送了安东卫一半土地给他,他如何会不感激涕零。李啸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日后要如何与我等相处。”温体仁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二人双目对视,不觉大笑。

    。。。。。。

    很快。将安东卫以日照城为界,一分为二的圣旨颁了下去。

    看着秉笔太监代写完圣旨,年轻的皇帝回想起昨日骆养性与曹化淳的禀报。犹是一脸欣喜。

    骆养性与曹化淳皆信誓旦旦地说道,确是那王铭世妒贤嫉能围杀李啸之军,方被李啸无奈反击,而最终自取灭亡。而这李啸忠诚正直,绝无反心,是皇上与朝廷可为倚靠的栋梁之材。

    这个消息,让原本日夜焦虑的皇帝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脸笑容舒展而欣慰。

    封给李啸那日照城以北的土地,约有两个千户所那么大,心情大好的崇祯皇帝一时心血来潮。给这块土地取了个颇具气势的名字,雄唐所。

    饱受压抑与打击的崇祯皇帝心下希望,自已治下的大明也能象雄健的大唐一样,威震八方。四夷宾服。

    另外一半的安东卫。皇帝令原安东卫指挥佥事高怀恩与原来的安东卫一众官员暂时代管。

    皇帝在心中有种直觉,这个李啸,虽然只是拔给他这样一块贫瘠荒凉之地,却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果是如此,却不知是福是祸?皇帝听着烧得劈啪作响的炭火,心下暗叹。

    。。。。。。

    李啸率众跪地叩拜,静听面前的太监宣读圣旨。

    “。。。。。。着安东卫指挥同知李啸,即日驻防雄唐所。仍需勤为砥砺,忠勉自珍。得酬朝望。以慰朕心。钦此!。。。。。。”

    “微臣李啸,领旨谢恩。”李啸长揖一拜,从笑意盈盈的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随后,李啸让人捧出一盘300两的雪花纹银,送给宣旨太监。“公公一路远来辛苦,李某这点心意,公公但请笑纳。”

    宣读旨意的太监顿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细缝,连声笑道:“李大人,你真是太客气了,咱家谢过了。”

    目送着太监离去的李啸,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

    张行猛大笑着凑了上来:“李大人,这下咱们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属于自已的领地了。”

    雷傲同样一脸欢喜,大声说道:“入他娘,总算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这些日子,着实憋屈得紧。”

    李长材微笑着走过来:“想必李大人得到这偌大一个雄唐所,定然又有新的规划与安排吧。”

    李啸见众情激昂,亦朗声大笑道:“长材说得对,如何建设雄唐所,请各位随我共议。”

    马耆山狮子峰上的议事大厅内,李啸召集各名主要将领,喜气洋洋地一同议事。

    各人落座后,李长材率先发言:“李大人,现在我军有整个雄唐所为基业,实实可喜可贺。但在下以为,还是首先要解决我军财政与经济,方为根本。”

    李长材话音刚落,后勤队长刘扬壮迎着李啸探询的目光,立刻站起来说道:“禀大人,我军现在总共有盾兵172人,枪兵428人,哨骑队34人,突骑队45人,护骑队18人,横行队93人,火炮部队152人,火铳兵308人,辅兵812人,后勤队152人,医疗队20人。另有家属2120人,工匠321人。”

    “很好,那我军现在物资情况如何?”李啸接着问道。

    刘扬壮顿了顿,接着说道:“禀大人,全军积储为:黄金3580两,银子268000两,绸缎2230匹,粮草20320石,各类盔甲13620件,刀枪剑盾之类12950件,备用战马33匹。”

    刘扬壮报完这一串数字,表情欢喜地说道:“现在我军钱粮丰足,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当无钱粮匮乏之虞。却不知大人将作何打算?”

