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
时间在等待的焦躁感中慢慢流逝。
已经入夜。
一个下午的时光里，两位管理局的前辈讲了很多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关于异能，关于任务，还有许多流传着的故事。
现在，他们坐在一辆普通的轿车里，停在一个黑暗的巷子里，不远处一家小型超市上的LED灯牌闪烁不停。
这里离谭姐的家不是很远，和那里却完全不同，一片老旧的住宅区，灯光零星，显得异常偏僻。
李悦正通过耳机听着管理局的情报。
许久，耳机里没了声息，李悦轻叹道，“还是没有可疑人员。最近附近也没有失踪的案件，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也有可能是还没被发现。”
这个袭击商店的人，抢走了一大袋食物，却没有顺走收银台的零钱。
让人疑惑，无法分析。
找不到信息，管理局转而追寻异能的痕迹。管理局拥有检测异能波动的能力，继而发现这边有着大量异能使用的残留痕迹。
登记在册的异能者通通问询一遍后，管理局锁定了这片区域。
这里无疑是那个人的藏身地。
“守株待兔效率可太低了，今天甚至可能是无用功。”李悦小声抱怨。
现在这边到处都是异能管理局的人，分布在不同的方位监视四周。而最主要的战力就在这里，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谭姐。
“今天可能没有结果了。”李悦回头说道，后座上钟名沉默报胸看着窗外，在中间的乐音靠着钟名的肩膀小憩，旁边李晓镜抱着手机，好似缩成一团的小动物。
“不过想回去现在也回不了了，甚至可能要守到半夜。”李悦略挖苦的说，“出任务可不是好玩的事。”
钟名淡然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现在肩膀有点麻，却一动不动，没有打扰乐音睡觉。
“你这家伙呀，给点正常的反应啊。”
“我挺正常的。”
“不许顶嘴。”
李悦越过座位拍钟名的头，钟名没躲开这个不讲理的大人。
钟名问道，“要不让我试试？”
“什么？”
“我说了我的异能可以用了吧，说不定那个人的情绪也很特殊，我就能找到他的方位。”
“你是说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用完异能我不会再昏倒了。”
李悦注视着钟名的瞳孔，表情渐渐收敛起来，变得异常严肃。
“那情绪的侵蚀呢。”李悦认真地问，“你不会再丢失情绪了吗？”
钟名沉默，不善于撒谎的他发出小声而飘忽的声音，“是。”
车里的似乎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只要那个人确实在附近，我就能感知到他的情绪。”钟名开口打破这个恐怖的氛围，“异能者的情绪一般都异于常人。”
李悦后仰着靠在座椅上一会，烦躁地啧了一声，小声自语，“谁管你，让你的小女朋友管你去。”
发动机轰鸣。
旁边的谭姐微微睁开眼睛，余光扫着李悦的表情，继而重新闭上眼。
车行驶起来，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钟名侧头看向乐音，然后与一双黑夜里依旧仿佛亮着光的眼睛对上。
乐音握住钟名的手，什么都没说。
异能，同时，发动。
世界在钟名眼中变幻成迥异的样子，无数情绪化作丝线缠绕在他的身上。
钟名很快分辨出身边人的情绪。
稍许的焦躁感，以及各自微妙的不同情绪。
钟名目光转向乐音，实现想要观察乐音情绪的想法。
结果，他什么都没看见。
乐音身上似乎有个空洞，钟名只看见一个虚幻的影子。
如果是通常情况下，钟名也许会惊讶，但是异能开启之时，钟名拥有极端的冷静，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钟名与乐音没有区别，两个没有情绪的怪物，唯有目标与理性。
是被我影响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因为这个状态下的他，与乐音的能力形成了奇妙的反应，乐音可以操控他的身体，而钟名，似乎也看到脑海里多了些错乱的影像。
或许来自乐音的记忆和现在的想法。
不过这个只是一瞬的思考，钟名立即感受起附近的情绪，他知道这个状态撑不了多久，不能浪费。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在街道穿行，环绕着周围区域。
钟名从复杂的情绪中不断剥离出独立的情绪，试图分辨出异常的情绪。
忽然，在车子再次转过一个弯之时，钟名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情绪。
是无法形容的混乱。
“混乱……扭曲……或许……”
“前方区域有没有管理局的人？”
李悦马上询问，随后回答，“有，异能是夜视能力，在那边宾馆三楼。”
在刚刚一路上李悦已经知道如何配合钟名，她还从来不知道钟名能这样大范围且准确地感知到异能者所在，甚至大致感受到大致的异能，毕竟她接手钟名的时候钟名就几乎没再使用过能力。
夜视能力，自然不会影响情绪变成混乱的样子，至于这个夜视能力的人他也发现了，情绪融入夜的环境，微暗，给他一种隐匿的感觉。
“我发现了一个目标，他的情绪很古怪，按我说的路走。”
钟名一边盯着地图，一边追寻着萦绕的情绪的轨迹，开始指路。
很快，到达目的地。
一家杂乱的店铺，招牌破烂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不知是搬迁还是倒闭。
透过肮脏的玻璃门，看见横着的坏掉的桌椅，一地乱七八糟的垃圾。
除了严重的灰尘覆盖的垃圾，还有明显是刚扔的包装袋。
以及很明显有人的痕迹。
“就这了么。”
副驾驶这边的门被打开，谭姐刚一下车在钟名的视野里好像燃起了火焰。
滚烫的感觉传过来，钟名条件反射的闭眼。
谭姐的异能发动了。
闭上眼并没有减少灼烧感，钟名即刻关闭异能，承受异能的副作用。
“谭姐的异能是什么？感觉好恐怖。”
钟名忍不住发出感叹。
李悦下车前看了他一眼，说道，“是炎。”
炎？
钟名顿时疑惑，这个单字倒是很符合印象，可是却完全看不出具体的能力。
“看着吧。”
李悦立在车门旁，环顾一圈破败的房子，杂密的植被覆盖着砖石，荒凉异常。
“这个城市竟然还有这样一块地方吗。”李悦心里想道，随后紧盯着房屋里的黑暗处。
谭姐一步步往前走去。
身躯似乎驱散了夜的昏暗，随着前进照耀周围。
跨过倒塌的门，踩碎一地渣滓，谭姐直直往前，平静淡然，强大的狂妄到不需要警戒。
“那个人，出来了。”
从黑暗深处缓慢走出一个人影，他身旁的空气仿佛在扭曲，看不清他的样貌。
是个成年男人。
谭姐停下脚步，身上汹涌的火焰流溢着，准备开口说话。
“你……”
只说了一个字，男人突然大吼，身体扭曲成诡异的线条，直冲过来。
谭姐眉头一皱，伸手挥拳，看上去轻飘飘的，完全没有力度，但是上面覆盖着的火焰，嘭地爆发开来。
男人受到灼烧，痛苦的嘶吼，飞快的倒退回去。
“停下！”谭姐冷喝，“给我好好听着！”
这边李悦看见这一场景，觉得有点诡异，“这人似乎反应太大了。”
然后对李晓镜说道，“晓镜，准备一下。”
这边谭姐还想继续说话，整个屋子忽然震动起来。
男人古怪地乱叫，发出莫名的吼声。
然后周围的墙壁被强行扭成一团，失去承重的房子瞬间倒塌。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两人一起被埋了进去。
“没事。”
李悦对此情景完全没有反应，转头安抚三个没有经历的高中生。
“她可是最接近S级的人。”
砖石底下冒出火柱，周围瞬间熔化，谭姐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另一边，男人所在的地方也出现一个漩涡一般的空洞，所有的东西都扭曲成一个圈，就像照片里看见的一样，完全不同材质的东西融合在一块。
“看来是无法交流了啊。”
谭姐手一张，火焰呈现链状激射出去。
然而空气扭曲，景象错位，火焰链凭空拐弯，朝两边飞过。
谭姐眉头皱紧，密密麻麻的火焰链斜射出去，就是打不中。
“发生了什么？”
场外的李悦也疑惑起来。
钟名问道，“怎么了？”
“她的火焰能力之一叫做燃烬，甚至可以烧毁释放出来的异能。”
这就是自称无敌的原因吗……钟名默默地想，还只是能力之一？
“那个人的异能是扭曲，他身旁的空间被扭曲了，空间错乱无法接触，火焰无法透过空间直接焚烧异能。”钟名略一思索，说道。
李悦点头，“可能是。”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像是疯了一样？”
钟名看着那个男人一直在无意义的嘶吼，身影模糊，像个发狂的野兽。
“确实，可他不久前应该还能保持理智的，至少袭击商店前是，是发生什么刺激到了他？”
“谁知道呢。”李悦叹了口气。
李悦注视着李晓镜，“接下来看我的指令，精神集中，时机一到立马发动异能，将他拖入噩梦。”
“时机就是他异能变弱的短短几秒。”
李悦的异能，A级，平均。
第17章 混乱
“压制住他。”
谭姐听见李悦在背后喊道。
她瞬间明了，火焰变得狂暴，连着地面一起燃烧。
“只要范围够大看你怎么躲。”
火焰包围过去。
男人四面都是火海，扭曲的力量包围着他，让他免受火焰的侵袭。
但是温度已经逐渐升高，远远看着的钟名都能感受到迎面袭来的热风。
李悦小心地往前走，慢慢走到谭姐的背后，而李晓镜也走到足以发动能力的距离。
“保护我，几秒钟。”李悦小声对谭姐说。
火场已经彻底形成，男人畏惧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李悦借着掩护发动异能。
名为平均的异能，可以将目标平均分配。这个目标可以是某个具体的物品，也可以是某种抽象的东西。
比如，异能。
男人突然发狂起来，他感受到自己的异能正在被削弱，被掠夺，察觉自己的异能与另一边的女人连接起来，想要向前夺回能力。
然而火焰突破了扭曲的空间，男人痛苦地哀嚎。
谭姐冷冷一笑，对着冲过来的男人的脸就是一拳。
李悦体会着扭曲异能的感觉，呼喊李晓镜，“拉他进入噩梦。”
“明白！”李晓镜深呼吸。
随后男人的动作逐渐僵硬，抵抗着精神的入侵，直到没有声息。
“应该完了吧。”钟名吐出沉重的气息。
“那个人的能力看起来可怕，可是好像完全不会使用。”一旁的乐音说道，“谭姐的能力也更强，轻松解决了。”
“是啊，他完全就是无意识地使用，把身旁的一切都一律扭曲。”钟名回想着整个短暂的过程，“他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我看谭姐全力爆发应该是可以秒杀他的。”
“谭姐可以烧灭他的异能，他却扭曲不掉谭姐的异能。”
钟名和乐音一同感叹起谭姐的强大，这还只是接近S级，那真正的S级是什么样的？
李悦拿出手铐将倒地的男人反铐住，这是一种特殊的手铐，可以抑制异能的发动。
李悦早已悄然解除了能力，平均他人的异能消耗对她来说是非常大的，谭姐的火焰也慢慢消散，只有李晓镜还紧绷着维持异能。
看来事件已经了结，虽然李悦一直强调着安全什么的，但实际任务没有什么风波。
毕竟目标看起来已经疯掉了，这样抓到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价值。
这样想着的钟名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们看他，”钟名出声，“他的脸？”
因为夜色的原因，这个男人又一直垂着头，加上扭曲的空气模糊了景象，所有人都没看清男人的长相，此时他安静地躺在地上才发现，他的脸就是一团模糊，只有粗略的五官。
“他的脸，被扭曲了。”李悦猜测，“大概是异能的副作用。”
“他本来就已经接近失控了，刚好在我们来的时候彻底失控。”谭姐说。
或许是，但钟名感觉不对，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乐音。
他们是追寻着情绪的轨迹过来的，那是一种混乱的情绪，然而谭姐异能发动的太快，导致钟名没能看见他的情绪。
混乱的情绪……
“不好，谭姐，”钟名大喊，“发动……”
混乱忽然笼罩下来，一股恐怖的情绪压迫下来，钟名提前感知了这股波动，可是已经迟了，钟名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只是钟名，所有人突然双眼无神，甚至身体无法发力倒地。
从废弃的房屋后走出一个人。
穿着连帽上衣，面容藏进黑暗里。
“还有个精神强大的小姑娘啊。”那个人发出压抑的嘶哑声音。
李晓镜抵御着混乱的思绪，畏惧地后退了两步，“你，是谁？”
那个人不理他，混乱的情绪冲击着李晓镜，李晓镜痛苦地闷哼一声，没支持住多久，也倒下了。
“呵。”
那个人嘲讽地笑了笑，缓步走了过来，路过疯掉的男人时，踢了他一脚，“感谢你的扭曲，让我的混乱侵蚀了他们这么久。”
然后站在谭姐面前，玩味地说道，“无敌的炎之神，毁灭一切的神之炎，可惜精神不堪一击，解除异能一击就倒。”
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藏着的匕首。
“别怪我，谁让你拦了我们的路呢。”
刚一举起手，后脑勺被猛烈地砸中，身躯向前翻滚。
“啊啊啊啊！”
那个人面目狰狞地抬头，看着手里拿着石头的钟名。
“你为什么没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头上淌着血，染红了惨白的面具。
“没倒下。”钟名皱眉，他预估着正常人遭受这一击最轻也是昏厥。
那个人哪怕是被突然袭击，仍不忘迅速捡起脱手的匕首。
冷静而疯狂。
钟名警惕地后退半步，与他对峙着。
“你是谁？你说的我们是谁？”钟名开口，试图转移注意。
场面对钟名很不利，对面是个敢动手杀人的恐怖分子，然而现在地面上躺着四个人，钟名不可能不顾她们的死活，这都是人质。
不过好在钟名的淡然似乎唬住了对面。
那个人不知道钟名的异能，不被混乱影响，让他一时不敢妄动。
“你可以叫我混乱。”
大概是因为遭受了一下重击，他不再卡着嗓子一样说话，音色沉稳，带着微微喘息。
是个中年男人，钟名大概判断。
“至于我们，是一群为了正义复仇的人。”
“正义？”
钟名听见了诡异的话，“一个异能是扭曲的疯子，和一个情绪混乱的，另一个疯子？”
“谁说他是我们的人？”
虽然钟名看不见混乱的表情，但是却好像可以想象到他在咧着嘴，“况且，谁说他是真正的人？”
钟名一惊，扭头看向那个扭曲异能的男人。
他……在消散？
“管理局的手铐，”混乱道，“他只是一个异能产物，被异能维持可悲的生命，异能被抑制他就‘死掉’了。”
“他，就是你们制造的怪物啊！”
混乱爆发出狂笑。
钟名悚然。
但是啊，这些听起来很可怕的密辛，钟名完全没有联系感，钟名只知道，他要保护这些人。
“但是他原本还有理智的对吧，是你，摧毁了他的思想。”
钟名感觉背后逐渐冷汗浸透。
透过面具的孔，钟名看见混乱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是又怎么样？他有强大的异能，却没有思维，竟然依靠本能抢劫食物，多可笑啊，他需要进食吗？”混乱满不在意的说道，然后竟然一步一步向前。
“我在拖延时间，等着身体恢复，等着昏沉的脑袋，”混乱话语充满压迫感，“你也在拖时间，你在等什么，等管理局的人吗？”
明晃晃的匕首反射着冷冽的光。
“可惜的是，通往这里的路被我施加了让人认知混乱的异能，不知道那群蠢包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呢？”
随着嘲讽的话音落下，混乱猛地抱着匕首冲刺起来。
认知混乱？钟名在这瞬间闪过思考，钟名已经切实体会到了他的两项能力，一是混乱的情绪冲击，二是让人思绪混乱，这两个能力对他都没大用，这个倒是会干扰他。
但是，混乱根本就没用异能，也许他觉得钟名的异能完全无法用于战斗，决定用身体的优势解决他。
这确实是非常有效，混乱健壮的体格冲撞过来如同公牛！
加上头部猛挨一击还像没事人一样的情况，令人胆怯。
钟名想退想避开，但是他的背后就是谭姐，往后还有李悦，李晓镜，还有乐音。
钟名没法退。
但是，钟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控制住混乱的情绪，只要短短一会，只要短短的夺过匕首反手送入混乱身体里的很短的时间。
这样就可以。
哧的一声响，匕首撕裂了钟名的衣服，捅进了钟名的肚子里。
鲜血迸射。
好痛啊！
钟名想着，这样剧烈的痛苦，这样爆裂的情绪，自己多久没感受过了？
不对，这不是才感受过谭姐那炽烈的情感料理吗？那阳光一样让人澎湃的情感。
哈哈。
钟名伸手搭在混乱握住匕首的手上，但是却无法发力。
虽然是被捅了一刀，痛得死去活来，钟名却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混乱面具后的瞳孔。
“看着我！”钟名用尽力气的怒吼。
异能，发动！
扑面而来的黑暗混乱的情绪，带着血红的暴怒。
虽然从来没有这样用过，但是他成功了，钟名不仅看见了情绪的痕迹，甚至捕捉它，掠夺它。
混乱僵住了，想要搅动匕首的手停了下来。
脑袋一片空。
可是，钟名却没有了力气，脱力的身体想要滑倒，异能同时也在反噬自身。
掠夺的混乱情绪甚至也能影响他。
钟名的身体渐渐麻痹，没了知觉。
结果……什么都没能改变吗……
钟名逐渐闭上双眼，脑海里昏沉沉一片，均是如同雾霾弥漫，最后的瞬间，一道微光闪过，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最后，还是想起了她。
“乐音……”钟名无声呢喃。
钟名彻底昏迷。
而后染血的匕首插进混乱的心脏。
第18章 刺进心脏
冰冷的黑暗。
意识沉在一片寂寥的虚无里，像是泡在水里，窒息一般难受。
隐隐有着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身旁，在说着什么。
很安心，但是好想睡觉。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精神如同紧绷的弦断掉了，生出抛弃一切的放松感。
不知意识沉浮了多久，身边多了好多来来往往的人，吵的人睡不着，让人烦躁。
时断时续的睡一会。
头昏沉昏沉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钟名睁开眼。
病房，刺眼的白色，丝丝清凉拂过，开着一道缝的窗户吹来微风，帘子无声卷动。
“你醒啦。”
扬起的语调，显露出声音主人的开心，看见钟名目光盯着窗户，又问，“觉得冷吗？我关一下窗。”
“不用。”钟名艰难地开口，感觉喉咙异常的干涩。
“等一下，我给你准备点吃的。”
钟名没回话，听见远去的脚步声，重新闭上眼。
身体很累。
但是……没死。
可是自己最后根本没有力气了，被混乱壮硕的体格猛撞了一下，四肢像散架一样，刀子捅进肚子里，冷冰冰的。
最后发生了什么？
结果闭上眼想着想着又睡着了，过了一会被叫醒。
“醒醒，吃点东西。”
钟名闻到米粥的香气，肚子好像咕噜噜的叫起来。
“谢谢老师。”
李悦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安静得看着钟名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地舀着热粥送进嘴里。
“是我谢谢你才对，你救了我们。”李悦拍拍钟名的脑袋，为他理顺了几缕头发。
听见了李悦的话，钟名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却并没有多问什么。
“还疼吗？”
“还好。”
“是吗？那就好。医生说你伤得其实不是特别重，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你都昏迷三天了，搞得我担心的。”
昏迷三天，这么久吗。
钟名想了会，“应该是异能的原因。”
“嗯？”
“我最后用异能控制了他的情绪，这是我以前做不到的，可能遭受了更强的副作用。”
李悦什么也没说，心疼地看着他。
钟名避开她的目光，暖暖的粥吞进肚里。
接下来的时光里，沉默而祥和，温暖慵懒的阳光撒在身上，就连雪白的墙壁也好似温和起来。
后来李悦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钟名沉默冷淡地应和着。
很久很久，那样的感觉，好久没体会过。
“我该走了。”李悦看了一下时间。
“嗯。”钟名应了一声，忽然问，“乐音呢。”
“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吗？”李悦玩笑着说道，“中午她会来看你的，年轻人交流感情难免情难自禁，不过你现在伤还没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比较好。”
“不是……算了。”
钟名放弃澄清。
……
最近的天气早上晚上都有点偏冷，到了中午，太阳却又那么毒辣，晒得人难受温度又降不想去。
狭小的病房里，少女给少年打开保温饭盒，热气蒸腾。
“你自己做的？”
钟名看了一眼，早上李悦就是明显买来的包装，乐音的饭盒里是一层层精心装好的食物。
“是呀。”乐音把食物拿出来摆好，期待地看着钟名，“尝尝味道。”
“你在哪做的？”钟名先捧起了汤，“宿舍不给做饭的吧。”
“当然是偷偷做的，电饭锅电磁炉都是舍友的，前几天还在宿舍吃火锅，隔壁几个宿舍的人都来了。”
钟名无语地放下碗又抬起来。
“什么偷偷，你们这是明目张胆才对。”
“只要不被抓到就行了。”
“随便了……”钟名喝了一口汤，砸吧砸吧嘴，把碗放下了。
“怎么样？”乐音注视着他。
钟名犹豫着说，“你，放盐了吗。”
“啊……”乐音目光躲闪，“放了，一点点，我怕放多了，应该……放了。”
乐音越说越不自信。
算了，莲藕排骨汤，反正能喝，有点没滋没味的，钟名摸摸肚子，而且他现在还不是很饿，距离李悦给他买吃的离现在也没过几个小时。
钟名又尝了一个遍乐音带来的食物，然后捧着汤慢慢喝着。
