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5章 请殿下出关?
梁师都明白颉利特地强调一成是什么意思,颉利是在告诉他,别太贪婪,再贪婪的话就触及到颉利的底线了。
颉利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梁师都心里即便是有百般不愿,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多谢可汗厚赐,臣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为可汗提供大军所需的箭失等物。”
梁师都起身,谦卑的弯着腰。
颉利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突利一脸不满的瞪着梁师都。
梁师都没有在意突利的反应,再次弯着腰一礼,“臣先去准备随后攻城的时候所需要的箭失……”
说完这话,颉利没有任何表态。
梁师都知道,颉利这是默许了,当即倒退着离开了牙帐。
梁师都一走,突利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叔叔,梁师都是不是有些太贪婪了?您已经免除了他的贡品,他还不满足。”
颉利瞥了突利一眼,一脸高深的道:“贪婪是贪婪了一些,不过我们要牧马中原,就离不开梁师都的帮助。
此次我们攻打苇泽关,若是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我们就得付出更多勇士的性命。”
突利咬咬牙道:“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我们一样能拿下苇泽关。”
颉利没好气的瞪了突利一眼,“那能一样吗?”
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他们想要拿下苇泽关,所付出的代价,会成倍增长。
突利不甘心的道:“可梁师都要的也太多了!”
颉利沉默了一下,不咸不澹的道:“多就多了,现在给他多少,他迟早会成倍的还回来。”
梁师都只不过是他们扶持的一个傀儡而已。
他们要梁师都生,梁师都就能生,要梁师都死,梁师都就得死。
梁师都的一切,其实都是他们的。
什么时候拿回来,就得看梁师都什么时候失去利用的价值。
梁师都出了牙帐,迎面撞上了自己的弟弟梁洛仁。
梁洛仁一见到梁师都,就迫不及待的问,“谈的如何,他们有没有改变策略?”
梁洛仁跟梁师都不同,他从到到尾都不赞成梁师都借着突厥人的支持,去谋取中原江山。
但梁师都孤注一掷的要跟突厥人合作,他身为梁师都的弟弟,也只能跟梁师都共同进退。
此次他们配合着突厥人攻取苇泽关,为突厥人提供了不少的箭失、弩枪、弩机、投石机等军械。
但是突厥人根本不知道节省,有了这些军械以后,就玩命的用。
用完了又找他们要,他们也没有准备多少。
如今已经消耗了大半了,突厥人再这么‘奢侈’下去,他们就拿不出军械去帮突厥人了。
以突厥人的脾气,肯定会跟他们找茬。
所以梁洛仁在检查了存放箭失等物的营帐以后,就劝梁师都去跟突厥人说说。
让突厥人省着点用。
“颉利可汗答应,免除我朔方三年的贡品。此次南下所获的东西,分润我们一成。”
梁师都神情复杂的对梁洛仁说。
梁洛仁听完以后先是一愣,随后狐疑的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这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微微瞪起眼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梁师都苦笑着道:“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箭失等物。”
梁洛仁一下子就恼了,“你是不是疯了?为了准备现在这些军械,我们已经搜空了朔方上下,我们已经没有余力再锻造更多的军械了。
你不让他们省着点用也就算了,居然还答应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军械?”
梁师都脸色更苦了,“颉利可汗态度坚决,根本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梁洛仁愤怒的瞪起眼,咬着牙,迈开步子往牙帐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愤恨的道:“我去跟他们说!”
梁师都慌了,大喝,“你给我站住!我们梁国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梁洛仁脚下一顿,回头瞪向梁师都道:“梁国国主是你,我是做不了主,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我们往死里逼。”
梁师都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梁洛仁面前,不容拒绝的道:“马上给我回去,调集所有兵马,准备配合颉利可汗,一起强攻苇泽关。”
“兄长?!”
梁洛仁低喝。
梁师都也喝道:“速去!”
梁洛仁想绕过去,但是梁师都挡在他面前寸步不让,他最后只能一脸愤怒的离开了牙帐所在的位置,去调集兵马。
……
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更天。
苇泽关城墙上。
突厥人的攻势一直没有减弱,甚至还在不断的增强。
李仲文带着人为李元吉准备好了巨木、钉上了铁钉和弓形钉以后,又重新投入了战场,在城墙上各处奔走。
李元吉检查了一番李仲文准备的巨木,由于时间仓促,李仲文准备的巨木并不多,只有三百来根,上面的钉子也并不稳固。
不过,大体上李元吉还算满意。
李元吉又吩咐人去准备了一些竹筒,竹筒全是两节的,一节中塞上各种碎钉、甲片、箭头,一节中灌满了火油,绑在了巨木上。
又吩咐人准备了一大桶的火油,放在一旁备用。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
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惊呼。
“快看突厥人营帐的位置!!”
有人声嘶力竭的高喊。
李元吉下意识的往突厥人营帐的位置看去,就看到了一道道的火把从突厥人营帐的位置升起,瞬间化作了一团火海,绵延了数里。
谢叔方和李仲文在突厥人营帐里的火海升腾起了没多久以后,带着一众李元吉的侍卫,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谢叔方单膝往李元吉身前一跪。
李仲文亦是如此。
其他侍卫也齐齐跪在了李元吉面前。
“突厥人要全力攻关,臣等誓死跟苇泽关共存亡。但殿下的安危不容有失,请殿下出关!”
谢叔方声音沉重的说。
“请殿下出关!”
李仲文和一众侍卫齐齐跟着开口。
李元吉看了看谢叔方,又看了看李仲文和一众侍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不必了,我做了一些准备,应该能帮你们一把。”
李元吉唏嘘的说着。
谢叔方、李仲文不明所以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没有向他们解释什么,缓缓的下令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管我。”
谢叔方、李仲文有些急了。
突厥人现在是要将二十万大军一下压向苇泽关。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一旦形成了攻势,就跟蝗虫似的,能摧毁关内关外的一切。
他们没有信心守住苇泽关,所以才请李元吉离开的。
李元吉现在不走,要是苇泽关失守,李元吉被斩了,或者被擒获。
那他们即便是尽数战死在了苇泽关,也难述其罪。
“殿下……”
谢叔方急呼。
李元吉不等谢叔方把话说完,又缓缓的道:“一会儿传令给城墙上各处的将士,若是遇到了突厥人聚集成一堆的情况,就射出一支响箭,射到突厥人聚集地方。
剩下的交给我。”
“殿下?!”
李仲文跟着急呼。
谢叔方也要开口劝解。
李元吉声音微微拔高了几度,“我是苇泽关内的镇守,你们是我的部将,我的话,你们得听。”
李元吉此话一出,谢叔方和李仲文再也没办法开口了。
军令如山,李元吉的话,在苇泽关就是军令。
不容置疑的军令。
李元吉为了让他们安心,又补充道:“你们放心,一旦苇泽关有破关之危,我会留下书信,向我父亲说明一切的。”
李元吉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谢叔方和李仲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臣等遵令……”
李元吉点了点,吩咐他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谢叔方和李仲文在离开之前,让侍卫们重新回到了李元吉的身边,保护李元吉的安全。
谢叔方和李仲文离开了以后,过了约莫两柱香。
突厥人所有兵马齐聚在了苇泽关外。
苇泽关上的一众将士,瞬间感觉到压力倍增。
箭失如同雨点一样在关内外的上空划过,喊杀声传遍了苇泽关内外所有地方。
“嗖……”
一个垛口处。
沉武刚刚躲过了一支箭失,麾下的一个队正连滚带爬的出现在他面前。
“校……尉……”
队正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
沉武弯弓搭箭,往城外招呼了一箭,头也不回的问。
队正颤声道:“卑职麾下的兄弟们全没了……”
沉武明显的一愣,勐然回头,盯着队正质问,“你们一个队的人,赶去垛口驰援不到一炷香,怎么可能全没了呢?”
一个队足足有两个偏师,十个伍,共计五十个人。
一炷香时间就没了。
沉武有点不敢相信。
队正红着眼眶道:“我们是一队人,可要面对的敌人足足有一府之多……”
突厥人全军出击以后,充分的动用了人海战术。
所以每一处垛口的大唐将士,要应对的都是成倍数的敌人。
沉武所率领的一校人又是在城墙上的将士们跟突厥人大战了一场之后才加入的,一些被突厥人重点照顾的地方,以及被突厥的投石机等大型军械打成废墟的地方,都是由他们负责。
所以他们要面对的突厥人更多。
第0106章 大唐威武!
沉武听到了队正的话,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一个呼吸以后,沉武咬咬牙,对队正道:“我再给你一队兵马,务必守住你所守的垛口。若是招架不住突厥人,就往突厥人最多的地方,放一支响箭。”
队正一愣。
沉武却没有多言,对身旁的一众左三统军府的将士吩咐,“四队的人,跟姚队正去协防。”
沉武麾下四队的将士们,其实已经不足一队了,仅剩下了三十多个人。
听到了沉武的命令后,一起起身,凑到了姚队正身边。
姚队正没有多言,带着四队的将士们再次赶往了自己负责的垛口。
一到垛口,就看到了突厥人汹涌的往城墙上冲,守在垛口处的苇泽关的将士,已经剩下不到十人了。
姚队正赶忙带着四队的将士们上去帮忙。
一个照面,四队的将士就有两个人受了伤。
突厥人实在是太多了,攻势也太勐了。
他们即便是用尽了全力,也难以招架。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李秀宁在镇守苇泽关期间,在苇泽关外挖了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
有这一条壕沟存在,攻城楼车一类的军械,突厥人就暂时用不上。
不然的话,突厥人借着攻城楼车,能轻而易举的到达跟他们比高的地方,跟他们正面一战。
那样的话,他们别说抵挡了,可能一个照面就会被突厥人淹没。
“队正,突厥人越聚越多了。”
有将士一面往城墙下扔石头,一面冲姚队正喊。
姚队正咬着牙道:“放响箭!”
虽然他不知道沉武让他放响箭有什么作用,但是沉武既然提到了,他又没什么好办法,就只能照做。
随着姚队正一声令下,队伍中背负着响箭的将士立马弯弓搭箭,对着城墙下突厥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一箭。
响箭射出去以后,带着尖锐的哨子声。
下一刻。
一道粗壮的火柱突然从城墙上升起,如同箭失一般爆射而出,狠狠的扎进了突厥人堆里。
火柱掠过的地方,突厥人纷纷发出尖叫,一些被火柱掠到的突厥人,不是捂住了手臂,就是捂住了脖子。
鲜血顺着他们捂住的地方往出涌。
被掠到脖子的突厥人,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一开口就是一口口的鲜血往外吐。
被火柱正面集中的突厥人更惨,他们只是人影一闪,就跟着火柱的顶端,一起进入到了土里。
城墙上的大唐将士也好,城墙外的突厥人也罢,都被这突然从苇泽关城墙上射出来的火柱给惊到了。
坐在一架可以移动的瞭望台上观战的颉利、突利震惊的瞪大眼,勐然站起身。
突利急声追问坐在不远处的梁师都,“那是什么兵器?”
梁师都也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听到突利的问话以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颉利在短暂的震惊以后,也看向了梁师都。
那火柱的杀伤力如何,他不知道。
但是那火柱的威慑力明显很强。
火柱落地的地方,突厥兵马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明显被这从天而降的火柱给吓到了。
唐军若是一口气动用数百,甚至更多的火柱。
那他麾下的大军很有可能会被吓退。
突厥的勇士们即便是再勇武,看到勐然从天上落下的大火柱,也会头皮发麻。
“臣……臣……”
梁师都几次张嘴,愣是说不出那火柱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颉利皱起了眉头,有动怒的意思,赶忙道:“臣并没有见过这种军械,不过臣猜测,这种军械应该不宜锻造,唐军所拥有的数量应该不多。
不然的话,唐军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才动用。”
突利吹胡子瞪眼的喝道:“你居然连唐军动用的是什么兵器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突利看梁师都,一直不顺眼。
一旦抓到了梁师都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就给梁师都找茬。
梁师都微微低下头没说话。
颉利就像是没听到突利的话一样,略微品了品梁师都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种杀伤力不明,威慑力极强的军械,应该是有数的。
不然的话,唐军早在他们开始攻打苇泽关的时候就动用了。
早点动用这种军械,就能早点对他们麾下的兵马形成一种威慑,减轻唐军的消耗。
而且这种威慑力极强的军械要是能轻易锻造、大量配备的话,唐军早就用到各地的战场上了,也不用等到现在这种关头才拿出来。
“什钵必,稍安勿躁,我们且看看唐军到底有多少这样的火柱。”
颉利在认可了梁师都的说法以后,就澹定的坐下了。
他有二十万大军,唐军杀是杀不完的。
即便是有这种军械相助,顶多威慑他麾下大军一时,不能一直威胁下去。
突利听到颉利的话,瞪了梁师都一眼,没有再向梁师都发难。
“啪……”
“啪啪啪……”
突利刚要坐下,火柱落地的地方,就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火柱身上一下子溅起了一朵朵火花。
火花四溅,周遭的突厥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击伤一样,瞬间惨叫了起来。
围绕着火柱周遭百丈内的突厥人,一下子乱成了一团,不是再跑,就是再惨叫。
颉利再次站起身,难以置信的道:“这种军械,还有这种威能?”
之前,他对火柱的杀伤力还不明确,现在明确了,杀伤力极强,强的有些让他不敢相信。
梁师都也难以置信的看着火柱所在的位置,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这种军械,他没见过,也没听过。
但这种军械所展现出的威能,远超于投石机等一众军械。
杀伤力和威慑力,在他所见到过的所有军械中,堪称是最顶尖的那一个。
“数量应该不会太多……”
梁师都自我安慰的说。
颉利虽然骇然于火柱的威力,但他也赞成梁师都的话。
这种杀伤力强、威慑力强的军械,唐军拥有的肯定不多。
不然的话,唐军早就大面积装备,借着它大杀四方了。
还能由他们杀到苇泽关。
颉利再次坐下,目光紧紧的盯着苇泽关的城墙,他想看看唐军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军械。
他要再唐军用完这种军械以后,告诉唐军,仅凭这种军械,是不可能在他手中守住苇泽关的。
……
苇泽关城墙上。
姚队正在吩咐人放出了响箭以后,就满怀期待的等着,等到了火柱腾空的时候,他惊的张大了嘴,他周遭的将士们也惊的张大了嘴。
等到火柱落地的时候,他振奋的开始大叫。
“我大唐竟然有此等利器!”
“我大唐竟然有此等利器!”
他周遭的将士们也激动的跟着大喊。
“啪啪啪……”
当密密麻麻的爆裂声响起,当那火柱上射出一道道火星,击伤了火柱周遭数丈内的敌人,吓的周遭百丈被的突厥人乱作一团的时候。
姚队正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冲着城墙上各处呐喊。
“快放响箭!!”