    李啸笑道:“各位,本官打算,趁现在钱粮丰足,更需未雨绸缪,更多拓展经济渠道。”

    枪兵副哨长常正立刻跳了出来:“这个容易,现在我军用不了这么多刀枪剑盾,待我将其卖于附近县城村寨,当可得好一笔收入。”

    众人皆大笑,常正被大家笑得摸不着头脑,他讪讪道:“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有什么可笑的。”

    李忠文站了出来,对李啸说道:“李大人所虑深远,在下亦深以为然。常队长卖多余的刀剑枪盾,亦是必需。只是,终非长久之计。”

    “忠文,你觉得我军现有条件下,开展何经济事物为好?”李啸问道。

    “禀大人,民以食为天,在下以为粮食问题,是制约我军发展的根本。我军现在有粮食2万多石,包括家属工匠在内的全体人员共4675人,按一人一年约需吃粮9石来计算,顶多只能吃半年多。那半年之后呢,是不是只能花宝贵的银子去买?忠文认为,立刻组织人员开荒种地,力求在半年后产出粮食方为要紧。”李忠文一脸郑重地说道。

    李长材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想法是好,只是现在雄唐所内,皆是盐碱荒地为多,合适耕地却是极少,如要产粮,岂不太过困难?”(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何补充粮食

    李长材此话一出,众人皆陷入沉默。

    李啸亦是皱眉无言。他看过明朝的历史书,记得万历年间,当时之世一亩良田尚且只能产小小麦七八斗,而象现在雄唐所这样,遍地都是乱石盐碱地,想要出产大量的粮食,谈何容易!

    李啸想了想,问李忠文:“忠文,你可有什么办法?”

    李忠文拱手答道:“在下故乡福建,当地有种番薯者,亩产颇大,三月而熟,当可迅速解决我军粮食之紧张。”

    李忠文一脸希冀之色,李啸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李啸突然想起了很多穿越小说中所提到大量生产粮食的办法,就是种植番薯与玉米这类高产植物,其中一本穿越书里说,哪怕只是平常土地,一亩玉米亩产为五石半,一亩番薯更是疯狂地达到了十八石!

    李啸真想在心中对这些穿越者说,你们真是可爱得有些天真了,只是同为穿越客的我,要告诉你们,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李啸记得,民国初年东北玉米亩产最高不过七十公斤,番薯亩产三百多公斤。而且在北方地区,无霜期短,低温时间长,一般多种植春玉米与春薯,而且若是出苗之时,遭遇打霜,则颗粒无收。在明朝末年时,全国范围中,也只有广东、福建、海南、广西等南部边省有少量种植。明史中记载,洪承畴为快速解决陕西的饥荒问题。曾在陕西等地强行推广番薯,结果收获极小,险些闹出民变。历史上一直到百年之后的乾隆年间。番薯才培育出真正适合在北方种植的种子,从而得到大规模推广。

    李啸对李忠文说道:“先生之意是好,但是,现在没有适合北方种植的蕃薯品类,若操之急切,恐南橘北枳,徒劳无功。”

    众人沉默之际。倒是盾兵副哨长付铁站了出来,向李啸拱手说道:“禀大人,在下倒有一法。可解粮食之忧。”

    “付铁你快说。”

    “大人,现在我雄唐所土地虽贫瘠,但有靠海的优势啊。俗话说,靠山吃山。告海吃海。小的曾是渔民,我认为,我们可以捕鱼为业,补充我军粮食。”付铁朗朗而答,脸上却是兴奋的神色。

    “那这一天捕鱼量,能满足我军需求吗?”上官云杰在一旁问道。

    李啸接过话来:“云杰,我军并不是要全部用吃鱼来代替粮食,而是可以补充鱼肉。减少粮食的迅速消耗。”

    付铁赶紧说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在下以前在巡海村为渔民,基本一家一户每天捕鱼量为40斤。按我们渔民的经验,一斤鱼可抵两碗米饭呢。”

    李啸笑道:“付铁这个建议极好。现在我军在日常生活中,一名普通军士一天约消耗粮食一斤半,如果可以佐以鱼肉,至少可将每日所需粮食减少半斤多,这样一来,我军存粮的消耗速度,便可大为减缓了。”

    “却不知现在雄唐所有多少渔民?鱼肉收购价格又是多少?”一旁的黄策好奇地发问。

    付铁立刻答道:“有多少渔民有我不知道,鱼肉价格我是知道的,当时来我们村收鱼的贩子是20斤鱼一钱银子。”

