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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虎啸txt下载     明末虎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归程惊变

    ();    第二天辰时初,已准备回墩去的李啸,站在田埂上,满意地看着李恒顺安排的两个精壮的农人在田地里分别忙碌。其中一人,赶着一头肥硕强健的大牛,把田地里还带着高梁荏子的田土大块翻起,弄得哗哗直响。另一人则手持粪框,在翻开的土地上赶紧播撒粪肥与麦种。这两人手脚麻利,不停地吆喝着忙碌不休,一看就是好庄稼把式。站在田埂上观看的母亲吴氏与妹妹叶小萍,也和李啸一样,不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啸有种莫名的满足感,这次回家探亲,帮家里添了生活用具,买了油盐米面,重新整修了房子,现在又帮家里耕好了租来的田地。

    李啸默默地想,至少这段时间,母亲与妹妹应该可以过一段轻松安稳的日子了。

    李啸把剩下这三两多银子全部留给了母亲,嘱咐吴氏与妹妹叶小萍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可以用钱去买。不过,吴氏是节俭惯了的人,她把李啸的银子小心地锁进了一个床头的小抽屉里,说要等到真正需要用钱时方可拿出来。

    李啸一身短装打扮,打着绑腿,腰系解首刀,手执那把锋刀倭刀,在早晨的清风中毕挺地站立。他以一种留恋地眼光扫视下一圈小李庄,然后便向一旁的吴氏与妹妹告辞。

    吴氏颇为不舍:“啸儿,娘亲舍不得你。”

    李啸温和地笑笑:“孩儿也舍不得离开娘,等儿子以后得空了,再来看母亲。”

    叶小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走到李啸身边,细心地帮他理好了衣襟。

    李啸温言道:“好妹妹,帮我好好照顾母亲大人。”

    叶小萍点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她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李啸,缓缓地说道:“你放心,俺会把娘照顾好的。”

    李啸转身离去,行得远了,似乎还能听到远远传来的一声吴氏的呼唤:“我儿路上小心。”

    李啸闻声止步,回头恋恋地看看那两名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已模糊的身影,然后毅然继续前行。

    又来了平阳峰下,望着那条寂寂无人逶迤而去的山间小路,李啸长吸一口气,右手握紧那把锋利的倭刀,沿路上山。

    李啸不知道,在路边的密林里,有八名潜伏着的土匪正死死地盯着他。

    “大当家的,应该就是此人杀了张头目他们。”一个脸上有两道狰狞刀疤的匪徒剁脑壳用手恨恨地指着下面山路上昂然前行的李啸。“大当家的,那人手里拿的,可不正是张头目的倭刀么!”

    剁脑壳扭头望向旁边,一个身穿精铁甲,正皱着眉头观望李啸的秃头壮汉。

    这个秃头壮汉露出油亮的头皮,斜八字眉毛呈粗重的三角形,右眼用一块黑布包着,犹然可以看到从黑布上下各自伸出的一道让人心惊的深深疤印,富有棱角的下颏宽大并向外翻出,向外突出的腮帮上堆满横肉,紧绷的厚嘴上是一撇油腻粗长的硬须,这一张脸猛地看上去,有如一只暴怒的猩猩一般,毫无顾忌地显露出让人心寒的暴戾与凶残。

    这个人,就是马耆山匪帮总头目,一只眼。他这只瞎了的右眼,据说是在谋杀前任老大时,被临死的老大所刺瞎。这段血腥的反骨经历,却让这个一口眼的外号更加大名鼎鼎,而他的本名却已不为人知。

    一只眼昨天才接到手下报告,说在平阳峰发现了张头目,刘结巴、滚刀肉三人尸体,而且三人已死了一段时间,尸体都臭了,上面爬满了苍蝇与蚂蚁。

    一只眼大惊,这平阳峰为马耆山余脉,一向没有其他匪徒出没,何人如此厉害,竟然杀他的部下。

    手下有人提出,会不会是被官军所杀,一只眼想了想,立刻给予否定,在他看来,现在整个山东,官军基本上都是对匪兵不管不问,只要他们不是胆大包天到去进攻州县,久疏训练武力孱弱的卫所官军们才没这个动力也没这个能力出兵去剿灭盘踞在山林中的他们。

    只是,必须要查出是何人所杀,不然,他这个大当家的,没法向手下一百多名匪兵交待。

    于是,一只眼赶紧又另派剁脑壳带人手在此驻扎蹲守,察看有什么队伍经过这条山路,找出线索,最终查到究竟是什么人杀了这三名武艺其实还算可以的匪徒。

    说来也巧,一只眼今天专门过来查看进展时,就碰到了正要回墩的李啸。

    一只眼所剩下的那只独眼里,顿时露出森寒而凶残的光芒,同时,嘴角下撇,形成一个凶狠的弧度。

    “你的意思是,张头目三人,都是此人所杀么?”一只眼的声音沙哑而刺耳,发出漏气般的丝丝声。

    “小人认得张头目这把刀,这是他以前从登州的官军那抢获的,时不时向小的炫耀。小的绝没看错。”剁脑壳回答得斩钉截铁。

    一只眼沉默着没说话,眼神却是越发凌厉凶狠。

    “大当家的,要不,我让兄弟们一齐放箭,射死这个家伙。”剁脑壳见一只眼没有回反应,赶紧问道。

    一口浓痰猛地吐在他的脸上,剁脑壳一怔,却不敢伸手去擦掉,因为他看到一只眼用十分凶恶的眼神狠盯着他。

    “射死你娘个王八蛋,你把他杀了,我们怎么了解事情的经过。”一只眼咬牙骂道。

    旁边的一名匪徒立刻耻笑他:“剁脑壳,你他娘的怎么这么胆小,我们现在共有八人,却还要偷袭,你丢不丢人。”

    一只眼低哏了一句:“我们一起堵在他前面,问清了事情,再宰了这家伙不迟。”

    周围的匪徒应声而诺,随即,一只眼大吼一声,挥起手中的镏金阔刃腰刀,与其他七名匪徒一齐呐喊吼叫着向下山去。随即,众人各执武器在手,在李啸面前围出一个不规划的半圆。

    一只眼狠狠地盯着面前昂然站立的李啸,心面却暗暗吃惊:“这厮如此胆大,我这儿这么多人围住他,竟然脸色如常。”

    一只眼能清楚听见周围匪徒那沉重的呼吸声。

    他脸色一沉,将手中馏金阔刃腰刀直指李啸面门,大声喝道:“尔是何人,敢杀我部下。”

    李啸的回答平静而轻蔑:“鄙人李啸,你又是什么东西?”

    一只眼心下大怒,他还未回话,旁边的剁脑壳便大声喝道:“大胆!竟敢这样和我家大王说话,狗东西你快说,我们这三位弟兄是不是你杀的?”

    李啸回答他的声音,冰冷如生铁,伴随着他从刀鞘抽出锋利倭刀的沙沙声:“既然你们那么想去见这三个死鬼,今天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吧。”

第十七章 战八匪杀六贼

    ();    李啸凌厉强悍的话语与气势,让所有的匪徒不觉内心一凛。

    见已方士气一挫,一只眼举刀大喝:“兄弟们一起上,把这厮剁成肉酱!”

    八名匪徒呐喊着冲了过来,他们手里的刀剑都恶狠狠地指向同一点,那就是,已然双手紧握倭刀沉身迎战的李啸。

    李啸咬牙冷笑:“来得好!”

    他脚步疾移,迅速地避向匪徒们的最左侧,双手横劈,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一个匪徒的头颅立刻冲天而去,无头的脖子处,一股笔直汹涌的血流真喷天空。

    李啸随即横刀而挡,抵住了一同砍来的两把凶狠的腰刀,顿时刀身上火花四溅。

    一个匪徒尖声高叫从后面偷袭李啸,李啸更不回头,只是双手执刀向后猛地一捅,那锋利的刀尖有如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扎透了匪徒的前胸。

    李啸迅疾扭手拔刀,与此同时,左脚借回缩之力向前疾踢,狠狠击中迎面冲来的匪徒面门,此人顿时惨叫着腾空而起,以一个半弧状向侧后飞出,重重地砸在路旁的一棵松树坚硬的树干上,滚落于地,再无动弹。

    匪徒们攻势顿时一滞,这个李啸,出手竟如此飞快狠戾,仅在这眨眼之间,已杀了自已三名弟兄!

    一只眼心下怒火熊熊又惊骇异常,李啸这厮的武艺与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旁的剁脑壳已是脸色惨白,他举着刀的手明显有些发抖。其他几名匪徒也是个个面有惧色。

    一只眼明白,此时此刻,不是你死亡,就是我亡,绝无退路可走。

    他又声嘶力竭地大吼:“别停手,杀了他。”

    匪徒们鼓起余勇,鼓噪前冲,五把尖刀同时向李啸猛砍而去。

    李啸步伐飘忽,疾疾地闪至右侧,一声暴喝,双手紧握的倭刀迅猛横扫,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传来,却是最右边的匪徒已被李啸拦腰斩断,肚肠横飞,鲜血四溅。

    李啸随即沉身盘屈,插刀在地,挡住了两把同时狠砍过的刀剑,另一把凶狠袭来的腰刀,带着尖锐的啸音,堪堪从李啸的头顶处掠过!

    一只眼看得真切,一声狞笑,疾步绕至李啸身后,举起那把馏金阔刃腰刀,用尽全身力气,从李啸背后狠命劈下!

    说是迟,那是快,那李啸低吟一声,飞快地旋身扭腰,堪堪地让过那致命的一刀,随即双手紧握倭刀反身猛抄而击。

    一只眼出手太狠,收刀不住,眼角的余光却见李啸那把满是鲜血的倭刀带着凄厉的啸音,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向自已凶猛砍来。

    他心中大叫不好,躲避已是不及,只得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横挡。

    刀光落处,一只眼的左手从肘部被砍断,骨碌碌滚落于地,与此同时,响起了一只眼痛彻心扉的惨吼。

    李啸毫无留情,前欺一步,又挥刀向一只眼猛砍过来,一只眼忍痛右手举刀横挡,谁知李啸此刀用力极大,“当”的一声尖锐的金属相击声后,火花四溅,一只眼手里的馏金阔刃腰刀立刻呈直线形飞出,深深砍入旁边的一棵树上。

    杀性大起的李啸挥刀又向一只眼头颅凶狠砍下,一只眼心下暗道,我命休矣。

    谁知两把腰刀同时伸出,死命抵住了李啸这夺命一击。

    剁脑壳的声音向他震耳地响起:“大王快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啸大喝一声,手中倭刀斜劈而下,血雾纷扬而起,却是一名匪徒被李啸从脖子至下肋部被斜砍成两半!

    这个匪徒的死亡,换来了其他三人宝贵的逃命机会。

    “快跑!”丢了左手的一只眼嚎叫着,以李啸所意想不到的敏捷,连滚带爬地窜入旁边的密林中。

    紧跟在他身后逃跑的,是早已丢了刀剑面无人色的剁脑壳。

    而另一名手执腰刀的匪徒,逃跑速度明显不及前面两人。

    李啸猛喝一声,右手猛掷,手中倭刀有如标枪般迅捷飞出,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扑地扎透了跑在最后的那名匪徒后胸。

    “可恨,到底还是让那匪首跑了,可惜未拿得这厮所穿那一身好精铁甲。”望着已消失在密林深处的一只眼和剁脑壳,杀得一脸一身是血的李啸心中恼恨。

    一股凉爽的林风吹来,却让这个刚经历过凶残厮杀的修罗场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李啸发现自已根本没有第一次杀人那种不适感了,刚才的他,心里是满满的嗜杀之意。

    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环境改变人,让前世与人为善的大学生技术员,变成了现在这样充满了杀戮之气的自已。

    李啸默默地打扫战场,他神情平静而专注,只是被溅满鲜血的脸,依然透露出可怕的狰狞之态。

    四把普通的柳叶腰刀,三把普通直刃剑,五把软弓,五袋各装了二三十只轻铁箭的箭袋,还有匪首一只眼所用的馏金阔刃腰刀。这些便是李啸所缴获的全部战利品。

    与上次一样,没有缴获盔甲,看来这东西在土匪那里,也是稀缺货,毕竟现在市面上,一副普通的棉甲就高达五六十两,而一副稍好点的铁甲,绝对在百两以上。

    李啸细细地检查尸身,从中找出了共计三十多两血乎乎的银子。

    李啸把地上匪徒们的衣服撕成布条,用来捆扎那一大堆刀剑箭矢。然后,左手提着那一堆武器,右手执着倭刀,默默离开这个血腥之地。

    走到上次的那条小溪边,李啸把自已脱得精赤条条,猛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凉意入骨的溪水里,久久不愿起身,他要让清澈细腻的溪水带走自已满身的血污。

    丝丝暗红从水里洇出,扭结成怪异的形状,然后,随着哗哗的溪流,越流越远。

    李啸终于从水里昂然扬起头,长长地吐了口气,炽黄的阳光映着他水珠滴答的脸,有如温柔的抚摸。

    接下来,李啸仔细洗干净了全身衣服与所有的武器。

    把衣服横搁在树枝上让中午热烈的阳光曝晒的同时,李啸依然半躺在溪水中,任溪水哗哗地冲刷身体,平静而惬意地享受这乱世中难得的宁静。

    衣服半干之际,李啸穿上衣服,打好绑腿,拿好武器,继续向山下走去。

    两个多时辰过去,行过北泉堡,长兴庄,李啸终于看到了牛蹄墩那高大的墩身。

    李啸走向牛蹄墩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

    他在想:刚才杀匪得到的这么多刀剑弓箭,会不会,把他们给吓住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他们见到自已时,那吃惊不已的表情。

    嘴角微扬,李啸脸上浮起了自豪的微笑。

第十八章 不杀李啸难解我恨

    ();    李啸入得牛蹄墩,把那一大堆刀剑弓箭,重重地扔在墩内的院子中央。

    明显偏西的日头,把那犹带燠热的阳光布满墩内,将李啸周围每一张惊愕与崇拜的脸,都涂上灿烂的金黄。

    尽管李啸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来描述刚才血腥的战斗,但周围旁边的每一个人依然感觉心神震颤,高度紧张。

    毕竟,这是可是真实的以一敌八你死我活的搏命厮杀。

    “李哥,你,你真的一人杀了他们六个?”付铁的声音轻若蚊鸣,夹着丝丝颤抖。

    “那还用说,看看这一堆武器!李兄弟的武艺,常正是佩服得紧。”常正立刻扭头对付铁表达不满。

    “李兄弟的身手,对付这几个毛贼,还不是那是手到擒来。”刘扬壮笑着对李啸说道,他蹲着身子,一件件摆弄着地下那一堆武器,对李啸怎一个佩服了得。

    “昨日苏福大人来墩内,称李啸你为安东卫第一勇士,我看,李兄弟绝对当得这个称号。”刘一显在一旁总结般地发言,目光望向李啸,里面是满满的笑意。

    余下几名妇人在一旁呆望着李啸,却不敢搭话,也许,作为异性的她们,能更敏锐地感觉到李啸那一身的煞气。

    “苏福大人昨日来过了吗?”李啸问刘一显。

    “是的,带着手下家丁王大目等一起来的,我告诉苏福大人你要回家探亲几天,他便说,等你回来后,速去碑廓百户所找他。”

    “哦?苏福大人可说有何事情?”