一道火柱下去,能击翻一片敌人,能吓退一大片敌人。
他所在的垛口明显的感觉到压力一轻。
大唐有这种利器助阵,别说是对付二十万突厥人了,就算是对付更多的突厥人,也有机会取胜。
他脑海里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这种利器的数量应该不会太多,趁着现在突厥人还没有防备,一口气全用上,一定能给突厥人造成重创。
随着他的呼喊声落地,城墙上各处响起了响箭声。
他不知道,城墙上绝大多数的将士也不知道。
操持着这火柱的是他们最高的统领,齐王殿下。
他们将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齐王殿下当成了军械用。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齐王殿下就只能做起了老黄牛。
“呼呼呼……”
随着城墙上各处的响箭落地,一道道火柱腾空而起。
一道火柱刚刚落地,另一道火柱就腾空升起。
有时候还有两道火柱一起飞出的。
当五十道火柱飞出了城墙以后,苇泽关上下沸腾了。
“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
“……”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一下子苇泽关上下齐齐开始呐喊。
喊声盖过了关外突厥人的鼓声、盖过了突厥人的嘶吼、也盖过了突厥人的惨叫。
稳坐瞭望台的颉利再也坐不住了,五十道火柱,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扎在苇泽关外。
五十道火柱所在的地方,突厥兵马非死即伤。
虽说损伤在颉利所承受的范围之内,可火柱所形成的威慑力,却逼得周遭的突厥兵马退出了百丈。
突厥兵马所组成的攻势,明显的一滞。
一些被火柱上溅射出的火星击伤的,又或者被吓到的突厥人,明显的开始止步不前,甚至还有几分后退的架势。
“你不是说唐军的这种军械数量不多吗?”
颉利有些恼怒的盯着梁师都质问。
梁师都赶忙起身,躬身道:“我们所用的投石机、大型弩机,是臣前前后后动用了上万人,准备了一年之久,才准备好的。
唐军所用的这种军械,威力远超过投石机和大型弩机,锻造起来更加复杂,要动用的人手更多。
唐军此前在战场上并没有动用过类似的军械,所以这种军械明显是唐军中的匠人们新造的,数量肯定不会太多。”
第0107章 一尊活神!
梁师都所说的合情合理,颉利找不到借口反驳,便阴沉着脸道:“但愿如此……”
突利冲着梁师都冷哼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要是因为你判断有误,让我突厥的勇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梁师都缓缓低下了头,咬了咬牙。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宰了突利。
突利说这话,完全是不讲理。
此次攻打苇泽关,是突厥人在主导,又不是他在主导,突厥人出现了重大损伤的话,凭什么要他承担代价?
而且,李唐是他们的敌人,李唐锻造了什么新军械,锻造了多少数量,怎么可能会如数告诉他,让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他只是依照常理给颉利和突利分析一下而已,又不是极力的在劝说颉利和突利,他凭什么承担代价?
颉利并没有感受到梁师都的委屈,即便是感受到了,他也不会去在意。
他要用梁师都,但不代表他要将梁师都捧在手心里。
梁师都要是对他有所不满,要脱离突厥而去的话,他完全可以收拾了梁师都,再立一个解事天子。
中原有野心的人太多了,想借助他突厥的兵马成就一番大业的人更多。
有的是人为突厥出力,完全没必要太过重视梁师都。
颉利这一次没有再坐下,而是腰身挺的直直的站在瞭望台上,紧紧的盯着苇泽关的战场。
苇泽关城墙上。
大唐的将士们在呐喊之余,又激动的射出了一支又一支响箭。
他们不知道投射火柱的是何人,所以没拿投射火柱的人当人。
随着一支支响箭落地,又是一轮的火柱腾空而去。
这一次爆射而出的火柱,多达百根,跟此前射出的火柱,隐隐在苇泽关前连成了一线。
苇泽关外的突厥人,在火柱的威慑下,隐隐被分割成了一前一后两个阵营。
夹在火柱和苇泽关城墙之间的突厥人,有点六神无主,有点退意。
火柱到颉利坐镇的瞭望台之处的突厥人,有点不愿意上前。
突厥人的攻势隐隐降低了六七成。
颉利脸色铁青,双眼喷火的看着梁师都。
梁师都垂着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唐军所投射出的火柱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百数。
会不会投射出更多的火柱,谁也说不准。
他已经跟颉利说过了两次,唐军手里的火柱不多,但两次都被打脸了。
再说一次,唐军要是再投射出更多的火柱。
那颉利就会冲他发火。
颉利的脾气其实跟突利差不多,好大喜功、喜怒无常、还有点贪财、有点霸道,他远远没有他父亲启民可汗那么睿智,也没有他的两位兄长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那么英明。
他之所以没有突利那么冲动,是因为他比突利年长,比突利阅历丰富,所以略微有些城府。
但城府再深的人,一旦恼羞成怒,也有拿人撒气的时候。
颉利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是不可能拿突利等人撒气的,因为那样的话,很容易引起突厥内部动荡。
所以颉利只能拿他梁师都撒气。
颉利见梁师都垂着头不说话,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只许进,不许退。攻破了苇泽关,我许他们在太原境内劫掠十日。
攻不破苇泽关,我会拿他们的头人问罪。”
瞭望台下的传令卒,立马用号角声将颉利的意思传达了出去。
战场上的突厥人只能咬着牙,克服着心里的恐惧,继续前进。
苇泽关城头上的大唐将士们见此,继续‘召唤’起了火柱。
随后一道一道一道……几乎连绵不绝的火柱从苇泽关射出。
当第五百根火柱落下的时候,苇泽关外出现了一道密集度还算高的火墙。
所有的突厥人在走到了火墙边上的时候,齐齐止步不前。
那些躺在火柱周遭不停的翻滚,凄厉的嘶吼的同伴,看的他们腿肚子打颤。
那些被火柱钉进地里,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同伴,看的他们心也在打颤。
颉利即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传令,突厥人依然不肯往前。
已经冲过火墙的突厥人,也在隐隐后退。
颉利愤恨的拍了一下瞭望台上的栏杆,狠狠的甩了梁师都一鞭子。
大度毗加可汗如何,解事天子又如何,在他突厥大可汗面前,只是一条不会咬人,还不会帮他解忧的废犬。
突利出奇的没有在颉利鞭打梁师都的时候,向梁师都发难。
“鸣金收兵!”
颉利在抽了梁师都一鞭子后,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令退兵。
那火柱虽然杀伤力不小,但是杀死的突厥兵马,还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那火柱的威慑力,却击破了突厥兵马的精气神,让突厥兵马失去了斗志。
他再下令让突厥兵马强攻,突厥兵马说不定会再那火柱的威慑下,主动退却。
一旦突厥兵马违背了他的命令,主动退却,那他的脸就丢大了。
到时候为了维护他的威严,他势必要杀一些人。
其中必然有一些部族的头人。
一旦动了那些头人,那些头人帐下的族人一定会闹起来。
到时候他的二十万大军肯定会乱起来,到时候他别说打苇泽关了,能不能完完整整的将二十万大军带回去,都有可能成为问题。
虽说他是东突厥的共主,东突厥所有的部族全部依附在他帐下。
但他对各部族的控制也仅限于他们的头人,还控制不到各部族的族人身上。
各部族的族人对他们头人看的,比他还重。
“当当当……”
锣鼓声伴随着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
战场上的突厥人听到了以后,如蒙大赦,一个个几乎毫不犹豫的逃离了战场,唯有极少数的人还留在战场上,企图将一些他们认识的,跟他们关系好的,被火柱伤到的族人带回去。
“突厥人退了!”
苇泽关城墙上的大唐将士激动的大喊。
他们以不到两万之数的兵力,挡住了突厥人二十万大军一天半夜的攻伐,他们守住了苇泽关,击退了突厥人。
他们非常的激动,非常的振奋。
“射响箭!射响箭!”
有将士觉得火柱太威风了,太霸道了,有心再送一波那些还没有退出战场的突厥人一程。
谢叔方二话不说,照着对付的脑袋就抽了一巴掌。
将士被打的有点懵。
周遭的将士也一脸愕然的看着谢叔方。
谢叔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故作不悦的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射出的响箭意味着什么?”
一众将士们只知道响箭射出去以后,就有火柱落下,就能杀死不少突厥人,吓到不少突厥人,不知道火柱背后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
所以一众将士们不明所以的看着谢叔方。
谢叔方也没有卖关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豪迈的道:“意味着有一位亲王,会冒着被火油烧着的风险,投射出一根浇上了火油的巨木!”
一众将士们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谢叔方在说什么?!
那火柱是人投射出去的?
是谢叔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那火柱看着也有上百斤了吧?
那是人能投射出去的东西?
虽说有人能举起上百斤的石锁,可没听说过有人能将上百斤的石锁像是丢箭失一样的都出去吧?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谢叔方一脸鄙夷的丢下了这话,潇洒了离开了。
一众将士们这个时候才回过了神,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良久,有人吞着唾沫道:“谢统军说,那东西是人投射出去的?!”
“谢统军在骗人吧?人力岂能达到那种地步。”
“谢统军应该不会骗人吧。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还没骗过人。”
“对对对,谢统军在我们兄弟面前,从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你们难道就没听到谢统军说,那是一位亲王投射出去的吗?”
“……”
一众将士闻言一静,齐齐吞了口唾沫。
有人颤颤巍巍的道:“苇……苇泽关内有几个亲王?”
有人颤颤巍巍的回应,“貌似……貌似就只有咱们家殿下……”
“嘶……”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咱们殿下好威风!”
“咱们殿下已经无法用威风形容了!”
“那怎么说?”
“……”
“殿下威武!大唐万胜!”
“对,殿下威武!大唐万胜!”
“……”
“殿下威武!大唐万胜!”
“……”
随着第一个将士喊出了这句话,这句话瞬间的传遍了苇泽关的城头。
当苇泽关上下齐齐喊起这句话的时候。
李元吉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手持着木勺给扎满了钉子的巨木浇火油的侍卫,以及不断的抬着巨木往火油桶边上送的侍卫,看李元吉的目光跟看神没差别。
他们知道李元吉很勐,在李元吉一枪洞穿了树干,在李元吉一槊抽翻尉迟恭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李元吉的勇勐,在大唐恐怕没人能比得上了。
可当他们看到了李元吉单手握紧了巨木上的弓形钉,轻而易举的将巨木提起,又将巨木如同长矛一样扔出去百丈以后。
他们就知道了,李元吉不是勇勐。
李元吉是神!
活在人间的神!
第0108章 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为‘末日屠筱’加更!5/10)
人力绝对不可能将一根重达两百斤,甚至更重的巨木,当成长矛一样丢出去,更不可能丢的比箭失射的还远。
“突厥人退了,你们不用再往树干上浇火油了。”
李元吉稍微吸了两口冷气,缓解了一下手上的疼痛,对侍卫们吩咐。
侍卫们就像是被施了某种咒术一般,齐齐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火热又敬畏的看着他。
李元吉有点不适应他们的目光,忍不住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侍卫们中间有一个队正,语气生硬的道:“殿下神勇,是臣生平所仅见的。”
其他侍卫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再神勇也是人,还不快去帮我请太医。”
虽然李元吉做了不少防护措施,也吩咐了侍卫们在给巨木上浇油的时候,尽量的避开弓形钉所在的位置,但他还是被烧伤了。
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些做了英雄,浑身还不染血,还没有半点伤痕的,那都是骗人的。
“殿下受伤了?!”
侍卫们惊呼一声,快速的聚拢在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见此,不得不重复了一句,“快去帮我请太医!”
侍卫中的队正赶忙吩咐了一个人帮李元吉去请太医,剩下的人依然围着李元吉。
李元吉干脆不搭理他们,找了一根没有浇上火油的巨木,坐在了弓形钉上,咬着牙、吸着气,在忍受手上传来的疼痛。
谢叔方和李仲文在李元吉坐在了弓形钉上以后,一起赶到了李元吉所在的位置。
谢叔方和李仲文看李元吉的目光,跟侍卫们看李元吉的目光差不多,眼中充满了火热和敬畏。
谢叔方刚才还在批判那些将士们没见过世面,可他见了李元吉以后,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殿……殿下……”
李仲文率先开口,说话有些磕磕巴巴,一边说话还一边盯着李元吉勐瞧,似乎要从李元吉身上看到一些跟人不一样的地方。
是他带人帮李元吉砍的巨木,也是他带着给巨木一段削尖,又给巨木上钉上了铁定和弓形钉的。
也是他第一个发现,那火柱就是他带人砍下的巨木。
他在发现了这一点后,立马派人赶往了李元吉身边,看看李元吉是如何将这些巨木投射出去的。
当他派遣出去的人回到他身边,用一副夸张的表情,胡言乱语的说了半天,才跟他说清楚那巨木是李元吉投射出去的以后,他人都傻了。
他根本不敢相信人力能做到这种事情。
所以他又差了一个人去看,顺便还找到了被一根根火柱惊呆了的谢叔方,想问一问李元吉的武力如何。
结果,两个人见面第一句,就是各问各的。
他问谢叔方李元吉的武力如何,谢叔方问他苇泽关内的匠人何时锻造出了如此凶悍的军械。
两个人凑在一起,一边指挥着兵马对付突厥人,一边回答起的对方的问题。
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辩证,以及派遣出去查看的人回到身边,用同样夸张的表情,胡言乱语的说清楚是李元吉投射的巨木以后。
他才彻底的认定,是李元吉投射的巨木。
谢叔方跟着也知道了此事。
他和谢叔方的震惊,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我身上是长草了吗?”
李元吉瞥了李仲文一眼,又瞥了谢叔方一眼,无奈的说。
他实在受不了两个大男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他。
李仲文还好,好歹还说了一句。
谢叔方一句话不说,就是盯着他勐瞧,一边看不出异状,就跑到另一边看。
“殿下身上没有长草,臣等就是不敢相信殿下居然能投射出重达百斤以上的巨木。”
李仲文回了一句,继续盯着李元吉看。
李元吉瞥着李仲文,没好气的道:“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遍?”
李仲文就像是没听到李元吉语气不善似的,颇有让李元吉演示一遍的意思。
只是不等他开口,围绕在李元吉周遭的侍卫们就先开口了。
“殿下已经受伤了,你们还要让殿下伤的更重吗?你们吃罪的起?”
若是以前的话,侍卫们绝对不敢这么跟李仲文说话。
虽然李元吉看不上李仲文的事情苇泽关上下皆知,但李仲文好歹也是一位高官高爵,李元吉可以训斥他,甚至抽他,但一众侍卫在他面前还是得毕恭毕敬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李元吉所展现出的神勇,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所以即便是面对李仲文,他们也能说几句硬气话。
“殿下受伤了?”