    李啸想了想,对李长材说道:“这样吧,捕鱼之事就由长材你与付铁一起负责。先去统计下,到底有多少渔民,然后,就按付铁的价格给予收购。”

    李长材慨然领令,他旁边的张行猛笑谑说道:“每天有鱼吃倒是不错,只是不要一次性地采购太多了,吃不完倒掉就可惜了。”

    他的话引起众人大笑,李啸却陷入了沉吟。张行猛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如何处理剩余鱼肉,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这也是日后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关于粮食的讨论,至此告一段落。

    李啸忽然觉得,这样漫无边际的交谈,可能效果并不太好。除了现在捕鱼补充粮食一事是要抓紧去办外,其他的事情,还是先等整个雄唐所的具体情况统计上来,再来做详细的规划更合适。

    而且李啸自已,也要充分利用自已作为穿越者的优势,在了解雄唐所的具体情况后,对各项工作的开展,起到指导与引领的作用。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对李忠文说道:“现在我军对雄唐所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这样吧,我安排先生与刘扬壮两人,具体统计下,整个雄唐所土地有多大,人口有多少,土地资源情况如何,希望两位及时报告给我。”

    李忠文与刘扬壮齐声应诺:“我等必不负大人所托。”

    李啸说完,随即对常正说道:“常正,你和枪兵丙队队长关质两人,就把库中现在的刀剑之类留下2000件,其余皆卖给附近县城与村寨吧,不论是换得银两,还是粮食,都是好的。”

    常正应诺,李啸随后对张行猛说道:“张队长,现在圣旨已下,安东卫城另有他人管理,你去通知把驻防在安东卫的两队枪兵撤回吧。现在我军虽然没有战事,但将士们每日的训练不可稍怠。这训练之事,就请各位努力抓紧了。”

    众人齐声答应,李啸便宣布散会。

    各将刚刚离开,李啸正欲云查看现已全部修建完工的草棚质量如何。这时,有亲兵来报,原牛蹄墩甲长刘一显来求见。

    李啸连忙安排接见。

    刘一显一见到李啸,便要立刻下拜,李啸慌忙阻止了他。

    “刘甲长,当日若非你照拂,李啸安有今日。”李啸一脸真诚地说道。

    刘一显脸上却颇有愧色:“哪里哪里,同知大人,能有今天的成就,乃是全凭自身才识智谋,我刘一显不过一粗愚之人,如何担得起大人之言。”

    李啸大笑,刘一显见李啸高兴,连忙说道:“李大人,在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跟着李大人你干更有前途。我希望能如常正,付铁他们一样,在李大人手下谋个事做。”

    李啸笑道:“刘甲长,现在我新任雄唐所一地之官长,正是需要有人相帮之际,你能来投我军,李某实在高兴啊。”

    刘一显大喜道:“既如此,那我回去就辞了牛蹄墩甲长一职,明天便带贱内来投大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购鱼与户口

    第二天一早,刘一显便带着老婆王氏前来,安顿下来后,便急不可耐地要求李啸安排他做事。

    李啸想了想,便让他去和李忠文、刘扬壮等人一起,尽快统计雄唐所的人口,土地等资料。刘一显高兴而去。

    各将现在均有任务,倒是李啸感觉有些轻闲了。回到自已休息的草棚时,李啸突然想到,回安东卫这么久,也该回家看望下母亲了。

    李啸心下纠结,从离开安东卫去登州,算算时间已过了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母亲与小妹现在过得可安好。

    午饭后,李啸选了两匹绸缎以及一些米面,随即带上黄策及一众护骑队,向马耆山各将领交待事情后,便向小李庄飞驰而去。

    众人皆是裘马轻骑,一路行得极快,二个多时辰便到小李庄。

    在乡邻们欢喜羡慕的注视中,李啸微笑地向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边纵马直奔家门而去。

    “娘,我回来了。”李啸大声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妹妹叶小萍。

    “哥,你可回来了,俺和娘都想死你了。”叶小萍一脸惊喜。在李啸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给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黄策及一众骑兵大笑起来,叶小萍转头看到李啸身旁这个英俊的少年军官,不觉脸上一红,连忙松开了搂着李啸的手。