    “苏福大人说,千户黎应笙大人与指挥使大人王铭世已一起回到安东卫。估计是选拔夜不收哨骑之事。”

    李啸心里一惊,没想到黎应笙他们回来得这么快,还好自已没有在家里耽搁得太久。

    李啸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张行猛他们可有来把马匹牵回去?”

    刘一显大笑着回答:“前天就牵回去了,看着他们被你打得那狼狈样,墩里的兄弟无不在心里暗乐。对了,他们向刘扬壮道过歉了,说以后再也不会干打自已人的蠢事,哈哈。”

    墩里其他人闻言,无不脸带得意的笑容。尤其是刘扬壮,露出两颗暗黄色的大牙,笑得格外灿烂。

    李啸扫视了一下他们,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在心里明白,包括刘一显在内的这些老实人,他们那佩服与依靠的眼神,已明白无误地告诉他,现在的李啸,已绝对是他们的领头人与精神支柱。

    毕竟,在这墩里有个能担事的主心骨,就是好啊。

    李啸想了想,对刘一显说道:“刘甲长,这堆武器,我屋中放不下,可否请甲长行个方便,暂时寄放在墩内武库里,与墩内武器分开放置,日后我自有用处。”

    刘一显连连点头笑道:“李兄弟这是小事一桩,等下你就放过去吧。”

    李啸感谢地向他点点头,又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今天我就不去百户所了,刘甲长,把分给我那袋面粉拿出来,晚上就给每个人烙三张大饼吃个饱。”

    刘一显面带愧色:“这怎么行,上次每个人都分了面,怎么这次好又只吃你的,要不大家一起凑吧。”

    李啸摆摆手笑道:“没事,难道这一顿饭就把我吃光了不成,算是我请兄弟们了。”

    在李啸他们在墩内忙碌一起烙饼吃的时候,马耆山的绝壁顶端,那孤峭高拔的狮子峰上,一间天然形成的宽敞大岩洞内,左手包扎着厚厚白布的一只眼,正铁青着脸,聚集手下大小头目,一同议事。

    会议主题,是如何除掉李啸。

    不杀李啸,难解我心头之恨!

    耻辱啊耻辱!八个人,一齐围打一个单身无依的李啸,竟被杀得丢盔弃甲,连死六人!

    加上上次被李啸所杀的三名弟兄,马耆山帮内的弟兄们,共有九人命丧李啸之手。

    此人不杀,誓不戴天!

    回想上午的事情,一只眼心下又是怒火腾腾。他咬牙切齿想猛擂桌子,却不慎拉动包扎好的左手,痛得直咧嘴。

    一只眼明白,如果不在弟兄们面前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不为死去的弟兄报此等大仇,他这个大当家的,只会让手下的弟兄们心灰意冷。更会成为其他地方的匪徒口中笑柄。

    一只眼努力摆出一种平静的语气:“各位弟兄,我马耆山帮自开帮以来,向来所向无敌,战无不胜。可恨现在竟被一个名叫李啸的狂妄之徒,接连杀了我九名弟兄!此仇安可不报!各位兄弟有何高见,尽可一一道来。”

    一旁的剁脑壳赶紧补充道:“狂徒李啸,此人今日打败我等后,我已另派人远远尾随他前行,现已探知,此人似乎是牛蹄墩内一名墩卒,却不知道为什么武艺如此出众。。。。。。”

    他还想多说什么,上座的一只眼挥着右手打断他的话:“废话少说,弟兄们现在要商量下,如何才能除掉李啸,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底下是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声,接下来,却是一阵让人难堪的沉默。

    看着下面的大小头目们的窝囊表现,一只眼心中大怒,他忍不住开骂道:“怎么了,都哑巴了么!王八蛋,平日里一个个人五人六,吆七喝八,好不威风,怎么现在要你们出个主意,就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

    剁脑壳也在一旁煽火:“大家伙都出出主意呀,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着让人杀了这么多弟兄还不吭声呀。”

    一个粗壮的匪徒猛地从位置上直起身来,瓮声瓮气地喊道:“大当家的,不如咱们一起杀入牛蹄墩内,取了那李啸的狗命!”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便想起了一个冷笑的声音:“侯头目好勇气,只是,那牛蹄墩虽然只是民墩,却也是安东卫的官军经营多年之场所,墩墙高厚,哪有这么容易攻破!若是安东卫其他军墩来援,我们前去袭营的兄弟,怕是没几人能回山寨了。”

    被驳了面子的侯头目,一下子脸红脖子粗,他恨恨地扭头望着那个犹在冷笑的人,恶狠狠地骂道:“汪头目,你他娘的有什么好屁,到是放出来啊,在这儿装什么诸葛亮,我呸!”

    一脸尖瘦之状的汪头目呵呵笑着站起,却没看着一旁怒目而视的侯头目,他眨着一双亮闪闪的三角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望着上座的一只眼。

    一只眼心下暗怒:“**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还卖什么关子。”只是,他脸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汪头目,你有什么好主意,速速讲来。”

第十九章 火烧牛蹄墩(上)

    ();    “大当家的,在下之计,就五个字。”汪头目摇晃着脑袋,缓缓而道。

    “哪五个字?”一旁的剁脑壳忍不住了,抢在一只眼之前问道。

    “火烧牛蹄墩。”汪头目一字一句地说道,言毕,两只三角眼显出阴狠之光。

    “火烧牛蹄墩?倒是有些新鲜,汪头目,你详细讲下。”一只眼斜靠在座位上,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汪头目离开座位,踱步走到一只眼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大当家的,牛蹄墩墩墙高厚,又有援军可恃,我帮弟兄若是硬攻,绝对是损兵折将,难有胜果。但若我们实施火攻,却可达到出其不意的战斗效果。

    一只眼脸绽笑容:“好个火攻,不错不错,你且继续说下去。”

    汪头目见一只眼心动,顿时精神抖擞,他提高声音说道:“我帮现共有一百来号弟兄,大当家受伤,可与五十来名弟兄留下守护山寨。在下不才,愿率五十名识得夜色走得夜路的兄弟,全部身着黑衣,身带软弓火箭,在天黑前,赶到牛蹄墩附近埋伏。待到牛蹄墩内之守卒睡熟之际,将牛蹄墩四面围定,一齐朝墩内发射火箭。那牛蹄墩才不过百步之大,马圈围墙三米高,人是难攻上去,但却根本挡不住我火箭抛射进攻。几番火箭齐射后,定能将牛蹄墩内全部宅屋人口一同烧杀。此时,就算安东卫其他的墩军与户所军发觉,立刻前来营救,我们弟兄们也早已顺利撤走,整个牛蹄墩内估计只会剩下一堆死尸与焦炭,就让来援的官军去好好收拾吧。”

    汪头目讲完,周围的匪徒一片欢腾,连呼好计。连刚才怒斥他的侯头目,也是一脸兴奋莫名之色。

    一旁的剁脑壳此时却依然面带疑虑:“若墩内之人,及时发现,放下吊桥冲出去,又当如何?”

    汪头目仰头大笑:“牛蹄墩只有朝东一个出口,我放二十名弓箭手守于此门口,他们若想逃出,弓箭手一同放箭,任何一个敢出来的人,怕都会被射成刺猬。”

    上座的一只眼用右手在面前的桌子上重重一击,大笑起身:“他娘的,真是好计,汪头目,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手。此事若成,每个有功的弟兄都会重重有赏,要银子还是要女人,任挑,哈哈!”

    日头西下之际,李啸与墩内众人每个人均风卷残雪般吃完三个大饼,吃完这一顿难得的饱食之后,大家又一起说笑一阵,便各自回屋歇息。

    李啸心下却难平静,他在想,明天去百户所时,苏福百户长会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只是招收夜不收哨骑么?还是有其他之事?

    李啸又一个人踱到院中,天已渐渐黑了,一阵阵的凉风吹来,带着一股秋意泛起的味道。

    望着面前高大的墩身,李啸来了兴致,顺着软梯爬上墩身上头的望厅。

    李啸平视着墩门前方,月色朦胧,天地之间景物模糊,只是远处似乎有一小片黑色的海潮泛起,海潮涌动处,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小的星光。

    李啸猛地从自已的遐想中醒悟过来,自已面对的方向,是泊峰墩,那个地方靠近高大的老爷山,哪里有什么海潮!

    真正靠海的地方,是在自已的背面方向。

    那么,那一小片在朦胧月色下慢慢向牛蹄墩移过来的“海潮”是什么,还有那反射点点的星光?

    随着那片“海潮”越来越清晰,李啸的脑有如电石火花般高速运转,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敌袭!

    绝对是敌袭!!

    那黑色海潮,绝对是身着夜行黑衣的敌兵,那在月色下的点点的亮光,肯定是箭矢或刀剑的闪光!

    他瞬间明白了,这一定是被他砍去左手的一只眼派兵报复,不然,没有任何军队会对一个毫无油水的小小牛蹄墩感兴趣。

    一声震耳欲聋的号炮从墩台上炸响。

    这是明白过来的李啸所立刻施放的报警信号。放炮后,李啸以最快的速度爬下墩台而去。

    明成化二年(1466年)规定:有犯敌百余人,举放一烟一炮;五百人,举放二烟二炮;千人以上,举放三烟三炮;五千人以上,举放四烟四炮;万人以上,举放五烟五炮。

    这个规定一直被各个墩台所遵守。李啸目测,按目前所见的这股队伍的宽度,应该只有百人以下,所以他只放了一炮,因在夜间,放烟附近墩台也看不到,李啸便未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情。

    李啸下得墩台,墩里的其他人此刻都已被惊动,一个个手忙脚乱的从房间里跑出。

    李啸向他们大吼道:“匪兵来袭,大家速来听我安排。”

    衣衫不整的刘一显妻子王氏面容失色:“李哥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匪兵来攻?”

    李啸没时间跟她解释,只是向她大吼道:“王嫂,为防火攻,你速带张嫂与孟嫂,将墩内居屋外所有有木头的地方,统统用水浇湿。”

    惊惶的王氏大声应诺,带着几名女子匆忙而去。

    李啸又转头对着刘一显大喊:“刘甲长,你速开武库,你、我、常正三人速将武库内各类武器与军用物质转移的墩身望厅,敌人的火箭射不到这么高的地方。”

    此时付铁赶紧上前:“李哥,我该做什么。”

    李啸急喊道:“付铁和刘哥两人,去把咱们的面粉等食物拿过来,也转移到望厅上去,能拿多少是多少。”

    付铁点头,一拉起犹在旁边吓得发愣的刘扬壮,一同转身急奔而去。

    如果从天空上俯看去,此时的墩内是这样一副场景:

    王氏带着张氏、孟氏,各自手拿水勺,急急地从放在刘一显房屋外的大水缸里拼命舀水,四处奔跑着,浇淋在墩内的木柱,木门,木窗等处。而李啸则一个人手提着那缴获的一大堆武器,正急急地从软梯向上爬,他身后,是手中拿着墩内各类武器与军用物质的刘一显与常正,也正跟着他向上爬去。而付铁与刘扬壮则正急急地把面粉与各类食物从各人房间里扛出,堆放于一处,准备运上望厅去。

    李啸一流的应变能力,机敏的处置方式,让墩内每个不停忙碌的人,心下都有了一份坚实的依靠。

    在周围的马圈围墙外面响起密密的脚步声时,墩内的武器与食物均已安全转移到望厅上,这高达十多米的墩身望厅,四处有堞垛的保护,匪兵的火箭不是那能容易射得上来的,就算有几支运气好能射上来,上面的人也可以迅速加以扑灭。

    在匪兵们发动进攻的最后时刻,李啸带着王氏、张氏、孟氏三人抓紧最后的时间爬上登上悬挂的软梯。

    王氏、孟氏已开始沿梯上爬,而队伍最后的张氏犹豫了一下,又赶紧转身向自家屋里跑去,这个节俭惯了的女子,想再拿点好衣服带上去。

    李啸在她身后大吼:“张嫂,别再拿东西了,来不及了,快随我上望厅。”

    他的话语刚落,四下里,几十枚带着尖锐啸音的火箭已从马圈围墙四周迅疾而落。

    一枚滋滋燃烧的火箭凶狠地穿入正向屋里猛跑而去的张氏后背。

    她惨叫一声,扑地倒地。

    望厅立刻上响起她丈夫刘扬壮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天啊!”

    (注:有些读者可以会质疑,为什么墩台晚上没人安排值守,因为在这个时代,由于不少人有夜盲症,所以夜间的军事行动不是很多。只有那些靠近边地战事濒繁的那些军镇,象靠近北虏的宣府镇,或靠近东虏的辽东镇等,才会在军墩里安排人值班守夜。象安东卫这样的内地军墩民墩,都没有安排人守夜的任务。)

第二十章 火烧牛蹄墩(下)

    ();    刘扬壮的哀嚎声还未停下,众人只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敏捷地躲避周围纷飞的火箭,从墩身处直掠到张氏身旁。

    众人一惊,果然,是李啸出手相救了。

    “李哥当心啊。”墩台上的付铁不觉惊叫出声,他周围的其他人等,此刻也是一脸惊惶地屏息而观。

    李啸敏捷地一把抄起地上已然昏迷的张氏,急步奔回墩身,然后,拧断她背上露出的箭杆,右手夹着张氏,左手攀爬软梯。

    上面的刘一显见状,忙喊道:“众人一齐收梯,助下李啸。”

    李啸在众人的相助下,很快就带着张氏上到墩台,并把她轻轻地侧着放于地面。

    张氏面色惨白,背上的箭孔处犹在不停地渗血。李啸心中一沉,张氏应该是被射中肺部,这个年代,没什么好的止血方法,这张氏,估计难救了。

    刘扬壮疯了一样挤过来,摇着平躺的张氏肩膀大声哭嚎:“娘子,你醒醒,醒醒啊!”