结果汤还是不错的。
“很难吃吗？”乐音有点不自在。
“一般。你以前没怎么做过饭吧？”
乐音打个哈哈，“我都提前几天准备了，结果还是不行啊。”
“从我还躺病床上就开始准备？”
“嗯。”
钟名不知该怎么说，“你就不担心我嗝屁了。”
“不会的。”
乐音语气很认真，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脸上，钟名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想到他还躺在病床上昏迷着，李悦整天担心的愁着脸坐在床边，而乐音这家伙烦恼着练习料理，为了给他送饭，总感觉怪怪的。
钟名晃晃脑袋把脑补乐音笨手笨脚的做饭的场景甩出去，问出没问李悦的问题，“那天最后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你最后关头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把所有人都救出去了。”
乐音双手撑着脸，笑吟吟的说着。
钟名沉默良久。
“那个人怎么样了？”
“死掉了，被自己的匕首刺进了心脏。”
“是我，杀了他？”
“是的哟。”
钟名继续沉默，与乐音对视着。
“不，不是我，”钟名缓缓摇头，“我记得很清楚，用完异能之后我根本没了力气。”
“就是你，大家都看到了哟，”乐音眼睛似乎有着微光流转，“一片狼藉的场地，背后是倒下的队友，你箍住高大男人的脖子，把刺在心脏位置的匕首压进深处。”
钟名感觉到乐音的语气兴奋起来，听着他描述这幅场景，他迟疑的问，“你想干什么？”
乐音忽然握住钟名的手，钟名抽了一下没抽回来。
“那一瞬间的你真的很帅，鲜血染红身体，意识模糊，却死死抱紧敌人的尸体硬挺着不倒下，太帅了。”
钟名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乐音吗？他还没看过她这幅兴奋的小迷妹的样子。
不过乐音一直给他的形象就是腹黑不可捉摸的模样，他也没真正了解乐音的内心。
钟名无奈地放弃思考，“听我的话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乐音紧握着钟名的手。
面上毫无表情。
“运动会，你会参加的对吧？”
“哈？”
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运动会，而且运动会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吧？
“这是第一个起点。”
“所以说……”
“让我们征服这个学校吧！”
钟名完全搞不懂乐音了，等等，征服学校，这个说法他似乎听过。
对了，这不是乐音转学来时，羽一凡给他看的传言吗？征服整个学校，操控所有人的女王大人，原来是真的啊？
对个头啊。他们不是在聊刚刚经历的事件吗？这是超能力世界有人死亡的事件啊！这两者毫无关联吧？
运动会什么都的根本无所谓吧，他不会参加的，他宁愿在教室里枯坐着也不想要什么运动会，话说为什么自己思考起运动会的事情来了？
见鬼。
钟名彻底放弃。
“随你喜欢吧。”
“好的，我会努力辅助你的。”
“……”
钟名决定不说话。
……
“再见。”
乐音看着时间露出留恋的表情，“我回去上课了，要迟到了。”
“快走。”钟名无力地说。
“拜啦，晚上见。”
钟名无语地张了张嘴，乐音一中午给他讲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拉拢分化打压，建立威信带领队伍各种的。
形容的那种人和他完全不搭啊。
听起来像是一个运筹决策的领袖，杀伐果断，统领大局。
结果一打岔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过，也大概能猜到就是了。
乐音大概最后操控了他的身体。
混乱，实际上，是她杀的，救了大家的人是她。
至于为什么乐音能从混乱异能中挣脱，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被钟名操控异能中断了，也可能像钟名一样，乐音根本就没受影响。
钟名想起了开学典礼上，乐音同样没受噩梦影响，保留了清醒的意识，那么这次没受影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乐音的异能是操控吧……乐音应该也有自己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钟名发现乐音看起来，对杀人没任何感觉。正常人哪怕再神经大条，也会对这种事情有点反应吧。
而乐音，钟名觉得她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乐音似乎对那终末的英雄的一幕更感兴趣，兴奋的不正常了都，虽然那样确实很有感觉就是了。
原来真正的异能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危机四伏。
听混乱的意思，他好像是有组织的，还有什么“你们制造的怪物”，一种肮脏面被翻出来的感觉。
下次李悦老师再来，再好好和她谈谈吧。
想着想着，钟名好像听见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股奇怪的感觉漫出来。
虽然不知对不对，或许可能大概，钟名对那样的世界，反而心绪起伏起来，他更期待那样的世界。
“果然，其实，我和乐音其实一样。”
淡然的可怕。
最后是谁动手的没什么区别。
两人都无动于衷。
都是“怪物”。
第19章 谜团
晚上。
病房里除了两个小怪物，还有别的人也来了。
乐音、李悦和李晓镜先后过来探望。
“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子，”乐音贴近钟名，指了指李晓镜，“不就是开学典礼的那个吗？怪不得一直感觉有点熟悉。”
“是啊。”钟名看了眼李晓镜，一如既往的胆怯自闭，“一个孤僻的女生。”
乐音顿时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一幅很了解她的语气。”
“我们是一队的啊。”钟名回答。
虽然自从上次李悦叫过去和这次的任务，两个人根本没见过，只是名义上的队友而已。
“是这样吗？”
“你在想什么……”钟名推开乐音的肩膀，“还有别过来，有点挤。”
“毕竟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见一个爱一个。”乐音象征性挪了挪身子。
“不要说一些悲情剧台词一样的话。”
“是狗血肥皂剧。”
“随便是什么都行。”
“确实这不重要，”乐音说完语气一变，话头大拐弯转回原来的轨道，“所以，你们俩确实不熟？什么都没发生过？和陌生人一样？”
“嗯……”钟名略微沉吟，“差不多。”
“你迟疑了！”乐音做出伤心的表情，“坏男人，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意外而已，”钟名解释道，“就是那次梦境，那个时候看见了一点点东西。”
“一点点？”乐音怀疑道，“你偷窥人家女孩子家家内心的小秘密了吧？”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只是看见她小时候的样子而已，那个噩梦里就一个奇怪的场景，看不见什么小女生的内心想法。”
“场景？奇怪？”
钟名发现乐音总是能让话题滑向诡异的方向，他就不应该接她的话。
不过说起当时的事，那个肉嘟嘟小圆脸的萝莉，和她的耷拉着耳朵的兔子玩偶，还是记忆犹新。
想到牵着肉肉小手的感觉，钟名下意识往李晓镜那边看过去。
没想到床尾边安静待着的李晓镜也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脸忽然涨得通红，“那、那是我家那边市里的一条街道。”
这姑娘也太内向了，动不动脸红舌头打结，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啊，你听到了啊。”
“又不是聋子。”钟名先回她。
“我已经压低声音小声说了，”乐音看着李晓镜的反应，对钟名说，“我感觉我不是在逗你，是在逗她一样，还挺好玩的。”
“别逗人家啊，也别逗我。”
“我不逗你逗谁？”
“爱谁谁。”
“薄情。”
“我们又没关系，哪来的情。”
“原来你想先确定关系啊，”乐音抚着脸，“那你可以向我表白看看，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不可能。”
“好冷淡啊，还是说，你果然是个萝莉控。”乐音若有所思地上下移动目光。
这又从哪下的结论啊，等等，怎么连李晓镜也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当时我也没对小晓镜怎么样吧。
“谁是萝莉控？”
这个时候李悦也从医生那回来了，进门就疑惑地发问。
“别盯着我，总之不是我。”
李悦一脸“你小子没想到”的表情。
钟名：“……”
“开个玩笑。”李悦收敛表情露出笑容，“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再观察一下就能出院了。”
“这么快啊。”钟名手移到伤口上方，绷带下的伤口有点痒痒的。
“毕竟伤口不是太深，也没伤到器官，运气不错。”李悦说道，“你这种伤势对于愈合异能来说真的是弹弹手的事。”
钟名挑眉，正常给捅一下至少得一个月恢复吧。
“不是全靠运气，但是我就用能力稍微影响到了他一点，不过愈合异能，听起来非常实用啊。”
“也就那样，治点皮外伤，加速自然愈合，大病用不上，救不回来还是救不回来。”
听着有点伤感，李悦好像有一瞬间的低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
李悦马上就恢复过来，也就钟名因为异能带来的影响，能让他敏锐地察觉到李悦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
“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在我们昏倒之后。”
“当时……”钟名接下来把那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的那个场景，把杀死混乱的人说成自己，其间瞄了一眼乐音，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了。”
李悦听完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钟名问，“扭曲不是真人没办法，混乱的真实信息，应该随便就能查出来了吧，还有什么问题。”
“恰恰相反。我们查到了扭曲的信息，那个混乱完全没有一点头绪，身上一点带个人信息的东西都没有，人脸识别也没有结果，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钟名料想不到是这种回答，“混乱骗了我？”
李悦接着说道，“我们通过那个地点顺藤摸瓜找到的扭曲异能的主人，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钟名咂咂嘴，“不是真正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是某种异能把他变成了……‘鬼’？不过混乱说的‘他是你们制造的怪物’，又是什么意思？管理局难不成有什么隐藏的黑暗面吗？”
“不会，你尽管放心。”李悦按一下钟名的头，“管理局对所有异能者都是严格管理的，何况还有‘天穹’在。”
“天穹？”
钟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东西，一个不明意味的代号。
“是一个系统，以后你会接触的，现在先不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不用管好好休息就好。”李悦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乱七八糟的，全是谜团。”
“嗯。我还有问题。”
“说吧。”
“S级异能存在吗？”
话一问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起来了，看来乐音和李晓镜也很好奇。
钟名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从看见谭姐那强悍的异能开始就想问了。
虽然这次任务谭姐有点没发挥出来，不过中招的时候谭姐是解除异能的，发动异能时的谭姐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只不过精神类的异能都是老阴比。
“可能存在吧。”
“老师也不清楚吗？”
钟名有点失望。
“你是看了谭姐的异能，怀疑她为什么没被评为S级是吧。”李悦卖关子似的说，“其实，她的异能比你想象中的……”
“更强。”
李悦不理众人意外的表情，继续说道，“她的能力是炎。但是并不是只是招出火焰，而是与火性质特性有关的四个能力。每一个了解她异能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她为什么不是S级。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异能评级不是某个人或者某群人评的，是天穹评的，所以她就是A级。S级这个评级存在，但是，或许拥有S级异能的人是不存在的。”
又是天穹，挺智能的样子，但是这究竟是个什么啊，感觉听了这番描述之后，对天穹这个玩意的印象怪起来了。
还有谭姐的异能，大概起火控火算一个，燃烬算一个，可能料理中充满情感也是某种能力，剩下还有一个是什么呢？
“你们的谭姐基本就是已知的最强异能了。”李悦补了一句。
确实是，在钟名发动能力之后的视野里，能有那种完全像火一样的样子的确实是唯一一个。
虽然有些人的能力也会影响到他所看见的样子，但基本上都是只有一点点的不同，没有谭姐那种彻底的感觉。
好强，太强了，我发动异能混乱。
钟名不厚道的想。
……
“我送你们。”
出来医院，李悦对乐音和李晓镜说。
最近几天，李悦基本早上下午都开她的车子过来，而乐音是中午晚上放学后过来的，也不是一起来的，至于李晓镜，今天是被李悦顺带带来的。
李晓镜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回去打游戏，感觉完全融不进那两个人的范围，上一句还在说有关她的话题，下一刻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把她排除在外了。
话说他俩还没表白吗，明明两人腻歪的不行，结果还不是情侣。
“喂。”
李晓镜正出神着，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转头被一双白皙的手掐住了脸。
“在想什么呢？”乐音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脸。
“啊？”李晓镜呆萌地张着嘴。
“我们还没互相正式认识吧。”乐音问道。
李晓镜摇摇头。
“我叫乐音，应该是新的队友。”
这个活泼的女生认真地看着她，背后车窗外路灯的光迷蒙的照耀在身上，就像闪耀着光。
李晓镜有些退缩，“我叫李晓镜。”
“小受气包一样，脸肉肉的欺负起来手感真好。”
虽然表情认真，但是面前的少女还在捏她的脸。
李晓镜身体不自在的略微蜷缩。
“对了，都几天了，我加入老师的小队的事情还没可以吗。”乐音转向问驾驶座上的李悦。
李悦闻言假装咳嗽几声，“很快，很快就好。”
最近忙的，差点忘个干干净净，李悦小声嘟囔。
乐音这时也松开了捏着小脸的手，李晓镜不知是什么感受地小声唔了一下。
过了不久，乐音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凑近李晓镜问道，“诶，你说，为什么有人会特别讨厌读心呢？”
随后李晓镜小声的回答。
李悦默默听着两人的交谈，目光扫过后视镜，两个少女融洽的说着什么，偶尔又蹙起眉头思索着。
嘴角不由挂起浅淡的笑容。
第20章 白裙
夜深。
窗外的光稀散的撒在身上。
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睡不着啊。”
钟名轻叹。
大概是睡了一天的缘故，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干瞪着眼无聊极了。
而且，稍微觉得冷清。
钟名扫了一眼单调的房间。
这是一间双人的病房，另一张床上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齐，每张床边还有一个朴实的柜子。
他打开柜子，摸索出他的手机。
“手机在啊……”试了一下之后钟名挠挠头，“没电了，也是，都好几天了哪来的电。”
也没有充电器。
躺平。
所以还是睡不着，而且无聊。
自己竟然也有一个人待着按捺不住的感觉，钟名想，这种感觉有点糟糕，心里连绵不绝的冒出烦闷感，不如连这点微末的情绪也吞了罢了。
要不干脆点表白算了，现在相处起来奇奇怪怪的，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不痛快不自如。
可是自己又不喜欢她……应该。
怎么又想起她来了，钟名按了按太阳穴。说好的不谈恋爱呢。
或许自己其实是个随便的人，只是看乐音长得好看罢了。一个表现出好感的美少女时刻黏着你，抱着你的手臂对你露出漂亮的笑颜，让你感受她的体温，就算是木头人也要被攻陷啊。
然后当你自信表白的时候，这个小恶魔就会告诉你还差一点点。
乐音肯定会这样，钟名不由想象那样的情景。
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睡得头疼。
睁开眼，看了一眼滴答滴答的时钟，半夜三点。
爬起来上厕所，虽然其实没多少尿意。
半掩上卫生间的门，解开带子脱下宽松的裤子，这个时候似乎听见后面传来一声轻响，好像是开门的声音。
钟名抓着裤头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门没有动静，还是刚刚的模样，只露出一条缝，里面透出灯光。
“外面有人来？这个点了……”
钟名觉得有点奇怪，以为自己幻听了，不急不忙地完事后，出门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待在床头。
一个少女，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钟名一下呆住了，愣愣看着面前的景象，这个时刻冒出一个女孩子，不免怀疑是撞鬼了。
“还真有人啊？”钟名停了一会小声说道，突然出现的奇怪女孩让他有些警惕，毕竟才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异能的世界是会有危险的，而且，真是鬼也说不定。
扫了一眼病房的门，原本紧闭着的门被打开了。
至少不是穿墙进来的，或许就是个普通女孩子……钟名没放下心。
因为这个女孩子旁若无人地埋头翻找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慰问品，一些时令水果。随后后知后觉地看见了站在卫生间前的钟名，吓了一跳一般地发出呀的一声，也呆站着不动了。
看上去像是普通人突然发觉背后站个人的反应，不过她为什么站着不动盯着我看？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钟名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孩子，比他矮半个头，头发偏长，差不多垂到腰间，身上穿着朴素的白色长裙，奇怪的是没穿鞋子，两只脚丫露在外面。
这样仔细一看更像个鬼了。
脑子里浮出一堆念头的同时，钟名却是动也不动，反而是白衣女孩表情逐渐害怕，小心地一边看着他一边挪动脚步。
“喂……”
看着她朝着门走了几步，钟名出声喊了她一下。
结果女孩像是被吓了一大跳，啊的大喊一声，慌忙地逃跑一样跑出了房间，留下一头雾水的钟名。
“怎么还没睡？”
过了一会，值夜班的护士路过看见这里的灯还亮着，进来对还迷惑着的钟名问道。
“没事，上个厕所。”钟名回答道。
护士点点头准备退出去。
“那个……”
“怎么了？”
钟名斟酌了一下，想注意别说的那么诡异和恐怖，“刚刚外面走过去的……”
“刚才？没注意有人。”
“这样啊，”钟名换个问法，“你知道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子吗？”
“你说她啊。”护士接过话来，同时头朝隔壁的床铺点了一下，“那个你旁边的小姑娘是吧。”
钟名闻言目光看向空荡荡的床。
“前天晚上推进手术室的，结果没能推出来。”护士语气变得低落，“病情突然恶化，一夜之间……哎。”
钟名一滞。
他俩说得是一个人吗？那个小女孩……死了？
护士哀叹了几下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大约是生生死死看得多了，很快又恢复过来，摇摇头走了。
除了一些女孩精致乖巧惹人怜爱的评价，钟名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躺回床上，没熄灯，经历了这么一件事，仅剩的一点睡意也没了。
虽然大半夜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有点恐怖的感觉，但是钟名现在简直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早夭的可怜少女也好，疑似鬼魂的女孩也好，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钟名惊觉自己的冷漠。