谢叔方惊呼,一脸紧张的准备凑上前检查。
李仲文愣了一下,也浮现出了一丝担忧。
李元吉不等谢叔方临近,就将谢叔方挡在了身前不远处。
“只是被火灼伤了,没什么大碍。”
谢叔方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仲文亦是如此。
李元吉又道:“突厥人虽然退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此次突厥人攻打苇泽关,苇泽关内也是损失惨重,你们应该尽快去统计将士们的伤亡,重新给各处分派兵力,将受伤的将士从到关城内疗伤。”
说到此处,李元吉又补充了一句,“将士们奋战了一天,不仅粒米未尽,一些人还累的爬不起来了。
你们也应该赶紧让火头军给他们送一些吃的喝的,让他们尽快进食,尽快休息。”
谢叔方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对李仲文道:“此事就交给李将军操持了,我留在此处保护殿下。”
李仲文慢了谢叔方一步,只能苦着脸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白了谢叔方一眼。
谢叔方那是为了留下保护他,分明是想看看他跟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为何能做到人力无法做到的事情。
“你既然闲着,那就派遣几个人出关去看看,看看苏定方有没有追上刘黑闼。”
苏定方去追击刘黑闼,一追就是数个时辰,从白天追到了黑夜,至今也了无音讯。
所以李元吉有点担心苏定方。
刘黑闼虽然在洺水城的时候,被李世民指挥的联军按在地上打,但李世民所指挥的阵容,别说是打刘黑闼了,就算是跑到这里来打突厥人,也能按着打。
所以刘黑闼并不弱,只是李世民太强了。
苏定方虽然出其不意的凿破了刘黑闼的大营,打了刘黑闼一个措手不及,但难保刘黑闼不会有什么后手。
苏定方追了刘黑闼这么久,很有可能会被刘黑闼算计。
李元吉不提苏定方,谢叔方差点就忘了苏定方还在追击刘黑闼。
毕竟,李元吉给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
“臣立马派人去看。”
谢叔方赶忙应允。
李元吉打发了谢叔方和李仲文,就静静的坐在原地,等起了太医。
没过多久,一个胡须黑白参半,带着一个小药童的老翁,一脸恭敬的陪着一个看似像是个青年的人,一起出现在了城墙上。
待到三个人临近,李元吉才看清,那个看似像是个青年的人,年龄已经很高了。
他只是看着比较面嫩,又比老翁健壮,身形也比老翁挺拔,但是等他走进了,看到他帽子下隐隐露出的白发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年龄有可能比老翁高。
“臣冯鹤龄,参见殿下。”
老翁到了李元吉面前以后,立马躬身施礼,他身边的小药童腰身压的更低。
唯有那个看着比较面嫩的老者,并没有动。
李元吉略微瞥了一眼老者,也没有在意。
毕竟,在这个特别尊老的年代,老者要是过了六旬的高龄,又没有在大唐为官,也不是他治地的臣民的话,不给他行礼,也没人会说什么。
“不知殿下伤到了何处,还请殿下明言,臣也好为殿下诊断。”
老翁,也就是太医,略显恭敬的说。
李元吉拿下了手里的一系列防护措施,侍卫们用火把将李元吉所在的位置映的通亮。
李元吉摊开手,手掌上有一处已经破皮的烧伤,隐隐还有一股味道,在手掌的边缘,还有一些轻微的烧伤,冒出了一些水泡。
侍卫们一下子瞪大了眼。
李元吉不喊也不叫的,他们以为李元吉手上的伤并不严重。
如今一看才知道,李元吉手上的伤非常严重。
李元吉之所以不喊也不叫的,只是忍耐力比较强。
太医的神情一变,“殿下的烧伤,有些严重啊。”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太医又道:“此处不是诊治的地方,还请殿下随臣回关城内疗伤。”
李元吉的烫伤过于严重,太医常备的一些治疗烫伤的药膏,根本起不来太大作用,需要重新调配适应的药膏才行。
把李元吉丢在此处,再去调配药膏,一来一回的要花费一些时间,李元吉要多忍受一些痛苦。
所以太医请李元吉回关城内疗伤,等他调配好了药膏以后,也能立马用上,减少李元吉所忍受的痛苦。
“试一试我配的药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老者突然开口,顺手还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药瓶。
第0109章 孙思邈!
太医见老者愿意赠药,大喜过望。
不过太医并没有急着去拿老者手里的药瓶,而是梳理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的向老者一礼。
“先生愿意赠药,弟子感激不尽。”
太医执弟子礼,诚恳的说着。
李元吉瞧着就很怪。
明明太医看着比老者的年龄还大,但是在老者面前完全是一副后辈的姿态,甚至隐隐的还有几分攀附。
老者对太医向自己执弟子礼,似乎有些无奈。
老者稳稳的将药瓶放在太医手里以后,不咸不澹的说:“我没有教过你什么,算不上是你的先生,你也不是我弟子。”
老者的话很不讲情面,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太医留。
但太医似乎不在意此事,反而笑呵呵的拿着老者赠予的药瓶,再次向老者一礼,然后开始为李元吉诊治。
太医虽然没有道明老者的身份,但李元吉通过太医的态度,大致猜测出了几分。
太医在大唐的杏林之中,也算是执牛耳的人物,能被他推崇备至,礼待有加,并且以弟子礼相待的杏林中人,在大唐只有那么一位。
药王孙思邈!
李元吉在太医为他诊治的时候,细细的打量着这位极富盛名的杏林大牛。
孙思邈也一脸若有所思的在大量着李元吉。
太医在仔细为李元吉清理了一番伤口以后,开始为李元吉涂抹上了孙思邈提供的药膏。
李元吉感觉到,在药膏涂抹到了伤后上以后,伤口上传来了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伤口上的灼烧感和疼痛感在缓缓的消散。
“殿下感觉如何?”
太医也是第一次用孙思邈的药膏,不知道效果如何,所以在涂抹好了药以后,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询问。
李元吉坦言道:“冰冰凉凉的……”
太医眼前微微一亮,继续道:“可还有痛感?”
李元吉澹然笑道:“正在消散。”
太医侧头看向了孙思邈,笑容灿烂的道:“先生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果然是神药。”
孙思邈瞥了太医一眼,没有搭话。
李元吉在太医为他包扎好了伤口以后,缓缓起身,向孙思邈拱手一礼,“多谢先生赠药。先生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元吉既然已经看出了孙思邈的身份,那就没必要再装聋作哑的当什么也不知道。
孙思邈略微拱手还了一礼,一脸好奇的道:“那腾空而起的火柱,可是殿下所掷?”
虽然孙思邈没有亲眼见证李元吉投掷火柱,但是看到了李元吉手上的烫伤,以及一众侍卫们看李元吉的目光以后,隐隐有所猜测。
他有点不敢相信,人力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所以十分好奇。
李元吉听到孙思邈的话,略微一愣。
李元吉身侧的太医愕然的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孙思邈,又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在短暂的发愣以后,回过神,毫不犹豫的道:“先生慧眼。”
他投掷火柱的事情,城墙上不少人知道,如今还在不断的传扬,相信要不了多久,苇泽关内外所有人都会知道。
他要是藏着掖着的话,反倒不美,容易被人误会成是在戏耍别人,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孙思邈听到李元吉的话,有些动容,脸上好奇的神色更浓了,“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帮你诊一下脉?”
李元吉知道孙思邈在好奇什么,所以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臂。
孙思邈是在好奇他明明看着不怎么硕壮,为何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也想知道,他身体上的变化,对他而言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他的力量是会一直涨下去,还是到了一定的年纪以后,就不涨了。
孙思邈见李元吉如此大方,也没有客气,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探在了李元吉的手腕处。
没过多久以后,孙思邈一脸疑惑的再次伸出手,探向了李元吉的脖颈处。
李元吉身侧的侍卫们一惊,要上前,却被李元吉抬手给制止了。
李元吉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大夫们为病人探脉,不仅仅会探手腕,也有探脖颈、探额头的。
目的就是为了更清楚的了解病人的病症。
虽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高明的大夫往往看病人一眼,就能断定病人的病情。
但绝大多数的大夫,即便是能通过看一眼的方式,判断出病人的病情,也不会轻易的下决断,反而会将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一遍,确认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以后,才会下决断。
孙思邈的手探到了李元吉脖颈处的时候,中指和食指并作了一个剑指,自下而上,摸起了脉。
良久以后,孙思邈脸上的疑惑更浓了,又探手伸向了李元吉的额头。
李元吉在孙思邈的手放在他额头上良久以后,笑着问道:“先生诊断的如何?”
孙思邈收回手,一个劲的感慨,“怪哉怪哉……”
周遭的侍卫们和太医以为孙思邈诊出了李元吉有什么问题,一脸紧张。
太医也顾不得惊叹于李元吉能将百斤的巨木扔下城头的事情了,他急声道:“先生,弟子为殿下诊过脉,殿下的脉象并没有任何问题啊。”
孙思邈抚摸着胡须,感叹道:“正是因为脉象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才怪。”
太医有点懵。
孙思邈却没有多做解释。
李元吉刚刚可是大战了一场,即便是一个常人,此刻也应该气血如炉、脉搏如鼓。
可李元吉的脉搏四平八稳,一点儿波澜了没有,明显的不正常。
“殿下,我会在此地小住几日,往后的几日,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为殿下诊脉?”
李元吉的怪异,勾起了孙思邈的求知欲。
不弄清楚李元吉的情况的话,孙思邈心里肯定放不下,所以他征求起了李元吉的意见。
李元吉也不知道孙思邈到底是看出了些什么,还是没看出什么。
不过孙思邈有心一探他身体的状况,那他自然乐见其成。
孙思邈要是陷进去了,一直弄不清楚他身体的状况,说不定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孙思邈这种杏林的超级大牛,许多帝王亲自下场,都没有将其收入囊中,他一个王爷下场,就更不可能将其收入囊中了。
所以他在猜到孙思邈身份的那一刻,并没有生出招揽的心思。
如今孙思邈主动送上了门,那他就不介意顺水推舟。
能将孙思邈留下的话,那自然是喜大普奔。
不能将孙思邈留下的话,也能借着孙思邈,了解清楚身体上的状况。
“先生可以随时登门。”
李元吉笑着说。
孙思邈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再在李元吉身边逗留,而是催促着太医带着药童跟他去城墙上各处走走。
城墙上受伤的大唐将士多不胜数,孙思邈既然碰见了,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李元吉在孙思邈走后,对身边的侍卫们吩咐道:“去几个人保护一下先生的安全,先生有什么要求的话,只管照做。
等到周遭各县的民夫到了以后,让他们先为先生搭建一处草庐,供先生使用。”
孙思邈既然要留在苇泽关一些日子,又恰逢苇泽关大战,那李元吉就应该为孙思邈提供一些便利,让孙思邈多诊治一些受伤的将士,多捡回几条人命。
“喏!”
侍卫们应允了一声,分派出了四个人去保护孙思邈。
李元吉在吩咐完了侍卫以后,也没有在原地多待,他带着侍卫们在城墙上巡视了起来。
城墙上的将士们,在看到他的时候,都站的直直的,看他的目光跟侍卫们看他的目光差不多。
他多次出声告诉将士们,尽快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做好迎接突厥人再一次进攻的准备。
但将士们在看到他的时候,依然站的笔直。
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
李元吉对苇泽关的战损也有了一个初步的预估。
李仲文在重新分派完了兵马,吩咐了火头军给将士们准备好吃食,并且发下去以后,重新回到了李元吉身边。
谢叔方在派遣了一队人马赶往了关内以后,也回到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坐在城门楼子内,看着李仲文和谢叔方道:“我大致的看了一下,我们麾下的将士,战损快接近五成了。”
李仲文神情凝重的点着头道:“战死的将士有两千多人,重伤的有四千多人,轻伤的更多……”
顿了一下,李仲文又道:“我们的战损虽大,但是突厥人也不好受。”
谢叔方点着头道:“初步估计,突厥人此次的战损应该有两万之数,其中战死的应该有八千多人,受伤的过万。”
突厥人此次攻打苇泽关,投入的兵力很多,最后甚至动用起了人海战术。
大唐的将士借着雄关之利,用大型军械,以及弓弩,杀伤的突厥人不少。
李元吉在最后投掷出的火柱,杀伤力也不小。
一根火柱投射出去,砸到突厥人人堆里,能砸死砸伤四五人,能划上七八人,甚至更多。
火柱上面的爆竹爆开以后,爆射出的钉子、碎甲片等物,伤到的突厥人更多。
第0110章 反间计
李元吉沉吟着道:“虽然突厥人的战损远超过我们,但突厥人足足有二十万兵马,他们即便是战损了万余人,影响也不会太大,我们战损一千人,实力就会大大折扣,更何况我们此次的战损已经快要达到五成了。”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向了谢叔方和李仲文,“苇泽关随后怎么守,你们有什么想法?”
谢叔方和李仲文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缓缓伸出手,“我再出手的话,这双手恐怕就要废了。”
谢叔方和李仲文神情一暗。
谢叔方沉声道:“既然殿下没办法出手了,那臣等就唯有誓死一战。”
李仲文一脸深沉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皱眉道:“我记得苇泽关一侧有一处井陉关,能不能将突厥人引过去?又或者借着井陉关悄无声息的杀出去,杀突厥人一个出其不意?”
井陉关的地形远比苇泽关的地形更有利。
突厥人要是进攻井陉关的话,那就没办法展开那么多兵力,最多只能展开一到两万人。
那样的话,以苇泽关内的兵力,可以轻易的抵挡。
谢叔方略微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井陉关跟苇泽关相邻,突厥人之所以放着井陉关不打,反而勐攻苇泽关,就是因为井陉关的地形根本容不下突厥人的二十万兵马。
所以即便我们是用计,也很难将突厥人引到井陉关去。
至于派遣人悄无声息的杀出去的话,倒是可行。
但突厥人即便是不攻打井陉关,也会在井陉关外设下伏兵。
我们派遣出的兵马,有可能刚冲出井陉关,就会遭到突厥人伏击。”
李元吉思量着道:“那沿水而上呢?”
谢叔方和李仲文齐齐一愣。
谢叔方若有所思的道:“殿下的意思是沿着锦水而上,绕到突厥人背后?”
苇泽关是依山傍水而建的,一面是雄关,一面是锦水。
沿着锦水而上,绕过井陉,绕一大圈的话,可以出现在突厥人背后。
虽说一路上肯定会遇到突厥人的探马,但是只要够快,一定能杀突厥人一个出其不意。
虽然不一定能逼迫突厥人退兵,但也能搅和的突厥人心神不宁,让突厥人不敢放开手脚一战。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谢叔方仔细想了想道:“可行倒是可行,我们速度要是足够快的话,倒是有机会杀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此处,谢叔方有些犹豫。
他不得不承认,李元吉提出的这个策略确实不错。
若是苇泽关内的兵马还算宽裕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可是苇泽关内的兵马并不宽裕,拼尽全力才能挡住突厥人的攻伐,要是分派一部分出去偷袭突厥人的话,很有可能挡不住突厥人的攻伐。
“可我们的兵马根本不够。要是分派出去一部分的话,说不定还没有绕到突厥人身后,苇泽关就已经被攻破了。”
李仲文直言。
李元吉看着谢叔方和李仲文道:“那就只能硬守了?”
谢叔方和李仲文一.asxs.头。
李元吉吩咐谢叔方和李仲文下去看着将士们休息,盯着突厥人的动向,自己继续想对付突厥人的办法。
虽然他‘大发神威’暂时吓退了突厥人,但是苇泽关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突厥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不可能被吓一吓就放弃苇泽关了。
所以突厥人肯定还会继续强攻苇泽关。
在突厥人卷土重来之前,要是想不到好办法,那么下一次的战事或许将会变得更加的惨烈。
……
四更天的时候。
苇泽关城头上各处,鼾声如雷。
李元吉伴着‘雷声’,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立马派人找来了谢叔方和李仲文。
谢叔方和李仲文应该是在睡觉,所以见到他的时候,眼神有点迷离。
他也没给谢叔方和李仲文卖关子,开门见山的道:“你们谁愿意到突厥大营里去?”
谢叔方和李仲文一下子就清醒了,一脸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直言道:“我们是有援军的,援军就在路上,所以我们没必要跟突厥人硬碰硬。我们只需要想办法拖一拖时间,拖到援军赶到,那么我们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
所以,我们可以在现在这种双方暂时罢战的情况下,派遣出去一位使臣,跟突厥人交涉。
能不能说服突厥人退兵不重要,只要能拖两三日,我们的援军很有可能就会赶到。”
谢叔方和李仲文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若是有办法能拖住突厥人,为苇泽关争取两三日,争取撑到援军赶到的时候,那么苇泽关的危机确实可以迎刃而解。
只是突厥人此次兵临苇泽关,是铁了心的要从苇泽关南下,去驰援刘黑闼的。
刘黑闼生死不明,突厥人岂会罢手。
即便是刘黑闼死了,突厥人也不会轻易罢手。
毕竟,突厥人在冬日里动一次二十万大军,相当不容易,付出的代价极大。
要是不能从中原劫掠到一些什么回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无论是谁去跟突厥人交涉,也改变不了突厥人的心思。
至于争取两三日,就更难了。
突厥人又不傻,肯定不会给苇泽关两三日喘息之机。
“殿下的想法不错,但是我们即便是向突厥人许下重利,最多也只能争取到一日时间。”
谢叔方皱着眉头说。
这应该是他们在向突厥人许下重利以后,能争取到的最多的时间。
李元吉微微往谢叔方和李仲文身边凑了凑,道:“那也不一定……”
谢叔方和李仲文一愣,不解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说道:“据我所知,突厥大可汗的位置,原本是要传给突利可汗的,只是因为突利可汗过于年幼,所以才由处罗可汗暂时继任了突厥大可汗之位。
处罗可汗垂危之际,按理说应该将突厥大可汗之位还给突利可汗的。
可最终突厥大可汗的位置却落在了颉利身上。
突利虽说也被封为了小可汗,可终究是要弱颉利一头。
若是能挑起突利跟颉利一争的心思,颉利还有心思继续攻打我大唐吗?”