    “小萍,娘还好吗?”李啸边说边朝里屋走去。

    他很快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气息,身后的叶小萍喃喃道:“这几天天气冷。娘生病了。”

    李啸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推门入屋,见母亲吴氏正在床上闭目休息。吴氏闻得推门声。睁眼一开,见是自已日思夜念的宝贵儿子李啸回来,一脸病容的她,脸上立刻浮起欢欣的笑容,挣扎着便要坐起。“啸儿,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李啸连忙将她扶稳:“母亲莫动,将养身体要紧。”

    吴氏枯槁的手抚摸着李啸的鬓发。双眼之中,满是关切与慈爱。“啸儿,你去登州的日子里。为娘天天担心,还好你平安回来了,真真老天保佑啊。”

    吴氏说完这句话,两行浑浊的泪水悄然而落。

    李啸双眼隐隐含泪。他握着吴氏的手。缓缓说道:“娘,我这次回来,会一直在安东卫呆下去,可以好好陪下你。”

    母亲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有小萍照顾,生活得很好。啸儿,娘不求你做多大官,有多大出息。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娘便开心而知足。你若真有心。早点说个媳妇,让母亲早日抱上孙子,母亲纵死,亦心甘了。”

    李啸沉默了一下,说道:“母亲放心吧,你好好好养病,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会给你带个好儿媳妇回来。”

    吴氏没有说话,只是又颤颤地腾出手,轻轻抚摸李啸的发际。

    李啸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母亲关切的爱抚。每个人都感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永恒的安静。

    为不打扰母亲休息,李啸与一众骑兵连夜返回马耆山。

    出门之际,李啸注意到,妹妹叶小萍与自已的护骑队长黄策眼神相遇时,彼此都颇为不自然。

    黄策猛地转头,正碰到李啸探询的目光,连忙尴尬地避开。

    李啸心下暗笑,却也未说什么。

    三天后,李啸刚起床后不久,便收到了赶回马耆山的李长材与付铁报告。

    “禀同知大人,我等查访了雄唐所沿海的渔民村子,共有渔民82户,一年基本可出海100天左右,按每户每天捕鱼40斤计算,每天可得鱼3280斤,作为佐餐,在下估计每天的获鱼量,基本可供我军全体人员三日之食。”李长材拱手说道。

    “很好,如此一来,我军的粮食问题,当可大为缓解。”李啸欣喜说道。

    “只是,李大人,这样一来,我军每次买鱼则需花钱328两,一年买个100次, 便是32800两银子,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李长材心下犹然不舍。

    李啸笑道:“那也比光吃粮食好,现在粮价腾贵,若光吃粮食,半年就要近10万两银子,我军实在消耗不起。而且军士有鱼肉补充,训练作战也会更有体力。这钱,还是要出的。”

    付铁在一旁赶紧说道:“李大人说得是,以后,我们雄唐所估计还会有更多的流民迁入,这样一来,每天所需的鱼肉还会要更多呢。”

    付铁的话,提醒了李啸。李啸连忙说道:“是的,以后的雄唐所要发展壮大,一定要迁入更多的流民,以后我们的捕鱼业,还会更进一步扩大,方可养活更多的百姓。”

    李啸随即安排,从现在开始,每隔三天,由李长材与付铁前往渔民处收鱼。 两人欣然领命。

    李啸又对李长材说道:“长材,这几日我反复想过,觉得在我雄唐所,须得成立民政司,以迅速建立户口制度,方可有效管理所内百姓。”

    “大人之意,可以要仿效我马耆山人口登记之办法?”