“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变得更淡了？”
钟名思索了一下，然后又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后半夜没有再起波澜，迎来拂晓。
李悦早早又来了，提着两人的早餐。
“谢谢。”钟名例行道谢，然后才说，“老师下次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出去买了。”
医院外面就有早点铺。
“饭堂买的，比外面的好。”李悦也照例地揉乱他的头发，坐下一起吃早点。
简单解决了饱腹的问题，钟名对李悦说了晚上发生的事。
“你觉得她变成鬼了？”李悦听完捏着下巴思索道。
“可能是。”钟名说道，“就像那个人一样，或许是类似的存在形式。”
李悦当然知道他在说谁，毕竟才刚过了几天，最近为这次事件忙得焦头烂额，“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至少这个‘女鬼’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也说不定，万一她也发狂了就遭了。”
“我先问问看。”
李悦说完出门去了，过了一会回来，表情里透着些许的伤心。
李悦先是叹道，“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然后继续说道，“这姑娘患有先天的疾病，脑子出了未知的问题，甚至没办法找到原因。幸运的是出生在了富贵人家，寻医问药十几年，普通人家根本支撑不住。”
“也更不幸吧。”钟名说道。
“未必，别人都说她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和你这种消极的看法可完全不一样，抗争也是一种生活。”
“很累的，消亡或许才是解脱。”
“说什么呢？当然是要活着啊。”李悦按住钟名的头，“好赖都要活下去，生命的存在就是为了活着。”
钟名没反驳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有感触。
另外，他也不会想着去死，他知道李悦在引导他，害怕他有轻生的想法。但他不会那样做，他没有目标没有希望，一切都找不到意义，不会积极的生，也不会消极的死。
乐音说的对，他是木偶，被名为“命运”的虚无的东西操控着往前走。
钟名没在说其他的，最后问了句，“她的名字叫什么？”
“尹冰兰。”
李悦回答完，像这么久以来很多次的结果，李悦对烂石头一样的钟名无可奈何，发泄般蹂躏他的头发。
带着亲昵，如亲人的关怀。
“总之，阳光一点了，大男孩。”李悦双手夹住钟名的脸。
……
中午乐音依旧来了一趟，钟名一样和她说了那个女孩的事。
听完之后，比起找不出原因的怪病，乐音对可能是鬼魂的存在更感兴趣。
和钟名对整件事的反应差不多。
“该说果然是同类？”钟名想。
“头疼起来要命啊。”乐音感叹道。
钟名正跟她说着那怪病的导致的后果，心智成长停滞，发作时剧烈的头痛，昏厥休克，认知和逻辑混乱……发生在小女孩身上的一切真的很残忍。
“牙疼的时候我也觉得是最要命的时候。”钟名平静地说道，甚至显得冷漠，“肚子疼也是。”
故事很让人同情，但是很多时候根本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希望世界上没有疾病。”乐音不对钟名的话做评论，而是发出一句祈祷。
钟名听见这句话，心里闪过一串念头。
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总会这么天真的祈愿，希望坏的都消失，疾病的痛苦，倒霉的事，烦恼的，碍事的，一切，都消失就好了，只剩快乐就好了。
可逐渐长大了，世界在眼里却蒙上越来越多的阴霾，快乐只能维持短短的瞬间。
当然，现在的他连快乐也没了，缺失情绪的他，只剩下心脏偶然地多跳动一下。
钟名思绪飘荡着，注视着眼前的乐音，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自己身上，确实有什么在变化。
……
傍晚。
李悦带来了李晓镜。
“所以，你认为是异能引起的？”钟名问道。
“差不多。”李悦回答道，“她的病不知道是不是异能造成的，但是如果她确实变成了鬼，那就八九不离十。除非昨晚是你眼花了，不然事实应该就是这样了。”
钟名不说话，看了看怯生生的李晓镜。
李悦注意到他的目光，继续道，“我已经申报了这次事件了，算是又一次任务了。又要麻烦晓镜。”
作为李悦小队不多的队员，凡事都得顶上去啊，钟名心里吐槽道。
然后他又想起乐音，“就她一个人？乐音不来吗？”
“咳……这个……我才向上面申请她分到我们小队。”
看着李悦尴尬的表情，钟名没问为什么现在才申请，“其实直接喊她她也乐意的。”
至于为什么乐意，理由在座的都知道。
“算了。”钟名无所谓她来不来，转而关注起其他的地方，“任务……都是这样来的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平时根本没什么事吧？”
“当然不是，不只是。”李悦解释道，“这只是管理局负责的事务的一小部分，当然还有什么协助公安消防啊什么什么的都是很少的事，不过平时很闲倒是真的，只限于非管理层，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也就是真正的任务……”
李悦卖足了关子之后，按住钟名的头，“等你正式加入管理局再说，享受你难得的高中生活去。”
钟名无言。
第21章 楼梯变故
交待完任务的事情之后，李悦就回去了，钟名问了她一句就他俩不怕出意外吗，李悦讪讪地说了一句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发生意外情况的。
任务也只是探测一下情况，确实没什么危险的样子，总之就是这样子，由钟名和李晓镜先行摸清那个白裙少女的信息。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夜色渐深，医院也变得越来越冷清，几乎没有人气。
“还真有点鬼故事的气氛。”
钟名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李晓镜吓了一跳，脚步都慢了一步。
两人走在安静的走廊上，头顶的灯光只照着身边的小片区域，前方的尽头是纯粹的黑暗，让人想到窥伺着的鬼怪。
“突然说话吓到我了……”李晓镜悄悄地嘟囔。
然后她观察着周围，对钟名所说的气氛没有半点感觉，就着落后半步的身位继续走着。
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我们可是来做任务的啊，会有人搜寻的时候低着头看脚下吗，钟名心里吐槽。
虽然这种搜寻手段本来就是当瞎猫碰死耗子就是了，他今天也不少以假装散步来在附近转悠了，结果就是一点痕迹也没找到，好像昨晚看见的那个白裙子真的是错觉一样。
再次经过楼梯下楼之时，钟名小声自语道，“这样闲逛根本没什么用，难道没有更适合这样的情况的异能吗，比如吸引鬼魂之类的。”
“没有鬼啦。”李晓镜听见了他的话，看见钟名转头看她，下意识地缩缩脖子，“老师说的。”
“有没有其实无所谓，关键是我们现在只是白费力气。”钟名说道。
“那我们回去？”李晓镜唯唯诺诺的。
“或许……”钟名犹豫着说道，“可以用我的能力试试？”
“不行！”
李晓镜突然大喊一声，钟名诧异地看着她，随后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提醒她。
李晓镜马上垂下头，脸上慢慢涌上一抹红晕，用平时那种很小声很小声的语气，“老、老师，她说让我看着你，不能，让你不能使用能力。”
“这样啊……”
钟名木木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悦她……发觉到什么了？
说是让他们两个人探查信息，其实只是找个人看住他吧，为了不让他自主使用异能找那个白裙少女，她根本就不在意找不找得到。
“回去吧。”
想到这一点，钟名更加没有心情大晚上出来闲逛了。
然而，他发现他们可能回不去了。
他们已经在楼梯上走了两分钟了，还是处在楼梯的中间位置，往上下看看，楼道变得很长，看不见尽头。
“幻境？”钟名自然而然地瞥了身旁的同伴一眼。
李晓镜摇摇头。
钟名移开目光，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是“不是”？
不过这都不重要。
“你停在这，我往下走试试看。”钟名说完，也不等她答应，径直迈开步伐。
踏下一步台阶，回头看看，一切正常。
继续往下两步，稍微一扭头，看见李晓镜的侧脸。
两人只差一级台阶。
“你看见什么了吗。”
钟名回顾刚才的过程，竟然没发现一丁点的变化感，只能先问问李晓镜。
“楼梯在后退。”李晓镜尽力描述刚才的景象，“很奇怪的感觉，往前跨步反而在后退。”
“到你，往上走走看。”
李晓镜默默地往上走，同样的，走了几步之后，回到了楼梯中间。
“像是电梯一样，朝着电梯反方向走。”钟名说道。
整个楼道反向后退，两边是看似无尽的阶梯，没有了对照物，甚至行走的人意识不到自己在后退。
但另一边观察的人就能很明显看出楼梯的怪异之处。
“怎么办？”李晓镜抬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钟名摊手。
“啊……”李晓镜张着嘴，双手纠结地握在一起。
“喊一下试试看有没有人能听见？”钟名说完喊了几句有人吗，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了一会，没有一点反应。
“看来不行。”
这边是住院区，虽然说时间很晚了，但是住院的病人和值班的护士都是有的，这点距离不可能听不见。
“要不……我用能力看看？这明显就是异能了，使用者说不定就在附近，找到他说不定就有办法解决了。”钟名说道。
“不、不行。”李晓镜这次没这么大反应了，不过还是小声反对。
钟名点点头，然后说，“那我非要用呢？”
“不……呃……我用我的能力打断你……”李晓镜犹犹豫豫地回答道，“老师说了，你的能力，不好，不要用。”
“其实我的能力没什么大问题……”钟名说了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话，“不过你没跟老师说吗，你的能力，对我根本不起效吧。”
李晓镜低头不说话了。
“对我用能力看看。”
李晓镜又惊讶地抬头。
“实验一下，有点猜测。”
李晓镜于是不再问，对钟名发动了自己的能力，将他拖入了一个纯黑的噩梦。
钟名感受着视野忽然变化，思绪还是一样的清醒。
一阵错位感袭来，眼前的景象被一片黑暗笼罩，现实与梦境交错。
钟名却能异常清晰地分辨着两者。
“果然……不是幻境。”
钟名向李晓镜做了一个手下压的手势，她了然地解除了异能，眨着眼睛看他。
钟名也没给李晓镜解释，而是一边思索着一边自语，“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自然指的是尹冰兰，那个白裙少女。
这种情况下，任是谁都会猜测是她做的吧，而且这个异能，看起来又是一个强力的足以评级为A的异能。
钟名脑海闪过尹冰兰的病情描述，心智发育迟缓近乎停滞在十岁左右，或许，根本就没有目的，只是小女孩的嬉闹。
如果她在附近，怎么才能让她出来呢？
果然，还是使用异能……
嗯？
在钟名刚想要释放能力的同时，突然间眼前一个白影倒下。
然后发现楼梯恢复了正常。
钟名立马冲到了楼梯转弯处，扶起那个穿着白裙的少女。
是她，尹冰兰。昨天晚上看见的白裙也好，收集的情报也好，都是这个人。
“你还好吧？没事吧？”
尹冰兰没回答，或者说无法回答，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紧紧地抱着头。
钟名下意识想要叫医生，不过又忽然意识到，这里的这个少女已经死掉的事实。
他有点慌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钟名注意到了李晓镜惊异的表情，以及好像迟疑着想要问什么一样。
“怎么了？”钟名问道。
李晓镜指着他的手里，“这里，有人？”
钟名闻言身上一凉，转头看着这个压抑着痛苦的哀嚎的少女，注意到了一些刚才忽视的地方。
她好轻！而且皮肤隐隐有种透明的感觉。
就像认知里的灵魂和鬼魂之类的东西，给人这种联想。
“好痛。”
尹冰兰呢喃一样的声音，柔弱无力。
不管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她很痛苦是很明显的，钟名回神，另一只手穿过两条腿准备把她抱起来。
至少先换个地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晓镜看不见她，可能医生也看不见她，甚至治不了她，但是，还是要试一试，可以假装自己的伤口疼痛，把医生喊来看看。
钟名抱着她站起来。
虽然刚刚已经感慨过了，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闪过“好轻”的念头。
像个过于真实的娃娃，精致且脆弱。
刚迈开一步，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像是地震摇晃整栋大楼。
钟名差点没稳住摔一跤。
等到他朝四周看去时，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楼梯……在崩裂？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纹在蔓延，沙石和昏沉铺天盖地一般落下。
“快跑！”钟名对还傻愣着的李晓镜吼道。
“呃……哦。”
李晓镜慌忙往下跑，钟名紧接着跑起来。
但是，楼梯坍塌的速度更快，钟名抬头看见头顶好似被爆破一般，杂乱的建筑残渣轰然倒下。
“来不及了。”
钟名脑海极速闪过一连串的想法，随后对着李晓镜大吼，“抱头！”
钟名眼中盯紧着不远处一点异象都没有的楼道出口，明明所有楼层的楼梯都在崩溃，仅隔几米距离的地方却安稳的好像另一个世界。
钟名大约猜到尹冰兰的异能了。
“如果没错的话，自己应该没有事。”钟名想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少女，她紧闭的双眸前睫毛微微颤抖着。
然后猛推了李晓镜一把，而他自己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失重感，身体下坠。
李晓镜猝不及防地尖叫了一声，身体失衡地冲出了崩塌的范围。
心惊地回头一看，李晓镜瞪大了眼睛，所有楼层的楼梯完全消失，趴在坍塌的边缘往下看，那是废墟一般的场景。
钟名……被埋在了下面……
李晓镜嘴唇颤抖着。
“小姑娘你在这干啥呢？”
后面忽然传来声音，李晓镜一下惊醒，慌忙地喊了一个开头，“快……”
声音戛然而止。
李晓镜不敢相信地指了指眼前的楼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背后出声的护士跟着她指了指楼梯，歪头发出疑惑的声音，“嗯？”
楼梯一切正常，安全出口的指示牌闪着微弱的绿光。
第22章 另一个我
一处建筑残骸堆砌而成的底下。
不停有着细碎的沙石落下，尘土扬起让人窒息的浓雾。透过隐隐约约的缝隙，有阳光钻过落下道道光柱。
钟名捂住口鼻朝四周看去。
崩裂的碎石已经大多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前后左右，上下看了个遍之后，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了，被埋在了不知多深的石头堆里。
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容纳着他，让他免受被石头砸死的惨剧，这是几块巨大的碎片搭成的庇护所，只有偶尔的小石头滚落。
但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没人的运气可以好到这个地步。
钟名看向还在自己怀里的尹冰兰，一只手无意识地环在她的背上，而她趴在他的胸口。
两双眼眸对上，他好似看见潺潺的流水，又如晶莹剔透的宝石，微光流转。
钟名有种尹冰兰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的错觉。
“抱够了吗？”
尹冰兰清冷的声音传来。
钟名马上举起双手，尹冰兰从容地起身，结果闷闷的嘭一声撞到了头顶，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钟名。
目光冰冷凛冽，这个时候的尹冰兰给人冰山御姐一样的感觉，然而钟名印象中她是个天真可怜的小女孩。
于是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下钟名忍不住笑了，他不由自主想象着她抱着头委屈的样子。
尹冰兰的表情微微僵硬，随后按捺住波动的心情，慢慢站直了腰。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狭小的容身处在扩大，因为身旁的一切都在漂浮，就连尹冰兰纤细的身影也漂浮着，一同缓缓上升。
阳光刺破了这个阴暗的角落。
少女的身体背对耀眼的光，手轻轻抬起，空灵的声音落下。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就像神圣的天使的宣告，迷途的被救赎者踏入圣域。
钟名眯着眼观察四周，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在高处，似乎是在半山腰上，远处是一座古怪的城市。
因为距离过远看不真切，但是一眼看去就很诡异，整座城市的布局和建筑风格，都像是拼凑的缝合体。
唯有细看之下能看见某些建筑或是恢宏或是古朴，有着各自独特的设计美感。
“不过那都不是一个心智发育不全的小女孩能弄出来的。”钟名心道，目光放回尹冰兰的脸上。
尹冰兰也在看着他。
“正常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钟名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是在观察我？这是你观察的结果？”钟名觉得怪怪的，“总感觉给你在说的像冷血杀手一样。”
“原来你是杀手啊。”
钟名仔细观察着尹冰兰的表情，最终得出结论，她好像是认真的。
她在认真思考着钟名所说的可能性。
她确实没有正常的认知，钟名试图从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中剖析尹冰兰的想法，然后他感觉到了怪异感，她像是从没与人交流过一样。
而从医护人员的八卦里得知，尹冰兰的病情导致她根本无法正常对话，通常意义地讲，外在表现像精神病。
现在这个状态的尹冰兰却是可以正常交谈的，她用怪异的方式与钟名这个“正常人”接触，暗地里观察他。
“不是。”钟名否认。
“不是吗。”尹冰兰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那样很酷啊。你的心跳很平稳，碰见什么都不改变情绪，果然我觉得你其实应该是个特别的人。”
心跳啊……钟名浮出刚刚她趴在自己胸口的场景。
她确实知道很多概念，但是不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的认知来源于未发病时阅读的书籍或是电视或是网络。
因此她的世界观是由她自己零碎了解的东西拼凑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钟名脑海中出现那样一个孤零零的形象，那个少女的生命，在脑海中的混乱和疼痛中度过。
钟名没有说些同情安慰的话，而是问出本该一开始就问的问题，“这是哪里？”
“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
“这你已经说过了。”
钟名没有再纠结这一点，他觉得尹冰兰可能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么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尹冰兰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眨着眼睛想了会，反问道，“陪我玩？”
钟名沉默一会，想让人陪玩就是想那样营造出鬼打墙一样的楼梯吗？看来她确实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没有逻辑。
然后还弄出那种楼梯崩塌的恐怖行为，不过那大约和她痛苦地捂着头有关。
“能放我回去吗？”
“不能，现在不行。”
尹冰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钟名隐隐听出了另外的意思，她似乎并不是因为自身意愿而拒绝，而是某种其它的原因。
于是他直截了当的问了，“为什么？”
“现在回不去。”
这个世界有个定时开放的某种门一样的存在，只有尹冰兰能使用那个门？钟名下意识想到，然后发觉和他自己之前的猜测冲突了。
他以为这是尹冰兰创造的世界。
在无法离开的楼梯那里，钟名明确知道这不是幻境之类的东西，应该是“真实”的场景，某种力量改变了那处地方。
于是他猜测那是一种改变空间构造的能力，建筑不停地被改变，楼梯被人为的跟着他们反方向移动。
当时李晓镜询问破解的办法的时候，钟名其实有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打电话摇人。
打不过，就摇人。