    众人一片沉默,王氏与孟氏已忍不住掩襟而哭。

    地上的张氏缓缓地张开眼,她望着面前那嚎哭不止的丈夫,努力想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却忍不住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嘴角立刻流出大量的鲜血。

    刘扬壮一把搂住她,更加放声大哭。

    张氏艰难地望着刘扬壮,用极细弱的声音断续而道:“刘郎,妾身不行了,你一个人好,好好过。”

    刘扬壮疯狂地摇着头:“不!不要!你会好的!我不许你死!”

    张氏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她挣扎着想伸手抚摸一下丈夫的脸庞,手刚抬到半空,就猛地垂了下去。

    “我的娘子啊!”刘扬壮撕心裂肺地惨叫,搂住张氏尸身,哭得死去活来。

    王氏、孟氏也扑了过来,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好姐妹,你怎么说去就去了。”

    刘一显紧紧地咬着牙,眼里满满的眼泪忍着不流。

    付铁也捂面哭泣不停。

    常正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咬牙恨恨道:“这狗日的世道,好人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

    李啸也是眼角微微噙泪,却没有露出半点哀色,脸色冰冷而坚毅。

    离墩门外一箭之处,率匪兵来袭的汪头目,犹是一脸恨恨之色。

    他旁边的侯头目同样是一副气闷之状。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然会还未到牛蹄墩时,就被墩内守卒发现。

    其实,这真不能怪汪头目,因为,他绝不会想到,李啸这个视力良好的穿越者,会这么机缘凑巧地拆穿他计谋。

    自已精心准备的偷袭,在那一声巨大的号炮响过后,不得不变成无奈的强攻。

    毫无疑问,这次火箭进攻的效果已是大打折扣,墩内肯定及时做了准备。到现在为止,已经射过三轮了,墩内居然才只冒出微弱的火光,估计火箭只引燃了一小部分物体而已。

    汪头目心下黯然,事情变成这样,与他当初的预想完全不同。

    他默默想起了一只眼满面笑容地在临行前让自已满饮三杯壮行酒的情景,想起了当时一旁的侯头目涎着脸让自已带上他同去,并且多点了十来名匪兵,以便多捞点功劳。又想起当时自已是多么得意洋洋地在一只眼面前夸了海口,说什么定要李啸葬身火海之类大话。

    这些情景的回想,有如一种莫名的讽刺。

    在眼下,除了继续让手下这六十多名匪徒硬着头皮进攻外,还能如何?

    汪头目右手重重地一击大腿,大喝道:“传我命令,各位弟兄不要停,继续向墩内抛射。”

    望厅之上的李啸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周围的人面上的表情则是越来越惊惶。

    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清楚看到,在那些匪兵不停地抛射之下,墩内虽已到处浇水,但架不住火箭纷袭不止,眼见得墩台之下着火之处越来越多,而墩台之上,也是越来越热。

    “李啸,要不我们放下吊桥冲出去?”刘一显在李啸身后,急急地说道。

    李啸摇了摇头:“不可,我看敌人在门口处必有埋伏,我们若急切而出,恐难逃生。”

    “难道,难道就只是这样任由他们射得一片大火不成?”常正愤怒地咬着牙齿。

    李啸扫了他一眼,脸色不变:“不会,他们没那么多时间,现在离我放炮之时已过半个时辰,我估计,很快附近的援军就会到达了。”

    众人没有说话,心下却稍感安全。李啸平静的话语中,总有一种让人信赖的力量。

    墩台前的侯头目脸上的郁闷之色开始舒展,他哼哼地笑着,指着墩内越来越大的火光说道:“汪头目,看来墩内火势越来越大了。他娘的,这些顽抗的家伙,估计不久就会烧成烤肉吧。”

    汪头目脸上,却只是淡淡的浅笑了一下,然后,便是一脸的严肃。

    他明白,时间不多了,可能再多射一会,就有被前来救援的官军包围的危险。

    只是他不愿意下令撤兵,前面越来越大的火光诱惑着他,仿佛在对他说,你再多射点火箭,只要再多射一下子,我就能把整个牛蹄墩彻底烧光!

    人心不足蛇吞象,汪头目原本清醒的头脑,此刻,却有如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无法再正确的思考,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手下那些匪兵依然在疯狂不停地向墩**火箭。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突然听到墩台上的望厅出传来一阵欢呼!

    他的心瞬间掉入冰底!

    原来,他们一直躲在这上边!自已竟然一直未发现!

    而现在他们的欢呼,绝对预示着,救援的官军,来了!

    很快,汪头目听到了细密的马蹄声,从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汪头目面如死灰,与旁边的侯头目两人深深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快撤!弟兄们快撤啊!”汪头目与侯头目同时声嘶刀竭地大叫。

    得到命令的六十多名匪兵们大惊失色,纷纷从已完成包围的牛蹄墩马圈围墙处撤出,他们拥挤叫嚷着,慌乱不堪地要跑回牛蹄墩门口一箭之地外汪头目立身之处,准备一起集队逃回。月色昏沉,行动匆忙的匪兵们不熟地形,有好几名匪徒在奔跑中一脚踏空,惨叫着掉在墩外的濠沟内,不是摔死就是摔伤。

    李啸目光如炬,眼见得此情形,他开心地大喝道:“墩内各位兄弟听好,现在放下吊桥,速随我李啸出墩,追杀匪兵,为张嫂子报仇!”

    吊桥吱牙地放下,李啸手执那把锋利的倭刀,一马当先,高声呐喊着从墩向杀出,他的身后,刘一显,刘扬壮,常正,付铁,手里各执刀剑,也一同高喊着从墩内冲杀出来!

    刀光闪过处,只顾亡命奔逃的匪兵,惨叫着接二连三倒了李啸疯狂的砍杀之下,后面的刘一显等人也斩杀了好几名匪兵。

    一箭之地外,汪头目近乎绝望地叫喊道:“弟兄们各自逃命,速速撤离!”

    他的话迅速淹没在如雷般响起的马蹄声中,官军骑兵们那奔跑得飞快的马蹄,如同一根根有力的鼓槌,奋力地敲响夜色中的茫茫大地。

    旁边的侯头目惨声道:“完了,逃不掉了,后面的骑兵追上来了。”

    呐喊着的骑兵成楔形阵冲来,有如一根尖硬的钢锥,迅疾地插入匪兵阵中,匪兵立刻崩溃。

    是役,汪头目,侯头目皆死于阵中,汪头目的脑袋被一个骑兵的马蹄踏得稀烂,而侯头目则被一柄凶猛袭来的马刀砍掉了半个身子。

    共有四十多名匪徒被杀,十来名被俘,只有不到十名匪兵幸运逃离战场,然后趁着夜色远遁回寨。

    杀得一身是血的李啸见匪徒已被骑兵包围砍杀,便大喊着让刘一显等人速速回墩灭火,几个人跑回墩来,王氏与孟氏已在不停地扑火洒水。李啸等人二话没说,四处灭火不提。

    火势稍息,墩内依然浓烟滚滚,不少地方还有暗红色的余烬烧得噼啪作响。李啸等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这时,一个骑兵纵马入墩而来,向着李啸等人高声叫道:“安东卫左千户所黎应笙千户大人到,速速迎接!”

第二十一章 千户黎应笙

    ();    李啸等人闻言大惊,他与刘一显对望一眼,两个人一时都有点未反应过来。

    怎么匪兵攻击牛蹄墩,黎应笙千户大人也来了?

    按李啸原来的想法,黎应笙应该是正在安东卫城内的左千户所内,这半个多时辰,他是绝赶不过来的。

    刘一显站直身子,向那名骑兵双手一拱道:“牛蹄墩全体墩卒恭迎千户大人。”

    那名骑兵纵马出墩,李啸等人一起并排站立在墩门前,恭敬地等待黎应笙千户过来。

    一阵马蹄声得得传来,在李啸等人面前站定。随即,大批的士兵跑了过来,各人手举火把,将整个墩门附近映得亮如白昼。

    一名穿着细铁锁子甲,身材粗壮,粗重的双眉下有着一双闪着精光的细长眼眸的家丁模样军官,腾地跳下马来,他略略扫视了一下面前的李啸等人,朗声大叫道:“千户黎大人到。尔等速速跪拜迎接。”

    李啸等人正欲下跪,却听得一个威严粗豪的声音响起:“免了,免了,不来这些虚礼。”

    李啸直起身来,定睛一看,面前几步远处,众人正簇拥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他身穿名贵的冷锻山纹甲,肩系红绸织花暗纹披风,头戴包金八瓣翘檐钢盔,紫红面皮,浓眉大眼,阔口方颐,一脸粗硬扬起的虬鬤,唯一的一点瑕疵在于,那高挺的鼻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砍之痕,不知是何时在战阵中所受的伤,但是这点不足却让整张脸看上去更加威严刚猛,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这位军官,便是安东卫左千护所千户黎应笙,军职千总。刚刚下马向李啸他们宣告的军官,则是他的心腹家丁头目郝长泽。

    李啸粗粗看了看来人,在黎应笙身后半个马位的是百户长苏福,苏福之后,是他的家丁头目王大目等人。

    黎应笙在郝长泽及百户官苏福的共同搀扶下,下得马来,笑呵呵地向李啸他们走来。

    刘一显慌忙趋前一步,双手叩拜:“不知竟是千户大人亲自领兵来援,牛蹄墩甲长刘一显迎接怠慢,惶恐之至。”

    黎应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响亮而粗重:“这是哪里话,刘甲长你能及时报告军情,又兼守墩得力拖住敌军,方能让我等及时赶来灭了这些匪兵,却是一件大功啊。”

    刘一显从未得到过这么高级的长官夸奖,兴奋得腿都有些抖。不过,他倒也没有贪功,连忙躬身说道:“卑职不敢贪功,这次成功守卫牛蹄墩,多赖我有部下手啸出谋划策。”

    他的话语刚完,黎应笙转过头与一旁的苏福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早已料到般的笑容。

    “哈哈,苏福大人刚刚就与本官说,估计此次守墩成功,恐大半是李啸之力,现在听你之言,果然如此啊。”黎应笙掂须大笑,又加了一句:“不过刘甲长你不贪功,倒是实诚之人。”

    刘一显脸露欣喜之色,又叩身而道:“多谢长官赞奖,卑职安敢当之。”

    一旁的苏福接过话来,手指一旁正垂手肃然而立的李啸微笑道:“千户大人,此人便是我向大人您推介的李啸,上次碑廓百户所夜不收哨骑选拔,李啸选硬弓重箭,八十步外三发皆中,以我观之,这成绩自安东卫开卫以来,还从未有人能达到如此水平,此人着实可称安东卫第一勇士也。”

    黎应笙一脸喜悦之色:“好,好,好,好个安东卫第一勇士,现在看来,李啸不单有武艺勇力,倒还颇有些谋略。”

    李啸闻言,对着正笑呵呵望着自已的黎应笙,深作一揖道:“千户大人之赞,李啸诚惶诚恐,何以克当。想来千户大人刚从济南府回来,未得稍息,便又有劳您亲动大驾来营救我等,李啸何幸之至,牛蹄墩何幸之至矣。”

    黎应笙对着李啸点点头,微笑道:“李啸,你口齿伶俐,很会说话,本官越发欣赏你了。”

    未等李啸回答,他便自我解释一般说道:“今日本官从安东卫左千户所来碑廓百户所视察,晚上便在百户所内歇息,谁知竟碰上匪兵攻击你们牛蹄墩,本官便与苏福大人各带家丁赶来,好在来得及时,解了你牛蹄墩之围。”

    李啸半跪于地,拱手过顶,高声致谢:“千户大人心系属下,远骋万金之躯来救,小人李啸铭感五内,万死难报千户大人深恩。”

    黎应笙哈哈大笑:“起来,酸话别说太多,速带我等入墩察看。”

    一行人入得墩来,看到墩内余焰尚燃,黑烟滚滚,满地都是烧焦的木头与箭杆之类的杂物。黎应笙一皱眉,这牛墩现在如此残破,连个可以干净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啊。

    李啸见状,连忙上前拱手言道:“千户大人,小人觉得,不如请大人与小的们一同上去墩台望厅处,现在夜风凉爽,正好借高凭远,到是可以一坐。大人只需稍待片刻,我等上去简单整理下就好。”

    黎应笙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安排。

    等李啸与刘一显等人沉默地从墩台上抬下张氏的尸体时,黎应笙一眼看到,惊问其故,李啸解释后,黎应笙不觉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他转身向苏福说道:“这位死去的墩卒家属,也需好生抚恤安葬。”苏福连声应下:“这是自然,下官定会妥善办理。”

    黎应笙仅让苏福、郝长泽、及李啸,共四人上去望厅,其他的象王大目与刘一显等均未让随行。

    刘一显倒没什么,只是招呼着墩内兄弟们一同处理余火,搬拾杂物。而苏福的家丁头目王大目却一直怔怔地盯着那紧跟着黎应笙的李啸,很是眼热的样子。

    四个人上得墩台,一阵又一阵柔和的凉风吹来,清新而舒爽,完全没有下面那般烟火熏人,众人都感觉精神一爽。

    黎应笙此刻脸色严肃,他面对着李啸,语气平静而严厉:“李啸,说实话,这股匪徒是不是盯上你了。”

    李啸心下一忖,这个外表粗豪的千户,原来还有一颗精细敏锐的心灵。

    于是,他平静地将他探亲回家时如何杀掉那三名路匪,以至回墩时如何又砍杀六名匪徒及砍伤匪首一只眼,直到现在匪兵火攻报复的事情始末,详详细细地向黎应笙讲了一遍。

    李啸讲完,周围是一片无声的沉默。黎应笙与苏福都微垂着头,一副心有所思的样子,而那郝长泽却脸露惊愕之状,望向李啸的眼神,非常复杂。

    黎应笙抬起头,眼神深沉地望向李啸:“国事艰危,匪贼蜂起,本官作为地方守护官员,却任由匪类肆虐,心中着实有愧啊。”