    “正是,你先去准备好记录名册,待忠文他们的统计完成后,便给全所百姓登记造册,需得一家有个户口本簿,每个成年百姓都有个腰牌证明。”李啸认真地说道。

    李长材点头说道:“李大人此举,确有必要。将来我雄唐所人口益多,管理更是不易,若不提前做好准备,恐难应对。”

    “我亦是此意,这样,这户口本簿和腰牌证明,由长材你设计制作。该制度实施之后,凡我雄唐所百姓与军士,皆需上户口,带腰牌。如此一来,可有效管理百姓,提防细作,安排各项工作也甚便利。”李啸肃然道。

    “在下谨遵大人之令。”

    两天后,由李长材设计的户口本样本与腰牌样本递送给李啸。

    李啸看了下,户口本由结实牛皮纸制作,约六开大小,上面分了好几页,每页都注明了这户家庭成员的姓名、男女、年纪、籍贯、住址之类信息空格,以便到时填写。

    而李长材设计的腰牌则更细致。一块一寸见方的光滑细致的杉木腰牌,正面刻的是佩戴人姓名、籍贯、编号。

    背面则是行书所写的雄唐所三字,旁边一行楷书小字:“凡雄唐所成年百姓,皆需佩戴此牌,以备验看。若有遗失,需速去民政司补领。”

    李啸点头笑道:“长材你的设计,甚合我心,就先从马耆山的家属中开始实施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军属分地

    又过了三天,马耆山狮子峰上的议事大厅,李啸正与李长材与付铁商讨登记造户的细则,李忠文、刘扬壮、刘一显风尘仆仆地进来,将雄唐所的统计报告交给了李啸。

    “禀大人,据学生等人实地察验,我安东卫雄唐所,北至灵山卫夏河前御所,南到日照城前绣针河,东抵大海,西接莒南县与五莲县,西面地界与我军所驻的马耆山连为一处,整体为东西长,南北窄的地势。据我等测估,雄唐所之地方圆共有800多里,是原左千户所的两倍有余。”李忠文率先讲道。

    “那可知雄唐所土地情况为何?”这是李啸最关心的问题。

    “禀大人,据我等调查,雄唐所现有耕地约有二千多亩,基本是在靠近日照城的南面一带,品质皆为中下之地。其余土地,小部分地区为杂草灌木,大部分地区为乱石盐碱地。”刘扬壮拱手说道。

    “什么?耕地才只有二千多亩?”李啸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表示怀疑。

    前世的他看过明末的资料,明朝万历年间,江南之地一个千户所中,耕地常在万亩以上,在南直隶太平府建阳卫、苏州府镇海卫之类的富裕卫所,其中一个千户所更有多达两万多亩的上好熟田。哪怕是在北方边地的大同镇,宣大镇等地,一个千户所最少也有六七千亩耕地。而现在自已拥有两个千户所还大的面积,却只有可怜的二千多亩耕地。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啸突然想到什么,他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苦笑:“朝廷真是用心良苦啊。”

    李忠文在一旁接过话来:“禀大人。我等仔细查过,确实只有二千多亩田地,基本为原先各个千户所的将领的私人庄田,自耕农极其稀少。这些安东卫原有卫所将领逃离雄唐所后,其下的佃户也基本全部逃光。现在雄唐所中,不包括沿海渔民,只查得各处散居百姓共1253人。”

    李啸复叹道:“雄唐所土地贫瘠。人口鲜薄,虽说早知情况如此,却未曾想到竟只有这么点百姓。”

    李长材闻言。眼中却突然精光一闪,忙说道:“大人,现在安东卫一分为二,各千户所也名存实亡。在下觉得。不如趁机全部收回这些无主庄田。优先赏赐给我军有功将士的家属耕种。如此,既可先解决一部分家属人员的的工作,日后,他们缴纳粮税,也可为我军多少增加一些粮食储备。”

    李啸点头道:“长材这个建议极好。优先给有功军士家属土地,定会大大激发将士们作战的积极性。我准了,可立刻实施。就按军功大小选择军士家属吧。”

    刘一显在一旁发问:“那大人打算一户家属分多少土地?”

    李啸反问道:“刘叔以前也是老庄稼把式,你觉得分多少好呢?”

    刘一显见李啸询问自已。忙道:“若是一般的五口之家,则要二十亩的土地才能养活全家人。现在我军中军士。皆为流民兵员,家属甚少,一户人家最多不过三人,大部分只有一二人,就按每户分给十五亩吧,虽然都是中下品质的田土,但可保全家无饥饿之虞,尚可缴纳一些余粮。”

    刘一显说完,刘扬壮补充道:“刘甲长的安排甚好,李大人,我等还需考虑,这些田土应该只分给有劳动能力的家属,这才能保证耕作顺利进行。”

    李啸点头道:“两位的建议很好,就按每户十五亩划分吧。从有军功的家属中,挑拣出除了自家的战兵外,至少还有二名已成年家庭成员,并有劳动能力的家属,给他们分发田地。”

    李忠文问道:“同知大人,那现在田土分发下去了,那每户的农具、耕牛、种子之类该如何解决呢?”