按照分析，信号应该是能通到那里，毕竟不是被拉到了什么隐藏的异空间，只是当时没说是因为害怕刺激到释放能力的人，他也没想到下一刻就发生了变故，直接炸楼梯，比预想的过激行为还可怕。
而在楼梯崩塌的时候，他瞬间察觉到奇怪的地方，当时尹冰兰那痛苦的样子，这场崩塌明显是因为她的失控引起的，而尹冰兰按照病情来看的话，她经常会这样头痛，如果每一次都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的话，医院早就变成了废墟了，异能管理局也会找上门。
所以他认为，那是真实的世界，却不是他存在的世界，而是被复制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类似于平行空间的东西。
但是他不能确定，所以还是将李晓镜推出了那片区域，至于他自己，要是猜错了的话……那也没办法。
本来钟名还以为自己猜对了，那么，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除了尹冰兰的能力之外确实有着无法观测得到的平行空间？
“为什么说回不去？”
自己乱想毫无意义，直接问当事人。
“因为就是出不去啊。”尹冰兰理所当然的语气。
“那什么时候能出去？”她的语气简直像小孩子一样，钟名心情平静无波，马上换了一个问法。
“等她回来。”
“她？”
“另一个我。”
她说。
钟名感觉脑海里有道光闪过，对尹冰兰截然不同的气质有了解答，把已经形成的尹冰兰奇怪的形象分割开来，形成两个独立的影像，一个是俏生生的邻家女孩，一个是平静淡然的高冷少女。
怪不得感觉和第一印象不一样，这是人格分裂？
所谓的门，能让他离开的方式，恐怕就在人格切换的时刻。
那么这个世界的真相……
……
医院。
六神无主的李晓镜终于想起来联系李悦。
不久之后。
“气息到这就消失了。”
李悦脸色凝重的听着面前男人的结论。
“凭空消失？”
“是的。”
名为梁成平的男人抹了抹脑门不存在的虚汗，同时解除了自己的异能。
对三十来岁的他来说，使用了十几年的异能的负担从来没有减弱过。
混乱的方向感让他忍不住惶恐，每一扇门一面墙每个拐弯处都让他生出恐惧，那些在他眼中都是黑暗中张开的血口，但凡靠近就被吞食。
他根本无法抑制来自能力的反噬，迷失感常常令他脚软走不动道。
但是偏偏梁成平的异能很有用，他的能力是追踪，可以根据残留的气息追踪踪迹，论能力使用和被征调次数，在管理局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然而这次这种代表着气息的线凭空断掉的情况，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经历。
梁成平的追踪依靠的不是气味痕迹之类的东西，而是某种抽象的“气息”，当他开启异能，他就能看见世界被无数的线填满。
他是理不清这些复杂庞大的线代表的气息是属于谁的，但是他只要锁定一个物体，就能根据物体延伸出来的线找到目标。
这就是他能力的限制，最好是用一个只有目标接触过的物品来追踪，这能极大提高效率。
现在，他们停在了这个楼梯口。
这是梁成平拥有能力以来第一次失利，原本因为大晚上被紧急喊过来的他心里的烦躁无奈，此刻也变为了沉重。
“我们当时就是在这遭遇的。”
李悦目光转向李晓镜，她马上做出解答。
李悦捏着额角，语气复杂地道，“你再想想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李晓镜皱紧眉头，苦恼地回想。
李悦转向问梁成平，“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有三种可能。”梁成平想着刚刚感知到的场景，“一是某种传送的能力，二是异空间，三是……他确实被抹消了。”
“这哪一种能力听起来都不是简单的东西啊。”李悦苦笑道。
梁成平随便提到的几种异能都是用脚评级都能评上A级的能力，还是顶尖的A级。
“或许只是气息被抹消了。”梁成平安慰道，“假设存在一种强大的隐匿能力的话，我的追踪不起效也是可能的。”
“还不如说他穿越到了异空间了。”李悦说道，“按照晓镜说的经历来看，他们进入了一处与现实完全一样的空间，钟名被关起来了。”
“秘境、神隐和平行时间线之类的。”梁成平点点头，听到这句话李晓镜抬起来头看了一眼，有种游戏或小说的感觉。
李悦不懂这暗地里其实异常沉迷游戏的少女的想法，而是叹气道，“空间能力，可是从来没见过啊。”
想不到有什么异能能解决的李悦只能转换方向，探寻起那个看不见的“鬼魂”。
钟名消失前似乎抱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极大可能是尹冰兰。
李悦知道鬼魂是不存在的。
这里所说的鬼，指的是被艺术加工的，人死后因为怨恨执念游荡的灵魂。
但是这个世界灵魂是存在的，灵魂是人活动的精神依附，通常情况下无法离开身体，生命停止也会跟着消失。
例外情况，自然是因为异能。
李悦如此确定，是因为管理局里确实有一个与灵魂相关异能的人。
只是现在这个人同样因为自身异能的原因，根本请不过来，李悦再度叹气，“老梁啊，你怎么就不能追踪灵魂呢。”
梁成平无奈道，“这我也没办法，我只能看见活人的气息。”
“你升阶异能试试。”
梁成平顿时干笑几声，“太强人所难了，我又不是你，随便就升阶。而且我还没活够呢，升完阶怕不是脚踏出门就迷路。”
迷路，就是梁成平异能反作用的外在表现，明明就是熟悉的不行的道路，不知不觉就会迷路。
李晓镜倒是稍微惊讶他提到的另一个点，想起了李悦曾说过的自己升阶过两次异能。
李晓镜想到，这位大叔似乎了解挺多的样子，和李悦挺熟稔的，而且年龄也相仿，无疑是关系不错的熟人。
“那现在怎么办？”梁成平倚着墙问道。
“回家睡觉。”李悦略无力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的平静，实际内心极力按捺着内心的焦急。
等到明天那个和灵魂有关异能的人来。
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这都什么事啊……”
李悦脚步说不出的沉重，小声呢喃着。
而在三人离开的时候，在他们背后，一个看不见的人影一直在打量着他们，听着他们的对话。
身着白裙子的可爱少女歪头想了想，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边是钟名所住的病房的方向。
也是……她曾住过的病房。
她即是，尹冰兰。
第23章 游乐园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钟名问。
“大约晚上十一点？”尹冰兰不确定地回答。
钟名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猛烈的太阳，然后被刺得闭上了眼，阳光在视网膜上残留下光点。
啊哈，晚上十一点的大太阳。
时间和外面一样，如果这个世界的时间不是错乱的话，这里可能就是没有昼夜变化。
太阳……也不一定是真的。
钟名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堆成一团的钢筋混凝土，再往前边的城市看去，无论那边，看上去都没有一点生气。毕竟没有生命的存在，破碎的楼梯也好，完整的建筑也好，都只能给人废墟的感觉。
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真是让人一点也不期待。
心里贬低了一番之后，钟名注意力回到尹冰兰身上，她在他的身侧，长发偶尔飘过来打到他的脸上。
而且，尹冰兰揽着钟名的胳膊。
身材比乐音贫瘠很多，一开始钟名竟冒出这样的想法，乐音身体的触感柔软而美妙，十分有料。
回神过来的钟名立刻收敛住自己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不分开，那是因为尹冰兰正带着他离地几十米飞翔，目标是那座城市。
刚刚尹冰兰说完带他去那边玩之后，手一揽两个人直接起飞，根本没让他来得及反应。
迎面的风拍打着脸，有点疼。
“什么时候能出去？”
钟名继续问道，短暂的接触中，他已经切实体会到了尹冰兰和正常人的不同。
你一问她她就回答你，你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简直就跟平常的钟名一样，非必要基本不主动说话。
不过钟名也知道她和自己不同，她纯粹是因为缺少认知和经历，不懂如何交流，没有可以聊天的话题。
“不知道啊。”
钟名一下沉默。
两人在这样安静的情况到达目的地，耳边呼咧的风骤然停下来，反而察觉内心的嘈杂。
勉强忽视内心泛起的波澜，钟名落地之后环视四周。
海城梦幻游乐园。
所在地离他们所在的城市不远，虽然钟名没有去过，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毕竟那只名为白的海豚吉祥物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尹冰兰的表情流露出一点点的兴奋。
“快点快点。”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入口处奔去，身上的白裙层层卷动，背影好像欢快的孩子。
那自己就是纵容宠爱女儿的老父亲？
总之自己的心态一点也不男友，倒是很大叔。
钟名抓抓头发，以正常的步幅跟上。
经过没人的入口，再略过印着游乐园地图的立牌，已经可以看到近近远远的设施。
说道游乐园，很多人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的可能就是摩天轮、过山车之类，对于那些游玩过一些著名游乐园的人来说，可能会是特色的主题活动。
钟名第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的摩天轮。
简单的形容，很高，很大。
他对于高处还是蛮有兴趣的，居高俯瞰之时，胸口会有莫名的意气汹涌起来，这对情绪浅淡的他是一种少有的慰藉自己的方法。
只是，难以形容的是，如此的荒凉感。
不仅是远处的摩天轮，而是到处都是这样的感觉。熄灭的霓虹灯永不亮起，五颜六色的崭新主题装饰物装点各处，黑漆漆的钢铁设施到处沉伏。
整个游乐园是一个钢铁框架支撑着的冰冷遗骸。
只有一个圆脑袋的吉祥物白开心的笑着。
“你想玩什么？”
钟名吊在尹冰兰的背后，发问道，一个没人运转的游乐园，有什么可玩的呢？仅仅是看着她的背影钟名就觉得说不出的孤寂。
“不知道呀。”尹冰兰停下脚步，“我从没来过游乐园，你带我玩吧。”
“我也没来过。”
钟名挠挠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设施，心说自己可不知道怎么启动这些玩意，不对，根本就没电吧。
“哦。”
尹冰兰根本不在意，雀跃的裙摆又跳动起来，背后的钟名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她没穿鞋的小脚。
白净，不染尘土，小小的，细细的，肤如白雪。
钟名从容地移开目光。
漫无目的的往前走，钟名一脸平静地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左右扫扫沿途的景象，尹冰兰就和他不一样，时不时好奇地上去摸一摸。
“你没来过这里吗？”
这个城市，都是尹冰兰异能复制的现实倒影吧，她却表现得像第一次来这里一样。
“没啊，我自己一个人不想来。”
“那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地方呢？”
“我想来这里玩，我从来都没有来过。”
这是她第二次说从来没来过游乐园了，她说的不是现在所处的地方，而是现实世界里，真正的游乐园。看来她真的很想实际的去玩一次。
“那些楼阁、教堂、城堡和大厦之类的也是也是你想去的地方？”钟名想起一路上见到的各个地区各种风格的建筑。
“那些是书上看见的，很好看。”对于这个尹冰兰就很不在意了。
复制的来源是书么……书里可不会那么详尽入微地描述细节，她的异能可真强，或许是直接溯源到现实的地点完整复制。
简直不讲道理。
正如所有异能者都知道的，异能伴随着反噬，越是强大的能力通常就有着越强大的反作用，那么，尹冰兰能力的反作用是头疼？那个未知的病痛？
空间的能力和反作用好像完全不相关的样子。
说到这里钟名又停了，这段时间里钟名都是这样时断时续，想到什么问什么的谈话。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什么地方。
钟名走进一家店铺，店里除了像普通的小商店一样卖的东西，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纪念品。
尹冰兰兴致勃勃地东看西看，上手看看又放下。
钟名对钥匙扣、挂饰、卡贴等等的小玩意不感兴趣，转到放着一些便携食物的货架前看了看。
随后拿出一个面包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红豆沙面包，普通的味道，有点甜，不是很腻。
等到尹冰兰看了个遍，出门时钟名忽然想到了什么，折返回去，随手挑出一个小海豚的挂饰，塞进了口袋里。
“你拿了什么？”在门口等着的尹冰兰好奇地问他。
钟名掏出来挂饰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纪念品？出去玩好像都要带些纪念品回去。”尹冰兰若想了一会说道，“我也拿一个。”
又到钟名站门口等她。
过了一会，尹冰兰探出头来，“唔……我不知道拿什么，帮我选一个。”
语气软软的，少女独有的撒娇。
钟名忍不住抓抓头发，总有种奇怪的既视感，某人要求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目光紧紧对视嘴角微抿，特别的诚恳。
只不过某人的目光更深，里面藏着看不透的意味。
虽然最后结果都一样。
钟名进门，没有再去拿那些小玩意，而是抓过橱窗上放着的玩偶，一只柔软的小鲸鱼玩偶，递给尹冰兰。
钟名就是这样，大多请求最终都顺势答应下来。
钟名瞥了一眼身旁的尹冰兰，接过鲸鱼的她忽然就安静下来了，虽然还在不停地左右看看，却不兴奋地奔走贴近观察了。
她双手抱紧着小鲸鱼，鲸鱼圆溜溜的眼睛被挤压变形，从白皙的手臂上面露出来，好似在斜斜瞅着钟名。
钟名避开鲸鱼痛苦的目光。
走着走着钟名忽然打了个哈欠。
尹冰兰转过来问，“你困了吗。”
“还好……”
话未说完钟名一下停住，毒辣的太阳让他竟然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精神的疲惫一下变得明显起来。
他苦笑一声，“有点困了。”
“那我们一起回去睡觉？”尹冰兰问道。
钟名无奈地看着这个没什么正常认知的少女，也没去纠正她令人想入非非的话语。
“暂时歇息一会先。”
两人找到路边的长椅坐下，然后开始闲聊起来，当然，基本上都是钟名有一搭没一搭的发问，尹冰兰一句一句回答。
“你平时自己在做什么呢？”
“闲逛，发呆。”
钟名好像听到了自己，真是无所意义的真实。
“你什么时候发觉有另一个自己的？”
“不知道啊，从很早开始我就和她一起了，另一个我呆呆的愣愣的。”尹冰兰毫不留情的评价自己。
“你们两个没有交流吗？记忆不共享？”
“记忆共享？”尹冰兰疑惑地看着他，“只有交换的时候能看见她啦，偶尔我们俩个在这边可以相聚，通常都是一个人在外面一个在这边的。”
“记忆共享就是……呃，你完全不知道另一个自己经历的事吗？”
尹冰兰摇摇头。
“也是……”
她的人格具现成了完全独立的形象，隐藏的人格在这个世界存活，此时的另一个人格相必正在原来的世界活动着。
现在这个坐在椅子上蹬着双腿的少女，与那个正控制意识的少女，其实是两个人。
说是双重人格，其实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频繁地互相交换罢了。
钟名一时为尹冰兰的遭遇感到些许难过，看着她平静的脸庞说不出话来，视野中少女晃动双腿，踢开的裙摆露出绷紧的小腿弧线，昭示着她欢快的心情。
如此黑色的命运，为何孕育的生命如此纯白洁净呢？
钟名感叹之时，看见尹冰兰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一下记起楼梯上那同样的情形。
反射一般扶住尹冰兰倒下的身体，钟名张了张嘴，却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堵住了嘴巴一样，所有话语往喉咙里咽下。
伴随着尹冰兰承受剧烈的疼痛的，是同时在天空裂开的漆黑裂缝。
世界震颤起来，摇摇欲坠。
直到天空落下一道洁白身影，全身绷紧的尹冰兰慢慢松缓，睁开痛苦闭上的眼睛。
两个尹冰兰相遇。
她们伸出手拥抱了一下。
两人的身体完全一样，光看样貌钟名根本无法分辨她们的区别，毕竟她们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可是她们的气质完全不同，另一个她文静乖巧，确实有点她自己说的呆愣的感觉。
拥抱过后，尹冰兰的双脚缓缓离地，朝着裂缝漂浮起来。
“抓住我的手。”
尹冰兰伸出一只手，而她的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抱着鲸鱼玩偶。
钟名抓住她，又一次两人浮在半空。
钟名向下看去，另一个尹冰兰正安静地看着他俩，目光充满好奇的探寻。
随着越升越高，人影变成了白点，而被裂缝吞没的最后一刻，看着脚下这座死寂荒芜的游乐园，钟名的心似乎被冰冷刺中。
“以后带你去真正的游乐园玩。”
钟名在尹冰兰耳边轻轻说道。
尹冰兰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精致的面孔在钟名视野里闪了一下，下一刻黑暗吞噬了两人。
视野瞬间黑暗，又忽然明亮。
他们回到了医院的楼梯上，原来消失的地方。
钟名第一时间朝周围看去，看见尹冰兰抱着她的小鲸鱼站在旁边，心中稍安，利落地站起身。
等等，鲸鱼玩偶……
钟名伸手进口袋里，摸出那个小挂饰。
“果然……”
钟名脸色微变。
控制住脑海里不停冒出的想法，钟名吐出深沉的一口气，转身离开。
尹冰兰安静地跟着他。
回到自己的病房，看见躺在自己病床上睡着的李晓镜，钟名冒出一连串问号。
李晓镜没回去，也没在附近看见像是管理局的人，他消失了以后发生了什么？
犹豫了一下，钟名还是决定叫醒李晓镜。
只是手才伸过去，李晓镜突然睁开眼。
“你醒了。”钟名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我有些事想问你。”
“嗯。”李晓镜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我在梦中也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情况的。”
而后李晓镜稍微打量了一下他，“你回来了，没事吧？”
钟名看见她表情流露出的一丝欣喜。
“我没事。”钟名心绪渐渐放松，“你怎么睡在这里？”
“老师说太晚了，宿舍也早关门了，免得麻烦让我在这边睡了。”
李悦来过了……钟名不意外，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吗，在那个世界完全感觉不到啊。
“和我说说我消失之后的事。”
钟名表情稍稍严肃。
第24章 隐瞒
有着追踪能力的人、灵魂和相关能力的人。
钟名眉头稍微皱了皱。
“怎么了？”李晓镜不解地问道，她觉得钟名似乎不是很高兴。
“没什么。”钟名目光闪了闪，还是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那刚才你发生了什么？”李晓镜问。
“……明天再说吧。”
“嗯。”李晓镜闷闷地闭上嘴。
李晓镜背对着他躺回床上，钟名挠挠头，转身来到旁边的床上，还好这里没有新的病人入住，可以让他睡一晚。
“别忘了和老师报平安。”
隔一会，旁边传来这句话。
“好。”
钟名偏头瞥了一眼李晓镜，还是那个背对的姿势，颇有夫妻冷战期间互相背对赌气的既视感。
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敷衍她吧，只是钟名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努力地整理思绪中。
钟名摸出手机，充电器是早上的时候，让李悦帮忙带过来的，现在电量充足。他点开了聊天软件，但是手指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没开始打字。
关于尹冰兰的事，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钟名想要隐瞒尹冰兰的能力。
原因，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许诺了尹冰兰那样的承诺。
钟名是一个被动的人，从没主动做过什么特别要做的事，一直跟着普通的生活走，甚至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有点倒霉的人了。
他遵从道德法律，成绩中下但是不抽烟不喝酒，偶尔画画沉迷小说，没什么特色。
这些都是表面，是他的伪装。
事情从乐音转学来的那天就改变了，突然就不普通了，美少女的青睐，自来熟的男同学，甚至最近卷入的事件。
都在让他隐藏的心暴露出来。
钟名痛恨异能剥夺了他的情绪，却又向往诡谲而多彩的能力。
而现在，对尹冰兰的能力初步了解之后，他感到了深沉的悲痛。
这是一个比他遭遇的痛苦更多的可怜女孩，他不由可怜她，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她又完全和自己不一样。
天真，开朗，钟名不敢相信这是她那种遭遇下养成的性格。
钟名想要守护尹冰兰那纯洁的未被病痛折磨变形的灵魂。