    李啸目光炯炯:“大人,匪徒涂炭地方,残害生民,我大明官军绝不可任其胡为。现在匪兵在墩下经此重创,我军更应乘胜追剿,犁庭扫穴,彻底为地方扫除此害方好。”

    黎应笙没有回答,一旁的苏福却长叹一声道:“李啸,你有所不知,现在我安东卫上,官军粮饷多有拖欠,全军上下,士气低落,皆无战心,更兼训练不足,武器窡劣,这样的军队,自保尚且困难,如何能用于外出做战,这也是为何周边县镇的匪徒猖獗,而官军无力剿除之故。”

    黎应笙接过话来,他长叹一声道:“李啸,你现在可知,为何这次来救牛蹄墩的军伍,都是我的家丁和苏福大人的家丁队伍。这是因为,在现在的大明官军中,唯有官员的家丁才可堪一战。本官为何想好好选拔一些夜不收哨骑,就是因为官军大体已不堪战,本官便想着不惜花费银两,着重培养一只小而精锐的部队,让其成为我家丁部队的有力补充。”

    李啸沉默了,他的心里突然开始涌动一种莫名的悲哀与冰凉。他明白黎应笙的话那背后之意,那就是,千户黎应笙只是想为他自已花钱培养一只精锐夜不收哨骑,以便能更有效地扩充自已的势力。

    黎应笙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好太多指责之处,因为哪怕在宣府镇、辽东镇这样的明军精锐边镇里,有他这样的想法与做法的大小军官,比比皆是。

    一席话下来,李啸对黎应笙的好感消失了大半,他默默地想着:看来,指望黎应笙出兵剿灭余匪,怕不可能了。

    只是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已,就这样放过这些残害百姓的恶徒们,尤其是在现在这样重创了他们的大好机会下。李啸认为,如果自已穿越而来,仅仅是为了糊涂度日和只走逢迎长官的拍马路线的话,这样的穿越绝对是一种羞耻。

    于是,李啸长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已激动的心绪,然后向黎应笙长作一揖,缓缓而道:“大人,请听李啸一言。”

第二十二章 若不胜,请砍头

    ();    “李啸,你但说无妨。“黎应笙平静地直视远方,夜色朦胧,李啸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大人,在下认为,现在匪兵受此重创,余部必然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必定只会在马耆山老巢死守。大人现在若趁机发兵,正可一举灭敌,收得全功啊!如错此胜机,待匪兵重新壮大,再欲剿除却是难了。而且,在下说句本不该说的话,如果我大明官军对此等恶匪不闻不问,失此守土之责,百姓该对官军会何等失望!李啸再说一句诛心之论,如果大明官军连盘据山林的土匪都不能发兵剿除,还谈何西灭李闯,东除鞑虏!”

    李啸话语铿锵,每个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面上泛起激动的潮红。

    “大胆!李啸,你一个小小墩卒,竟敢出言讽刺大人,是何居心!”一旁的家丁郝长泽大喝道,以一种愤怒的表情,右手食指几乎戳在李啸鼻尖。

    “长泽退下,不可造次!”一旁的黎应笙一声低喝,郝长泽应声而退,闪在一边,依然一脸恨恨的气愤状。

    黑沉着脸的黎应笙还未说话,一旁的苏福叹气说道:“李啸,你欲竟全功,我等又如何不知,如何不想!刚才本官已说过,我军缺少粮饷,士气低落,训练不足,武器又劣,除了家丁外难有堪战之旅。只是若派家丁去剿灭残匪,那土匪盘踞山林已久,据地利,扼险要,这些家丁都是我大明军中宝贵精锐,且不论能胜与否,若于此剿匪之战中折损太多人马,实非妥贴之举。”

    黎应笙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眼下山东多事,叛军兵祸最烈。本官这次去济南府,山东巡抚朱大典大人亦是反复催促我安东卫快些出兵,一同围剿孔有德叛军。本官此次回来,正是欲选好夜不收哨骑一队,再加上本官自已的家丁队伍,方可去登州莱州等地与叛军战上一场。若派安东卫其他普通军伍,则与送死何异!现在若不顾叛军肆虐,而将这宝贵精锐战力用于剿匪,胜则功微,败则折锐。是故,本官亦认为,剿灭残匪之事,不可急于一时。”

    李啸沉默了,对黎应笙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虽然,他早有此预感,只是当这样冰冷的现状摆在面前时,他才知道自已有多么的难过。

    大明官军,已是烂到骨子里了,畏战怯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军官营私自保,损大部士卒之利益养少数私人家丁,士卒得过且过,每日混沌度日不知军人责任为何。。。。。。

    以上这一堆**,就是李啸穿越至今,对明朝军队得到的最切实的体会与评判。

    李啸默默地想,在这样烂透了的军队当中,自已以前还抱有幻想,想着孜孜以求好好表现,从而一步步出人头地,现在想来,有多么可笑。

    这样的大明官军本身就已朝不保夕,前途渺茫,自已还想在这样的军队里出人头地,无异于缘木求鱼。估计日后,自已也会与历史中的大多数明军的结局一样,不是亡于鞑虏,就是亡于流寇罢了。

    毕竟自已就算再能打,一个人的武力,又如何能改变这糜烂入骨的明末乱世。

    这绝不是自已想要的结果。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而后立!

    沉默中,李啸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李啸脸上的烦闷与激动的神色皆已消失,他郑重地向黎应笙一拱手道:“既然大人有如此不得以的苦衷,李啸安敢强人所难。李啸现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黎大人应允。”

    “讲。”黎应笙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平静地吐出这个字。

    “请大人允许,李啸愿自已组织义军,剿灭匪贼,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一钱一粮!”李啸缓慢而有力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目光炯炯地望向黎应笙。

    黎应笙、苏福、郝长泽三人听完,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

    “李啸!你好大口气,你无粮无钱,如何招兵买马,若无兵马,又如何剿得了这些匪贼?”郝长泽在一旁以一种揶揄的口气说道,脸上满是不屑。

    “李啸,慎言啊。你逞一时口舌意气虽为快事,但恐终无实效而徒成笑柄啊。”苏福脸上浮上淡淡的嗔怒之色,他心想,这李啸不会是一时气急,才这样胡言乱语吧。

    李啸没有回答他们的质问,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蹬蹬地跑到另一边那一堆武器处,抽出缴获匪首一只眼的那把馏金阔刃腰刀,又疾步来到黎应笙面前,半跪于地,双手平举此刀过顶,大声说道:“大人,此刀为我缴获马耆山匪首一只眼的随身兵器。现特献予大人,望大人成全小的此举,若李啸不能剿灭匪贼,请大人以此刀砍下李啸之头以谢众将士。”

    苏福与郝长泽面面相觑,黎应笙脸上浮现深深的震惊之色,他没想到,李啸的意志竟如此坚决,行事又如此果断!

    此人真是一敢作敢为的好汉!

    再想想自已刚说的那一番话,黎应笙突然感觉脸有点烧。

    他掩饰般地接过李啸所递之刀,“刷“地一声一把抽出刀身,靠着火把处细细观看。

    他看得清楚,李啸所赠的这把馏金阔刃腰刀打造十分精良,背部厚实,刀刃锋利,刀背刀柄之处均有馏金花纹为饰,整体造型优雅又饱含杀气,在火炬的照射下闪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森森光芒。

    真是一把好刀!

    气可鼓不可泄,李啸既然已说得如此坚绝而不留后路,自已就成全他吧。

    黎应笙插刀入鞘,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一脸严肃地大声说道:“李啸听令!本官让你暂为署总旗一衔,组织义军,安靖地方,剿灭匪贼。”

    李啸一脸激动的喜色,他用力咬了咬牙,双手抱拳,朗声回道:“李啸谢大人成全,定当剿灭匪贼以报大人赏拔之恩。”

    黎应笙点点头,脸上却还是浓重的忧虑之色:“李啸,刚刚苏福大人所言,本官也深以为然,你无钱无粮,只恐剿匪不易啊。”

    李啸淡淡道:“李啸自筹粮饷,纵然不易,应可解决。”

    黎应笙的脸上顿时又有点发烧,他转了转眼,笑着扶起地上的李啸说道:“李啸,你赠我这把刀,却是名贵,也不知那匪首从处所得,这样,本官占你个便宜,我估计此刀市价至少值800两银子,本官银两有限,便以500两银子买下了。”

    李啸连连摆手:“大人,不可,此刀为李啸聊表心意所赠,安敢受了大人银两,大人莫要折煞小人了。”

    黎应笙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深沉地望着李啸:“李啸,本官想提醒你,我今日并非买刀,而是买心。”

    李啸一怔,旁边的苏福郝长泽亦是一脸迷惑。

    黎应笙笑了:“我买的是你一颗为民为国的忠心,李啸,这笔银钱虽是不多,但我还望你能多加善用,早日剿灭匪贼。”

    李啸瞬时明白,他推金山,倒玉柱,刷地跪下,眼含热泪,拱手颤声而道:“李啸绝不负大人重托!”

    黎应笙大笑着将他扶起,又问道:“此次组织义军,剿灭余匪,李啸你估计要多久方可完成?”

    李啸想了想,抬头大声说道:“大人,在下估计最多一个来月,便可彻底剿灭这些匪徒。”

    “好,好,昔时汉武帝曾言,非常之人,方可成非常之功,今天本官就将此话转赠于你,望你早日马到功成。你要记住,如你果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剿灭匪兵,那本官就等你成功后,再与你一同前去莱登之地,围剿孔有德叛军。”黎应笙缓缓说完这番话,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有一种格外温暖人心的色彩。

    李啸抱拳致礼,泪花闪动:“在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十三章 署总旗的野望

    ();    子时方过,黎应笙、苏福等人带着家丁押着俘虏,转回百户所。那遍地的匪兵尸体也已收集在一处,苏福对刘一显交待过,今夜已晚,明天再从百户所派民伕来挖坑埋掉。

    王大目临行前,疾跑到李啸身边,微笑着向他拱手喊道:“贤弟,恭喜高升。”李啸忙按住他的手,摇头笑道:“王兄客气了,你我兄弟,还望永远不要生分才是。”

    两人大笑作别。

    因为墩内残破,除刘扬壮执意要在自已的居屋里陪伴死去的妻子张氏外,所有墩里的人都上墩台望厅休息,以待天明。

    没有人睡得着,墩里的每个人都不时望向李啸。

    李啸突然发现墩里的人看着自已的眼神,皆有点怪异。

    这些眼神中,饱含羡慕,因为一个二十岁的署总旗,是属于从七品的官位,在安东卫,对于一个小小的民墩墩卒来说,算是从未有过的超格提拔了,比李啸当初所汲汲以求的夜不收哨骑,官位都高了几阶。

    只是李啸注意到,这些眼神中更多的是深深地担忧。李啸知道,他们估计每个人心里都在想,李啸这个空头署总旗,无钱无粮无兵,却对黎千户说要一个多月就要剿除马耆山的残匪,谈何容易啊!

    墩台上一片沉默,李啸静静地蹲坐在一块石板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现在想来,李啸当时的承诺,有冲动之嫌,但也并非全未经考虑,其实,他从归家遇匪时,就已开始盘算如何去除这支荼毒地方残害百姓的匪贼武装。

    只是,未曾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也未曾想到,最终只能凭自已的力量来做这件事情。

    一个多月,剿灭残匪,不然就砍自已之头以谢众将士,李啸的这些豪言壮语,让这些墩里的老实兄弟,震惊又担忧,却也让很多诸如郝长泽之类的人,坐等着要看笑话。

    这个世界上,努力做事的人很少,愿意看别人笑话的人,却又何其之多。

    李啸冷哼一声,目露寒芒。

    男子汉大丈夫,言既出,行必果!我李啸说得出,要一定要做得到!

    李啸在心下仔细评估自已现在的实力。

    他现在有一个暂代署总旗的官衔,也就是说,这个官职并未经过朝廷的真正授与,千户大人随时可以收回。但尽管如此,这个官衔却使得他能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组织义军,而不受他人弹劾。另外,他现在手头上有黎应笙大人买刀所得的500两银子,加上上午杀六匪所得的三十多两,共有530多两银子。而刚刚砍杀掉的那些匪兵,早就被那些骑兵仔细搜刮全身,除了留给牛蹄墩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剩下。

    李啸思考良久,心下便有了大体计划。

    他准备成立了一个二十多人的战兵队伍,这也是署总旗所额定的兵员名额。(注:明代军制,一名小旗官掌十名兵士,一个正总旗掌五小旗,而一名署总旗约掌二三小旗。)

    李啸决意先设两个兵种,即盾兵与枪兵。每样兵种,各设十来名。

    武器配备为:盾兵一人一面大盾,另配一把腰刀。枪兵则每人只发一根4至5米的长枪。

    具体的作战模式为,盾兵手持大盾在前,作为开路与掩护。枪兵手持长枪在后,作为主要攻击进攻的力量。

    说实话,要凭这二十多人,却消灭马耆山上残余的四十多名余匪,实在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

    李啸也明白这一点,他现在所招的战兵,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内,最多只能成为一种辅助力量。

    李啸叫过来刘一显等人,详细地把自已的招兵计划告诉他们。

    每个人听完李啸的话,脸上的忧色反而更深了。

    “各位兄弟,李啸现在,只能依靠各位兄弟的大力扶持与帮忙,各位有什么意见或不解,请尽管向李啸提出来,也好让李某集思广益少走弯路。”李啸诚恳地向他们说道。

    “李总旗,你准备从哪里去招战兵?”首先发问的是刘一显。

    刘一显这个称呼让李啸一时很不习惯,但他明白,自已没有必要去纠正他,官衔带来的威严,常常能让上行下达的工作更加有效进行。

    李啸告诉他,自已前段时间去莒南县十方镇时,看到当地有大量流民,他决定先在那里招一批人。

    刘一显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为什么要招流民呢,就在附近村庄招募兵勇不是更好吗?”