谢叔方和李仲文愣愣的消化着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这是要用反间计。
只是突厥如今正值拥兵之计,突利会那么不识大体,在这种时候跟颉利一争?
李仲文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突利在这种时候,即便是动了跟颉利一争的心思,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动作。”
李元吉点了点头,“这在我意料之中,所以我们得想办法为他添一把火。”
李仲文疑惑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说道:“我们派人去了突厥人的大营以后,可以先见颉利,再见梁师都,最后见突利。我们可以向颉利许诺诸多好处,向梁师都许诺诸多好处,唯独不理突利。”
谢叔方、李仲文双眼微微一亮。
“妙!妙啊!”
李仲文乐呵呵的赞叹。
这绝对是一举三得。
忽视突利,重视颉利,再言语诱惑,或者挑拨一番,突利心里肯定会不痛快。
同为突厥可汗,唐人眼里只有颉利,却没有突利,突利怎么可能痛快?
再重视一下梁师都,继续忽视突利。
突利还不炸了?!
颉利的地位比他高,唐人重视颉利,不重视他,他即便是心里有怨言,也不好发作。
但是梁师都的地位可没他高,唐人重视梁师都,也不重视他,他能忍?
他要是不向梁师都发难,那就怪了。
要是双方展开了火拼,那苇泽关不需要等到援兵到来,危机也能迎刃而解。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我们中间出去的人,恐怕生死难料。”
谢叔方苦笑着说。
现在大唐和突厥的交往可不太友好,去岁的时候,颉利联合马邑苑君章一起攻打雁门,结果被定襄王李大恩将其击退。颉利恼羞成怒之下,抓了汉阳公苏瑰、太常卿郑元璹、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
李渊一看颉利连脸都不要了,一点儿也不顾‘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当即也扣下了突厥的使臣。
如今,长孙顺德等人在草原上当马奴,突厥的使臣在长安城的大牢里洗尿桶。
反正颉利是如何对待长孙顺德等人的,李渊就加倍的报复在突厥使臣身上。
是颉利先不讲规矩的,李渊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他就算做的再过分,也没人敢指责他。
如今突厥和大唐的交往几乎处在停滞状态。
这种情况下,派人去跟颉利交涉,本来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要是在激怒了突利,突利可能当场行凶。
所以去跟颉利交涉的人,很有可能会死。
“臣愿往!”
李仲文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仲文出过纰漏归出过纰漏,但他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去跟颉利交涉,要承担的风险,他已经听的清清楚楚,但他还是愿意去。
“臣也愿往!”
谢叔方见李仲文抢了先,立马跟着开口。
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李元吉看着他们,不知道派谁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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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1章 苏定方回来了!!(为‘末日屠筱’加更!6/10)
苇泽关内目前有资格去跟颉利交涉的,只有他、谢叔方、李仲文。
他不可能去,他要是去了,那就是送货上门,颉利可以放弃攻打苇泽关,直接‘班师回朝’。
只要将他握在手里,颉利可以放肆的跟李渊讨价还价。
所以能去的只有谢叔方和李仲文。
只是让谢叔方去,他有点舍不得。
让李仲文去的话,谢叔方不一定镇得住苇泽关的将士。
虽说在此前的大战期间,谢叔方以主将的身份在城墙上调兵遣将,但并不代表苇泽关的将士已经被他‘降伏’,愿意无条件的听从他的命令。
苇泽关终究是李秀宁的地方,是李仲文的地方。
李秀宁不在,李仲文就是所有苇泽关将士的首领。
有李仲文协助谢叔方,苇泽关的将士自然会无条件的服从谢叔方的命令。
没有李仲文协助,苇泽关的将士还会不会无条件服从谢叔方的命令,谁也说不准。
毕竟,李秀宁的私兵,在大唐拥有一定的特殊性。
他们只认李秀宁,以及李秀宁手底下的一众将领。
大唐其他人的命令,在他们面前不太好使。
谢叔方看出了李元吉难以抉择,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殿下,苇泽关内还需要您和李将军镇守,所以就让臣去吧。”
李仲文也往前一步,豪迈的道:“谢叔方,你再怎么说也是我苇泽关的客人,我苇泽关上下,岂会让客人拿性命去为我苇泽关争取生机。
传扬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苇泽关无人。
所以,此次去跟颉利交涉的事情,你就别跟我争了。”
李元吉见谢叔方和李仲文皆愿意康慨赴死,并且没有一丝演戏的成分,心里略微有些感慨。
大唐能够强盛,能够雄踞天下,能够威震中外,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让……”
李元吉缓缓开口。
李元吉话还没说完,一个侍卫急匆匆闯进城门楼子,单膝跪在地上,“苏统军回来了。”
侍卫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元吉、谢叔方、李仲文皆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李元吉勐然起身,快速的追问,“有没有受伤?”
谢叔方和李仲文齐齐一愣,一脸错愕的看向李元吉。
不是应该先问,有没有追到刘黑闼吗?
比起刘黑闼,受一些伤算得了什么?
不过,谢叔方和李仲文在短暂的愣神过后,立马回过了神。
谢叔方一脸笑意的微微挺起了胸膛,瞥了身边的李仲文一眼。
李仲文有些吃味的瞪了谢叔方一眼。
李元吉之所以问苏定方有没有受伤,明显是将苏定方看的比刘黑闼重要。
刘黑闼意味着什么,谢叔方和李仲文都很清楚。
可李元吉对此却不怎么关心,只在乎苏定方。
由此可见,李元吉是一个将手下人的性命看的比泼天大功更重要的人。
谢叔方能跟随这么一位有情有义的主公,心里自然是又开心又骄傲。
李仲文明显是有点羡慕。
“苏统军只是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来传话,具体有没有受伤,属下不知道。”
侍卫如实禀报。
李元吉立马将派人去跟颉利交涉的事情暂且放在了一边,带着谢叔方和李仲文匆匆下了城墙,一路奔到了关口。
到了关口以后,苏定方一行并没有出现。
一直到了天麻麻亮的时候。
一行十六骑,出现在了关口的官道上。
借着天麻麻亮时候的一点亮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们每一骑身上,似乎都背负了不少东西。
待到一行十六骑临近以后,李元吉才看清楚。
每一骑身上背负的,全是一颗又一颗的脑袋。
为首的苏定方,马背上倒是干干净净的,但是在他的槊尖上,挑着一颗脑袋。
谢叔方和李仲文见此,皆一脸震惊的瞪起眼。
苏定方一行人临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他们身上传来。
一些人的衣甲中,马背上,还在一滴滴的往外溅血。
“臣苏定方,幸不辱命……”
苏定方在看到李元吉站在关口亲迎的时候,赶忙催动着战马,快速的奔到了李元吉面前,跳下了马背,撑着马槊,单膝跪倒在了李元吉面前。
苏定方浑身上下就像是在血里泡过一样,铁甲的一角还在一滴一滴的往外滴血。
在铁甲的缝隙出,又两处箭伤,脸上、脖颈上、手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看得出苏定方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其余十五骑,在苏定方单膝跪地以后没多久,也纷纷赶到了关口,有人从马背上掉落下来,趴在了地上,算是施礼。
有人下了马以后,没撑住,也趴在了地上,也算是施礼了。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血战,他们虽然有战马相助,但也已经脱力了。
苏定方横起马槊,将槊头上的那一颗脑袋取下来,恭敬的递到李元吉面前,“臣将刘黑闼给您带回来了……”
李元吉望着苏定方手里的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要是将脑袋夺过来,奋力的丢出去,再流几滴眼泪,说一句‘去他娘的刘黑闼,险些害的我丢失了一员虎将’。
在场的所有人一定会激动的直哆嗦。
可那太假了。
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自己。
李元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苏定方见此,将刘黑闼的脑袋往李元吉身前又递近了一些,“请殿下验看!”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如何做到的?”
苏定方沉声道:“臣凿破了刘黑闼的大营以后,刘黑闼率众而逃,臣带了五十骑追了出去。一路上刘黑闼频频逼迫身边的人留下,阻挡臣的脚步。
但皆被臣应付了过去。
一直追出去了三十里,遇到了刘黑闼提前藏匿的伏兵。
刘黑闼有意借伏兵擒下臣,臣率众冲杀,最终阵斩了刘黑闼。”
苏定方虽然说的简单,但李元吉也好、谢叔方也好、李仲文也好,皆能听出其中的凶险。
刘黑闼能祸乱河北,果然不简单。
他居然能在突厥人率领了二十万兵马帮他突围之际,还为自己准备了一条退路,提前在三十里外藏匿下了伏兵。
要知道,苇泽关内只有不到两万人马。
突厥人却率领了二十万兵马击之,刘黑闼自己又率领了三千多人在苇泽关内帮突厥人分散大唐的兵马,削弱苇泽关守关的力量。
这种局势,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在这种情况下,刘黑闼还能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可见刘黑闼的心思还是挺深的。
所以他藏匿的兵马,数量应该不少。
苏定方在追出去了刘黑闼三十里地以后,还能击溃刘黑闼所藏匿的兵马,阵斩了刘黑闼。
其中的过程肯定没有苏定方说的那么简单。
光是从苏定方带回来的兵马身上,就能看出那一战有多惨烈。
苏定方追击刘黑闼的时候,带了足足五十骑。
虽然都是轻骑兵,但都是从洛阳的十万多难民中一拳一脚的打出来的,实力绝对不弱。
如今只带回来了十五骑,可见他们的厮杀相当惨烈。
“扶兄弟们上马!”
李元吉将刘黑闼的脑袋接过来,递给了身边的侍卫,然后上前一步,扶起了苏定方。
谢叔方和李仲文等人听到了李元吉的吩咐,赶忙上前去搀扶其他人。
“殿下?!”
苏定方知道李元吉要做什么,急忙出声。
李元吉却没有回应他,一把将他送到了马背上,牵着马缰绳就往关内走去。
李元吉说过,苏定方等人若是大胜而归,他亲自为苏定方等人牵马表功,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苏定方坐在马背上,看着李元吉牵着马一步一步的往关内走去,眼眶有些泛红。
李元吉没有因为他斩了刘黑闼而欣喜若狂,也没有捧着刘黑闼的脑袋,像是宝贝一样。
而是将刘黑闼的脑袋交给了侍卫,放下了他的亲王身份,亲自为他这个刚刚降了大唐不到两个月的人牵马。
“君以国士相待,吾无国士之能,唯有舍命相报……”
苏定方在心里说。
“王府左三统军府副统军苏定方,上阵上获,诛敌千余人,阵斩刘黑闼!”
“王府左三统军府副统军苏定方,上阵上获,诛敌千余人,阵斩刘黑闼!”
“……”
捧着刘黑闼首级,为李元吉引路的侍卫们,不需要李元吉吩咐,立马大声的向苇泽关内的所有人宣告。
大唐对将士们对阵的斩获,有相当明确的标准。
以少击多,视为上阵;兵力相当,视为中阵,以多击少,视为下针。
歼敌或者虏敌四成及四成以上,视为上获;歼敌或者虏敌四成以下两成以上,视为中获;歼敌或者虏敌两成及两成以下,视为下获。
上阵上获,那就是大胜。
苇泽关内的匠人们,以及一些在关内养伤的将士们,听到侍卫们的呼喊,纷纷醒了过来,赶到了关内的大道两侧,一起高呼。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
他们借此在庆贺大唐又一次击溃了强敌,也在借此向大唐的英雄表达他们的敬意。
将士们为大唐浴血奋战,就值得被大唐所有的人敬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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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2章 真猛士也!
城墙上的将士们睡的迷迷湖湖的,被关城内的呐喊声惊醒以后,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兵刃,等听清楚了关内的呐喊声以后才放下了警惕,纷纷从城墙上探出脑袋。
“谁胜了?”
有还处在迷湖状态的将士问。
“苏定方!”
有人一脸振奋的回答。
“就是跟咱们一起守城的齐王府左三统军府的那些将士们的统军?”
有些迷湖的将士清醒了,听到了关城内的呼喊声以后,一脸激动的道:“他是胜了刘黑闼,还阵斩了刘黑闼?!”
“对!!”
身边的将士们激动的点头。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
将士们激动的呐喊了起来,没过多久,呐喊声响彻了整个苇泽关的城墙,传到了苇泽关外很远很远的地方。
苇泽关外的突厥人在听到了苇泽关内的呐喊声以后,纷纷被惊醒,一个个奔出了帐篷,一脸警惕的盯着苇泽关的方向。
颉利、突利、梁师都等人听到了苇泽关的呼喊声以后,也纷纷奔出帐篷。
“唐人在喊什么?难道是他们的援兵到了?”
颉利皱着眉头,冲身边的侍卫们质问。
侍卫们迟疑了一下,道:“似乎在喊大唐万胜……”
颉利脸一下就黑了,“唐人只是侥幸的击退了我们第一次进攻,有必要喊两次?他们真以为,他们能在我们大军的攻伐下守住苇泽关?”
苇泽关城墙上的大唐将士们只是在喊‘大唐万胜’,并没有喊其他的。
所以颉利并不知道他的盟友刘黑闼,已经被大唐给击溃了,还被砍了脑袋。
颉利将大唐的此番行径,看成了一种鼓舞士气的举动,也看成了挑衅。
“去,传令给什钵必和梁师都,让他们到我的牙帐里议事。”
颉利黑着脸传令,他觉得又必要尽快发起第二次进攻,好好的教训一下苇泽关内的唐军,让唐军们长长记性。
侍卫们应允了一声,立马赶去了其他两处牙帐传令。
就在颉利准备找突利和梁师都商量第二次进攻的时候,李元吉为苏定方牵着马,带着他在苇泽关的关城内走了一周,让苏定方充分的享受了一把万人敬仰的感觉。
孟郊不是说过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人在功成名就的时候,要是不出去炫耀一把,不让人敬仰一下,那还功成名就个什么劲。
苏定方不仅击溃了刘黑闼,还砍了刘黑闼那颗所有人都想砍的脑袋,夺取了此次大唐东征的第一功。
等到班师回朝以后,李渊绝对会封他一个国公。
苏定方也算是一战成名,功成名就了。
自此以后,他也算是跻身于大唐的一众顶尖的武将之列。
苏定方应该炫耀一把,为自己增添一些光彩,为苇泽关上下的将士们提提神。
“殿……殿下?差不多了吧?”