    李长材闻言,连忙说道:“这些新分田地的农户,皆不熟悉当地环境,我军可统一从安东卫城先行筹买,各分田农户再从我军处分购农具与种子,然后耕牛按十户人家分一头耕牛为基准来集体购买。”

    李啸点头笑道:“到底是人多智广,各位的建议都是极好的。这样吧,每十户人家设为一里,内设里正一名,由这十户人家中品德良好年纪较大者担任,耕牛由里长负责管理,各户耕田用牛时,从里长处领用。”

    刘一显这时笑着问道:“大人,现在分配了土地,该如何收取粮税呢?”

    “这个问题嘛,这两天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

    李啸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刘扬壮,你的军功统计审核完成了没有?”

    刘扬壮忙道:“早有几天就完成了,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勘察土地资料,没来得及上报给大人。全军阵亡伤残军士总共的抚恤银子为69640两,奖赏有功将士的银子总数为32890两。总额为102530两。”

    李长材闻言感慨:“我军万事未动,又是一大笔银子花出去了。”

    李啸笑道:“抚恤奖励将士,乃我军信义之根本。这银子,哪怕再困难,也要分文不少发给将士们。这样吧,李忠文与刘扬壮你们两人,给你们两天时间,立刻去挑拣合适的军功家属,制作田土地契。两天后,我要召集全体人员,统一下发抚恤奖赏银子,分发田地。”

    众人齐声领命应诺。

    两天后,在已建好的忠烈祠前,李啸昂然站在一块突立的岩石上,他面前,李啸军中全体成员默然伫立。

    很多人用敬畏的眼神看着面前意气勃发的李啸,又不自觉地偷偷打量他身后,那累叠在一处的满满银箱。

    在率领众人恭敬祭拜了忠烈祠中的813位英魂后,李啸激昂的语气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诸位,我军自成立以来,多历战阵,每建勋功,皆赖各位齐心同力,精诚共致而得。往日本官曾对全军将士言明,凡为我军奋战者,伤亡者有抚恤,有功者得奖赏,此乃我军永远不变的核心规定。现在战事略平,我军得有雄唐所为基业。现为全军有功军士颁发抚恤与奖励银子,望各位今后更要努力上进,奋勇作战,为我军,我自已建得更大功业,更多荣誉!”

    李啸言毕,下面齐声喊叫:“谢同知大人恩赏!我军万胜!”

    李啸一挥手,李长材上台喊道:“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将士或家属,上台画押领赏。”

    李啸欣喜地看着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军士随着李长材的念唱走上前去,在签字台上画押后,从后面的后勤队长刘扬壮手接过属于自已的赏银。

    当然,也有很多阵亡将士的家属表情悲痛地上来领赏,甚至有些家属哭得捶胸顿足,手捧着抚恤银两,向已成为忠烈祠中一缕忠魂的亲人,遥遥致意。

    李啸背过脸去,不让军士们看到自已眼中的感伤。只是他的脸色,却是越发坚毅而执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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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虎啸介绍:
1632年,壬申。
大明崇祯五年,后金天聪六年。
大学生李啸魂穿成山东省安东卫牛蹄墩内一名弱智小卒。
当时的中华大地,西边陕西、山西等地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四处肆虐。北边后金挟大凌河之战胜利余威,在辽东愈发猖獗。而在山东本地,孔有德、耿仲明叛军攻城掠地,气焰嚣张。
时局危如累卵之际,李啸该如何在明末乱世中,生存,发展?
其实我一直觉得,与立刻就改天换地称霸世界这样的宏图伟业相比,主角李啸在每日生活中,在逐渐强大的过程里,所渐渐改变的每个明末百姓原本的命运与悲欢,应该是一种更真实、更平民化的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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