    李啸苦笑着解释,最根本的原因,是自已银子紧缺,他明白告诉刘一显,他现在手头仅有这530多两银子,武器、盔甲、粮食等等,都要花钱,实在是有不敷使用之嫌。如果还要另花钱招兵,不单要给他们提供每日生活所需米粮,另要每个月都要给他们发的月钱军饷,自已这点银子只怕是实在无能为力。而招募流民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只给饭吃,不用花招兵的钱,也不用给军饷,这样可以节约相当大的一笔银钱。

    刘一显又道:“但流民都是拖家带口,如果要让他们安心当战兵,势必要让其全家来投,这样一来,需要的粮食也不少啊。”

    李啸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算过,即便如此,就算多吃点粮食,也比花银子招兵强。那些战兵家属,可以暂时仅给稀粥或野菜糊糊活命即可,这却也比他们流落街头要强得多。另外,这次我们招的战兵数量有限,我们可以先好好选些家口不多的,也可以有效节约粮食。”

    李啸心下算了一笔细帐,在缺少荤食的条件下,一个战兵每天最少要吃斤半米粮,这样一斗米粮约可吃6天多,按一石有十斗米来换算,可以吃60天。那么二十来个战兵,按一个多月剿匪时间限定,则需要20多石米粮。如果按每名战兵另有两名家属的情况来计算,则共有60至70名家属要养活。在保证他们能活命的条件下,每名家属一天的米粮份量算为一名战兵的三分之一,那么他们也至少需要20多石米粮。那么战兵与家属总共所需米粮计要50石。按每石5.5两银子算,要购买的粮食总价就为275两银子。

    他的话语刚落,一旁的常正搭话过来:“李总旗,这些流民若招来,你打算让他们住哪呢?”

    李啸目光深沉地望向刘一显:“李某认为,可先在我牛蹄墩濠沟外侧划定一处,让流民搭草栅居住,这样既便于管理,若有敌情,也可以让他们迅速撤入墩台来。此事,还望刘甲长通融。”

    刘一显笑道:“李总旗发话,在下于情于理都会全力配合的。”

    李啸向他感激地一笑:“多谢刘叔。”

    常正想了想,说道:“李总旗,我在想,要不咱们给这些战兵只发最基本的武器就行了,盔甲什么也别配了,这样可以节约好大一笔钱呢。”

    常正的话戳中了李啸心中的酸楚。李啸明白,自已招募的这些战兵,如果说,身上所着的盔甲还能将就,但十来名盾兵的大盾花费则是无论如何也节省不了的。

    李啸心中理想的大盾,是古代罗马士兵的那种sakos盾牌,高1.7米,宽0.8米,立于地如一座工事,向前推进如浮动的城堡。sakos盾牌通常外观呈长圆形凸面体,用硬木制成,外蒙厚帆布,再蒙硬牛皮,并在上下部边缘都包上了铁边。上面还镶钉着一块铁的浮雕花饰,这种盾牌可以把石块、投枪、以及各式沉重的投掷武器的打击都挡到一旁去。sakos盾牌是罗马人引为自豪的法宝类武器,为古代的罗马帝国的开疆拓土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这种sakos盾牌李啸决定简化,长宽不变,凸面体形状不变,只是改成更易制作的长方形便可,而不用象罗马士兵所使用的sakos盾牌那样边缘倒圆角。然后那种浮雕花饰也不要,而改成整个外面皆包铁皮,并打铜钉牢牢固定。这样虽然从外观上来看,比sakos盾牌缺少美感,但却更加实用。既可以增加防护面积,又可以有效防护敌兵射发火箭。李啸认为,这种改进的盾牌可以对士兵全身上下进行有效防护,也可以很好地为后面挺枪而刺的枪兵作提供必要的大范围的坚实保护。

    李啸虽未知道现在武器铺中盾牌制作的具体价格,但他可以想象得到,这样大面积的外观尺寸,又要包蒙铁皮,价格绝不可能便宜,说不定,光这十几块大盾,就能耗掉李啸相当多的银两。

    李啸叹了口气,坚定地回答道:“常哥的主意不错,我们银两有限,盔甲可能必须要节省些了,但大盾却是必备,而且我要求工匠务必制作得精良耐用。这个钱,我是绝对不会省的。”

第二十四章 有宝送来

    ();    付铁那怯怯地话语响起来:“李总旗,那我们现在的银子就这么多,怕是不够吧。”

    李啸遥望着远方,平静地说道:“事在人为,我李啸认定的事,就一定会把它做好。银子的事,我自会想办法。大家守墩辛苦,都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安排各位做事。”

    李啸闭目靠柱而睡,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墩台上一片寂静,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睡着。只有那朦胧的月辉,静静地笼罩着犹然有缕缕黑烟冒处的牛蹄墩,有如一首忧伤而遥远的歌。

    远远的鸡鸣声响起,李啸等人从朦胧中醒来,天边已出现了一丝略带粉红的鱼肚白。

    由于墩内烧损太过严重,李啸决定武器与面粉等食物先放在墩台上,等下面整修好了再放回原处。

    王氏与孟氏下去烙面饼,李啸则带着刘一显等人,把墩内残余杂物收集清扫,然后统统扔放在墩外存垃圾所处。众人好一阵忙碌后,墩内才大体干净了些。

    刘一显面色凝重,牛蹄墩内损毁十分严重,包括每名墩卒的居屋都烧得残破不堪。

    他算了下,如果要去碑廓百户所请泥水匠与木匠来修复的话,最少要花三十多两银子呢。

    没想到,一旁的李啸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对他平静地说道:“刘甲长,你等会去碑廓百户所请泥水匠与木匠来,尽快把牛蹄墩修整好,另外,在墩外搭建流民草棚的事也交于你做吧。总共要花多少银子,你到时来报知于我。”

    刘一显点点头答应了,脸色却有点惭愧:“这修复牛蹄墩的费用,本应各人分担才是,怎么好你李总旗一个人出?”

    李啸摇摇头:“墩内兄弟都不是宽裕之人,这钱我来出也没什么。”

    一旁的常正走过来,对李啸说道:“李总旗,不如让我与刘甲长一同去吧,我们再顺便再去把粮食买回来。”

    李啸笑道:“也好,两人互相也有个商量,上次我去那丰粮商行买一石面粉要价5两5钱,常哥,你这次先买20石面粉回来,看看买得多了,能不能让他们再便宜点。”

    常正大笑:“李总旗你就放心吧。”

    刘扬壮的居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啸等人看过去,只见刘扬壮摇晃着从里面走出来,他一脸苍白,满眼血丝,神情依然满是悲伤。

    “刘哥,节哀顺变,嫂子不会白死的,我李啸一定会剿灭马耆山的恶匪,为她报仇。”李啸话语平静,眼神却十分坚毅。

    刘扬壮不觉眼泪一下子又涌出眼眶,他颤声道:“我代死去的娘子谢过总旗了。”

    李啸点点头,刘扬壮又转身对刘一显说道:“在下今日送妻子回我刘家庄安葬,还望甲长准假。”

    刘一显长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啸走过来,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塞在刘扬壮手里。

    刘扬壮刚欲推脱,李啸却紧紧按住了他的手:“刘哥,这点钱,给嫂子买副好棺木吧,算是墩内兄弟的一点情份。嫂子受了一辈子的苦,就让她走得体面些。”

    刘扬壮手拿银两,放声大哭。

    李啸转头对一旁的付铁说道:“付铁,等会你帮刘哥一同将张嫂子遗体运回刘家庄。这一路上,你要多注意些。”

    付铁赶紧说道:“李总旗,我会好好帮刘哥的。”

    李啸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付铁连忙挺直了身子,他的眼神中,明显透出与往日不同的坚强。

    李啸眼神满含赞许,这个与自已同龄的付铁,似乎在这残酷的血与火年代里,渐渐成熟了。

    众人送刘扬壮与付铁扛着放了张氏尸体的床板离开牛蹄墩,每个人都是一脸沉默与哀伤,王氏与孟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直到刘扬壮与付铁的身影消失在那条逶迤而去的土路尽头,众人方一同回返牛蹄墩。

    李啸,刘一显,常正三人边啃面饼,边在牛蹄墩外四处查看,最终确定了一块背靠丘陵、平缓向阳的地方,作为流民草棚的安置地。

    随后,刘一显与常正带上李啸给的100多两买面粉钱,出发前往碑廓百户所。本来李啸想给刘一显几十两银子作为请工匠的定金,刘一显却连说不用,说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有人请他们做事就不错了,完全可以让工匠们做完后再一起给他们工钱,李啸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做法。

    李啸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墩台,同时等着苏福他们派来民伕清走那一大堆匪兵尸体。

    望着那一大堆胡乱堆叠血肉模糊的尸体,李啸突然想起了明末的军功制度。

    明军战功,主要依靠首级来计算。最值钱的脑袋,是现在闹得最猖獗的建州鞑虏,简称为东虏,军士若斩得一颗东虏的首级,便可立即实授一级。次一级是蒙古鞑子,简称北虏,一颗首级可实授半级,再次则是李闯王张献忠等流寇首级,其首级含金量大幅降低,要斩首十六颗才能实授一级,而最差的,就是这种各地山匪脑袋,因守土靖安是各地明军份内职责,所以这种山匪脑袋最不值钱,一般要四五十个方能实授一级,而且朝廷兵部对此类战功也是最为忽视,下发奖赏与升授总是迟迟延后。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骑兵愿意去砍那些匪兵脑袋的原因。

    所以,大明王朝制度性的失误,让黎应笙这样本该积极剿匪的各地军官,均认为剿匪是一件胜则功微,败则折锐的鸡肋战事。

    没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啊。

    只是各地无人剿灭的土匪山贼,日渐猖獗,大大害惨了大明的普通善良百姓。

    也许,自已自组义军出兵剿匪,在整个大明朝,是头一个。。。。。。

    约摸辰时之际,远处遥遥向牛蹄墩行来了的一众人等,让李啸从思考中清醒过来。

    忽然,有几名骑兵从那一众人中加速策马奔来,直跑到站在墩门外的李啸面前,方“吁!”地一声,勒住马缰。

    最前面的骑兵向李啸响亮地打了一个响指。

    “王兄,一路辛苦,愚弟却未想到是你亲自带民伕来。”李啸一脸笑容地走上去,上前拉住马缰,扶风尘仆仆的王大目下马。

    王大目抹去脸上的灰尘与油汗,笑着说道:“贤弟,咱公干之人,就是奔波之命,安敢道苦啊。”

    王大目说完,转身招呼后面几名骑兵一同牵马入墩。

    入得墩来,未等李啸说话,王大目一脸神秘笑容地凑过来,低声言道:“贤弟,愚兄给你送些宝贝来了,你且说,该如何谢我。”

第二十五章 转手生意

    ();    看到王大目故作神秘的样子,李啸大笑道:“却不知王兄之宝为何物,且让贤弟观之未迟啊。”

    王大目讪笑道:“唉,你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也罢,让你见了再说。”

    不一会儿,那一众人纷纷走近了牛蹄墩。

    李啸看得清楚,共来了约三十来名民伕,另有两辆大板车,一辆板车是装着挖埋尸体的铁锹铁锄之类,而另一辆则用布摭得严严实实,两旁还各有一名步兵护卫。

    王大目指着那辆摭得严严实实的大板车,满面笑容说道:“看,宝贝在那。”

    李啸疾步走过去,正欲掀开盖布观看,王大目连忙按住他的手,挤着眼睛笑道:“贤弟,别忘了要谢我。”

    李啸还未回答,王大目猛地一掀盖布:“请看。”

    满满一板车的各类兵器与铠甲,带着一股铁器独有的铁腥味,刹时出现在李啸的面前。

    李啸定定地呆看着,高兴得几乎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如果不是顾及在这么多民伕面前不能太过失态,他激动得简直想挥着拳头跳起来。

    王大目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李啸有如一个饿昏了头的人见到一桌美食一般,瞪着眼睛望着那些武器铠甲,喉头不停吞咽涌动。

    李啸走到王大目面前,郑重地抱拳致礼:“王兄,多谢你送来这些宝贝,这些可都是我现在急需之宝啊。”

    王大目拍拍他的肩膀,摇头笑道:“贤弟,你勿谢我,要谢,就谢黎大人与苏大人吧。”

    李啸不觉怔然,王大目便向他说道,昨晚黎应笙千户与苏福百户回去后,黎大人感叹,现在李啸要组织义军,虽然自已买刀给了500两银子,但这点钱对于李啸来说,怕还是怀水车薪。黎大人认为,李啸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武器与铠甲了,所以黎应笙大人决定,让苏福大人拔碑廓百户所内一部分存放武器与铠甲给李啸,算是再为李啸组义军剿匪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有一点没王大目没说,那就是,昨晚苏福虽一口应诺了黎应笙的要求,但是今天让王大目去武库搬拿东西时,苏福还是悄悄地嘱咐了他,尽量拿些质量一般的武器与铠甲送给李啸就好了。这样,人情能给黎应笙做足,但自已也没太吃亏,做人嘛,不能太实诚了不是。

    李啸是个心细之人,很快就发现了送来的武器与铠甲多有生锈与损坏之处,不过他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反而微笑着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送给王大目。

    “小弟多谢贤兄,这点银子,略抵些兄台的跑腿辛苦。”李啸真诚地对王大目说道。

    王大目略一推脱,便笑着接入怀中。随后,他立刻招呼民伕将这辆装满武器的板车拉入墩内,

    然后就让民伕们卸货于地。

    很快,卸完货后,王大目又让民伕把空车拉出墩去。

    随后,他告别李啸,带着那些民伕拉着这两辆板车去装尸体,准备去离这二里多远的乱葬岗上挖坑埋了。

    等他们用板车装上尸体都离开后,李啸回到墩内,开始仔细清点那一堆武器铠甲。

    清点结果如下:

    1、腰刀十把,二把严重生锈,五把轻微生锈,一把刀柄松脱,只有两把完好。

    2、长枪十八根,八根枪身的木杆严重腐烂,十根枪头严重生锈,五根略有生锈,只有三根完好。

    3、软弓三副,硬弓一副,轻铁箭三袋,锥头箭一袋,三棱点钢重箭一袋。其中一副软弓弓体略有开裂,一副弓弦松脱,硬弓尚完好,因长期未用,上面积存灰尘甚多。箭袋中各箭矢尚完好,只是均有箭头生锈的现象。