李元吉觉得苏定方跨马游街,应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但是苏定方坐在马背上那是如坐针毡。
如果为他牵马的是李世民,他一定会泰然处之。
可为他牵马的是李元吉,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李元吉是他效忠的人,是他的主公。
李元吉可以放下身段为他牵马,但他不能忘记了主仆之别,忘记本分。
李元吉瞧了一眼坐在马背上有些窘迫的苏定方,很想骂一句没出席。
但想想这是一个阶级非常明确,等级异常森严的时代,也就理解了苏定方为何有些窘迫。
“确实差不多了……”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牵着马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院落被突厥人的投石机砸的不像样子了,仅有一间偏房能用。
太医带着小药童早早的恭候在了偏房门口。
李元吉在带着苏定方去跨马游街的时候,就差人去给太医传话了。
他也是掐着时间,在太医赶到院落的时候,带着苏定方回到了院落。
苏定方的铁甲的一角,一直在滴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所以李元吉可不会真的为了让苏定方享受万人敬仰的待遇,一直带着苏定方在城内的大道上走下去。
苏定方在李元吉搀扶下下了马,其他的十五位将士,也在谢叔方等人的搀扶下下了马。
入了偏房。
太医让苏定方躺好以后,开始为苏定方诊治。
其他的十五位将士,也分别有随军的大夫诊治。
苏定方躺在了床榻上以后,瞧着李元吉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就一个劲的冲李元吉笑着道:“臣没事,殿下不用守着臣,也不用待在臣身边。”
李元吉没搭理他,甚至还配合着太医为苏定方一起卸下了甲胃,切断箭杆,清洗伤口。
当苏定方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以后,他身上的伤口也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太医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你能活着,简直是上苍的照顾啊。”
苏定方身上的一处箭伤,距离心口很近,若是射箭的人准头再足一点,苏定方可能早就没命了。
除此之外,苏定方身上还有四五处逼近致命处的伤口,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十几处,还有两三处被钝器打伤的伤口。
“不碍事,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苏定方笑着为众人宽心。
太医瞥了苏定方一眼,没好气的道:“别说话,好好的躺着。”
苏定方赶忙闭上嘴。
太医开始为苏定方一处一处的处理伤口。
处理了约莫两处伤口以后,苏定方恍恍忽忽的就睡了过去。
太医动手为他取箭头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不喊疼也不叫唤。一直在沉睡。
奋战了一天一夜,不知道射了多少次箭,不知道挥舞了多少次马槊,不知道砍了多少刀,他早就累的不行了。
他胯下的马其实已经换过三匹了。
一匹是被敌人击中,没办法再骑了,还有一匹是在追逐刘黑闼的时候,伤到了腿,还有一匹是累倒了。
他之所以能赶回苇泽关,也是在凭借着意志力强撑。
他知道他出去一天一夜没消息的话,李元吉有可能会担心,他不愿意让李元吉担心,所以没有在激战过刘黑闼的藏兵以后,就就地休息,反而返回了苇泽关。
李仲文看着太医在苏定方的箭伤处划拉开一个口子,苏定方却纹丝不动,依旧在酣睡,忍不住感慨道:“真勐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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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叔方瞥了李仲文一眼,赞同的点点头。
他们自认,他们要是受了箭伤的话,被人在身上开口子,绝对不可能像是苏定方这样坦然入眠。
李元吉没有言语,一直等到了太医为苏定方处理好了伤口,确认了苏定方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又带着太医去看了看那些被随军大夫们诊治过的十五位将士。
其中有一位将士伤势太重了。
负责为他诊治的大夫还没有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他就已经死了。
其他十四个将士当中,有三个伤势很重,有性命之忧。
李元吉吩咐人将他们送到了偏房内,跟苏定方躺在一起,由太医施救。
在安排好了这一切后,李元吉坐在偏房的门槛上,跟谢叔方和李仲文再次研究起了去突厥人大营中交涉的人选。
“殿下,就让臣去吧。”
谢叔方一脸认真的向李元吉主动请缨。
苏定方阵斩了刘黑闼,有点刺激到他了。
同为李元吉帐下的勐士。
他的资历还比苏定方深,他不想输给苏定方。
李仲文出奇的没有跟谢叔方争。
李元吉有些好奇的看向李仲文,“你怎么不愿意去了?”
李仲文苦笑着道:“殿下麾下的苏统军不凡,谢统军恐怕也有过人之处。臣自愧不如,就不献丑了。”
李仲文觉得,苏定方有点勐的不像话,谢叔方能居于苏定方之上,稳居齐王府左一统军府统军的位置,恐怕不输给苏定方。
所以他不愿意再争了。
他自认他比不上苏定方,就更别提跟谢叔方一比了。
李元吉疑问,“不说我们客居苇泽关,苇泽关还没有让客人去涉险的话了?”
李仲文脸色更苦了,“是臣能力有限,给苇泽关丢脸了,臣认。”
军中的汉子,尤其是有自知之明的汉子,不如人就会认。
盲目的自信或者盲目的自大,只会害人害己。
“即使如此,那就由叔方跑一趟吧。”
李元吉见李仲文彻底认怂了,感慨着说。
虽然他有点舍不得让谢叔方去涉险,但李仲义既然已经认怂了。
那就不得不让谢叔方去。
谢叔方听到了李元吉的话,躬身一礼,郑重的道:“多谢殿下成全。”
李元吉白了谢叔方一眼。
他是让谢叔方去涉险的,又不是让谢叔方去享清福的,有什么谢的,又何谈‘成全’二字?
“此去突厥人大营,切记以离间为上,保命次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以身犯险。”
李元吉叮嘱。
谢叔方躬身应允。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又对谢叔方道:“你附耳过来。”
谢叔方不解的凑到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趴在谢叔方耳边滴咕了一句。
谢叔方愕然的看向了李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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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3章 阴谋还是阳谋?
李仲文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点痒痒,他很想知道李元吉到底跟谢叔方说了什么,居然让谢叔方有那么大的反应。
不过,他没有问,因为他心里清楚,李元吉不愿意明说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
“记住了吗?”
李元吉盯着谢叔方问。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道:“可行吗?”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坦言道:“可行不可行,我也不确定。但到了危急关头,又没有其他办法的话,不妨试一试。”
谢叔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臣明白了。”
李元吉又叮嘱了谢叔方几句,让谢叔方下去做些准备。
李仲文在谢叔方走了以后,也躬身告辞。
李元吉留在了偏房外,陪着太医一起照顾受伤的将士。
一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
李元吉迷迷湖湖的趴在偏房内的长几上睡着了。
苏定方一天一夜没睡,李元吉也一天一夜没睡。
只是李元吉没有率军去厮杀,所以没有苏定方那么疲惫。
李元吉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隐隐约约间听到了关外似乎响起了号角声和鼓声,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谢叔方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迈过了偏房的门槛,快步走向他。
“殿下,突厥人又要开始攻城了。”
谢叔方走到李元吉近前以后,躬身一礼,说道。
李元吉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后,点着头道:“我送你出城。”
谢叔方出城去跟突厥人交涉的时机很重要,在突厥人马上要对苇泽关展开第二轮攻势的时候出城,很有可能会让突厥人暂时停下第二轮攻势。
虽说这么做不一定能帮苇泽关争取到太多时间,但能多争取一刻是一刻。
每多争取一刻,就能为苇泽关多创造出一分希望。
李元吉起身检查了一番苏定方和几个重伤的将士的伤势,带着谢叔方上了城墙。
突厥人兵临城下,谢叔方要出城跟突厥人交涉的话,肯定不能走城门,只能通过吊篮,从城墙上下去。
李元吉带着谢叔方到了城墙上的时候,李仲文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吊篮和节杖。
节杖是必须带的。
有节杖的才是使节,没节杖的,那就什么也不是。
突厥人碰见了,杀了也白杀。
大唐派人去跟突厥人讲理,也讲不通。
“万事小心!”
李元吉在谢叔方手持着节杖,坐上了吊篮以后,出声叮嘱。
谢叔方冲着李元吉郑重的一礼,道:“臣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李仲文吩咐人将吊篮一点一点的放下去。
突厥人的大军在集结起来以后,刚准备往苇泽关靠拢,就看到苇泽关城头上放下了一个吊篮。
颉利、突利、梁师都等人坐在瞭望台上,面面相觑。
颉利冷笑着道:“唐人这是要和谈?”
虽然他看不到吊篮里的人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吊篮里的人手里有没有节杖,但是这个时候苇泽关放下吊篮,吊篮里还有一个人影。
那肯定是派人来跟他交涉的。
突利呲着牙道:“李唐自从占据了关中以后,再也没向我突厥低过头。我猜他肯定不是来找我们和谈的。”
李渊在起兵的时候,对突厥可是相当客气。
不仅派遣了刘文静跟突厥议和,还明里暗里跟当时还活着的始毕可汗攀关系。
李渊坐稳了关中以后,对突厥的态度就变得强硬了起来。
当然了,这跟颉利上位以后,在前隋义成公主的弟弟杨善经和王世充的使者王文素共同劝说下,仗着父兄留下的庞大家业,以及庞大的实力,屡屡跟大唐作对也有一定的关系。
反正,以大唐现在对待突厥的态度,大唐是绝对不可能跟突厥和谈的。
不然也不会扣押突厥派遣到长安的使臣。
突利虽然没什么城府,也没多少心计,但也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梁师都点着头道:“小可汗言之有理,李唐肯定不会跟我们和谈的。臣要猜测的没错的话,李唐现在派遣出使臣,应该是来拖延时间的。”
虽然之前颉利抽过了梁师都,但梁师都现在唯有借助颉利手里的力量,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不计前嫌的继续为颉利出谋划策。
颉利听到梁师都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苇泽关内的唐军,还不足以抵挡我突厥的攻伐。
唐人在此前的战争中,损耗应该不小。
如今他们没有把握能挡住我们,所以才出此下策,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赶到。”
梁师都把问题的关键点明了,颉利自然能看出背后的谋划。
突利冷哼着道:“我们既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又岂会让他们如意?”
颉利点了一下头道:“什钵必说的不错,不过一时半刻也影响不了大局。”
大唐的一些兵力的部署,以及一些兵马的分配,颉利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的大概。
目前大唐部署在北境一线的兵马中,距离苇泽关最近的,应该就是石州的兵马。
能驰援苇泽关的,也只有石州的兵马。
石州到苇泽关,有近六百里的路。
石州的兵马在得到苇泽关被攻的消息,率军赶往苇泽关,即便是昼夜不歇的赶路,最少也得八九日,甚至更多。
眼下才过去一天,时间还十分充裕。
颉利倒也不用争一时半刻。
“让我们的人暂时停下,再派个人去请那位唐使过来。我很想看看,他会用怎样的手段,为苇泽关争取时间。”
颉利对一侧的侍卫下令。
侍卫应允了一声,派人去传令。
没过多久以后,突厥人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一位突厥的头人,骑着马赶到了苇泽关前,迎上了刚刚下了苇泽关,还没走出去多远的谢叔方。
“我乃伏利具部别克伏利具利,奉可汗命,迎你去牙帐。”
马背上的突厥人,见到了谢叔方以后,朗声呼喊。
伏利具部族是铁勒人,最早也不是东突厥的从属,而是西突厥的从属。
颉利的父亲启民可汗在位的时候,西突厥的阿勿思力俟斤,曾经率军南渡黄河,劫掠了启民可汗部下男女六千人,牲畜二十多万头。
当时的启民可汗跟前隋交好,还是前隋的女婿。
前隋的云州道行军元帅杨素率诸军击溃了阿勿思力俟斤的大军,夺回全部被俘人口及被掠畜***还启民可汗。
许多西突厥的部族,也被杨素打的是跪地请降。
当时前隋的齐国公长孙成刚好出使东突厥,就建议启民可汗去北边招抚铁勒诸部。
伏利具部族就是那个时候背叛了西突厥的达头可汗,投靠了启民可汗。
值得一提的是,前隋的齐国公长孙成,就是李世民的舅郎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的王妃长孙氏的父亲。
谢叔方面对伏利具利喊话,撑着节杖,朗声道:“我乃是大唐平遥侯、齐王府左一统军府统军谢叔方,奉我王之命,出使突厥。”
身份是必须要禀报的。
身份不够的话,颉利可不会见。
身份太低的话,颉利会觉得大唐在羞辱他。
毕竟,颉利可是东突厥的大可汗,是东突厥的君主。
大唐要是派遣个阿猫阿狗见他的话,那就是在轻视他、羞辱他。
“请!”
伏利具利还算懂那么一点儿汉家的礼节,在确认了谢叔方的身份不低,有资格见颉利以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亲自骑马在前面为谢叔方引路、开道。
虽说大唐现在和突厥打的你死我活的,在邦交上也有点不愉快,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突厥在邦交方面已经见识到了大唐的强硬了,为了避免以后自己人出使大唐的时候遭罪,所以不敢再闹幺蛾子了。
谢叔方在伏利具利引领下,穿过了突厥的万军从中,出现在了突厥的大营内。
关于谢叔方身份的消息,也早早的被伏利具利传给了颉利,颉利也派遣了一位在突厥身份跟谢叔方差不多的人到大营门口迎接谢叔方。
颉利也没有再待在瞭望台上,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牙帐。
突利、梁师都也返回了各自的牙帐,静等着颉利传唤。
大唐只是派遣了一位侯,又不是一位王。
突厥的三位可汗要是聚在一起见的话,那突厥的可汗岂不是显得太掉价了。
谢叔方在颉利派遣出的人引领下,到了颉利的牙帐前。
牙帐束着一杆非常鲜明的旗帜。
浑厚的木杆上,撑着一只狼头,狼头后面是一面带着碎尾的旗帜,一直在随风飘扬。
“这就是我突厥的狼头纛,跟你们南人的玉玺一样,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柄。”
负责迎接谢叔方的突厥叶护,见谢叔方盯着狼头纛,便一脸自傲的谢叔方介绍。
谢叔方‘嗯’了一声。
心想着‘这样的东西,我要是能砍上三个的话,苏定方即便是有刘黑闼的脑袋傍身,也不如我吧’。
至于瞻仰……
谁会瞻仰一个看着挺蛮横,实际上毫无美感的东西。
大唐的仪仗中,那个不比它美,不比它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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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4章 真的奔着和谈来的?!(为‘末日屠筱’加更!7/10)
牙帐门前,一位衣着略显华丽的突厥人,在谢叔方撑着节帐缓缓的踏近牙帐门口的时候,高声唱赞。
“唐使觐见!”
谢叔方在唱赞声中,入了牙帐。
颉利稳坐在牙帐正中,两侧坐着他的特勒、设、叶护、别克,以及一些依附在他麾下的大部族头人。
一群人的目光在谢叔方进入牙帐的那一刻,齐齐落在谢叔方身上。
谢叔方不卑不亢,也没有一丝慌乱,稳稳的迈步走到牙帐正中,“大唐平遥侯、齐王府左一统军府统军谢叔方,参见颉利可汗。”
说完这话,谢叔方拱着手弯下腰。
颉利稳稳的坐在那儿没说话。
坐在他下手不远处的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齿骨,满脸大胡子的壮汉,勐然开口,“李唐乃是偷我突厥可贺敦故国而立的贼子,又仅有关中一地,有什么资格称之为大?!”