想要做到这一点，那么就要隐藏尹冰兰的能力，她那过于强大的能力。
如果是在以前，钟名或许就放任她由管理局接管了，但偏偏他才经历了那样的事件。
那个疯狂的扭曲，钟名不知道那是他的疯言疯语还是确有其事，钟名并未过多接触过管理局，也就不得看见管理局的全貌。
钟名本来不在意那个混乱的话，但是确实让他在自己心里埋下了一颗钉子。
还有那次任务至今尚未完成的调查，让他觉得里面确实水很深。
加上李悦曾说过的“天穹”系统，语焉不详的“任务”……钟名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只言片语。
管理局想来确实不是那么的单纯。
钟名闭上眼，下定决心后睁开眼，纷乱的思绪被压住，顷刻间已经拟定好说辞。
“我没事，已经回来了。”
没想到这个时间的李悦竟然还在，迅速地回了消息。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钟名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李悦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长辈，虽然经常教育他的说辞老套又烦人，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很关心自己，几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孩子。
“没有，你怎么现在还没睡？”
“工作的事，神烦。”
钟名似乎隔着屏幕感受到了的李悦的情绪，她可不是个热爱工作的人，李悦随性的性子只会让她随时撂下工作，然后去干些能取悦自己的事情，譬如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个人旅行。
她是有前科的。当初她这么干的时候，头大如斗的校领导没了办法，来找他问李悦的踪迹。
所以，现在的她也不可能为了工作忙到凌晨。
是因为自己。
钟名沉默一会，脑子里冒出把事情告诉李悦的想法，结果还是放弃了。
慢慢地把脑海中整理的故事发送了过去。
完全没有提及那个世界看见和经历的事。
“……就是这样，在黑暗里徘徊到现在，突然我就出来了。”钟名按下发送。
只要让尹冰兰展现那个创造区域空间的能力就好了，只创建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至于那个完全复制空间内一切的能力和那个世界，还是暂时隐藏起来吧。
结束了和李悦的对话。
钟名慢慢睡着。
……
睡了三个小时之后醒来。
钟名睁眼，第一眼就看见床边的尹冰兰。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生出奇怪的感觉。
自从昨天回来之后，尹冰兰一直就抱着她的小鲸鱼站在他的旁边，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看。
转头看一眼李晓镜，她似乎还没醒，但是钟名知道了她其实睡梦中也会有清醒的意识，不知道能有多清晰观察得到周围的动静，于是悄悄碰了一下尹冰兰，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两人进了卫生间，钟名一边拿着牙膏往牙刷上面挤，一边小声说道，“你不用睡觉吗？”
“嗯。”
“那你昨晚一直待在我旁边？”
“嗯。”
“我知道你很想去游乐园……”
看见一听到游乐园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的尹冰兰，钟名无奈又心疼，“还早呢，等个小长假，我才有时间带你去，我还是个学生要上课的。”
钟名心底补了一句，也不像某人那样随意自由，说跑就跑。
“上学？我也想去。”尹冰兰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失落，大约抱有期待也是她值得快乐的事。
“好。”钟名安抚这个没怎么上过学的少女。
尹冰兰只上过小学……而且也没多久，然后就被逐渐加重的病情击垮，之后的时间基本只在不同的医院度过。
钟名想了一下，对尹冰兰说道，“把你的鲸鱼给我一下。”
尹冰兰什么都没问，把她珍惜的玩偶递给他。
钟名把玩偶放在了镜子前，然后看见了镜子里出现的一样的玩偶。
这很正常。
但是不正常的是，当尹冰兰抱着这个玩偶的时候，钟名就看不见镜子里的玩偶了，同样他也看不见镜子里有尹冰兰。
钟名归还玩偶，若有所思。
这个“幽灵”和通常的认知还真不一样，可以触碰到实体因此不能穿墙，不过摸到的东西会被赋给不可视的属性。
但是……为什么他能看见尹冰兰？根据李晓镜的反应来看，至少她是看不见尹冰兰的。
钟名可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想不通。钟名暂时放弃思考。
“等会会有个人来问你异能的事情，你就按照我说的跟他说。”钟名开始交待尹冰兰。
“异能？”
“就是你可以复制某处地方的能力。”
“哦。”
“你可以把你弄出来的地方变成全黑吗，让那里什么都没有。”
尹冰兰点点头。
“好的，在别人面前，你只能这样做，记住了吗？”
“好，可是……为什么？”尹冰兰疑惑地问，“我不喜欢黑黑的地方。”
“你的能力太强了，被发现的话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不能和你一起去玩了吗？”
钟名一顿，这就是尹冰兰想象的不好的事情吗？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
“也不是，总之先按我说的做。”
“哦。”
随后絮絮叨叨的交待了一堆，看着尹冰兰一幅似懂非懂的模样，钟名把手里放了很久的牙刷塞进嘴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要这么做，可能是杞人忧天，也可能是他那无聊的女儿病发作了。
还可能大概是尹冰兰那异能吓到他了，在他看来，尹冰兰的能力评级是那不存在的S级。
被称为A级上限的谭姐的能力和尹冰兰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这样的情况，也就只有传说中的S级了吧。
至少钟名从没听过被异能反噬而死的情况。
就像异能不会失控，失控的只会是异能者，异能的反作用或许会对异能者造成负面影响，却不会直接威胁到生命。
这些基本是异能者的常识。
之后安静下来，不久之后李悦过来了，带着一个意料之外面熟的人。
“是你？”
“你认识我？你是……？”
“我经常去图书馆，你是在那里的图书管理员吧。”
“是倒是没错，”年轻的女生皱着眉头思索，“好像看你是有点面熟。”
“哦！”女生恍然大悟状，“我记起来了，你是上周末盯着我看那个变态！”
钟名：“……？”
气氛突然尴尬，李悦和李晓镜转头盯着钟名看，钟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李悦假装掐钟名的脖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小子不是才交了女朋友吗。”
“我哪有……”钟名下意识反驳，想到平时乐音亲昵的表现，语气渐弱。
女生也知道自己老毛病犯了，说话不经脑子，连忙道，“误会，是误会。”
“咳咳。”女生掩饰地假装咳嗽几声平复心情，朝钟名伸出手，“你好，我是谢念云。”
钟名礼节性地握了一下，道，“我是钟名。”
李悦拍拍李晓镜的脑袋，“打个招呼。”
李晓镜没想到躲角落还有自己的事，怯懦地小声说道，“你好，我是李晓镜。”
奇怪的气氛悄然消弭，钟名悄悄观察着这个谢念云。没想到，那个拥有和灵魂有关异能的人，竟然就是他经常见到的图书管理员。
“那么……”谢念云又开口道，“那个灵魂，就是她吗？”
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向钟名的身旁。
“呀，真能看见我呀。”尹冰兰好奇地打量着谢念云，露出好奇的目光。
李悦面不改色，李晓镜倒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钟名也有点诧异，她竟然一口说破尹冰兰的身份，是因为尹冰兰一直在旁边不说话，还是说，其实她本来就能看破尹冰兰的身份。
似乎从刚刚开始，谢念云的目光偶尔就会不经意转到尹冰兰身上。
“当然看得见，毕竟我的能力就是沟通灵魂，以及……”谢念云笑着说道，然后语气又忽然变淡，“算了不重要。”
“不过看上去完全不用我啊。”谢念云目光转向钟名，以及尹冰兰抓着的钟名手臂，“我好像没听说过有第二个灵魂相关异能的样子。”
“我的能力和确实和灵魂无关。”钟名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她。”
“这样么……”谢念云沉吟，取下背后背着的小包，然后拿出了一本书。
不对，应该是一本笔记本。
封面是不知哪里的风景画。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谢念云敲了一会书面。
“吵死了！妹啊，我正在睡觉呢！干嘛……呃……怎么这么多人……”
在钟名惊奇的眼神，书里慢慢飘出一个人影，一头乱糟糟的发型，一身宽大的上衣，下身还在本子里没出来，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谢念云又面无表情地把他按了回去。
“你看见了对吧？”谢念云问钟名。
钟名点点头，问，“他是……？”
“我哥的灵魂。”谢念云语气平淡。
钟名的表情则变得惊悚，看着她一直按着不停晃动的笔记本。
“你确实能看见灵魂。”谢念云下结论。
“嗯……”钟名拍了拍尹冰兰的手臂，她害怕地躲到了钟名身后。
“可是这是为什么？”钟名也挺好奇。
“鬼知道。”谢念云翻个白眼，等到笔记本不再闹腾，粗暴地把笔记本丢回包里。
钟名好像听到某人痛呼的声音。
而且，“鬼”也不知道。
“好了。”李悦出声，吸引了忽然安静的众人的注意，“让小云给小姑娘检查一下，我先送晓镜回学校，今天还要上课呢，剩下的之后再说。”
“人安全就好。”李悦熟练地摸乱钟名的脑袋。
其实直到实际看见钟名的那一刻，李悦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走了两步，李悦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跟钟名说，“你的出院手续可以办理了，可以自己去弄一下，到时喊我来接你。”
“好。”钟名朝她点头。
李悦挥挥手。
第25章 礼物
“哦～让我来检查检查你的身体～”
谢念云发出怪笑，双手虚抓步步逼近，摆出下流猥琐的模样。
尹冰兰躲在钟名背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钟名忍不住摸了摸后腰，那里被一只毛茸茸的鲸鱼顶住，怪痒的。
“切，无趣。”谢念云无聊地放下手，“就没有更惊慌一点更羞涩一点更可爱一点的反应吗。”
“她有点特别……”钟名轻拍尹冰兰的脑袋。
谢念云了然的点点头，也不知她理解了什么。
“言归正传，让我检查一下。”
这次她是正经的语气，钟名把身后的尹冰兰拉出来。
然后钟名就发觉谢念云的眼睛忽然变了，似乎变成了古怪的空洞，黑得深不见底，所有经过的光都无法逃逸，她用这样的眼瞳对尹冰兰上下扫视着。
随后，她摸着下巴捉摸了一会，在钟名觉得已经检查完了的时候，突然盯紧了他。
被那漆黑的眼一吓，便是钟名也不由一惊，“怎、怎么了？”
“你很奇怪啊。”谢念云眼睛恢复正常。
“啊？”
怎么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钟名一阵迷茫。
“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吗？”
钟名摇头。
“嗯……还是从灵魂说起。”谢念云缓缓道，“灵魂是精神活动的集合，迷信认为是依附与支配身体的非物质存在，灵魂通常不能脱离身躯存在。”
“那特别情况呢？”钟名自然地接话，让她说下去。
“特别的……当然是异能啦，除了异能，没有其它办法能观测和影响到灵魂。”
这不是说了一堆废话，钟名默默腹诽道。
“像她这样的。”谢念云掐尹冰兰的小脸，“被异能影响，灵魂离开身体依然能独立存在。”
钟名点头，随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尹冰兰的能力，是构造空间才对。
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钟名生出奇怪的预感，他确实忘记了一点什么，只是脑子卡壳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回我的能力，我的能力就是解析灵魂。”
“解析？”钟名继续配合她那若有若无的停顿问道。
“就像医生一样，医生用肉眼观察，或者借助仪器，凭借医学知识能分析病人的情况，而我依靠着自己的异能，就是一种另类的灵魂医师。”
“所以，我的灵魂出问题了？”
“可能是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影响到了你，你的灵魂有点虚弱，而且正在脱离你的身体。”谢念云表情严肃，“告诉你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活人灵魂的具体形态的，只能看见人体内一团模糊的迷雾一样的东西，而你的灵魂，已经有你的大概的形态了，而且正从你的身体中离开。”
钟名沉吟，“最后，会怎样？”
“灵魂在非异能影响下情况脱离身体，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刻。”
“你的意思是……”钟名一思忖，体会到了她说的意思，“所以很大概率不是我的灵魂出了问题，而是我的异能出了问题，最后要么变成灵魂体，要么死掉。”
“差不多，你仔细想一下。”
嗯……谢念云的能力肯定不止是“解析灵魂”一样，他哥的灵魂藏在那本笔记本，可能和她的异能有关系……
不对，不是分析这个……
自己的异能……话说自从醒来之后确实感觉有些不对，不是异能，而是情感。
以前的他虽然冷淡，却也只是一个讨厌社交的自闭人，然而他发觉自己之前竟然异常冷漠，听闻尹冰兰的事情之后对此完全无感，然后进入尹冰兰的世界后，又同情起这个可怜的女孩，甚至变得冲动。
自己变得矛盾，无情又多情。
钟名一时无法认清自己。
见钟名陷入沉思，谢念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今天是被硬拉起来的，平常这个时候她正在睡懒觉，反正图书馆也不用她这么早去，现在困的很。
“你究竟多大？”过了一会钟名停止思索，向谢念云问道。
“咳咳！”谢念云听见钟名的话差点被口水呛死，“我擦，你想半天就在想这个？”
谢念云后退两步，防范一般双手横在胸口，目光惊疑，“果然是变态，不仅有了女朋友还拐带无知少女，还经常盯着年轻姑娘的胸口，甚至当面问尺寸！”
钟名噎住，“我说的是年龄。”
“你什么意思，”谢念云大怒挺胸，“老娘C罩杯！”
“没，我不是质疑你……”钟名冒汗，他还没碰见过这种神经质的人。
然后钟名目光落在谢念云的身上，她上身穿着一件米色的卫衣，衣服贴合纤细的身体，隐隐勾勒出匀称的身材。
除了没有什么弧度的胸口。
钟名不自然地转移目光，看了一下差不多境遇的尹冰兰。
谢念云脑门绽开青筋，脸色一僵，身体松垮下来，却是按住了心情，语气逐渐轻柔，“女孩子的年龄不要问，叫我学姐就可以了。”
钟名脑海里一连串问号闪过，女人，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钟名表面点头应是，不过心里泛起思绪。
谢念云的年龄有点奇怪，反正不像外表那样年轻，因为有时候看见图书馆里她穿着校服，本来以为她是兼职的学生来着，实际交流过之后发现她和外表稍微不匹配的成熟，心态也很老熟……而且她和李悦好像很关系很好，不像是老师和学生。
谢念云自然不知道钟名感知到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脑子里把她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就这样，我先溜了，有问题再找我。”
“你不是来调查昨晚的事的吗？”
谢念云摆手，“谁管那些麻烦事，你跟李悦说去，我来本来是处理和异常灵魂有关的事的，现在不用我也行。”
钟名竟有点羡慕她撒手不管的气魄，李悦只会赶着他让他做事。
“拜。”谢念云随手一挥。
钟名也道，“再见。”
话音未落，钟名眼睛余光看见尹冰兰忽然捂着头，在这极短的瞬间，他的心情有如顺着飞速坠落的瀑布，轰然沉底。
他忽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了，那就是尹冰兰那犹如定时炸弹一样的，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
人格切换！
钟名和之前一样扶住尹冰兰的身体，眼睁睁看着尹冰兰的另一个人格的出现。
“她怎么了？”谢念云也慌忙的跑过来，之前那恐怖的眼睛再次出现，能力悄然发动。
钟名默然，很快，尹冰兰疼痛消退，显然这里出现的已经是另一个她了，钟名这才说到，“她没事。”
开启异能的谢念云比他看见的更多，她看着尹冰兰手上消失的鲸鱼玩偶，似笑非笑地对钟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名掩饰地握拳放在嘴巴前，“意外情况。”
糟了，那些说辞只交待了那个气质清冷的尹冰兰，要是被谢念云敏感地察觉到不对，自己做的决定就成了笑话了。
“双重人格？”谢念云皱眉。
“嗯……”钟名道，“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她现在的灵魂和刚刚不完全一样了，”谢念云眉头越皱越紧，“双重人格会改变灵魂？不可能啊……看样子她的两个人格依靠相同的部分相连在一起，另一部分各自相异，但是人格切换后的另一部分灵魂去了哪里，怎么可能会消失？”
钟名知道去了哪里，肯定是那一个世界。
但他不能说，这是他要掩盖的真相，构造世界的能力，简直就像神一般。
“来……”谢念云脸上挂上和蔼的笑容，随后尴尬地对钟名问道，“呃，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尹冰兰。”
“嗯嗯，冰兰，”谢念云刚一开口，尹冰兰忽然退后几步，左右看了看她和钟名，跑到钟名背后紧抱着他的腰部把头埋在他的后背。
谢念云脸色僵硬，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长着一张很可怕的脸吗？”
“没有，你的脸很好看的。”钟名无奈地拍一拍尹冰兰的手，“她的这个人格可能有点怕生。”
谢念云古怪地说道，“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对你有好感的哦。”
钟名无语地闭嘴。
“开个玩笑，而且不是说了叫我学姐的吗？”
你哪来的学姐的样啊？钟名忍住吐槽。
话说回来，尹冰兰的这个人格，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只有那天晚上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这个人格，一直相处的都是那个清冷的人格。
稍微用力把她的手拉下来，然后钟名再和她面对面对视着，“怎么了？”
尹冰兰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好一会她伸出手。
“嗯？”钟名疑惑。
“礼物。”
钟名很快想到他给另一个人格挑的玩偶，道，“鲸鱼玩偶？”
尹冰兰点点头，把手作弧形撑在身体两侧，表示圆圆胖胖的，“鲸鱼。”
不愧是她对自己的评价，果然呆呆愣愣的。
像小孩一样。
钟名脑海大约勾勒出这个尹冰兰的形象了，而且他还有了一个猜测。
尹冰兰的病情描述里，那个神智迟缓的孩子，就是她吧，或许也是尹冰兰的主人格。
不过现在钟名看着尹冰兰期待的眼神只能挠挠头，这会他哪里去弄礼物去。
于是他安慰道，“礼物还没准备好，再等等。”
尹冰兰哦了一声，小手揪住他的衣角不放。
谢念云清清嗓子彰显自己的存在，“奇怪的大哥哥拐骗小女孩完了，我们聊聊其他的事。”
然后她挥手打断了钟名想要说话的念头，“那么现在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吧？”
“特别是……”谢念云目光一凛，“她消失另一个人格的灵魂，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现在的尹冰兰逻辑不清，应该不会暴露出什么。
“撒谎。”
谢念云冷笑，“我不知道你想隐瞒什么，为什么要隐瞒，可是我告诉你，我可以鉴别谎言。”
谢念云眼眸变换，直直盯着钟名，“我跟你说过了吧，灵魂是精神活动的集合，能解析灵魂的我可以看穿很多东西。”
收敛情绪不管用……钟名其实也有些许鉴别谎言的能力，人的行为通常伴有相应的情绪，能分辨情绪的钟名可以以情绪的略微变化察觉到谎言，但是这对情绪控制完美的人没用。
但是同样的效果，对于直面灵魂的谢念云来说，这基本无法防范。
场面一下僵持住了，钟名不知道该不该向她坦白，还是硬撑等到另一个人格上线。
估计不可能。
钟名叹气，最终决定把一切向她交待。
听完真相的谢念云微微皱眉，“就这？”
“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理由？”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冲动就……”
谢念云目光诡异起来，“看她漂亮？”
“不是。”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所以说我没有啊。”