    4、普通棉甲三副,普通细铁甲二副。两副棉甲内衬铁片极薄,上面柳钉松脱,并有股浓重的霉味。两副细铁甲脱落铁片处甚多,很多处铁片已严重生锈,用手抓起一抖,锈渣扑扑而落。

    5、小盾牌五块,一块木料长满霉斑,一块外圈固定铁环脱落,另三块除略生锈外尚完好。

    李啸默默地长吁一口气,虽然苏福等人有意挑了这些质量较差的武器与铠甲送给自已,但管中窥豹,也完全可以看到大明官军的武器保养与武库管理有多么松散与懈怠。

    不过,现在的他,一穷二白,有人送这些东西给他就相当不错了,李啸觉得,如果把这些武器铠甲好好打磨翻新下,倒也不是不能用。

    李啸一个人忙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些武器铠甲搬到墩台上去。

    随后,他拿了一块磨石,开始仔细地给武器磨去锈迹。王氏与孟氏无事,也上墩台来帮李啸打磨武器铠甲。

    人一专心做事,时间就过得快。不知不觉午时过了,李啸等人听得墩台下人声嘈杂,他便知道,应该是刘一显常正回来了。

    李啸放下吊桥,刘一显与常正两人都是满脸大汗,但脸上却泛着兴奋的红光。

    李啸看到,他们带来了十多名泥水匠与木匠,共赶着五辆大车回来,两辆车上放着堆叠隆起的砖瓦材料,两辆车则载着满满当当的大小草垫,还有一辆装满了一袋袋白色的面粉。

    刘一显邀功般地笑着走过来说:“李总旗,请了十名泥水匠,三名木匠,砖瓦草垫等建材均已备好,可以好好开始整修下牛蹄墩及修建流民草棚了。”

    他的话刚说完,一旁的常正赶紧挤过来说道:“李总旗,我在那丰粮商行买了十五石面粉,把这家伙的面粉存货都搬完了,那个瘦掌柜可乐坏了,估计他还从未一次卖过这么多面粉呢。这价格是按五两二钱算的,共花了78两银子。本来我想着再去其他粮店看看,但那瘦掌柜对我说,过个几天就有从南直隶运来的新面到货,我想了想,也觉得过段时间再去买也行,毕竟一时也吃不了这么多,墩里还在整修也不好存放。”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满嘴白沫,却兴致极高,神情中有种终于办成了大事的欣快。常正连忙把剩余银子交给李啸,李啸笑着接过,对刘一显与常正两个人拱手说道:“二位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下吧。”

    刘一显却连连摆手:“不累不累,还是赶紧安排匠人整修牛蹄墩要紧。”

    很快,牛蹄墩里呈现一片热闹忙碌的景象。

    刘一显带着匠人们卸材料,调泥灰,除去墩内残余的火烧损毁物件,喧闹不停地整修牛蹄墩内部建筑。

    李啸则与常正两人卸面粉,一包包抬上墩台,堆放于望厅内。

    王氏与孟氏则在厨房灶台前忙着蒸白面馒头与黑面馍饼,她们按李啸的吩咐,要给包括泥水匠人在内的每个人,都能有一个大白馒头和二个黑馍饼。

    上得墩台的常正立刻发现了那一堆碑廓百户所赠送武器铠甲,不由得露出了惊喜莫名的神色。

    李啸告诉他武器铠甲的来历,常正听完,手捏着一把软弓,一脸思索状地说道:“李总旗,在下倒有个想法。”

    李啸让他讲下去,常正便急急地说道:“现在我们要招的战兵,只有盾兵与枪兵,这些弓箭与小盾牌却无甚用处。墩内只有你我会使弓,而培养一名合格弓箭手又太费时费力,不若做把转手生意,看看有人要的话,把这些多余的弓箭盾牌卖给他们,估计能回笼不少银两呢。”

    常正说完,李啸心里顿时电石火花般的灵光一现,好主意啊!

    这转手生意,马上就要做。

    他在心里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李啸敢肯定,这个人,一定愿买下这些盾牌与弓箭。

第二十六章 借马与谈判

    ();    这个人,就是小李庄的甲首李恒顺。

    李啸甚至可以想象到这个吝啬的大地主见到这一堆弓箭与盾牌的惊喜表情。

    李啸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去争取胜利。

    李啸把李恒顺的情况对常正说了下,常正亦是一脸欢喜之情。

    两个人决定,先给自已选两把合适弓箭留下,余下的,通通卖掉。

    那把硬弓和那袋三棱点钢重箭被李啸所选,而常正则选了一把软弓和那袋锥头箭。

    那么,加上昨日上午李啸杀了六名匪徒所缴获的弓箭,李啸还有七把软弓、八个箭袋、五块小盾牌可用于交换。

    按每把弓箭十二两一把的市场价,这七把弓箭,共值84两银子,另外的五块小盾牌,按市场价每块五两计,也值25两呢,那么如果全按市价来换,李啸可得109两银子。

    这当然是个纯数学计算的理想状况,如果李恒顺愿意一文不少地支付这些银两,那除非太阳出西边出来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到时再看吧。

    李啸与常正决定把要卖掉的这些武器破损之处简单处理下,生锈的地方磨光点,脱落的地方钉牢点,毕竟,卖相还是要弄好点嘛。

    两人正忙碌着,王氏与孟氏在下面大声招呼每个人都过来吃饼。满脸是汗的的她们一人发白面馒头,一人发黑面馍饼。李啸注意到,她们给每个人发饼的时侯,看到每个人拿饼时脸上露出的感激之意,两人都有种莫名的自豪感,仿佛掌握了天大的权力一般。

    泥水匠与木匠每个人拿到属于自已的那一个白面馒头与二个黑面馍饼,一个个蹲在地上吃得狼吞虎咽,毕竟,这样的伙食对于长期没活的干的他们来说,是多么丰盛而难得啊。

    刘一显啃着饼子走到李啸面前,告诉他,到明天下午时,应该就可以把牛蹄墩内收拾完毕,那流民草棚估计还要三四天方能全部完成,这几天里可能还要去好几趟碑廓百户所,再拉些草垫草板砖石之类的建筑材料。

    李啸挥了挥手,同样边啃饼子边回答他,这些泥水匠与木匠的工作安排全部由刘一显负责,完工后李啸来检查就可,到时再一起结算银子。同时李啸告诉他,下午他要与常正去小李庄一趟,牛蹄墩内有什么事情,都由刘一显自已做主。

    刘一显连连答应,几个人正说些闲话,忽然听到墩外远远地传来纷密马蹄得得声,常正连忙跑出墩门一看,惊叫道:“咦,古明在怎么来了,好家伙,一个人骑了三匹马来。”

    古明在骑马入墩,跳下马来,大步向李啸他们走来,紫黑色的面皮上每个天花麻子都笑得灿烂,人未至声先到:“李总旗,恭喜高升啊。”

    李啸笑道:“古甲长之贺,李某谢过了。”

    刘一显跑过来,一拳砸在古明在肩膀上:“古麻子,又跑来做甚。”

    古明在大怒地一拳向刘一显回砸过去,却被刘一显机敏地躲开,众人皆大笑。

    李啸在旁边打趣道:“古甲长今天好阔绰,一人骑三马而来,倒是新奇。”

    古明在闻听此言,脸上却突得多了一丝莫名的愧色,他长叹一声,对李啸大声说道:“李总旗,其实古某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此,是为代墩内张行猛与雷傲两人来向李总旗来说一件事。”

    “却是何事,为什么他们不自已来?”李啸问道。

    古明在摇头讪笑道:“李总旗,你且听我道来。他们前几天被李总旗你打伤,眼下正在墩内养病,却是实在不好意思来见你。两个人今日听说你已高升总旗,并要组织义军上山剿匪,一时都在大发感叹,如今的大明官军皆畏战怯战,对土匪猖獗不闻不问,李总旗却有如此义举,真豪杰也!两个托我来问话,等过几日伤好后,想为李总旗驱驰效力。另外这些时间他们在泊峰墩内将养,说两个人的马匹也是闲置。现在李总旗你估计有多事要忙,就让我先将两个人的马匹带至牛蹄墩,借与总旗使用,也是聊表报效之力。”

    李啸目露不可捉摸的光芒,微笑道:“这两个人拳脚功夫其实还可以,估计做夜不收哨骑也是一把好手,古甲长你回去跟他们说,他们愿意来,我欢迎他们。”

    古明在笑道:“那古某就先代他们谢过总旗了。”

    李啸笑着问道:“古甲长,这两个人倒好大面子,让你来问事。只是,这两人若真成了我部下了,古甲长心中可会不高兴么。”

    古明在连连摇头:“哪里,哪里,我与这两个人其实交情还错,今天他们苦求我来问,我也是不好推却。再说了,他们这样有些本事的人,何尝会甘心一直低伏在泊峰墩内当个墩卒啊!他们如果有个好的前程和去处,我这个当甲长的,脸上也有光不是。”

    李啸昂然笑道:“古甲长助人为任,体恤部下,却是难得。”

    李啸刘一显等人与古明在又聊了一会儿,古明在便要告辞。

    王氏连忙跑过来,把两个大白馒头往古明在怀里塞,古明在作样推辞了下,便笑着揣入怀中。

    古明在走后,李啸走到古明在留下的两匹马前,抚摸着它们那光滑的马脖,心中想到当时痛揍张行猛雷傲两人的场景,不由得颇为感慨。

    千金难买回头汉,这两个人,倒也还是颇有上进之心的。

    一旁的常正打着哈哈过来:“这两个欠揍的家伙,眼光倒是不错,知道跟着李总旗能图个好前程,巴巴地把马送来,好让咱们领他们这份情呢。”

    李啸笑了笑,没有回答,脸上却是洋溢的豪情荡漾。

    饭后,李啸与常正又忙碌了一会,把要卖的弓箭与盾牌都打磨钉牢收拾整齐了。然后,李啸带着盾牌,常正带着弓箭,一人一马,向小李庄方向打马飞奔而去。

    不出乎李啸所料,他们顺利地通过了原来山匪出没的平阳峰,李啸心想,现在的残匪估计已是胆魂俱丧,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只敢在马耆山老巢老实呆着了。

    常正这个以前的猎户,运气倒是好,在快下平阳峰时,射到一只獐子。他大笑将獐子捆在马上,说今天晚上可以去李啸家里好好打顿牙祭了。

    两人纵马而行,日头偏西之时,就到了李啸家门口。

    叶小萍开门,忽见李啸正微笑着看着她,一时怔住,好一会才惊喜地向着屋内高喊:“娘,俺哥回来了。”

    吴氏出来,见到自已的儿子竟然这么快又回来了,心下也是高兴得紧,她颤颤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又对着李啸身后正从马上卸下那犹在滴血的獐子的常正说道:“啸儿,快,带客人赶紧进屋。”

    李啸与常正进得院来,吴氏与叶小萍等又是连番问侯与寒暄不提。

    见时间不早,李啸决定和常正先去甲首李恒顺处把卖武器的事情谈妥,两人骑马出门后,吴氏犹在门框处连声嘱咐,让他们办完事情就赶回来吃饭,李啸与常正遥遥答应着。

    夕阳温暖的黄色光芒,映着倚门而望的吴氏那布满沧桑的脸,她默默看着李啸他们消失在村落的拐角处,才转身与叶小萍一同抬着獐子进厨房收拾。

    两个人见到李恒顺时,李恒顺刚搂着小妾睡完午觉起床,面目浮肿而呆滞,身上泛着一股莫名的的汗臭酸味。后面那名衣衫不整的小妾帮李恒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后,便悄然低头离开。

    李恒顺木然的双眼,看到李啸他们抬过来的弓箭与盾牌时,立刻射出精光,然后再未把眼光从这些武器上面移开。

    李啸与常正悄然对视一眼,互相窃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李恒顺看着武器时那贪婪与惊喜的表情,让两个人对做成这笔生意有了更多的把握。

    他看得投入而专注,所以当李啸他们在介绍这些武器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嗯嗯回答。

    只是,当李啸用和风细气的语调,将这些要卖给他武器的价格报给他时,李恒顺双眼霎时睁得溜圆!

    随即,一声重重地拍桌声后,李啸上次所听过的那声震屋瓦的喊声猛然响起:“不行!我不要!”

第二十七章 妥协的交易

    ();    李恒顺突然爆发的拒绝,让李啸和常正有种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感觉。

    李啸眉头微皱,常正则用不解的语气试探地说道:“李甲首,我们这些武器,价格可是相当公道,甲首若不信,完全可去武器铺打听打听。”

    李恒顺犹然粗红着脸,他一脸怨愤地瞪了一眼常正,然后愤愤地转过脸面对李啸,恨恨道:“乡里乡亲啊,乡里乡亲啊!李啸,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你竟然好意思按市价卖于我!”

    李恒顺愤怒的神态,连同他呼呼地喘气模样,两者叠加,顿时有种莫名的喜剧效果,让李啸心下忍俊不禁,只是脸上却还得强忍着保持平静。

    李啸平静而道:“李甲首,我和你说,正因为是同是乡亲,我才愿意将这笔武器卖给你,不然,我早去其他地方卖了,何必舍近求远,一定要卖给小李庄的村民保卫队呢。”

    李啸向常正示意了一个眼色,常正眼珠一转,连忙说道:“可不是,那北泉堡,高溪村,哪个不比你们小李庄近些,他们也都要买武器来保护村子,但李总旗都不卖。就拿我老家常家村来说,离马耆山近,匪祸极烈,我一直想让李总旗把武器卖给我们村,只是李总旗顾念你们乡邻之情,才执意要在小李庄卖啊。”

    常正这番话讲得李恒顺低头不语,脸色也缓和下来。当然,他有一点没和李恒顺说,那就是他们常家村极穷,没什么大地主能买得起这么多武器。

    李恒顺心里有点纳闷,他记得前天李啸来他这时,好象还只是牛蹄墩的一名墩卒啊,怎么,此人过了两天,就升为总旗了?莫非,其中有诈?

    李恒顺转念一想,管他呢,就算他是一名总旗,也不过是名普通的基层军官,我李恒顺没必要怕他什么。只不过,这李啸带来的这堆武器,确是让人眼馋得紧,如果有这些武器了,村民守卫队闭村而守,对付几个流匪袭扰,应该是问题不大了。

    只是,这价格,还是要好好压压,同是乡亲又怎么样,我李恒顺向来是认钱不认人,哼!