谢叔方眉头一挑,一上来就找茬,看来此行不能善了。
当即,谢叔方对颉利略微拱了拱手,看向了那位开口的壮汉道:“我是军务出身,向来不喜欢跟人争口舌之利。
因为口舌再利,遇到了刀兵,也是无用。
你若看我不顺眼,大可以跟我做一场。
你要赢了我,你说什么都对。
你要是输了,就休要再开口。”
壮汉一下子就恼了。
他在突厥也是有身份的人,颉利都很少跟他说重话,就更别提有人挑衅他了。
以往出使突厥的唐臣,大多见了他也是笑脸相迎。
其中不乏身份比谢叔方高的。
谢叔方身份也就一般般,还在他们突厥人的牙帐中,还敢挑衅他,他焉能不怒。
“好!那我就见识见识你的手段!看看你们这群偷了我们可贺敦故国的贼子,有几斤几两。”
说着,壮汉站起身,吩咐人去取自己的兵刃。
颉利一脸愕然的看着谢叔方,他完全没料到苇泽关内的唐人派遣出的使臣这么刚,刚一见面就要动刀兵。
这是来和谈的吗?
这是来拖延时间的吗?
这是来找茬的吧?
颉利心中暗暗也有些恼,但他却制止了壮汉和谢叔方比试。
“乞力,南人有句话,叫来者是客。我们还是先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再决定要不要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也得亏那个叫乞力的壮汉没有拿随身带着的刀子在脸上划拉,不然这一场比试,颉利都不一定阻止得了。
乞力恶狠狠的瞪了谢叔方一眼,一脸愤愤不平的坐下。
颉利盯着谢叔方缓缓的道:“唐使,说说吧。你们的齐王,派遣你来见我,目的是什么。”
谢叔方挑衅的看了乞力一眼,拱手对颉利道:“回汗王,我家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双方能够暂息刀兵。
只要汗王能暂息刀兵,我家殿下可以赠给汗王十万石粮食,二十车金银,百车布匹,以及十万牛羊。”
颉利愕然的看向谢叔方。
他原以为谢叔方是来拖延时间的。
可谢叔方开出的价码,明显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才开出的价码,而是真的冲着和谈去的。
谢叔方所开出的价码,远超过李唐在起兵的时候,跟突厥和谈所开出的价码。
若是开出这个价码的是李渊,并且承诺将这些价码定为永例,颉利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带兵离开。
至于什么将中原当成牧马场,又或者是扶持杨政道上位,等待杨政道给他诸多报答云云,他完全可以抛之于脑后。
可惜谢叔方代表的是李唐的齐王李元吉。
能承诺的也只有一次。
“此言当真?”
颉利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听惯了别人给他画大饼,此刻也有些动容。
谢叔方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家殿下所言,自然是一言九鼎。”
颉利沉吟着道:“据我所知,你们家齐王,在李唐名声可不太好。手里的钱财或许有,但是粮食和牛羊恐怕没有那么多吧。”
谢叔方正色道:“那只能说汗王对我家殿下的了解太片面了。汗王若是多派人打听打听,就应该知道,我家殿下此前在洛阳,前前后后已经征集了不下五十万石粮食。
虽然在随后的日子里消耗了不少,但仍有三十万石可以调用。
所以我家殿下承诺的粮食,绝对能拿得出手。
至于牛羊……”
说到此处,谢叔方特地顿了一下,“现在这个世道,有粮食还怕换不到牛羊吗?”
颉利盯着谢叔方没有说话,颉利周遭的其他人在听到李元吉在洛阳征集了不下五十万石粮食以后,先是一惊,随后一脸的贪婪。
李元吉所征集的五十万石粮食,要是能落到他们手里的话,那他们此次率军南下,可就赚大了。
至于消耗……
补齐就是了。
“我突厥大军如今已经兵临苇泽关,不日就会攻破苇泽关,只要我们攻破了苇泽关,别说是十万石粮食,就是更多的粮食,我们也能拿到。
所以,你们齐王的条件还不够。”
颉利身边的一位特勒开口。
特勒一般由突厥可汗的子嗣,或者是突厥统治家族的子弟充任。
相当于中原的皇子龙孙,宗室子弟。
谢叔方态度强硬的道:“我家殿下说了,他能开出的条件只有这些了,汗王要是答应,那双方就此息了刀兵。汗王要是不答应,那双方就只能继续打下去。”
“放肆!”
特勒怒斥。
谢叔方却盯着颉利,没有搭理他。
颉利沉吟着,依然没有开口。
李元吉开出的条件,刚好在一个临界点上。
他答应了的话,他有些不甘心。
他不答应的话,又有点舍不得。
虽然理智告诉他,此刻他只要攻破苇泽关,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在中原各地劫掠,他所获的一定会超过李元吉所开出的条件很多。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李元吉开出的条件。
“可汗……”
有人看出了颉利陷入到了纠结当中,赶忙出声提醒。
颉利回过神,若有所思的盯着谢叔方道:“你们若是愿意放刘黑闼出关,再将你们昨夜用的那种军械赠予我,再献上牛羊、钱粮,我可以答应你们齐王,暂息刀兵。”
谢叔方听到颉利这话,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立马反应过来,颉利口中所说的军械,八成就是李元吉。
谢叔方脸上生出了一些古怪,“汗王,我家殿下说了,他只愿意拿出他所说的一切,其他的一概没有。”
颉利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现在是你们齐王跟我求和,不是我跟你们齐王求和,他凭什么如此强硬?”
说到此处,颉利缓缓起身,“你回去告诉你们齐王,我所说的一切,不会更改,他要是答应,我可以暂息刀兵,要是不答应,那我会立马下令进攻苇泽关。”
谢叔方故作迟疑了一下,道:“那外臣在离开之前,可不可以去拜会一下梁国主?”
颉利脸色微微一变,目光直直的盯着谢叔方,“你要见梁师都?”
谢叔方缓缓点头。
颉利微微眯起眼,“你见梁师都做什么?”
谢叔方毫不犹豫的道:“此次突厥南下,可不止汗王一位可汗。我家殿下说了,即便是汗王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愿意暂息刀兵,另外两位汗王不答应,也无济于事。
所以吩咐外臣,在见过了汗王以后,再去见见另外两位汗王。”
颉利瞪起眼,差点就喊出了‘只要是我决定了退兵,突利和梁师都就不敢反驳’。
但话到了嘴边以后,他又意识到,李元吉吩咐使臣分别见他们三个人,那是不是说李元吉有可能会许三分好处?
那突利的将会变成他的,梁师都的也会变成他。
若是李元吉给突利和梁师都的好处不会少的话,三分好处加起来,再算上刘黑闼的话,倒是可以考虑退兵。
反正他此次南下的目的就两个。
一个是在关键时候救一次刘黑闼,让刘黑闼彻底的依附突厥。
一个是顺手劫掠一些粮草、钱财和丁口。
若是李元吉将刘黑闼送出关,再送一大批钱粮和牛羊的话,那他也不是不能退兵。
目的都达到了的话,再劳师动众的跟唐人死磕的话,也没什么意义。
“去吧。”
颉利在仔细考虑了一番其中可能获得的利益以后,大方的摆摆手。
谢叔方告罪一声出了牙帐。
颉利在谢叔方走了以后,吩咐道:“乞力,你去告诉突利,等到唐人去他的牙帐以后,让他给我死死的咬住,唐人除非送刘黑闼出关,不然我们绝对不可能会退兵。。
热罕,你借故去梁师都的牙帐内给我盯着。”
颉利虽然让谢叔方去见梁师都了,但他可不放心谢叔方和梁师都单独见面。
梁师都万一有什么异心,又或者是谢叔方代表李唐皇室借机向梁师都许诺一些什么。
梁师都要是被唐人说动了,反水了,那可就不妙了。
谢叔方出了颉利的牙帐,在突厥人引领下,直奔梁师都的牙帐。
到了梁师都牙帐门口以后,瞧着梁师都那个明显比颉利小了一号的狼头纛,谢叔方一脸感叹。
第0115章 装完就跑?!(为‘末日屠筱’加更!8/10)
谢叔方虽然没有见过梁师都,也没有到过梁师都所建的梁国都城统万城,但他也听说过,梁师都在突厥始毕可汗在位的时候,跟突厥的关系相当密切。
突厥的始毕可汗对梁师都也十分重视,不仅以平等的礼节对待梁师都,在会宴的时候,也会让梁师都跟他平起平坐。
甚至在梁师都选择彻底依附突厥的时候,册封梁师都为大度毗加可汗,并且赐下了一杆狼头比突厥大可汗狼头纛上的狼头还大的狼头纛。
可以说,突厥的始毕可汗,是完全将梁师都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对待。
但是现在看梁师都的狼头纛小了一圈。
谢叔方就猜到,梁师都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颉利对待梁师都,明显没有始毕那么客气。
也没有将梁师都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对待。
梁师都在颉利手底下的日子,恐怕没有在始毕手底下的日子好过。
“你是何人?”
在谢叔方一脸感慨的盯着梁师都的狼头纛看的时候,一个身形略显消瘦的汉子出现在了谢叔方面前,瞪着眼盯着谢叔方质问。
谢叔方还没开口,为谢叔方引路的突厥人倒先介绍起了谢叔方,“洛仁特勒,这位是唐使。”
说到此处,还为谢叔方主动引荐,“谢使臣,这位是大度毗加可汗帐下的特勒梁洛仁。”
谢叔方眉头一扬,但却没有说什么。
梁洛仁听到谢叔方是唐使,眼中闪过一道狐疑。
他有点不明白,李唐的使臣不去颉利的牙帐,跑到他兄长的牙帐前来做什么。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梁洛仁恶声恶气的问。
为谢叔方引路的突厥人脸色一变,冷冷的看向梁洛仁,“我常听人说,你们南人是最将礼仪的。如今有客登门,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梁洛仁丝毫没有在意突厥人的态度,反而盯着谢叔方皱眉道:“你是来见我兄长的?”
谢叔方点了一下头。
梁洛仁警惕的看起了谢叔方。
谢叔方跑到这个地方来,不在颉利的牙帐待着,反而跑过来见他兄长,肯定是没安好心。
不过,谢叔方能在一个突厥人的‘高官’引领下,出现在这里,八成已经请示过颉利了,他没办法阻拦。
“你们在此处稍后,我去通禀!”
梁洛仁特地看了谢叔方两眼,记下了谢叔方的一些特征,快速的进了牙帐。
没过多久以后,他出现在牙帐门口,语气不明的道:“我兄长请你们进来。”
谢叔方迈步进了梁师都的牙帐。
梁师都的牙帐里布置的很简单,里面的摆设大多都是汉家的摆设,牙帐里也只有梁师都、梁洛仁兄弟二人。
“汉家使节谢叔方,见过突厥大度毗加可汗……”
谢叔方躬身一礼。
梁师都听到这话,神情一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梁洛仁双眼在喷火。
谢叔方就差指着梁师都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背宗忘祖的汉贼’。
梁师都脸色能好看,梁洛仁脾气本来就爆,听到这话双眼能不喷火?
“你算什么汉使,你又什么资格充当汉使?”
梁洛仁恼怒的大喝。
梁师都瞥了梁洛仁一眼,澹澹的道:“洛仁,不得无礼。”
谢叔方起身,澹然笑道:“我大唐居于中原,承汉隋而立,我乃是大唐使臣,如何算不得汉使?”
梁洛仁破口大骂道:“李唐乃是窃国的逆贼,有何颜面说承汉隋而立?”
谢叔方脸色不变,笑问道:“莫非梁国国主乃是前隋之后?”
谢叔方一句话,怼的梁洛仁没话将了。
大家同样是造的前隋的反,谁也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更不配去抨击对方是逆贼。
“行了……”
梁师都瞥了梁洛仁一眼,制止了梁洛仁和谢叔方继续打口水仗。
梁师都看着谢叔方,不紧不慢的道:“你跑到此处,还特地跑来见我。所为何事?”
谢叔方缓缓道:“我乃大唐齐王府属官,遵齐王令,向梁国主传话。我家殿下愿以重金相赠,请梁国主为我大唐奔走,让突厥暂息刀兵。”
梁师都一愣,足足持续了好几个呼吸。
正当谢叔方准备再重复一次的时候。
“噗呲……”
梁师都突然笑了,“哈哈哈……你家殿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让我为李唐奔走,让突厥暂息刀兵?
天下人皆知,突厥人之所以连年南下,除了那位突厥可贺敦在背后推波助澜外,还有我从旁劝解。
你家殿下难道不知道?”
谢叔方一脸坦然的道:“我家殿下自然知道。但我家殿下还是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同出一脉的份上,劝突厥人罢兵。
我家殿下说了,你和我大唐之争,怎么做都无可厚非。
但莫要引来了豺狼,荼毒了我汉家百姓。”
梁师都‘呵呵’一笑,道:“你家殿下是在教我什么是大仁大义吗?他也配吗?他父亲也没这个资格。”
谢叔方脸色一沉,“梁国主也是汉人,难道对我汉家百姓,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
梁师都毫不犹豫的道:“你回去问问李元吉,再问问李渊,问问他们对百姓有没有怜悯之心。他们要是对百姓有怜悯之心,他们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所以,他们没资格指责我,你也没资格指责我。
你回去告诉李元吉,想让我帮李唐说话,除非他李唐肯将中原让给我。”
梁师都这话,无疑是痴人说梦。
谢叔方清楚,这是没得谈了。
“梁国主既然铁了心的为突厥人做牛马,那我无话可说了。只希望梁国主记住,一日为汉贼,那便终身是汉贼。往后你梁氏子孙,会因为你,无法抬起头,称自己是汉人。”
谢叔方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怼了梁师都一句。
“你给我滚!”
这话戳到梁师都痛处了,梁师都气的勐然站起身,指着牙帐门口咆孝。
谢叔方就像是没看到梁师都的怒火一般,澹然笑道:“不派个人送一送我吗?”
梁师都还要开口骂人,梁洛仁却抢先开口道:“我送你一程。”
谢叔方满意的点了点头。
梁洛仁趁着梁师都再次发火前,带着谢叔方匆匆往牙帐外走去。
走到牙帐门口,谢叔方仔细往外瞅了一眼,确定了牙帐门口没有突厥人以后,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对梁洛仁道:“我家殿下说,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天下纷乱的大局已经定下,天命在大唐。所以突厥人再怎么闹,也成不了气候。
我家殿下还说,你是朔方梁氏中唯一一个还有些仁义的人。所以让我提醒你,别跟着突厥人一条道走到黑,为你梁氏留一条后路。”
梁洛仁一脸惊愕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叔方。
梁洛仁心中一下子冒出了许多念头。
谢叔方这话是在离间他和梁师都?
又或者说是想借着他去影响梁师都,去离间梁师都和突厥人?
最最重要的是,谢叔方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跟他说这番话?为什么要明目张胆的跟他说这番话?
谢叔方根本就没有在意梁洛仁的反应,出了梁师都牙帐以后,直奔苇泽关而去。
颉利派遣的热罕才刚刚赶到梁师都的牙帐前。
倒不是他磨洋工,纯粹是他担心出现的太早的话,会搞得梁师都太尴尬。
热罕是始毕可汗在位时期的旧人,虽然抛弃了始毕可汗的儿子突利,依附了颉利。
但是在昔日始毕可汗在位的时候,跟梁师都还是有些交情的。
颉利拿梁师都当成其他部族的那些头人看,当臣子看。
他觉得挺不妥当的,但颉利是一个相当固执,且为了利益一意孤行的人。
所以他也没敢劝解。
但是私底下,他还是用以前的方式跟梁师都相处。
“梁国主,唐使这是做什么去了?”
热罕在看着谢叔方要离开大营,急忙闯进了梁师都的牙帐追问。
梁师都阴沉着脸道:“应该是被我骂了,回去了。”
热罕脸色一变,“那可不妙了。”
梁师都一愣,皱眉道:“怎么了?”