“不重要。”
谢念云大气地一摆手，身体放松下来，“其实这事无所谓啦。”
“嗯？”
“通常来说确实异能者都要接受管理局管理的，就算想藏也很难藏得住。”
钟名点头，继续听后面的但是。
“但是呢，那是活人藏不住，灵魂想藏很简单。”
钟名预感到了不妙。
果然，谢念云挺胸抬头，用鼻孔看他，“贿赂我，我就帮你隐瞒她的能力。”
确实，虽然不知道管理局是如何检测异能波动的，但是灵魂相关能力的人，只有这家伙一个。
钟名眼皮一跳，“我这个人愚钝，你直说吧。”
“乖乖听话，帮我工作，应付麻烦事。”
钟名头皮发麻，这家伙果然和自己一个性子，怕麻烦想偷懒，到时候有什么事都推给自己……
但是，钟名还是叹了一口气答应下来，“好吧。”
自己做的事，自己怎么也要扛下来，而且债多不压身了，自己之前不是还拜了个厨艺的师父，虽然那是李悦让的，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麻烦事已经不少了。
“不过你怎么会觉得管理局被渗透的，你还真相信有个组织在管理局眼皮底下活动啊？”
“我又不知道管理局什么样。”钟名默默地说。
谢念云耸耸肩。
第26章 骤然平静的日常
宿舍。
钟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要黑了，差不多是吃完晚饭的时间，食堂里的人稀疏。
正巧碰见舍友李志咏回来。
“出院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志咏眉头一挑，书包甩到桌子上。
“刚回来。”
“精神不佳啊。”
“有吗？”
“脸色有点苍白。”
“很明显？”钟名摸摸脸。
其实这是正常的情况，虽然有愈合异能加速伤口愈合身体恢复，但是需要消耗的能量还是自己出的，大病初愈难免看着体虚，有点气血不足。
另外，也不用担心异常的恢复速度被什么人得知，万事有管理局处理。
况且异能也不是什么严防死守的秘密，普通人尚且或多或少有听说，在这个集中绝大部分异能者的城市更不用说。
“还好，有点虚的样子。”
李志咏进卫生间换上一身单薄的运动服，贴身的衣服凸显出健壮的身材，壮硕的胸肌隆起，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宽松肥大的校服真是罪大恶极，把人的身体美感隐藏得如此之深。
这一点无论的男女都一样。
“什么病啊，据说还动手术？”
钟名也不好说被人捅了一刀，假装不在意地敷衍过去，“没什么，小毛病。”
好在李志咏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刨根问底，穿上运动鞋，站起身原地踏了几步。
“吃饭没。”
“还没。”其实钟名没什么胃口，宿舍里还有储备的面包，准备应付一餐。
同个房间相处半年，李志咏当然知道钟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他平时的作风，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一起吃饭去。”
有力的手臂拖着半推半就的钟名出门。
操场，三三两两的人环着跑道散步。
钟名坐在中间的草坪上，旁边有人踢半场的足球，他默不作声地看着。
说是吃饭，结果李志咏一把把他拽到了操场，拉他一起跑步，钟名跟着他的速度跑了一圈有点气喘，就独自一边休息去了。
李志咏仍在匀速奔跑着，健康有型的身材，加上不差的外表，回头率颇高。
跟着他跑起来的时候钟名就不少注意到投来的视线，健康的肌肉，对于男生女生都一样吸睛。
再跑了一圈，李志咏停下来，一屁股坐到钟名旁边，抹汗之后双手撑地，仰着头道，“舒服。”
“怎么样，跑跑步，流流汗，心情是不是好很多？”
“挺好。”钟名目光追随着来回的足球。
李志咏偏头观察钟名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这个舍友不爱说话不喜社交，看着有点阴郁不好相处，实际上是那种面冷心善的类型。
大多时间在走神发呆，隐蔽的眼神也不阴冷凶狠，而是看透一切的深邃。
只是，隔了几天，他的眼神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被甩了？”李志咏拍拍钟名的肩膀。
“哈？”
“那你这么忧郁。”
“不是，为什么你们总要往那上面扯？”
“那上面，”李志咏挑挑眉，“情情爱爱的事，这不就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执着的吗。”
“事不关己的吐槽了。”
“越是日子过的舒坦的就越是想这些，有了追求，有忙碌的事谁还想着恋爱啊，结婚就是扯个证，你看挨了社会毒打的人谁还相信爱情啊。”
“那你呢？我看很多妹子对你有好感。”
“我当然是有追求的人，”他自夸一句，然后道，“谈恋爱嘛，这种事有对眼的就顺其自然谈一个，没有就没有，这种事不值得困扰。”
“看得真透。”
钟名感慨道，跟自己真是完全不同的人，自己抗拒恋爱，结果被乐音一纠缠，成了烦恼的庸人。
“心里想开点了吧？”
李志咏站起身来，把滚来这边的足球大脚踢回去，足球高高扬起，划出弯曲的抛物线。
“没有，好吧，可能是有点情绪低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过了来和我跑跑步，女人什么的无所谓的。”
李志咏向钟名伸出手，“走，吃饭去。”
虽然无关女人的事，不过两人的关系忽然亲近了些许，比一个学期平淡的相处进展更多。
钟名借力起身，拍拍屁股。
……
翌日。
照例从教室后门进门，感觉不对。
钟名看见原来自己的座位坐着人，周围的座位也是不熟悉的面孔。
开学一星期了，换座位了，钟名意识到这一点，先前班主任提过的。
钟名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这边。”
忽然冒出的乐音，向他招了招手。
“坐这。”
乐音把他按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钟名心想不会吧，自己还坐在她的旁边？有这么巧的事？
瞄了一眼抽屉里的东西，钟名心中有数了，里面不是他的东西。
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自从乐音坐在他的旁边，就没少过被这样那样的骚扰，如果位置隔得远了，以后或许可以稍微自在一点了？
不过自己的座位在哪呢，钟名想着上去讲台那里找找座位表。
还没起身，乐音开口问他，“想知道自己的位置吗？”
钟名心中一突，“在哪？”
“你猜？”乐音双手托着脸颊，眨眨眼。
钟名起身，被乐音拉住，她贴着耳朵边说道，“座位表的话，被我偷偷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
钟名一边叹气一边坐回去。
她就这么吃定自己。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我找你聊聊天而已。”
“没啥好聊的吧，最近这两天不是都有见面。”
“哼哼，没有情趣的男人。”乐音扯过来钟名的袖子，翻来翻去，似乎那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钟名避了一下，没避开，看着她摆弄自己的手，却一直不开口，也不知是在聊什么天。
过了一会乐音把钟名的手摊开摆在桌面上，停顿了一会，把自己的手印了上去。
钟名下意识动了一下，手掌传来的温度好似能灼伤皮肤，他的心里略微有点不自在起来。
两只手叠在一起，一只大一只小，一只肤色略深，一只洁白如瓷器。钟名扫了一眼，觉得自己的手蜷起来能把她的手差不多包住。
有点亲密了，钟名后知后觉，什么时候自己连这样的接触都不反对了，乐音是怎么一步步突破他的防线的？
钟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成功，被乐音反应极快的抓住。
在钟名不知道该不该用力挣脱的时候，旁边传来调侃的声音。
永远的救星羽一凡来了。
“噫，大早上的腻歪。”
乐音松开手，斜视着这个书包懒散地搭在一边肩膀上的家伙。
她眼神里的恐怖一下让羽一凡清醒了，羽一凡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打扰你们了，哇，你今天脾气好像很冲啊。”
钟名趁机站起来，羽一凡拉住他挡在前面，小声说道，“你惹她生气了？”
“她什么时候搭理过你。”钟名翻个白眼。
“也是。”羽一凡点点头，才觉得不对劲，自己好歹是和乐音一个阵营的啊，自己不是举双手双脚同意他俩在一起的吗。
“为啥啊？”羽一凡无法理解。
“因为你太烦了，老是凑过来。”钟名顿了顿，“话说你知道我的座位在哪吗？”
羽一凡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你一边说这种话一边问我事情？”
“你们俩都一样，就硬把我当工具人呗，用完就丢。”羽一凡嘟嘟囔囔，手一指旁边的地方，“我当然知道，你的东西还是我帮你搬的，在那边……呃……哪个位置来着。”
羽一凡看着现在没几个人坐的那片区域挠挠头，“忘了，我看看。”
两三步走上讲台，拿出一张纸。
钟名沉默了一会，看向乐音，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随后钟名徇着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
……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上课时间过后。
放学铃声响起，奔向食堂的人潮群涌而出。
失去了优越的地理位置的钟名慢悠悠地收拾背包，熟练地躲避某些人的视线，混进人群中，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图书馆的方向。
因为距离不远，几分钟到达。
然后借着门口玻璃的倒影，看见一个离自己几步远紧跟着自己的身影。
钟名回头看她，语气无奈，“跟着我干嘛？”
“碰巧。”乐音没什么诚意地假装看天，“来借书。”
“……”
看来是跟踪的比反跟踪水平更高一筹。
钟名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继续往里走。
没进门已经看见一楼堆的一堆教材，看一眼借阅处，谢念云不在。
上了二楼，这里好像有个办公室，谢念云说一楼没看见她就来这里。
果然，推开虚掩着的门，谢念云惬意地窝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玩得入迷。
“啊，你来了。”谢念云发现了他，开心地蹦起来。
钟名不觉得那是件好事。
“快来帮我，忙了一整天累坏了。”谢念云把他拉到外面，引着他来到另一个地方，地上铺放着比一楼更多的，崭新的扎堆的书籍。
“学校刚进了一大批新书，图书加工编目工作繁杂又无聊，”谢念云抱怨道，“还有一些教材的分发清点，学校图书馆就这几个人，早知道就不来这了，原来还以为是清闲的工作，可以当个咸鱼。”
钟名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不会要甩手让我来做吧？”
“当然啊，不然喊你来干什么，”谢念云理所当然道，“昨天发给你的图书加工编目流程细则你看了吧？”
“算是……”
“那就行了。”谢念云一拍手，“我先吃饭去，具体操作等等我回来教你，你可以先分类整理图书。”
不等钟名做反应，她直接撒手走人了。
“我也要吃饭的啊……”钟名头疼地想象接下来的工作，而且他很怀疑谢念云是否真的有认真工作过，还是一直在等他这个苦力。
“她是谁啊？”旁观的乐音好奇地问。
“压榨苦力的老妖婆。”
“啊？”
“别看她长那样，鬼知道她多少岁。”
“这……”
乐音没再多问，只是虚眯着眼，眼中危险的光一闪而逝，被钟名敏锐地察觉到了。
“你在想什么？”钟名很熟悉她这幅模样，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总有一个倒霉蛋要遭殃——没错就是他自己。
“没有哦。”乐音一脸乖巧，“要不我们也先去吃饭吧。”
女人，看不透，真危险。
“算了，你自己……”钟名看着她的表情，改口道，“要不，帮我带一份过来在这边吃？”
“好的。”
乐音脸上是平静的笑容。
……接下来的是无聊的时光。
直到谢念云吃撑回来，她拍着肚皮的样子真喜感。
“你果然什么都没做啊……”
“谁说的，我不是把新书数据导入库了吗。”
“图书数据是供应商给的吧，导入一下也叫工作？”
“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钟名不知道该不该后悔答应她了，没想到第二天就来事了，谢念云真的是懒到一定境界了，简直就是快乐摸鱼人，却又背叛阶级兼职邪恶资本家。
算了，后悔也没用……
“话说回来，尹冰兰呢？”
昨天的事情完了之后，谢念云花了好大功夫和尹冰兰搞好关系，然后就领着她走了，以研究她的情况为由名正言顺。
结果钟名也没觉得她在研究什么，工作也不工作，只看见她瘫进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盯着平板屏幕看得起劲。
要是谢念云知道他这样的想法，可能会反驳他下班时间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跑，至于是不是推脱……咳咳。
而且那个办公室，能叫办公室吗？沙发茶几衣柜应有尽有，除了少了一张床，简直可以叫做卧室。
“里面看书。”谢念云随手指了指。
“我先去看看她。”
钟名离开。
谢念云自然地把目光落在默不作声的乐音身上，缓缓开口道，“这位同学，就是他的传说中的那个……女朋友吧。”
乐音，很受用，这让她微微减少了一点敌意。
乐音矜持地不做声。
这是有效的模糊真实的状况的应对，实际分析下来会发现似是非是，却有一种你懂我懂大家都懂得的感觉。
于是谢念云认为乐音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子。
从一开始第一印象就完全错误了。
第27章 名字、小小报复
尹冰兰坐在墙边，两边的大书架遮蔽了她娇小的身子，让钟名找了她好一会。
顺滑的长发落满一地，阳光透过玻璃留下的余辉在其上流转。
幽灵不会弄脏真好啊，钟名见到此景如是想到，还以为看见了降下的天使，沐浴着金色的光芒。
既然连一点灰尘都无法沾染的话，为什么又能吃东西呢？食物是否不会在她的身体中留下一点点痕迹，而是因为未知的作用而分解殆尽。
钟名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偷偷摸摸拿他的水果被抓了个正着，惊慌失措地逃跑了。
只是现在尹冰兰不是那个小女孩人格。
钟名看看她那个人格限定的无时不刻抱在怀里的鲸鱼，再看了一会安静翻阅着书的模样，没有打扰她。
转身刚走两步，背后的尹冰兰感觉到视野边缘晃动的人影，赶忙追上来。
也不说话，就跟在他后面。
“喜欢看书吗？”钟名问道。
“一般？”尹冰兰想了想，“书里好多东西看不懂。”
“慢慢来吧。”钟名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别只看书，有不懂就找人交流。还有别像之前一样把人困在楼梯里。”
“我就是学书里的啊。”她无辜地眨着眼睛。
“你看的是什么鬼故事……”钟名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困住我们？因为模仿书里的情节？”
“我只是好奇另一个我说的能看见她的人。”
“好奇？”
钟名难以理解其中的逻辑关系，她自己好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有点头疼，看来尹冰兰这个看起来相对正常的人格并没有真的很正常，相反，另一个人格更懵懂一些，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反而比较不容易出事。
尹冰兰两个人格，一个是略正常却缺乏认知，一个是心智停滞基本不会思考。
钟名其实比较喜欢那个呆萌呆萌的人格。
不会惹事。
“算了，不说这个了。”钟名把这些稍稍搁置，“我其实想问你，你觉得跟着谢念云怎么样？”
“不，我想跟着你。”她连连摇头。
“如果是因为约定的话，跟着她我也会带你去的，当然，让她带你去也行。”
“我不。”
“为什么？你不喜欢她吗？”
尹冰兰露出思考的表情，“我喜欢你。”
钟名一愣，她表情平常地跟他对视着，似乎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钟名露出苦笑。
“女生不要随便和男生说这个，要很认真的。”
“我认真的。”尹冰兰想了一秒。
“你知道……算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钟名放弃说教的意愿，“以后再说吧，对了，转告一下另一个你，礼物在准备了。”
“好的，另外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帮我们起名字。”
“哈？”
“是她说的，我们两个人格是的记忆和性格完全不同，是两个不同的人，一个名字称呼起来不方便。”
她是指谢念云么……钟名脑子活跃了一瞬，然后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在思考起名的事，一个个字往外蹦出来不停组合。
为什么越来越有老父亲的既视感？
钟名抹干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说道，“你可以自己起。”
“不会。”
尹冰兰快速回答。
“可以找点诗集翻翻，古诗词现代诗都可以，随便找些优美的词拼凑一下。”
“帮我嘛。”尹冰兰扯他的袖子摇晃。
钟名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这是在撒娇吗？语气平淡又没有表情。
这一点不像撒娇的撒娇，不会有人……钟名还真吃这一套，虽然他也不太会取名字。
作为一个取名废，他还有另外取巧的办法。
“可以把你原来的名字拆开来，各取一个单字，你就叫尹冰，她叫尹兰，怎么样？”
听完之后她眼睛亮晶晶的，钟名一看就知道她的回答了。
不是那么新的名字，也没有多好的寓意，却是新的开始，挺随便的，也挺重要的。
与从前那个病弱且受折磨的少女告别了。
钟名其实一直没问过她以前的事，没有过多的好奇心是一个原因，另外就是没有必要的关怀还是算了吧，还是让痛苦记忆随时间忘却才是最好的。
至少，钟名见到的，从来就只是一个有点缺少常识和正常认知的女孩，而不是一个心智丧失的病人。
这样就够了。
……
略安抚了尹冰。
让她同意白天跟着自己，晚上还是跟着谢念云。
毕竟男女有别，虽然她可能不太懂这些东西，而且还是个幽灵，估计什么也做不了，但是钟名觉得自己不能无视这些。
他没有情绪是没有情绪，早已构建的世界观价值观还是正常的。
他是个好人来着。
大好人回到堆书的地方，乐音和谢念云聊得很来的样子。
钟名回来就意味着继续工作了，谢念云敷衍怠工几下，跑到她的办公室睡觉去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忙了一会，钟名对乐音说道。
“我帮帮你嘛。”
“中午还要查寝的，不回去不好吧。”
“也是，那你呢？”
“我的话没事的，有打过招呼的，舍管那里有记录。”
乐音沉思一会，“那你不午睡？”
“无所谓，我平时也不是都午睡的，反正一般上课时候也会补回来。”
“哦？”乐音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
钟名忍不住疑惑起来，“什么意思？”
“约定好了的吧？一起统治这个学校。”
没有！没有约定过这种中二的东西！
钟名忙不迭地摇头，只是乐音没有理会他无声的拒绝，而是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改变形象是第一步，打理好外表，着装端正，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懒散阴暗的男生其实是个帅气的潜力股，另外，转变态度，认真学习，然后一鸣惊人，获得认可打下基石。”
“饶了我吧。”钟名叹气。
乐音开心地笑起来。
“不能停滞不前啊。”她晃晃手指。
……
时间一晃而过，中午忙忙碌碌的过去，下午无事发生，平淡的就像没什么味道的白开水。
除了背后跟着的小幽灵，大概就没什么可说的地方了，不过尹冰兰的存在感有点低，跟着他坐在教室无所事事，什么都听不懂，而后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闲逛。
至于乐音，意料之外的没有交集，钟名乐得清闲。
原本是松了一口气的，直到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周六，在图书馆的前面，碰见了乐音。
“不用去了哦。”乐音拉住钟名如是说道。
钟名一呆，“为什么？”
“今天闭馆。”
钟名扭头看了看那座没有灯火的楼。
“总之你今天解放了，那个女人正焦头烂额呢。”
“那个女人……谢念云吗？她怎么了？”
“我看她不爽啊，稍微恶作剧了一下。”乐音坦然地说。
钟名顿时无言，这和他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啊，不是看上去聊得挺好的么。
“你做了什么？”钟名问道。
“没什么呀，只是让她误以为自己操作失误，把整个图书馆管理系统的馆藏数据弄出问题而已。”
钟名咋舌，“听起来很严重啊，你没真的删库跑路吧。”
“不会啦，我是那么狠毒的女人吗？”
闻言钟不由名和她对视，她那没有一点瑕疵的面孔上挂着狡黠的笑意，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
钟名莫名没肯定地回答。