    他眼睛一转,叫起穷来:“李兄弟啊,老哥我家大业大,别人见着风光,以为我就是锦衣玉食地过好日子,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老哥的日子过得那才是苦啊。”

    李啸哦了一声,轻声问道:“却不知道李甲首苦从何来?”

    “唉,千言万语,一时难尽。就象现在村里要防匪,修护墙,买武器,还不是我这个甲首出来担大头。还有,现在庄户交皇粮,不收米粮,而是要收折色银子,过几天交粮,老子马上又要让州城的商人给盘剥一道。李兄弟,你说说,我老李心里有多苦啊。”

    李恒顺说完,眼角竟有微微的泪花闪动,他偷眼觑去,李啸脸上仿佛也有了点同情之色,于是,他立刻更作悲苦状,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

    常正在心里暗骂道:“这王八蛋,为了少出点钱,连刘备的招数都用上了。”

    李啸终于以一种同情的口吻开口了:“李甲首确实苦得让人心碎啊,这样吧,李某就不收现银了,就换成粮食吧。”

    李恒顺心下一喜,脸上却还是一脸悲色:“李兄弟此举,固然可稍解我烦忧,但兄弟我的粮食其实也不多啊。前段时间我二姨家想来借粮食,我都告诉他们没粮给打发走了啊。”

    常正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李甲首,你这诉苦诉得太过了吧,你啥都缺,那咱们还怎么做买卖。”

    李啸也对李恒顺无休止地叫苦感觉厌烦,他在心中恨恨道,也许,这越有钱的人,就是越抠门。于是,他长吁了口气道:“罢了,别叫苦了,李甲首你开个价,我看看合不合适。”

    李恒顺脸上的悲苦立刻消失了,他伸出三个指头,言语明快地说道:“李兄弟你再让三个点,打个七折,我按市场价用米粮来换。”

    常正跳了起来:“七折!李甲首你也还得太狠了吧,你去市场上看看,这个价有哪个武器铺子愿意卖给你!”

    接下来的时间,在常正与李恒顺反复的话语交锋中度过,李啸发现自已几乎插不上嘴。

    最终是李啸忍受不了这无休止的扯皮,他对李恒顺说道,愿意的话,八折给他,不愿意,那买卖一笔勾消。

    李恒顺以一种颇不情愿的为难态度同意了,还反复强调是看到乡邻的面子上才这样舍财做生意,谁让咱李恒顺是这小李庄第一为人慷慨大方的人呢。

    这样按十方镇一石面粉六两银子的市场价,以八折优惠价成交后,李啸这些弓箭盾牌从李恒顺处购得14石5斗面粉。

    随后两下约定,再从中扣掉由李恒顺出骡车拉粮去牛蹄墩的费用,最终李啸到手的只有14石面粉。在明天一早验过货后,由常正押车去牛蹄墩。

    李啸等人离开后,李恒顺抚弄着那些弓箭盾牌,哈哈大笑。他的小妾娇笑着款步过来观看,兴致大起的李恒顺嘻笑着一把撕掉她的胸衣,猛亲那两团白嫩的柔软。

    从李恒顺处出来,太阳已是徘徊在远山之上,将要落山。可见,这次的谈判有多么出乎意料的艰苦。

    直到回到李啸家门外,常正嘴里一直都在骂李恒顺为富不仁,富而悭吝的做派是多么可恨可鄙。

    李啸心下虽然也感觉,这次交易没达到预想的那样成功,但自已是实在不想和这个悭吝的小人再无休止地耗下去了,现在有这14石面粉,也可以支撑好一段时间呢。

    一定程度的妥协,很多时候,是解决问题的必要方法啊。

    两个人进得门来,吴氏与叶小萍在厨房里刚将那獐子剥了皮,正在剁成细肉块,李啸与常正赶紧前去帮忙不提。

    一个多时辰后,一顿以獐子肉为主食的丰盛晚餐开始了,那淌汁流油的厚实肉块所腾起的热气,映着每一张绽开的笑脸。

    饭桌上,最高兴的是李啸的母亲吴氏。

    她知道李啸现在已提为署总旗,尽管不是朝廷正式任命,却让吴氏高兴得几乎流泪。

    李啸听到了母亲吴氏的一句喃喃自语:“他爹,你知道吗,啸儿出息了,啸儿终于出息了。。。。。。”

    吴氏让李啸又装了一大碗獐子肉给李长材送去,并告诉他,上次李啸送给李长材一坛黄米酒和半包酱爆驴肉后,李长材硬是送回了二十多个鸡蛋作为回礼。

    李啸暗叹,这真是个实在人啊。

    送去獐子肉的李啸,受到了李长材两个孩子的热烈欢迎,却让李长材显得颇为尴尬。

    李啸向李长材透露了自已成为署总旗一事,又讲了自已现在在准备组义军剿匪贼,他真诚地向李长材说道,自已相当希望他能去牛蹄墩供职,协助自已工作,主要是文书和筹划之类,每月月钱按半两算。

    李长材脸露难色,拒绝道:“学生素无功名,为人愚鲁,学识浅薄,恐有负李总旗重托。”

    李啸诚恳地说道:“先生何必自谦。我与先生同村同族,近日交往,素知先生人品正派,做事周密。更钦佩先生是读书之人,知书明理,胸怀天下。现在国家危难,鞑虏侵边,匪贼烽起,正是读书之人出来一展才学抱负之际啊。若先生独善其身,终老荒村,却奈天下苍生何。”

    李啸的话语,让李长材心潮起伏,甚至有种想抱头痛哭的感觉。

    读书之人,可能会不贪富贵钱财,淡泊名利。但是,没有哪个读书人愿只是皓首穷经,终老无闻,若得一展所学,济世利民,岂非大快人生之事!

    李长材起身,郑重地向李啸长揖道:“在下不才,得蒙总旗赏识,既感且愧。他日总旗若有得用在下之处,定当尽力而效,不敢稍辞。”

    李啸大喜道:“好,好,有先生助我,如凭添一臂矣。待我安顿流民后,便请先生来做事。”

    夜晚,李啸与常正同睡一屋休息。

    常正想到明天能带14石面料回墩,心下欢喜,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而李啸同样在床上反复翻转,不得入寐。

    他在默默地想,明天自已一个人去十方镇招揽流民,应该要怎么去做才合适。

    暗夜里,李啸眼眸中精光闪闪,有如两颗明亮闪烁的星星。

第二十八章 招募流民

    ();    次日卯时刚过,东边的地平线上却已泛动着淡淡的一丝越来越亮的白光。

    此时,每个人都已起来,李啸与常正两个人在仔细地给马喂食草料。而吴氏与叶小萍则在厨房忙碌地蒸面饼。

    李啸与常正喂好马匹后,吴氏她们的面饼也都蒸好了。

    吴氏慈爱地看着李啸吃得狼吞虎咽,这个越来越有出息的儿子,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母亲,小妹,你们都再吃点啊。”李啸看着面前边笑边看着自已吃饼的母亲与叶小萍,连声招呼。

    “啸儿你要吃饱,等下你还要走远路呢”母亲微笑着说道。

    “哥,你多吃点吧,我们都饱了。只是,你这一去,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见你。”叶小萍忽闪着大眼睛,眼里突然是一丝惆怅闪过。

    李啸手拿面饼的手不觉一顿,然后抬起头,向妹妹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没事,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们。”

    叶小萍用力点点头,继续看着李啸大口大口地啃面饼。

    不一会儿,李啸与常正快速吃完,两个人便一起去李恒顺家验货。

    李恒顺还未起床,都是他的管家赖祖德带着人来安排,他已将一袋袋面粉装好了车,并安排了两名家仆赶车送货。

    “李总旗,请验货。”赖祖德嘻嘻地笑着,作了一个迎请的姿势。

    李啸与常正粗粗开袋验看了一会,没发现有短斤少两及弄虚作假之类,便留下收货单据,收下这14石面粉。然后,李啸打马西去十方镇,常正则带着两名李家家仆赶着那辆大车,往牛蹄墩而去。

    初升的太阳那温柔的阳光,与阵阵吹来的凉爽晨风,一同热情拥抱着策马奔驰的李啸。

    蹄声得得,风声呼呼,两边的景物一闪而过,李啸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和喜悦。

    现在,自已终于要拥有属于自已的军队了。

    万里飓风,起于青萍之末。

    我的大业,就从成立这只小小的军队开始吧!

    半个多时辰后,纵马而驰的李啸就来到了十方镇。

    与上次不同,上次来的李啸小心地避开那满街的流民,而现在的他,则是一边牵马缓行,一边目光犀利地观察着周围那些依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民们。

    那些或站或坐的流民们震摄于他威严锐利的眼神,不少人赶紧起身离开跑至别处。

    李啸不打算自已一名名地去选流民,他要先找到李二与老胡,让他们来帮忙推荐,毕竟他们一直生活在十方镇,对这满街的流民应该是颇为熟悉。

    李啸来到上次的泥水匠行会,那名掌柜眼尖,一眼看到李啸过来,连忙从店里走出来,连声问客官这次来又是需要什么建材。

    李啸婉拒,说暂不需要,只想找泥水匠李二与老胡问点事。

    那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就淡了下来,不咸不淡地说道:“他们刚还在这呢,客官你在这等等吧。”然后便自顾自地回店里去了。

    也是李啸运气好,那掌柜刚进屋,就看见李二与老胡两个便低着头从街角走过来。

    “李二,老胡!”李啸远远地向他们喊着挥手。

    正溜街窜巷寻找雇主的李二与老胡,听得有人在叫自已,猛地抬头,见是李啸,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

    莫非,是李啸又要来找他们做事了?

    “李大哥,你怎么来十方镇了,又要找我们做事吗。”李二试探地问了一句。

    李啸却没有当面回答他,只是笑笑道:“看你们俩都还没吃饭吧,走,去饼铺,我给你们买饼吃。”

    李二搔了搔头,与老胡对望一眼,两个人还未说话,就被李啸强拉至不远处的饼铺上。李啸一人买了两张大饼,坐在饼铺前排的凳子李二与老胡略一辞让,就立刻开始大吃大嚼,两人吃饭的那股狠劲,表明了他们有多么地饥饿难耐。

    毕竟,这没活干的日子里,想吃这样的大饼,根本没可能。

    李啸微笑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等他们吃得没那么急了,李啸才慢慢说明来意。

    李二与老胡眼睛都瞪大了,二天不见,李军爷就荣升总旗了?!

    老胡先反应过来,向李啸拱了拱抓着饼那油腻的双手,笑着说道:“恭喜李总旗,小的祝李总旗飞黄腾达,步步高升。”

    李二在一旁也赶紧向李啸拱手恭贺。

    李啸摆摆手,平静说道:“现在李某急需二位帮忙,你们在十方镇这么久,估计对街上这些流民也有所了解,李某现在就是想从中招二十来名战兵,要求就是本人身强体壮,行为端正,家属相对较少。我选上后,连他们的家属在内,一同带往牛蹄墩。”

    老胡赶紧问道:“那战兵可有粮饷之类?”

    李啸回答:“吃住全包,日后战斗另有奖励赏赐。”

    李二转头对老胡说道:“李总旗这条件可真不错,现在这满街的流民,无衣无食,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倒毙街头了。李总旗包他们吃住,战斗又有奖励赏赐,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呢。”

    李啸笑了笑:“二们若有何合适人选,可现在就对我举荐。”

    老胡三两口塞完手里的残饼,一边用力下咽,一边赶紧说道:“有,有,那东街角上,就有一家,那男的二十来岁,身体高壮,好象是河北人氏,给人四处帮工为活,上次还和我一起搬过砖呢。家口也不多,老爹一个,妹子一个。李总旗,此人定然可以。”

    他的话语刚完,李二抢功般地接过话来:“李总旗,那南街后巷外有一家,那汉子是河南口音,好拳脚,常在镇内卖艺,我每天在街上行走,却从未见此人打架斗殴,他家口更少,只有老娘一个。我看此人绝对适合。”

    “李总旗,我老胡又有一个,就在前街不远。。。。。。”

    “对了,我又想起一个,李总旗,那酱店后边。。。。。。”

    两个人轮流抢着说话,李啸算了算,竟然已经推荐了十多家。

    李啸大笑道:“多谢两位举荐,省了李某多少麻烦。这样吧,两位带路,去找到这些人,务必让他们去我牛蹄墩。”

    三人欢喜起身,开始沿街寻人。李啸看到,老胡与李二两个都是脸放红光,一脸得意洋洋的色彩,估计这次李啸让他们选人,两个人都感觉自已拥有了生杀大权一般,那是一个神气非凡。

    在李二与老胡的帮助下,李啸很顺利地找到他们推荐的人,李啸还未开口,李二与老胡均抢着把条件对那些符合条件的流民说了,那些饥寒交迫衣衫破烂的流民都不是傻瓜,见有如此之好的条件摆在面前,无不一口答应,李啸让他们在中午之前,都在镇子的西门外集合,然后带他们一起前去牛蹄墩。

    李啸等人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悄悄地注意到了他们,并尾随李啸三人,看他如何招募流民。

    这个人,就是前两天与李啸打架的衙役,差点被李啸用解首刀切掉脖子的那位。

    这名衙役,名叫刘乐。

    今天是他巡街,却无意中见到了李啸等人招收流民当战兵。

    在仔细听了李啸向流民们讲的条件,又亲眼看了李啸找了十来家流民,刘乐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发湿。

    突然,他忍不住了,大步冲到李啸面前,双手一拱,半跪于地:“李总旗大人,小人刘乐有一人推荐,小人以自家声名相保,此人绝对可胜任战兵,而且无家口拖累。但请总旗开恩赏拔,招此人入伍吧。”

第二十九章 傻汉刘喜

    ();    不多时,刘乐脸色恭敬地带着李啸来到他家里。

    谁知一进门,李啸就听到妇人那尖利刺耳如同爆豆般的的高声叱骂,话语粗秽,不堪入耳。

    “天天死人,你怎么不去死!你家里死尽死绝了,才出了你这个丢人现世的傻瓜活宝,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扎在粪坑里死了算了。”一个身穿短身布裙的妇人,横眉怒目,袖口高挽,满脸厌恶的神色,高声大骂一名蹲坐在院子一角的蓬头垢面脏兮兮的汉子。