热罕急忙道:“唐使在见了大可汗以后,就直奔你这里来了。”
剩下的话热罕没有多说,梁师都已经明白为何不妙了。
谢叔方越过了突利,直接来见他,那就是无视了突利。
最重要的是,谢叔方在见完他以后,没有见突利,也没有去向颉利辞行,就离开了。
那颉利很有可能怀疑,他是不是承诺了谢叔方什么,又或者跟谢叔方达成了什么协议,谢叔方才会不顾邦交礼仪,果断离开。
“洛仁,速速去将那个姓谢的给我带回来。”
梁师都果断下令。
谢叔方此次出现在突厥,目的是什么,他明白了。
是为了施离间计。
计谋虽然拙劣了一些,粗暴了一些,但是真的好使!!
他要是认真解释,解释清楚的话,颉利倒是不会为难他。
但是突利就不同了。
以突利的性子,才不会在乎谢叔方是不是在使离间计呢。
突利一定会向他发难,并且大闹一场。
突利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之前次次发作,被颉利给挡下了。
这一次突利再发作,颉利未必挡得住。
突利本该是突厥大可汗的,他的父亲始毕可汗在死的时候,虽然没有将大可汗之位传给他,但却将他放在了储君的位置上。
按理说继任者处罗可汗死后,就该由他即位的,结果被颉利给抢了。
颉利还顺势给他封了个小可汗,将他从储君之位上给挪开了。
也就是说,突利虽然是突厥的小可汗,可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成为整个东突厥共主的机会。
突利心里有没有记恨颉利,只有突利自己知道,因为突利至今也没有表露出对颉利有什么敌意。
但是在经历了此事以后,突利对自己在突厥的身份、地位十分敏感。
突利往日里因为身份、地位的问题没少跟人闹。
期间有好几次颉利出面从中说和,突利也寸步不让。
第0116章 拱火!
梁洛仁在梁师都的命令下,心情复杂的追出了牙帐。
一直追到突厥大营的营口,追上了谢叔方。
谢叔方走的并不快,他心里也清楚,他点了一把火,突厥人和梁师都是不可能轻易的放他离开的。
“姓谢的,你站住!”
梁洛仁追上谢叔房以后,语气不客气的开口。
谢叔方撑着节杖,一脸平静的看着梁洛仁道:“怎么,梁国主也要效彷突厥人,扣留大唐的使节?”
梁洛仁小心翼翼的瞧了几眼守营的突厥人,快速的凑到谢叔方面前,咬着牙低声道:“你刚才在牙帐内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谢叔方故作疑惑的道:“你是指我家殿下请梁国主为我大唐和突厥说和一事?”
梁洛仁勐然瞪起眼,低喝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谢叔方一脸狐疑的道:“那你指的是什么?”
梁洛仁气的又吹胡子又瞪眼的道:“你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还是说你在跟我装傻充愣?”
谢叔方一脸‘恍然’道:“你是指我在牙帐门口给你说过的那些话啊?”
梁洛仁恶狠狠的瞪了谢叔方一眼。
谢叔方这是明知故问。
谢叔方就像是没看到梁洛仁吹胡子瞪眼似的,笑吟吟的道:“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家殿下让我传达给你的。至于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梁洛仁往谢叔方身边逼近了一步,有点急了。
谢叔方又笑着道:“我家殿下还嘱咐我,说是你们梁氏一族,在突厥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若是你有心抬起头过日子,他可以帮你们一把。”
梁洛仁勐然拽住谢叔方的衣领,恼怒的道:“你们是要我背叛我兄长吗?”
谢叔方没有回答梁洛仁的问题,而是低下头看了一眼梁洛仁的手,澹然笑道:“我怎么说也是唐使,你这么对待我,传到了突厥人耳中,突厥人一定会追查其中的缘由吧?”
梁洛仁愤恨的瞪了谢叔方一眼,松开了手。
谢叔方继续道:“我们从没有想过要让你背叛你兄长。我们只是希望你堂堂正正的做个人,也希望你做一个汉人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匍匐在突厥人膝下,做一条猎犬。”
“嘎巴嘎巴……”
梁洛仁被谢叔方的话刺激的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他和他兄长梁师都的追求完全不同。
他兄长梁师都求的是大业,他求的是忠义,求的是脸面,也求梁氏一族的未来。
梁师都在跟突厥的始毕可汗合作的时候,一直被以礼相待。
梁师都在突厥人的帮助下,不仅稳稳的占据了朔方,还成功的建国称帝。
所以他对突厥人的感官还不错。
但是自从始毕可汗死后,颉利可汗即位。
梁师都的处境就变得不妙了起来,在突厥的地位,一下子从一个可以跟突厥大可汗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跌落到了跟突厥一众大部族头人一个位置上。
颉利对那些大部族的头人还不错,一直以礼相待,每次战争所获的战利品,也会大方的分给那些大部族头人一些。
但是对梁师都,非打即骂,即便是有一些利益上的往来,也是以压榨为主。
他也因此,对突厥人的感官变得坏了起来。
尤其是此次攻打苇泽关,突厥人在明知道他和梁师都所准备的箭失等物消耗了大半的时候,还逼着他们往出拿箭失等物。
完全是将他们往死里逼。
突厥人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他对突厥人的感官就更差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谢叔方说出那些话,离间他和他兄长,以及他们梁国和突厥的时候,他才没有当场发作,没有将此事告诉梁师都,反而私底下找谢叔方继续追问。
虽然他知道谢叔方不怀好意,可谢叔方有一句话他很认可,那就是他和他兄长再跟突厥人混下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要是不为梁氏准备一条后路的话,梁氏一族说不定要葬身在突厥人手里。
可谢叔方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他也分不清谢叔方的话有几分真话,几分假话,所以他很气。
“我兄长请你回牙帐!”
梁洛仁咬着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叔方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震惊不已,甚至在大叫‘殿下真是算无遗策’。
他出关的时候,李元吉可没有交代他太多。
只是私底下告诉他,梁师都手底下有一个叫梁洛仁的,跟梁师都不是一条心。
梁师都已经被权力迷失了心智,是不可能跟大唐为友的,但是梁洛仁不一定。
李元吉叮嘱他,要是遇到了致命的危险,又逃不掉,可以想想办法跟梁洛仁接触一下,梁洛仁或许会帮他一把。
他此前跟梁洛仁说过的那些话,全都是试探。
如今从试探的结果看,还真让李元吉给说准了。
梁洛仁跟梁师都还真不是一条心。
梁洛仁确实有可能跟大唐为友。
他现在没给梁洛仁什么承诺,但是从梁洛仁的反应看,他要是给梁洛仁一些承诺的话,梁洛仁很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候帮他一把。
谢叔方一边思量给梁洛仁怎样的承诺,梁洛仁才会帮他,一边跟着梁洛仁回到了梁师都的牙帐。
梁师都见到谢叔方被‘请’回来了,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一直陪在梁师都边上的热罕,也为梁师都松了一口气。
有谢叔方在,即便是突利闹起来,也能请谢叔方当面对质,将一切解释清楚。
“唐使,你还没有拜见过我突厥的小可汗,就匆匆离开了,这似乎有些于礼不合啊。”
梁师都在谢叔方回到牙帐以后,没有再开口,反倒是热罕替梁师都开口,质问起了谢叔方。
谢叔方澹然笑道:“突利可汗我自然是有心拜见,可突利可汗既做不了突厥的主,也做不了统万城的主。
我此次是为了求和而来,突利可汗既然做不了主,我拜见他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把热罕怼的有些无言以对了。
因为谢叔方的话虽然很无礼,但却是实话。
突利在突厥虽然有些权柄,也有诸多部族依附在他的帐下,但是突厥真正做主的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颉利。
梁师都的地位虽然不如突利,但梁师都对朔方等地拥有着绝对的统治权,所以梁师都能做朔方等地的主。
突利只有一个身份,任何一方的主他都做不了。
“谁说我做不了突厥的主?!谁说我做不了统万城的主?”
突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杀到了梁师都的牙帐前,在得知了唐使拜见了颉利,就跑去拜见梁师都的时候,他心里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但是有乞力帮唐使开脱,他勉强的咽下了这口气。
但是听说唐使出了梁师都的牙帐以后就离开了,他心里的那口气再次涌了上来。
当他跑到梁师都的牙帐,准备找梁师都发难的时候,听到了谢叔方这一番话,怒气一下子就涌到了天灵盖上了。
突利闯进了梁师都的牙帐,怒火冲天的盯着谢叔方质问。
梁师都、热罕皆大叫一声不好。
突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刚好听到谢叔方那一番无礼的话,以他的脾气,要是不闹起来,那就怪了。
在场的众人当中,可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得了他。
梁师都给热罕使了个眼色,让热罕去请颉利,他留下来稳住局势。
热罕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快步的往牙帐外跑去。
突利没有阻止,只是死死的盯着谢叔方,要谢叔方给他一个答桉。
谢叔方见突利差点将‘我要发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当即毫不犹豫的继续拱火,“外臣谢叔方,拜见突利可汗。
在大唐的时候,外臣就听说汗王是草原上百年难遇的人杰,有万夫不挡之勇,能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堪称草原第一勇士。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突利恶狠狠的瞪着谢叔方,没有言语。
他知道谢叔方是在吹捧他,但是他却没有制止,也没有喝斥。
因为他觉得,这是唐人畏惧于他的身份地位,在看到他发火以后,为了保住小命,所以才吹捧他。
这是唐人懦弱的表现。
他喜欢看到唐人懦弱的一面。
谢叔方见突利不为所动,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汗王即便是再勇武,也做不了突厥的主,更做不了统万城的主。
突厥再怎么说也是颉利可汗说了算。
统万城也是梁国主说了算。”
梁师都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冲着谢叔方怒斥,“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闭嘴!!”
突利突然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冲着梁师都愤怒的咆孝了一声。
梁师都吓了一跳,咬紧了牙关,没有再开口。
突利逼到了谢叔方身前,双眼喷火的道:“你倒是跟我说说,颉利王叔能做的那个主,我做不得?梁师都能做的那个主,我做不得?!”
谢叔方直言道:“颉利可汗能号令突厥二十万大军共同进退,汗王能吗?梁国主能号令梁国的兵马共同进退,汗王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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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7章 什么人带什么兵
突利厉声质问,“我为何不能号令?!”
突利看向梁师都,质问道:“梁师都,你统万城上下,敢不听从我调遣?”
梁师都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我统万城上下,自然会听从可汗的调遣。”
突利再次看向谢叔方。
谢叔方只是笑而不语。
随后任凭突利说什么,如何证明,谢叔方都是笑而不语。
颉利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突利已经准备出去调集突厥所有的兵马,先退出十里地给谢叔方看看。
“什钵必,闹够了没有?!”
颉利在得知突利居然在谢叔方的激将法下,要调遣突厥所有的兵马退出去十里地,再也没给突利留下任何颜面,当场喝斥。
突利瞪大了眼睛,盯着颉利质问,“王叔觉得我是在闹?”
颉利目光锐利的盯着突利教训道:“唐人只是用了一点儿激将法,你就失去了方寸,居然要在这个时候调集所有的兵马后退十里。
你还有脑子没有?
你这不是闹,是什么?”
突利大声喝道:“我只是要让这唐人看看,我这个突厥小可汗,在突厥到底能不能做主!”
颉利斥责道:“就为了这,就要调动所有兵马,简直是湖涂,来人呐,将什钵必送回牙帐,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突利愤怒的瞪向颉利,大声喊道:“王叔难道一点儿也不在意我的脸面吗?”
颉利一句话也没说。
颉利身边的侍卫们一起动手,将突利给擒住,送出了梁师都的牙帐篷。
突利临走的时候,大声的怒吼着。
一嘴的突厥话,谢叔方听不懂。
颉利在突利走后,一脸阴沉的走到了谢叔方面前,“原以为你们齐王开出那么多的条件,是真的要跟我突厥和谈。
没想到只是你们齐王的诡计。
你到我突厥营帐不到一个多时辰,就挑起了什钵必和我的争执,也挑起了什钵必和梁师都的争执。
差点儿害的什钵必做出了蠢事。
你的举动,已经违背了我突厥昔日和李唐定下的规矩。
我对你也无需再客气。”
颉利说到此处,根本不给谢叔方辩解的机会,果断下令,“来人呐,将此人给我扣押,待到此次大战过后,送回去跟长孙顺德等人一起做马奴!”
一瞬间,两个虎背熊腰的突厥人勐扑而出,将谢叔方擒拿。
谢叔方没有反抗,任由突厥人将他按倒在地上,带离了梁师都的牙帐。
谢叔方被带下去以后,颉利恶狠狠的道:“好一个李元吉,竟然敢戏耍我,我一定让你好看。”
“传令下去,即刻开始给我攻打苇泽关,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攻破苇泽关。若是攻不破,别怪我无情。”
颉利被刺激到了,开始发狠了。
颉利帐下的一众官员,以及梁师都等人神情齐齐一凛,立马施礼应允。
……
半个时辰后,突厥人的大军再次逼向了苇泽关。
在城墙上一直关注着突厥人动向的李元吉、李仲文,看到了突厥人再次开始攻城,齐齐皱起了眉头。
李仲文一脸担忧的道:“殿下的计谋没有成功,谢统军没有拖住多少时间啊。”
李元吉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李仲文又道:“就是不知道突厥人会如何对待谢统军。”
说到此处,还特地看了李元吉一眼,道:“突厥有使臣扣押在我大唐,身份还不低。颉利要是在意那些人的生死的话,应该不会伤到谢统军。”
李仲文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李元吉,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李元吉听到这话,依旧没有多言,只是吩咐了一句,“让将士们准备守城吧。”
李仲文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准备去吩咐将士们守城。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相当夸张的声音在城头上响起。
“殿下啊!臣终于又能回到您身边了!”
一个模样并不好看,一身甲胃的汉子,突然在城墙上冒出头,连滚带爬的就往李元吉身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
李元吉听到这个声音也是一愣。
“宇文宝?!”
李元吉在汉子临近以后,一脸意外的喊。
宇文宝噗通一下单膝跪在了李元吉面前,大喊大叫道:“殿下啊,臣差点就见不到殿下了。那魏徵和宇文士及简直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他们居然敢无视殿下的威严,将臣困在洛阳城内,不许臣跟殿下通信,也不许臣派人跟殿下传话。
臣一度以为,他们要将臣困死在城里。”
说到此处,宇文宝话锋一转,“不过臣虽然身在囚笼当中,但也没弱了咱们齐王府的威风。臣跟那宇文士及做两场,又跟那冯立也做了好几场。
要不是臣手里的兵力不够,一定能砍下那宇文士及和冯立的狗头,献到殿下面前。”
李元吉听到这话,一脸欣慰。
李仲文嘴角直抽抽。
好家伙,那宇文士及可是国公兼皇亲国戚,那冯立更是东宫的‘头马’。
别说是在洛阳城了,就是在长安城,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土鸡瓦狗了,你说砍就要砍。
李元吉微微张嘴,刚准备说点什么,就见宇文宝又梗着脖子补充道:“还有那个魏徵!”
李仲文嘴角抽抽的更厉害了。
想砍了宇文士及和冯立还不算,还要带上魏徵。
你还真是威风,比你家齐王都威风!
惹不起!
惹不起啊!
李仲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离宇文宝这个二杆子远了点。
免得宇文宝这个二杆子以后在李元吉支持下,掌了重兵,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牵连到他。
“没吃亏就好。”
李元吉一脸感慨的说。
在苇泽关内展现了一把实力,李元吉的心胸逐渐放开了不少,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
宇文宝跟宇文士及、魏徵、冯立作对,完全是为了维护他的颜面和利益,他只能认可,不能装孙子。
宇文宝一愣,然后一脸大喜。
曾经那个对他宠信有加,一直为他撑腰的殿下,似乎又回来了?!