“你什么意思？有想法要好好说出来哦。”乐音目光变得危险。
“善良可爱的乐音大人不会让做让别人为难的事的。”
钟名立马屈服。
“言不由衷。”乐音虽然这么说，脸上笑眯眯的，“不过既然你说我可爱的话那我就放过你。”
钟名避开她那灼灼的目光。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听起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入侵她的电脑就好了，还有现在的网站也有问题，现在登陆系统的都被劫持到了一个完全相同的页面，”乐音说道，“她现在手忙脚乱的找办法解决恢复数据，可其实等过段时间她就会发现根本就没有问题。”
钟名惊了，“你还会黑客技术？”
“当然不是我啊。”乐音一脸无辜，“我其实什么也没做，我只是稍微和她聊了一会，稍微引导一下她的想法。”
钟名目光诡异，稍微，指洞悉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吗？
“学校里应该有负责管理系统的程序员吧，数据应该也有备份才对。”
“负责维护的都是些没什么水平的半吊子，当然，这不是我说的。”乐音笑了笑，“学校的管理系统都是外包出去的，没人懂这些的，至于备份，当然是‘意外’销毁了。”
“虽然我也不懂计算机，不过感觉这个人好像有点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里摸透学校的系统。”钟名不明觉厉。
“她的原话，这种垃圾管理系统破破烂烂，简直是光屁股在街上裸奔，没有丝毫安全性。”
“这么惨啊……”
“其实不是。”乐音，“她以前就入侵过。”
“啊？”
“对她来说这种东西确实太小儿科了一点，她只是为了顺着接口骇入管理局的系统。”
钟名一怔。
“可惜她失败了。”
没什么意外的感觉。
钟名对这个未知人物发出礼貌的赞叹，作为门外汉的他体会不到水平高低，也不知道技术含量体现在哪里，但是他能抓住一些其它的信息。
“这个人……是你的那个舍友吧。”
“怎么猜到的？”
虽是疑问，她却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你提过几次你的舍友来着，你吐槽过她的习惯，在我的想象中，她是个雷厉风行目标明确的人，并且自傲孤高。”
乐音笑道，“和我的看法一样，我也是这么认为她的，她表面看着亲和，实际傲得要死，是个真正的技术宅，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辛苦钻研技术。”
那么你是怎么获得她的认同的呢？钟名看着她，她语气里的亲近不似伪装。
和她的舍友一样，乐音在班里小有人气，可以轻松地和任意一个小团体打成一片，但是真正和她这么关系近的，钟名只发现了她的这个舍友……和他自己。
同类相近么……
还有，她的这个舍友，为什么想要侵入管理局的系统？是如乐音所说是个十足的技术宅，为了挑战自己？
还是说……“天穹”？
按照李悦简略的描述，的确给人一种高端技术的计算机系统的感觉。
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试探一下。
想要侧面验证些许的话……钟名眯了眯眼，问道，“她，是有异能的吧，而且和计算机有关，她利用自己的能力结合学识，得到超常的黑客技术。”
乐音表情终于露出一点惊讶，“这你也猜到了？”
“瞎猜的。”
钟名回答，没错，他也不是推脱或者自谦什么的，他就是瞎猜的。不负责任的乱猜，反正可以直接问，错了就调整想法，只是恰恰刚开始就猜对了而已。
在一个遍地异能者的学校，某个人有这样的或那样的异能，挺正常的。
“还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印象还挺深的，在宿舍吃火锅。”
“挺香的，我们准备换一个多功能料理锅，可以自己做饭。”
得亏我们学校不像普通学校，不然分分钟起火给你看，话说你哪里会做饭？
“不要想失礼的事情。”乐音拍了拍他的手臂。
“没有。”钟名转移话题，“你舍友是几班的？”
“三班的。”
乐音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小小报复一下而已。”
“报复？她真有什么惹你了啊？”
“没有啊。”
“那……”
“我说过了啊，我看她不爽。”
“不爽也有理由吧。”
“不是很明显吗，因为你啊。”
钟名沉默一会，乐音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的眼睛，流露出侵占一般的锋利的光。
该说是荣幸呢，还是有点哭笑不得呢，谢念云一副拿捏着把柄抓到苦工的样子，可是其实只是两人的交易。
尹冰兰的事，还没告诉她。
而且……
“其实帮忙做事我是有钱拿的，”钟名道，“像是勤工俭学一样，学校会给我补贴。你可能不知道，觉醒异能的人两条出路，一是继续考大学，二就是加入管理局，成绩就不用太在意了，也可以在学校挂个职位，作为学生也可以提前接触的。”
“不只是这个……”
乐音上下扫视着他，“你不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变化了吗？”
“……有吗？”
“当然有啊。”乐音抓住他的手拉近他，“你的变化只能由我独享，明白了吗？”
越来越近的距离，她用那极具威势的目光压迫着他。
钟名下意识后退避开乐音贴近的身体。
乐音已经站回原地，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走吧，悠闲的周末，一起去玩吧。”
俏丽的少女，期待地邀请。
第28章 黑色
自己真的有明显的变化吗？
闲散下来的钟名不由得开始想这个问题。
李志咏也是，羽一凡也是，乐音也是，他们似乎都看见了自己身上微不可查的异样，而且各自关注到的东西都不同。
室友觉得他心里有郁结，所以稍微开导他。
那乐音呢，她想改变他成什么样？
自己看自己总是看不真切的，要说变化是一点感觉不到，他还是那个自闭的他。
不过要说推测和预感，确实有那么一些。
把最近的事情按时间捋一遍，那个特别的节点就很明显了。
他和混乱的最后对峙。
钟名爆发了能力，在那瞬间剥夺了混乱的情绪，赢得一线生机。
事后的某次分析他突然意识到，这绝不是没有理由的爆种，怒吼一下就能发挥出超常的力量。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缘由。
这个奥秘恐怕就是……能力升阶。
他之前有查过升阶的的相关档案，值得记录在档案里的近几十年来只有十几起。
所谓值得记录，指的是低阶升到B级以上。
而这些记录中的人升阶的契机各不相同，有的人在战斗中升阶还算正常，有的人甚至在莫名其妙不知道理由的情况下晋升。
没错，说的就是李晓镜，因为开学前一晚熬夜异能升阶，第二天差点干掉一帮人。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令异能升阶，但是却可以观察到升阶的预兆。
那就是异能获得新的分支能力。
那十几份档案中多半有着类似的记载——异能出现新的使用方式，逐渐变强，直至最后进化成一个新的更强的异能。
那么事情就很糟糕了。
越强的能力伴随越强的代价。
谢念云所说的灵魂脱离身体，就是新的代价吗？自己能看见尹冰兰，也是因为新的能力？
真是一点也不值得高兴啊。
“想什么呢，走了。”
乐音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
乱七八糟想一堆其实没什么意义，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接过电影票和可乐爆米花，看了一下电影名字，钟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动画电影？”
“不然呢？你想看什么？爱情电影吗？泛着酸水那种？”
“……没，只是有点出乎意料，没想到是低龄动画片的大电影。”
“你也对此有偏见？觉得是小孩子看的？”
钟名当然没有，只是觉得没有意思。
电影开始，没什么出乎意料的剧情，一段突发的事件之后，长得奇怪的大头角色开始拯救世界。
打斗激烈，不见血。
冒险、友情、智慧。
最后反派必然会被打败，痛哭流涕幡然醒悟大彻大悟，一派祥和。
就像故事的结尾，大家都快乐平静地生活下去。
确实是小孩子看的东西。
成年人喜欢看什么呢……血与性？
“你的心很黑暗啊。”
旁边伸来一只手，抓了一边钟名拿着的爆米花。
“你是谁？”钟名皱眉，身体警惕地远离。
“路人。”
一边嚼着爆米花一边说话的含糊声音。
钟名抓住他又伸过来抓爆米花的手。
“别那么小气。”
“刚刚这里应该是没人的。”
钟名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这是一个青年男人，脸上没有一点稚气，也不显得过于成熟，大约是二十多岁。
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整洁崭新的衬衫外套，里面是同样干净的白色打底衣服。
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一丝不苟。
“算了。”男人收回手，然后整理整齐的领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黑色。”
代号？
钟名瞳孔一缩。
“不要紧张。”看到他几乎要跳起来，黑色连忙摆摆手，“我只是来和你聊聊天的。”
“一声白色衣服的人名字却叫黑色，有点不搭。”钟名盯紧他，同时拍了一下乐音的手臂。
“我也这么觉得，我更喜欢白色，白色洁净又美丽，可惜。”黑色颇为赞同地点头。
“可惜没有取名的权利？”
“可惜我的心是黑色的。”黑色面无表情道。
“嗯。”钟名点评，“像个非主流中学生。”
“哦？你想看看吗？”
黑色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位置，发出邦邦的沉闷声音。
绝不是敲击肉体能发出的声音。
而随着他的动作出现的，是诡异到无法理解的一幕。
手指点到的地方慢慢变得透明，随后扩大形成圆形空洞。
里面是纯黑色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血管包裹与连接着这个跳动的心脏，黑色的血液泵入泵出。
要是再粘稠一点，就跟石油一模一样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钟名惊疑道。
“太失礼了，我就是一普通人类。”黑色再次敲敲胸膛，像是按了某种开关一样，身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普通人可不会有一颗纯黑心脏，浑身流淌奇怪的黑色浓浆，还能直接露出内脏给别人看。
“不管是什么都好，说出你的来意。”钟名说道，警惕已经悄然拉满。
“当然，就是我来找你聊天的。”黑色颔首，“不过在此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异能者该不该存在？”
什么意思？测试与组织的相适性吗？接下来就是宣传理念拉他入伙了？
“异能者存不存在与我何干？难不成要消灭我不成。”钟名回答的时候心里其实想着奇怪的东西，像这种奇怪组织的成员一般都是邪恶的家伙，一句话不对就撸袖子掀桌才正常。
反正现在的情况不对，好像他真的只是来聊天一样。
黑色依旧慢条斯理，“抱歉是我没说清楚，假如，可以选择的话，你会选择没有异能的世界吗？”
“假设没有意义。”
“假设当然有意义。”黑色笑笑，“就当是我先了解一下你。”
钟名没再多说，思考一会，说道，“无所谓。”
“竟然是无所谓吗……”黑色摩挲下巴，“选择了选项之外的第三个答案啊，或者说……是放弃选择。”
“如果你是期待我说些怨恨世界的话，那你就要失望了，痛苦的命运换个世界也不一定变好，埋怨无济于事。”
“看来你有些不好的回忆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毕竟你都找上门来了，还以为被扒了个底朝天。”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我只是看见了一颗同样强大的黑色心脏，过来看看而已。”
钟名讶然，“你不是为了混乱的事来的。”
真是路过？
“这不是挺巧的嘛，过来稍微看一眼之后认出你来了，至于混乱那个人嘛，他已经疯掉了，死了就死了，没人会惋惜的。”
通通是一群冷血无情的疯子吧。
“那么，你也是来看电影的？”
钟名说着，看了一眼屏幕，此时正播到激烈的地方，打掉小精英后幕后大boss出现了，场面变得惊心动魄。
黑色也看了一眼，然后津津有味地停不下来了。
“那倒不是，只是我是这家影院的老板而已，我就住在旁边。”他一边看电影一边抽空回答。
“我是羊入虎口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和混乱那种人一个组织的，会是什么好家伙？这话或许他自己都不信。
“那黑色心脏是什么意思？”
“心灵的窗台。”
“异能？”
黑色打个响指，“是我的能力，你的问题太多了。因为我也问了你一个问题，作为交换，刚才的不算，你可以提……两个问题，考虑好再问。”
“你们组织的首脑是谁？在哪里？”钟名不假思索。
“这也太……直率了，你不问一下我们的组织吗，比如我们的目的，或者问一下我为什么认得出你。”
黑色挠挠头。
“所以你要回答吗？”
黑色耸耸肩，“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们的首领叫‘倒影’，要是想知道真名的话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影子世界，也很遗憾，你是冲不过去宰了他的。”
“倒影？影子世界？”
光听名字就很麻烦。
竟然真的随口就回答了，钟名分析起黑色的话语的真实性。
“还有疑问吗？”
“不是两个问题？”
“我礼貌地问一问。”
钟名无言地看着他。
“那么接下来进入正题。”黑色不在意地摊摊手，“关于管理局以及我们。”
“是要诉说管理局的阴暗的一面以及你们的正义性了吗？”
“从混乱那听到的？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你应该知道‘天穹’的存在，管理局的最上层，统领所有异能者。”
钟名心思活泛起来，表面却是默不作声。
“天穹是个全能的系统，它很强大，管理局依靠它而存在，可是它太强大了，当它发生畸变，没有人能挽救一切。”
“所以你们的目的是摧毁天穹？”
“这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解放异能者。”
钟名冷笑，“因为一群被天穹压制住的极端份子，想要凭借异能为所欲为吗？美其名曰解放？”
“不不不，看来你不懂天穹的真正用途。”黑色压咧开嘴，“天穹当初被建立，是为了消除异能！”
钟名一惊。
天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刚刚装了一波懂哥，现在生出想要仔细问清楚的想法，钟名略一犹豫，还是不动声色。
他的话不可全信。
“那是一个豪赌，一个疯狂的计划，可是他们却成功了，天穹被建立起来了，异能者受到管理，经过代代运行，异能越来越弱，但是，天穹却在负担下畸变了，它已经不再是那个安全剥夺异能的系统，它在随着时间扭曲。”
黑色说到这，压低声音，“天穹已经烂了，它只会杀死异能者。”
一阵沉默。
钟名思考了好一会，问道，“扭曲不是你们中某个人的异能，是天穹的畸变造成的？”
黑色打个响指，“没错。并且这不是个例，事情陆陆续续发生过几起，被管理局上层压住了，只是，时间推移，等到压不住的时候，那就无药可救了，鬼知道天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管理局的人不是傻子。”钟名缓缓道，“他们不会不知道天穹的变化，他们或许已经有摧毁天穹的提案了。”
“谁知道呢？”黑色露出一个笑容，那里面充满了无尽嘲讽，钟名却知道那不是对着他的，而是，某种未知的东西。
他一定还有某个关键的东西没说。
会是什么？钟名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他只是个悠闲的高中生，怎么忽然就卷入了这种巨大变动里？
天穹消除异能的关键步骤是什么？管理局上层人的是怎么样的？那个组织里又都是什么样的人？黑色的话语有几分真实他又隐瞒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管理局是不是被渗透和腐蚀得千疮百孔了，黑色怎么什么机密都知道。
“我了解了。”钟名思考了好一会，“那么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说服我加入组织？”
“当然，我们欢迎你，我们团结一切可能的力量。”
“我要是拒绝呢，防止我回去把信息上报，当场把我杀掉？”
钟名一边说，一边朝四周看了看，虽然是周六早上，影院里的人不多，他们挑了个旁边没什么人的座位，所以一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黑色连连摆手，“不不，我们的组织不是那种野蛮暴力的组织，至于这些信息，其实没什么价值不是吗？”
钟名古怪地看着他。
光是这些确实没什么直接损害组织的能力，但是钟名知道，管理局关于混乱的背后可能存在的组织进行的调查一无所获，已经接近停止了。
那个组织隐藏得那么好，可现在他突然跳出来巴拉巴拉一大堆，坐实组织的存在，不是在给管理局提醒吗？
难道说组织确实不存在，只是一个小团体，这时候出来是为了混淆视听，以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
钟名晃晃脑袋，把没有根据的猜想甩出脑袋。
他更相信黑色是个二五仔，黑色整个人一直就给他这样不靠谱的感觉，不，甚至是有疯癫的潜质。
“那我拒绝。”钟名说道。
黑色听到之后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么再见，享受电影，和约会。”
钟名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要起身离开了。
第29章 傀儡
钟名看着他。
黑色起身之后稍微整理他一点没乱的衣服，抚平衣服掸掸衣领，满意的点头。
从背后看去，发觉他的背比较宽大，显得额外的膀大腰圆，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想必健壮有力。
是个大个头。
钟名在他完全转身丢失视野的那一刻，轻轻捏了一下乐音的手腕，虽然没有交流，但是钟名知道她应该懂得配合自己。
然后……扑了上去。
果断决绝。
没有一丝犹豫，迅猛地冲刺，稍微小跳，右脚抬起，狠狠地撞上了他的后腰。
黑色一个踉跄往前欲要倾倒。
钟名却觉得膝盖好像撞上异常坚固的材质，反震得发麻，但是他却没有理会，左手卡死他的脖颈，用力下压。
黑色极快地反应过来，压低重心想要稳住身体，却突然感觉一股奇怪的力撞在膝盖内侧。
是乐音的异能配合。
黑色猛然倒地，惊讶的声音变形成无法分辨内容的怪叫。
钟名完全压制住他，骑在他的身上，膝盖顶着他的后颈，两只手臂反手锁死，手掌压住他的肩膀，正常人受到这样的钳制绝对无法挣脱。
不远处的人听见了一声闷响，转头什么都发现，也没看见座位底下的两人，不再好奇。
而乐音已经在联系李悦。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黑色愣住了，挤压变形的脸部轻吻了地板好一会之后，他意味难明地自语道，“果敢鲁莽的家伙。”
钟名面无表情，“你竟然真就这么自信，敢不设防地露后背给我。”
“哦，我觉得大家都是文明人。”黑色无奈地说，“我只是来聊聊天的。”
“没想到吧，我是野蛮暴力的人。”
钟名暗自嗤笑。
从一开始，他就都当黑色说的话是放屁，钟名从不轻信他人的言论，他只相信自己。
莫名其妙的人，过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为何要对一个陌生人有善意，而不是选择相信正经干事的管理局？
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好，邪恶的计划也好，让管理局的人烦恼去。
天塌了让高个顶着。
黑色沉默一会，“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
“放我离开。”
“然后？”
“用两个组织的人交换。”
“一换二？听起来我赚了。但是，我拒绝。”
黑色笑笑，“那只能放弃这个身体了。”
钟名和黑色接触的部位传来奇怪的感觉，感觉就像有什么在鼓动一般，黑色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
钟名不由放开他后退。
转眼间黑色变成了一个两米高的巨汉，肌肉虬结，如同一座肉塔，他的衣服被直接撑裂，留下皮筋捆绑的小块布料遮挡住下体。
“这就是你的自信吗。”
钟名仰视着这个肌肉人。
此时忽然响起沉闷的敲鼓一般的声响，四周回荡起连绵的震动，一下又一下。
就像，心脏的跳动。
还有汩汩的液体奔涌激荡的声音。
钟名看见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话语都没有说出来，而是一阵咕噜噜如同野兽示威的声音。
随后他便放弃了开口，捏了捏拳头，响起简直如同骨头爆裂一般的声音。
简单暴力的直拳！
轰！
座位被打穿了，破裂的人造革下露出填充的海绵，银灰色的铁质骨架折弯。
强大力量带来同样迅猛的速度，钟名虽然一边后退一边全神贯注保持警戒，但还是低估了黑色的爆发力，刚刚那一瞬间，钟名只能看着视野里放大的拳头，却根本来不及退出足够的距离。
是背后的乐音眼疾手快，拉过钟名堪堪躲过攻击。
黑色的拳头被凭空产生的力量带偏了，砸穿了座位。