    那妇人犹不解气,一把冲上去,狠狠地踹了那脏汉一脚。

    “住手!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打骂他的么?”刘乐怒喝道,上前一把拉开那名妇人。

    谁知那妇人却颇为凶悍,咬着牙拽着刘乐的衣服一把将他掼在一旁,随即扯着自已的头发嚎啕大哭道:“天啊,可恨老娘当初瞎了眼啊,嫁了刘乐你这个王八蛋呀!你那个傻瓜哥哥今天又打坏了一个碗,我才说他几句呀,你刘乐王八蛋竟敢斥我呀,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呜呜。。。。。。”

    李啸皱眉,问刘乐道:“他是你哥?你们怎么这么对他。”

    刘乐低着头,长叹一声道:“是我哥,他名叫刘喜,其实就是有点迟钝,但绝不是那种白痴呆傻,你们说的什么话,其实他都听得懂。只是他这个憨傻形貌,去哪里找事做人家都不要他,只得在家里吃闲饭,所以我媳妇对他相当厌恶,常常有事没事打骂他出气,却是实在可怜。”

    一旁的李二年少好奇,他朝那脏汉喊道:“刘喜,过来,大人问你话。”

    他这一喊,那脏汉果然转过来头,愣愣地朝他望来,脸上却还带着莫名的傻笑。

    刘乐也对他喊道:“哥,快过来,李总旗大人要问你。”

    旁边的妇人闻听得是一名总旗官来了,连忙停止了哭闹,只是怔怔地望向李啸他们,却不敢多说什么。

    那刘喜傻呵呵地笑着,跳跃前来,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小人,见,见过大,大,大人,呵呵。。。。。。”

    李啸和言悦色道:“刘喜,你能听懂我要你做什么吗。”

    刘喜傻笑着点头。

    老胡在一旁笑嘻嘻说道:“刘喜,看你倒是个强壮的汉子,你去把那个圆石磨搬来。”

    老胡这句话有开玩笑的意思,却没想到那刘喜愣了愣,然后转头向李啸呵呵傻笑两声,就跳跃着跑到那石磨旁,用力一发狠,就把那石磨就地搬了起来。

    李啸等人都吃了一惊,这傻汉子倒有一把子好力气。

    刘喜把石磨搬到李啸面前,砰地一声,扔放在地上,然后,对着李啸傻笑不止。

    李啸心里突然一阵酸楚,这个其实强壮有力的刘喜,并不是那种完全无法与人交流的痴傻,他听得懂别人的指挥与安排,只是这样迟钝憨傻的形貌让他只能在弟弟家里屈辱苟活。

    这个刘喜,基本就是原来那个在牛蹄墩的李大傻子的翻版。

    李啸默然感叹,如果自已没有穿越而来,李大傻子的结局,可能只会比刘喜更惨。

    现在,我既然来这个明末世界,我就要彻底改变这些象刘喜一般,在底层社会受尽欺压的人们那悲惨的命运!

    我李啸,一定要做到!

    “刘喜,我收你了,你跟着我去当兵吧。”李啸对刘喜微笑着大声说道。

    现场,突然一片沉默。李啸看到,依然带着傻笑表情的刘喜,布满血丝的眼睛内,隐隐有泪光闪动。

    刘乐冲到李啸面前,单膝跪地,泪流满面:“李总旗大人恩情,刘乐当结草衔环以报!”

    李啸扶起他,脸色平静地说道:“刘喜天性未泯,虽反应略嫌迟钝憨傻,但有这把力气又能听指挥,当个战兵还是可以的。”

    刘乐起身,走到犹自发呆的刘喜身旁,轻声说到:“哥,你听到没,李大人愿意招你当兵了,你总算是有条好出路了,今后,要好好听李大人安排,好好干,凭自个本事,做出个人样来!”

    刘喜不笑了,他怔怔地看着自已的弟弟,猛地放声大哭,然后冲到李啸面前,咚咚地连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

    李啸看到,一旁的李二与老胡也在偷偷地拭眼角,而刘乐的媳妇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在刘乐这个对城里流民更为熟悉的衙役的介绍下,李啸很快又招了十来户流民。

    接近中午之际,招募流异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共有28户流民来到了十方镇西门外,包括28名合格战兵人选在内,共有79名流民。这些流民挤挤挨挨地站成一团,每个人都用热切的眼神望着面前意气丰发的李啸。

    当李啸把他面前的那个大口袋打开后,每个流民的眼神立刻更加热切而渴望。

    那是满满一大袋黑面馒馍啊!

    李二与老胡按李啸吩咐,给这79名流民每个人发了一个黑面馍馍。听到那些接过馍馍的流民那一声声道谢,李二与老胡都感觉自已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与高兴。

    很多流民边吃馍馍边流下了眼泪,很多人都记不清,自已自流亡到本地以来,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大这么香的黑面馍馍了。

    在他们啃吃馍馍的时候,李啸那威严又和气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各位,等会吃完馍馍,我就带领你们去牛蹄墩。在那里,你们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你们不再是到处流浪衣食无着的流民,而是会成为一名大明军队的战兵和战兵家属!我希望你们都能跟着我好好干,一起搏个好出路,好前程!”

    李啸热切地望着这79名流民,他从那些流民的表情中知道,他们听懂了他的宣讲,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已激动的心情。原先那些几乎人人一样的麻木眼神里,李啸清楚地看到,有希望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在中午炽热的太阳照耀下,李啸骑着马,带着79名吃了馍馍恢复了点力气的流民,向东行进,一同出发前往牛蹄墩。

    刘乐赶了过来,送给了哥哥刘喜一个大包裹,又对刘喜反复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手提包裹的刘喜呵呵傻笑着,眼角却默默地流下了无声的眼泪。

    刘乐默默地看着李啸的队伍离开,直到李啸一行人消失在路的尽头后,方转身回城而去。

    另一边,李二与老胡恋恋不舍地与李啸挥手告别,望着离去的李啸,他们又惆怅又感觉欣然。

    李啸离开时,又给了他们每人四钱银子,说是他离开这段时间里,让他们继续在十方镇考察流民,还特别强调一点,那就是,流民中如果有什么工匠艺人之类,要他们更加特别注意,下次他重点要招收这些匠人。

    李二与老胡虽然不太明白李啸的用意,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李啸的要求,当然,那四钱闪亮的银子肯定会让两人的考察工作会更尽心尽力。

    带着流民队伍的李啸走得很慢,他们抄近路直达北泉堡,再过长兴庄,又过了绣针河,直到日头将近西沉之际,他们方返回牛蹄墩。

    一脸黑沉的常正过来迎接,李啸见他神色不对,惊问其故。

    常正放声大骂:“李恒顺这老王八蛋,骗了咱们啊!”

第三十章 必须要吃肉

    ();    李啸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正一脸气愤:“我卸完货搬上墩台时,发现有袋子重量不对,一打开才发现,那老王八蛋,在那一车面粉中最底层处夹了好几袋陈年的高粱,我估计最少有近两石!估计此人早就算计好我们时间匆忙,检查不会太仔细,所以才这么做。”

    李啸没有回话,他脸色平静如常,常正看着他,不知道李啸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下,李啸平静说道:“我等皆有要事在身,与此等小人纠缠无益,权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常正恨恨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啸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然后对朝自已大步走来的刘一显大声说道:“刘甲长,牛蹄墩内收拾得如何?”

    刘一显一脸一身的粉灰残浆,脸上却是愉快兴奋的神情:“李总旗,现在牛蹄墩内均已收拾好,明天粉灰干后,墩台上的武器粮食都可以取下装回武库与粮仓了。”

    李啸笑道:“好,好,刘甲长辛苦了。”

    刘一显连连摇头,又说道:“现在草棚还未建,我看看先在墩外清扫出一块空地,周围暂时先用草板围上一圈挡挡夜风,让流民们今天就在那儿休息吧。”

    李啸同意了他的做法,然后立刻安排王氏与孟氏蒸面饼,因为晚上吃完也只是休息不用做事,就每个人分一个大白馒头便可。

    在刘一显与常正指挥泥水匠们围草板时,李啸带着流民们去附近的河流处洗澡。

    李啸知道,保持个人的清洁卫生,可能是一种最不花钱的防止疾病与瘟疫的好方法。

    在明末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旦因卫生问题爆发了瘟疫,那自已所规划的一切宏图伟业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他甚至在想,以后,他还要设立公共澡堂,让手下的每个人都养成干净整洁的好习惯。

    流民们按李啸要求,分成男女两拔人,在河流内一头一尾处,互相隔开彼此看不见的距离洗澡。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流民都洗完了,此时,墩内的面饼也都蒸熟。

    忙了一下午的泥水匠们与走了一下午路的流民们,都已是饥肠漉漉。大白馒头一到手,每个人都立刻狼吞虎咽地吃完。

    泥水匠们赶着那五辆大车回碑廓百户所,按刘一显安排,他们明天还要继续装载砖石与草板之类建材过来,争取要在三天内,将三十间草棚统统建好。

    李啸点起火把,蹲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他面前摆着一块大石板,石板上,放着他从十方镇上买回的笔墨纸砚。

    石板前面,站着长长一排吃完饭的79名流民,他们正伸着脖子瞪大眼睛望着前面正准备做好人口统计工作的李啸。

    由于墩内再无人能识字,这项统计工作,当仁不让地由李啸来做。

    刘一显与常正等人都极其惊讶,因为李啸那虎虎生风,干劲有力的字迹,让他们震惊又佩服。

    这个从前的李大傻子,怎么以前一点读过书的样子都没有显露出来呢?

    这实在是个让人无法解释的问题。

    李啸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将每个流民的姓名,年纪,男女,家属关系等各各记好。

    最后统计结果出来:流民共28户,79人,合格壮男28人,另有老男13人,老妇11人,壮妇14人,幼男6人,幼女7人。

    统计完后,流民们由常正带到在那已围好草板的墩外空地上,每隔几步歇上一户。

    流民们走路辛苦,又吃了馒头肚中不饥,不一会儿,草围子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月色当空时,李啸犹自在墩台上的望处,手扶堞垛,凭眺远方。

    他旁边,是刘一显、常正、王氏、孟氏等人,也都在墩台上休息,毕竟今天牛蹄墩刚粉刷修整完,所有人还必须在墩台上过夜。

    李啸在想,明天就应开始战兵训练了,现在时间紧迫,每一分钟,李啸都想要充分利用。

    训练战兵这项工作,估计只能由李啸来亲自安排。

    他突然想起自已以前大学时代时,每次剧烈运动后,食欲都高得惊人,尤其是特别想吃肉。

    那么,现在战兵训练时的伙食,李啸感觉还是不能只按最低量的斤半米粮来计算,毕竟每日操练是相当艰苦的,战兵们的体力会消耗太大。如果战兵训练强度大,而营养跟不上的话,很可能会导致尿血与昏厥,甚至心脏衰竭。

    那就需要补充肉食。

    李啸问起刘一显现在市面肉食的价格。听到刘一显的回答,李啸几乎目瞪口呆。

    现在这明末时代,米粮价格狂涨,象猪、羊、牛肉的价格也是攀升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碑廓百户所内具体肉价如下:

    猪肉:每斤5钱5分银子。(瘦肉价格,如是肥肉每斤加2分银子)。

    羊肉:每斤6钱2分银子。

    牛肉:每斤7钱4分银子。

    当然,相对米粮之类主食价格与万历年间翻了十倍相比,属于副食品的肉食涨幅稍小,与万历中期相比,相对的只涨了五至六倍。

    有读者可能会不理解,为什么肉食的价格上涨幅度比主食要小,因为在古代社会里,普通百姓吃肉食很少,一般只有富户方经常有此类消费,所以在明末乱世中,主食的上涨幅度会远超肉类,但即使如此,这肉类价格与万历年间相比,也实在是高得可怕了。

    李啸沉吟了一会,对刘一显说道:“战兵训练辛苦,不吃肉确实吃不消,这样吧,每名战兵每人定额为每天二两猪肉,两斤米粮。”

    刘一显沉默了。他知道,李啸这笔投入绝对可观。这样算下来,按一个半月45天算下来,这28名战兵共要销耗138两银子用于吃肉。

    其实,这笔费用还是纯数字的理想状态,如果到时要上山剿匪了的话,还要让战兵吃得更好,这样到时只会花钱更多。

    另外加上主食,战兵及其家属这一个半月里至少要消耗近50石米粮,现在墩内还有将近30石粮食,存在20多石粮食缺口。按碑廓百户所丰粮商行的价格,尚需银子100多两。

    李啸现在身上还有大概430两银子。

    除掉这些伙食费用,李啸只有不到200两银子可用了。

    他还要算上定制14块大盾的费用,重新购买合适结实的4到5米长的枪杆14根的费用,还要支付牛蹄墩的整修费用与搭建流民草棚的费用。

    李啸感觉心在突突地跳,因为,他知道,余下的钱,可能定制大盾都不一定够。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李啸算是真切地体会到其中的感觉了。

    其实明末的军队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饷不足,如果能彻底解决粮饷问题,明军不会如此士气低落,不堪一战。所谓的万历三大征的胜利,就是在粮饷充足的情况下得到的。

    而反过来,朝廷为了征得军队所需要足够的粮饷,只得不停地催逼普通的老百姓交粮交税,又逼得老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起来造反。

    这个让人心惊却永无止尽的恶性循环,最终让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彻底崩塌。

    李啸现在也要面对这个最现实的问题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我李啸不能解决这些问题。”

    李啸在浓重的夜色中,肃然远望,心中对自已暗暗发狠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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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46/ 第一时间欣赏明末虎啸最新章节! 作者:遥远之矢所写的《明末虎啸》为转载作品,明末虎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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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虎啸介绍:
1632年,壬申。
大明崇祯五年,后金天聪六年。
大学生李啸魂穿成山东省安东卫牛蹄墩内一名弱智小卒。
当时的中华大地,西边陕西、山西等地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四处肆虐。北边后金挟大凌河之战胜利余威,在辽东愈发猖獗。而在山东本地,孔有德、耿仲明叛军攻城掠地,气焰嚣张。
时局危如累卵之际,李啸该如何在明末乱世中,生存,发展?
其实我一直觉得,与立刻就改天换地称霸世界这样的宏图伟业相比,主角李啸在每日生活中,在逐渐强大的过程里,所渐渐改变的每个明末百姓原本的命运与悲欢,应该是一种更真实、更平民化的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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