乐音再次使用了异能，她的能力一直暗中准备蓄势待发，虽然无法操控活人，但是还是勉强可以影响人的动作。
“要跑路了。”
钟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看见黑色的手臂在颤抖，一抹乌黑在他的拳头上泛开。
是血，纯黑的血。
黑色受伤了，看来他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凶猛强悍。
只是就算这样也不是他能抗衡的，刚刚他刚冲上去那是他觉得可以打，哪怕黑色高他一个个头还壮了一圈，现在的这个怪物一拳就能让他归西。
不过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黑色这幅样子有些不对，只要能拖下去就能安全。
钟名仔细观察起四周，刚刚的动静已经大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的程度了，不少人起身投来目光。
“走员工通道，那边没什么人，过去还有楼梯可以上楼。”
钟名抓紧乐音的手，拉着她跑起来。
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黑色本来就变得巨大的身体竟然又微微震颤起来，粗大的血管在身体表面凸起，似乎要钻出皮肤。
因此黑色在出了一拳之后停了下来，直到身体的异变停止，他迈开铁柱一般的腿，座位之间窄小的过道根本无法容纳他硕大的身躯，强行挤得座椅崩裂。
影院里惊恐忽然蔓延，人群伴随着惊呼声奔走四散，有人拿出手机报警。
根据路人的描述，警察大概会把事件转到管理局。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钟名对乐音说道，“他好像盯紧我了。”
“毕竟你惹怒他了，也算是好事，他不会伤到无辜的人。”
“先担心担心自己吧。”钟名一顿，“他盯上是我，在前面转弯的地方，你可以往另一个方向跑。”
“不可能。”
钟名没再多说。
暂时来看，乐音的能力比他更强，至少能牵制一下黑色。
而他，自从那天之后，他没再使用过能力，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变成了什么样子，能不能再控制黑色的情绪，非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不敢赌命。
“不过你刚刚扑过去那一下真帅。”乐音笑吟吟道。
“帅在哪里……”
“是气势啊，干净利落，一往无前，只身破千军万马。而且那个家伙真让人讨厌，自以为是的，解气。”
“咳，吹过了，没有这么玄幻的，不过那家伙确实挺讨厌。”
惊慌的人群拥挤奔逃，背后恐怖的高大怪人追杀，他们两神色平淡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他们很有余裕，游刃有余地遛着这个怪物呢。
事实上他们的情况很危急。
黑色适应了身体之后很快追了上来，大块头不意味着低敏捷，他那大的可怕的肌肉带给他的是肉眼就可以感知到的爆发力。
他就吊在后面不远的位置。
“怎么办？能甩掉吗？”
“有点难。”
他们穿过了员工专用通道，拐个弯就是楼道，另一边其实就连着影院出口。
“上楼？”乐音问。
“上吧。”
难道还能把他带到人流密集的大街上去？
“要是有武器说不定能对抗一下。”
“倒不是没有，就是抡不动。”
乐音疑惑循着钟名的目光看去，看到他所指的东西，一个灭火器。
“喷他吗？”
“可能没什么用。”
不过钟名还是过去取下了灭火器，“或许能拖延一下，”
“是干粉灭火器。”
上下颠倒几下，拔掉保险销，将喷嘴对着黑色，按下压把，白色的干粉迅速喷出，楼道里笼罩起浓重的白雾。
白柱冲击在黑色的身上，却无法阻挡他的步伐，这种普通的小型灭火器产生的冲击力几乎可以忽略。
“喷他的眼睛。”
钟名一边后退着走上楼梯一边按着灭火器。
干粉对眼睛这种脆弱的部位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粉尘会快速沉降，但是一直暴露在尘雾中，吸入大量的颗粒物，会严重损害呼吸道，造成致命伤害。
但是……
“果然。”钟名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
黑色完全无视填充了整个楼道的白色粉尘，白色的粉尘沾满了身体，脸部像冻上了白霜，却没受影响一样，动作不见迟滞。而他在这时间里已经极大接近了他们，腿部一发力，飞跃过来。
正面迎击大型猛兽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一只白色的熊飞扑！笼罩而来的阴影令人丧胆，皮肤生出警戒的刺痛感觉。
绝对无法力敌。
但是还有一旁的乐音，她站在钟名背后，楼梯上面几阶，一手把钟名提了起来，转身就跑。
异能，操控。
这让她轻松提着钟名逃跑，同时抑制黑色前进的速度。
又是堪堪躲避，黑色带起的风在他身侧流过，白粉簌簌落下。
钟名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死亡的线上横跳。
“跑吧，别想着抗衡他了。”
钟名站稳后继续往下喷完干粉，阻碍黑色的视野，再过一会，看见上面的一扇门。
“再往上就是楼顶了，上去了那就没退路了，我的能力也快到极限了，操控他异常艰难。”
“只拖了几分钟啊，不过没事，上吧。”
其实只是黑色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身体在崩溃，皮肤丝丝崩裂，渗出诡异的黑色液体，黑色白色的交汇着，异常恶心。
来到楼顶。
手里提着的灭火器压力表早已指到了红色区域，已经无法使用。
但是，仍可以当武器。
乐音用她的异能还真抡得动。
对着门口的方向站定，钟名对乐音说道，“你准备接控我的身体。”
他要用异能了。
话说真有仪式感啊，立在无路的天台，拄着红色圆筒，这一幕就像孤注一掷的剑客，只待宿敌的抵达，挥出穷极一生判决生死的一剑。
钟名提了提红色的灭火器，这样的剑有点过于前卫了。
黑色挤着门过来，血肉翻飞，看上去十分惨烈。
他快散成一地了。
这个瞬间，异能发动，世界变化。
七彩的世界，喜怒哀乐，人的情绪如此鲜活地朝四周发射，相互纠缠相互影响。
钟名感知到大楼里弥漫着惊恐和好奇，而面前却是一团黑色，正如他名字一般的颜色。
那是死寂空洞的情绪。
“他的理智丧失了？”钟名冒出疑问，他怎么情绪近乎于无？
同时他自己能力的信息涌入自己的脑海，他确实可以影响别人的情绪了。
悄无声息地勾动某一种情绪，人的情绪会影响人的决定，这个能力很有可操作的地方，当然，也可以瞬间剥夺所有的情绪。
无论愤怒或是开心，当情绪被抽离，都会停止当前的动作愣住。
但现在没时间思考分析自己的能力了，乐音也发动她的能力，他们两个人的精神连接在了一起，她分担着钟名精神的反噬压力。
链接更紧密了，跟上一次相比。
“上吧，干掉他。”
钟名好像听到乐音这样怂恿。
那么，上了。
灭火器挥舞成一道红色的影子，有乐音在背后影响着，感觉轻的过分。
钟名挥着一道红色的风，砸在黑色的抬起抵抗的手臂上，砸得液体飞溅。
黑色反手一拳过来，又被灭火器诡异地突然回转挡住，那可怕的力量震得手臂阵阵发麻。
钟名感觉到乐音的精神一疲。
她真的到极限了。
钟名咬牙，能力全力的催动，黑色的情绪为何如此古怪？找不到根源，无法剥离。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钟名举起灭火器，倾尽全力地砸过去。
嘭的一声，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灭火器整个嵌入了黑色的身体，粗壮的手抬到一半停下。
打上了？
黑色忽然失力倒下，肌肉肿胀得要爆炸。
愣了一下，钟名拔出灭火器，迅猛地把他砸得如同一堆烂泥。
混合的奇怪浆水炸裂，把钟名从头浇到尾。
面前变成地狱一般的场面。
勉强称为人形的烂肉和溅得到处都是黑色液体。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群警察脸色惊恐地抬头看着他，以及这幅极端恐怖的虐尸杀人犯绘景。
“七分钟，好慢。”
钟名想，感觉到和乐音的链接忽然断掉，情绪的短暂抽空后，连忙跑到她的身边。
“有点累。”乐音虚弱地说。
钟名松口气。
随后，因为一身肮脏的东西，没有触碰乐音的钟名被精壮的警察按倒了，乐音被小心地保护起来。
钟名无力又安心地闭上眼。
……
某处，黑暗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睁眼，起身捂住阵阵发疼的头。
“废物的身体。”
缓了好一会，他离开奢华的大床，将窗帘拉开，放进来暖和的阳光。
只是站了短短一会，双腿就传来疲惫无力的感觉，他叹了一口气，坐到角落的轮椅上。
“又要重新制作一个傀儡了。”
他背靠着轮椅，仰望窗外，良久之后，道，“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可惜。”
第30章 天穹与裂隙
“所以你被当成杀人犯关了起来？”
警察局里，李悦面色古怪，面前钟名蔫蔫地坐着。
旁边一个面善的中年警察见状说道，“这可不怪我们啊，任谁看到那副场景都会这样想吧。”
“我看看。”
李悦凑过去，瞅一眼现场照片，表情变得很精彩。
“变态杀人魔啊你。”
“别说风凉话了。”钟名苦着一张脸。
异能的无限制使用耗空了他的精力，他现在只想回去躺平，睡他个天荒地老。
“我可以带他们走了吧？”
乐音在钟名旁边，偏倒倚在钟名的肩膀上，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睡眠，比起钟名，她是真正的透支了。
“走吧走吧。”
管理局已经完全接管了这次事件，他们只负责事后编一套说辞隐瞒有关异能的部分，给外界一个交代。
几人离开警察局，钟名抱着乐音，坐上李悦的车子后，他眯眼一会就控制不住睡着了。
李悦看着后面两个齐齐贴在一起的脑袋，心里好多话化成了无奈的叹息。
而在他们走后的警察局，值守的人在交流着。
“检查结果……不是人？”
周围几人听到这个都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进化成超越人类的存在了？”
“不是，变异还差不多，检查发现那些肌肉组织都是某种未知人造物，而且死者缺少各种内脏，只有一个砸扁的心脏。”
沉默一阵之后，有人说道，“这玩意正常来说动不起来吧，更别说想监控里那么凶猛，我们现在的技术可造不出人造人。”
“机械人或许可以，但这家伙的组织像真人一样具有活性，还是从未见过细胞的结构。”
“这不太科学。”
“……当然，不然管理局也不会接手。”
说到这，空气里忽然充满了怪异的氛围。
“反正不关我们事了。”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虽然耳濡目染知道不少异能的情报，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碰见异能事件，会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最多打打下手。
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
再睁眼时，刺眼的灯光照进眼睛里，让人忍不住眯眼。
钟名起身，环视了一圈陌生的环境，和宿舍差不多的布局，是个双人套间，但比宿舍宽敞些。
他和乐音一人躺在一张床上。
“你醒了？”
李悦看过来，顺便喝了一口汤。
钟名看了一眼饭菜，明显都是食堂打包的。
这里应该就是老师宿舍了，虽然是个双人宿舍，但是似乎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李悦说道，“本来想送你们回宿舍，但是喊了一下你们没醒，又不知道你们寝室在哪里，就把你们带来我这了。”
“麻烦你了。”钟名按按太阳穴，现在头还有点晕。
李悦吐槽，“最近你确实遭遇很多的样子，让我跑了好几趟。”
“我也不想。”钟名无奈。
“那么和我讲讲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李悦吧唧吧唧地吃着饭。
在警局已经说过一遍的钟名迅速把发生的一切说出来，听着听着李悦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钟名说完之后她已经放下了筷子，眉头紧锁。
“很严重吗？”钟名问。
李悦没回答，反而问，“你知道我最近在忙什么事对吧？”
“前段时间的扭曲和混乱。”
“没错，我和两个小组在负责这件事，但是追查这么久，没有一丝成果，我们已经当混乱说的都是疯话了，现在又蹦出一个自称是邪恶组织的人，首领躲在影子世界，那是什么意思？是某种开辟空间的能力？这就是这个组织完美躲藏的依据？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空间能力存在？”
钟名心中一跳，“空间能力很稀有吗？”
“当然稀有。凡是有关创造、改变规则和影响人类的，基本都能评上A级，空间异能不是没有，但是最多像是封闭一个密闭空间那样勉强称上的能力，从来没见过创造空间的能力。”
“不对，有了，”李悦忽然想起来，“那个幽灵小女孩，她那把人困进黑暗空间的能力，算是见过的最强空间能力了。”
钟名沉默，尹冰兰的能力比那更可怕。
话说谢念云也知道尹冰兰的能力，她竟然没表现的多惊讶，果然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摸鱼的咸鱼“少女”，怪不得随便就答应他瞒报尹冰兰的能力。
“倒影，影子世界，听起来是能复制现实世界的能力，就是不知道能复制到什么程度，细想有点恐怖。”
李悦表情愈发困惑，“而且，天穹是为了消除异能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钟名讶然，“这？”
钟名心神定了定，“那天穹畸变的事，你知道吗？”
李悦摇摇头。
钟名迟疑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总感觉局势已经病入膏肓了。”
李悦说，“可能只是恐吓罢了，我会调查的。更重要的是那个黑色为什么找上你，你有头绪吗？”
钟名沉思，李悦也不认为那是巧合吗……他不由回想这短短的事件。
他想过之后开口，“他没想杀死我，按照当时情况来看，他完全就是在测试身体的机能，至于为什么，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是特地过来的，是为什么？毫无目的性，大概是他们隐藏的太好了，以至于看不到其中的逻辑。
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因为混乱的事？为什么不找当时也在场的其他人，比如乐音，电影院里黑色完全无视了乐音。
所以必不是巧合。
“算了，别多想了，这段时间就呆学校里别出去了，学校里还是绝对安全的。”李悦摇摇头。
“绝对？”钟名眉头一挑，这之前她也这么说过一次，说是异能者的大本营，但现在他察觉到了另外的东西。
“因为天穹？”
李悦动作顿了一下，苦笑。
“天穹究竟是什么？任务又是什么？我说的任务不是平时处理的事件。”
李悦回答，“天穹是一个人造的智能系统，本体存放在管理局某处机密的地方，没有权限的人无法接触，它负责调控管理局的大部分事务，包括管理数据、异能评级、发布任务、监管异能等等，整个管理局和学校都在他的笼罩范围之下。”
“这意味着异能一旦使用，就会被检测到对吧？”钟名问。
李悦点头，“不只是监测。”
钟名大约体会了，“它就在所有人的头顶看着，就像天穹一样，甚至偶尔劈道雷下来。那么任务呢？”
“裂隙。”
钟名：“？”
“异能与世界的冲突造成的现象，这是人类集体意识的缺口，放任裂隙扩大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集体意识？”
“所有人类的部分精神相连的集成。”
“那种不可观测的抽象概念……”
“天穹可以连接到集体意识，捕获到裂隙。”
钟名咂嘴，放弃考虑其可能性与合理性，问，“天穹究竟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李悦被问住了，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是某个异能制造的吧？这好像是机密信息。”
钟名脑海闪过黑色的那句“疯狂的计划”，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裂隙怎么解决？”
“天穹会将裂隙构造成一个特殊的精神世界，意识连入那个世界，解决其中的事件就可以了。”
“这种既视感……”
“裂隙其实很少出现，一年出个一两次都多，不过裂隙演化的世界很是怪异，过后可以找点资料给你看看。还好的是通过特殊设备将意识投放进去，通常就算在那边死了也不会影响到现实。”
“通常？”钟名眼皮一跳。
李悦略不自然的避开话题，“就算是虚拟世界，死亡也是很真实的，以后你如果参加解决裂隙还是要注意。”
钟名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别扭，却配合的没再提起，“最后一个问题，裂隙需要多少人解决。”
“在编小队都要参加，其他人员按照意愿和需求。”
“懂了。”
对上了，消除异能的关键过程，基本强力的异能都在小队里，而当裂隙出现，所有人被集中在一起，意识与天穹相连，是天穹操作的最好时候。
据说异能的起源与意识和灵魂的概念相关，是最受接受的猜测。
“那，再见了？”钟名挥挥手。
“嗯，拜拜。”
李悦看着他出门，沉默一会，看了一眼还睡着的乐音，拿起筷子夹口菜。
“有点凉了。”
……
“裂隙啊。”
钟名自嘲，“按我最近的运势，不会刚聊完就有一个冒出来吧？”
“话说回来，虽然一直避开没谈，我的异能，果然是变强了。”
“代价更高了，这可真不是好事，以前用完异能情绪被抽空，一会就恢复，这次有着乐音的分担，精神竟然疲惫到睡了一下午。”
“越来越坏了……”
钟名自语着，只是马上又抛到脑后。
再说吧，吃饭重要。
钟名跑一趟食堂，吃过饭后想了想来到图书馆。
还没进门，二楼窗户飘下来一道白色的影子。
瞟了一眼她抱着的鲸鱼，是尹冰。
俏生生地站在面前，钟名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反应过来，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总是忽略了她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事实。
她倒是没什么排斥的感觉，也体会不到这动作略过亲密，静静地望着他。
钟名只是过来看看她，没话找话道，“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她点点头。
是表示还好的意思么？
碰见比他还话少，而他还要强行找话题的感觉可真难受……算了，没必要聊天。
“谢念云在吗？”钟名想起来这位受害者。
尹冰摇头。
“噢。”
虽然就算她在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钟名继续问道，“那她给你做好容器了吗？”
那是谢念云的能力，她能把某样物品制造成可以让灵魂进入的容器，有温养灵魂的作用。
她哥哥栖身的那个笔记本就是这种东西。
……怕不是她还能制造拘魂的道具。
容器是让灵魂休息的，不过尹冰兰的世界似乎有相同的作用，而且她凭借自己的异能而存在，而不是自然的灵魂体，这对她来说其实没大用。
这玩意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出行。
灵魂不是虚幻的，是实际占有空间的，无法穿透物体，如果她搭乘火车飞机，一出行就可能就碰到这样那样的麻烦。
比如没有空位的话，总不能躺地上，或者坐他大腿上。
尹冰摇头。
“好吧，也是，估计没时间，也挺费神的，也不知道她能力的代价是什么。”
钟名也没什么话可以说了，“那我回去了，明天见吧。”
才走了两步，钟名转身看着身旁的女孩，抓抓脖子，“为什么还跟着我啊。”
“我不知道要干什么。”尹冰读不出情绪地回答。
“没有喜欢的事吗？”
“没有。”
这有点糟糕啊，无事可做的迷茫感，对他一个高中生来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啊。
“还没问过，你变成这样有多久了？应该不是……死后才变成这样的吧？”
“几年？”
尹冰眨眨眼，歪头回想，一边说道，“偶尔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可以到处跑，别人看不见自己，没有人盯着自己，后来多了另一个自己。”
钟名默然，这种对自己的遭遇冷漠到极端的语气，让他心底生出微微的难过。
这让他回忆才发生的事。
李悦调查到了她家里的情况，她家正在举办她的葬礼。当时李悦发来的消息，钟名看完第一时间盖住了手机，结果还是没能躲开尹冰。
那时是在教室里，尹冰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上课，没过一会失了兴致，一直站他后面，偶尔发呆偶尔盯着他。
然后钟名问她关于家里的事，关于父母家人，关于……她的葬礼。
她就是这种冷漠地仿佛说着另一个人的语气。
异能，摧毁了多少人。
或者异能消失确实是件好事。
钟名晃晃头，不过，他可不是在认同那个组织，按面前接触的那两个组织的人来看，里面的家伙可能都不是好东西。
只会是疯子的扎堆。
收敛发散的思绪，钟名组织语言，大抵是些找到目标的话，爱好乐趣什么的。
他像个教导孩子的父亲一样，绞尽脑汁地讲些道理和人生经验。
只是，他所说的，又有几分是与他相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