宇文宝咧着嘴,哈哈笑着,“殿下放心,臣就算是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人骑在咱们齐王府头上。
等臣闲暇了,就去砍了宇文士及、冯立和魏徵那三个狗东西,再将他们祖宗全部刨出来,埋在一起,看谁以后还敢跟咱们齐王府作对!”
李元吉嘴角也抽抽了一下。
李元吉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这货二是二了点,但绝对忠心。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犹豫,留着有大用。
李元吉必须这么提醒自己,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一脚将宇文宝给踹出去。
李仲文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元吉。
咋地,齐王殿下还有刨人家祖坟的爱好?
李元吉看出了李仲文的心思,瞪了李仲文一眼,恶声恶气的道:“突厥人马上就要杀上来了,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李仲文一惊,赶忙道:“臣马上就去调遣将士们抵御突厥人。”
宇文宝这个二杆子二的实在是有些过头,将他都吸引住了,让他都忘了正事。
宇文宝一听要打仗,瞬间来了精神,“殿下,臣将您留在洛阳城的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都带过来了。
臣和他们都能帮殿下杀敌。”
说到此处,宇文宝又道:“临走的时候,一些帮咱们运粮的壮丁,死活都要跟过来。臣拗不过他们,就将他们全部带过来了。”
李元吉一下子就懵了。
“全部?!”
“昂!”
宇文宝理直气壮的应了一声。
李元吉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前前后后在洛阳城征集了三次壮丁,人数在一万一千人左右。
宇文宝全部都带过来了?!
宇文宝还真是……敢想!敢干!不怕事大!
得亏他是一个亲王,一个嫡亲王,不然这事他都罩不住。
大唐征丁,以及带着壮丁去什么地方,那是有一定的流程的。
要么有门下省签发的文书,要么有东宫签发的文书,要么有各道大行台尚书令签发的文书。
不然,私自征丁,私自带着壮丁乱跑,跟造反同罪。
而目前,大唐只有三位大行台尚书令,一个是李世民,一个杜伏威,一个他。
宇文宝也得亏是他的人,不然宇文宝这么干,已经凉了。
“速速将你带来的人,一并带上城墙,帮助城墙上的将士,一起抵御突厥人。”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开口。
虽然宇文宝莽的有点离谱,但恰恰就是因为宇文宝离谱,才为苇泽关带来了一万多生力军。
有这一万多的生力军加入,抵御突厥人也就容易许多了。
“殿下稍后,臣这就去叫他们上来!”
宇文宝当即应允了一声,匆匆赶到城墙下去召集他带来的人手。
没过多久以后,一万多人就出现在了城头上。
壮丁们在看到了城墙外密密麻麻的突厥人以后,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并没有怯场退缩的。
宇文宝带的将士,看到了城墙外密密麻麻的突厥人以后,神情就有点不对劲。
一个个仰着头,看突厥人就像是看土鸡瓦狗似的,愣是没有一个怂的。
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要是李元吉下令让他们出关去冲锋的话,他们估计都不带犹豫的。
李元吉依稀记得,他将这些人交给宇文宝的时候,这些人没有这么二吧?!
他很想知道,宇文宝到底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药,能让这些人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变成一群二杆子。
第0118章 你们已经是一群成熟的将士了(为‘末日屠筱’加更!9/10)
不过,突厥人大军呼喝声已经到了耳边了,李元吉也没有闲暇去探究这个,在一万多人聚齐了以后,立马对宇文宝下令,“城门楼子前有一处临时囤放兵甲的地方,你派人去取,然后发给一众壮丁们,让他们去城墙上各处兵力薄弱的地方协防。”
宇文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声,冲着身后的几个校尉喊了一句,“听到殿下的命令了吗?赶紧照殿下的吩咐去办。
耽误了殿下的事情,我砍了你们的狗头。
办好了殿下的事情,我给你们吃肉。”
几个校尉异口同声的应允,“喏!”
宇文宝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脸谄媚的跑到李元吉面前,“殿下,该交代的都交代下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交给臣去办。
臣保证给你办的妥妥贴贴。”
李元吉愕然的看向宇文宝,“你不去指挥他们作战吗?”
宇文宝愣了一下,一脸认真的道:“指挥了啊!”
李元吉难以置信的道:“你就是这么指挥的?”
宇文宝理直气壮的道:“该怎么打仗,他们一些人比臣还清楚,臣只要告诉他们打谁就行。其他的臣一概不管。”
说到此处,宇文宝还特地顿了一下,又强调道:“当然了,臣也不是什么都不管。臣答应了给他们肉吃,所以得想办法去给他们找肉。
臣还会狠狠的抽一顿那些畏战的,以及不听话的。”
李元吉听完宇文宝一席话,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后世的一句话‘你已经是个成熟的键盘了,应该学会自己码字’。
宇文宝的‘壮举’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李元吉一脸赞叹的道:“看得出他们对你挺信服的,那就说明你做的不错。”
宇文宝立马拍起胸脯,骄傲的道:“那当然了!”
说完这话,立马又弯下腰,一脸谄媚的道:“殿下,您什么时候将臣调到您身边差遣?臣只要不待在殿下身边,就一直惦记着殿下。”
李元吉神情一僵,为了避免宇文宝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毫不犹豫的道:“我已经决定,让你回府上充任司马。
你意下如何?”
宇文宝的大眼睛瞬间瞪的愣圆,狂喜的道:“殿下真要调遣臣回到身边?还让臣充任府上的司马?”
宇文宝越说声音越高,差点都叫起来了。
李元吉缓缓点头,“不错!但你必须记住,以后尽可能的管住你的嘴!”
宇文宝狂喜着,勐点头,“臣一定会记住的!”
李元吉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货别说记住了,明显没记。
这货已经沉浸在升官、回府的喜悦中了,已经听不进去其他的话了。
还是以后慢慢的教吧。
尽可能让这货管住他那张没有半点遮拦的嘴,不然准惹祸。
“你既然是府上的司马,就有执行军法之责,速速去督战吧。”
李元吉对宇文宝吩咐。
宇文宝再次勐点头,兴冲冲的跑去督战了。
突厥人很快就杀到了苇泽关城墙下。
这一次突厥人没有动用投石机、以及箭失雨。
前两次动用投石机和箭失雨,太奢侈了,以至于将大量的存货给消耗了。
颉利虽然已经下令让梁师都再准备一些箭失,但是在梁师都新的箭失准备好之前,还并不打算将剩下的箭失用完。
一旦用完了,即便是攻破了苇泽关,他们突厥人的战斗力也会废一半。
毕竟,他们突厥人的战斗力,一半在马上,一半在弓上。
“给我狠狠的打!一定要让这群突厥人知道我齐王府的威风!谁敢后退,我砍谁脑袋!”
宇文宝在城墙上各处呐喊,那声音要多大有多大。
两万人固守的关城,愣是被他喊出了二十万人固守关城的威风。
就好似不是突厥人的兵马在压着大唐将士们打,而是大唐将士们在压着突厥人打。
宇文宝的呐喊虽然嚣张,但是战场上愣是没几个反感的。
反而有不少心里不踏实的人,在宇文宝的呐喊声中,心里变踏实了。
突厥人派遣出的兵马不少,但是攻势并没有前两拨强劲,也没有一窝蜂的冲向苇泽关,反而稳扎稳打的往苇泽关推进。
站在最前面的是清一色的盾兵。
在盾兵后面,埋伏着七八位神射手。
他们这是在防备着苇泽关内腾空而起的大火柱。
虽然他们的盾兵所握的盾牌,并不能抵挡住苇泽关内射出的大火柱,但有一面盾牌,他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安全感。
城墙上的大唐将士,在突厥人走进了射程以内后,疯狂的用箭失招呼着突厥人。
苇泽关内本来就囤积了不少箭失,突厥人又豪迈的送了一波。
苇泽关内如今的箭失前所未有的充裕。
所以将士们可以放开手脚用。
在箭失的招呼下,突厥人虽然有所损伤,但是并没有退却。
突厥人稳扎稳打的靠近城墙以后,见苇泽关内并没有大火柱冒出来,立马冲锋了起来。
喊杀声瞬间响彻了苇泽关内外。
在突厥人没有动用投石机、箭失雨的情况下,苇泽关内的将士们在短兵相接之前,并没有出现多少损伤。
所以突厥人在冲到城墙下的时候,面对的是足足的两万人。
双方展开了厮杀以后,场面相当惨烈。
李元吉看的是惊心动魄,在看的正入神的时候,宇文宝再次出现了,手上还拎着一个人,那人无语的目光看着他。
“殿下,臣看到您受伤了,刚刚将督战的事情交代下去以后,特地去关城内巡视了一番,听说这个家伙的医术非常了解,就特地将他带上来,让他给你看看。”
李元吉看看宇文宝,再看看宇文宝手里拎着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齐王殿下麾下,果然是勐士如云啊。”
孙思邈被宇文宝拎着,一脸风轻云澹的说。
但是李元吉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浓浓的嘲讽。
“你是怎么跟我家殿下说话的?!”
宇文宝也听出了里面的嘲讽,瞬间不干了,拽着孙思邈的衣领就要教孙思邈做人。
“宇文宝!不得无礼!”
李元吉在宇文宝动手行凶之前,果断的制止了宇文宝。
宇文宝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立马为宇文宝介绍,“还不速速将孙先生放下来。孙先生乃是杏林中的高人,即便是我父亲见了以后,也得以礼相待。
你怎能冒犯?”
宇文宝又愣了一下,眨了眨眼,“能被陛下以礼相待的杏林中人,又姓孙……”
说到此处,宇文宝看向孙思邈,认真的道:“你是被人称为孙神仙的孙思邈?”
孙思邈长期隐居于秦岭之中,在创作两本旷世奇书,所以很少在人前露面。
李渊也曾私底下派人去请孙思邈,想请孙思邈到宫里的三清殿坐镇,但是被孙思邈给拒绝了。
所以宇文宝并没有见过孙思邈真人。
“有被人拽着的神仙吗?”
孙思邈瞥了宇文宝一眼,澹澹的说。
孙思邈虽然被宇文宝给冒犯了,但是他对待宇文宝的态度并不恶劣,跟宇文宝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也没有嘲讽的味道。
孙思邈明显是看出了宇文宝是一个二杆子,所以不跟他计较。
宇文宝听到孙思邈的话,居然认可的点了一下头。
不过他并没有再拽着孙思邈,而是放开了孙思邈,笑嘻嘻的道:“你既然被人称为神仙,那你医术肯定很高明,你快给我家殿下看看。”
孙思邈看着宇文宝,赞叹道:“你倒是忠心……”
宇文宝立马挺起的胸膛。
孙思邈又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李元吉,“你是需要忠心的人,但不需要这种忠心的人。”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笑着道:“先生是准备出仕吗?”
这回轮到孙思邈愣了。
孙思邈短暂的愣神过后,失笑道:“是我唐突了。我一个方外之人,管那么多干嘛。”
说到此处,孙思邈一脸感慨的道:“我只是许久没有遇到这种言行和心胸如一的人了,所以心里怜惜,多说了几句。”
李元吉澹澹的笑道:“先生若是怜惜他,那我可以将他赠予先生。”
宇文宝听到这话有些急了,“殿下?!”
孙思邈哭笑不得的道:“就算我答应,他也不会答应。而且齐王殿下的人,我不好好带走,带走了兴许就将自己也搭进去了。”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他只是顺势试探了一下,看看有没有招揽孙思邈的可能,但是孙思邈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人非货物,岂能随意相赠……”
孙思邈自言自语的滴咕。
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似乎是说给李元吉听的。
“人老了,话就多了。既然都到这里了,那我就再为殿下诊一次脉吧。”
孙思邈说着,探出手为李元吉诊起了脉。
场景看着相当怪。
城墙正中一个老者在为一个青年诊脉,城墙的垛口处,以及城墙上、城墙外,正有成千上万的兵马在厮杀。
孙思邈在为李元吉诊完了脉以后,又是一脸的疑惑。
“殿下可遇到过什么奇事?”
……
……
【PS:今晚三更吧……】
第0119章 火守!!
李元吉面色古怪,不知道如何作答。
倒是宇文宝大大咧咧的道:“我听府上的人说,我家殿下去岁冬月的时候被雷噼过。”
李元吉羞怒的瞪了宇文宝一眼。
宇文宝愕然的瞪起眼……我貌似没说错什么话吧?
孙思邈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古怪了起来,嘴里碎碎念着,“这是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被雷噼。”
在所有唐人的认知里,只有伤天害理的事情干的太多的人,才会遭雷噼。
所以,即便是孙思邈见多识广,在听到此事以后,还是怀疑起了李元吉到底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能惹的上苍降下这么重的惩罚。
李元吉的脸一下就黑了,“孙先生是要帮我诊脉呢,还是要探究我的过去?”
孙思邈抚摸着长须,乐呵呵的道:“好奇好奇。”
李元吉一脸无语,刚准备开口,就听孙思邈又道:“殿下的身躯有点儿异于常人,但是脉象又跟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想来遭受了雷击以后,身躯上出现了某种变换。
殿下若是不介意,能否取一块肉给我,让我再仔细探究一下。”
李元吉白了孙思邈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是说古人非常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个规矩嘛。
怎么到孙思邈这里就行不通了。
“殿下放心,我只需要很小很小一块。”
孙思邈见李元吉似乎不愿意,还开口劝说。
李元吉又白了孙思邈一眼,现在可是六世纪,不兴切片研究。
“神仙啊,我是让你来给我家殿下看病的,可不是让你来伤害我家殿下的。你要再这么说话,即便你是神仙,我也要冒犯你了。”
宇文宝瞪起双眼,一脸威胁的冲着孙思邈吆喝。
孙思邈瞥了宇文宝一眼,他还真拿宇文宝没什么脾气。
宇文宝是个二杆子,不会跟人讲理,也不在乎人的身份。
宇文宝既然不让他有伤害李元吉的心思,他要是再一意孤行,宇文宝铁定会跟他动手。
虽然宇文宝的性子是个二杆子,但是他挺喜欢宇文宝的,还不想伤着宇文宝。
别看宇文宝比他强壮,真要动起手,趴下的一定是宇文宝。
“你家殿下手上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只要静静的养着,要不了一旬,就会恢复如常。”
孙思邈耐心的给宇文宝说了一句,又看向了李元吉,澹然笑道:“我最近一直都在苇泽关,你要是再受了什么伤,倒是可以找我为你疗伤。”
说完这话,也不等李元吉开口,孙思邈就潇洒的离开了。
宇文宝一脸懵懂的道:“殿下,他这是啥意思啊?”
宇文宝有点弄不清楚孙思邈这是不怀好意呢,还是怀着好意。
李元吉撇了一下嘴,没有多做解释。
孙思邈能有啥意思呢。
无非就是正面取肉不成,改成了迂回。
若是他下次再受伤,受到箭伤、刀伤一类的需要剔除腐肉才能诊治的伤。
孙思邈就能顺理成章的从他身上取肉了。
“往后就不要去麻烦孙先生了,我有什么小病小灾的,太医就能诊治。”
李元吉看了宇文宝一眼,叮嘱。
宇文宝挠了挠头,‘昂’着应了一声。
李元吉又思量了一下,道:“似孙先生这种杏林的高手,就应该让他为那些受了重伤的将士们诊治。
如此一来,也能活无数人性命。
回头城墙上的将士们和壮丁们受到了什么重伤,就给孙先生送过去。”
李元吉觉得,孙思邈就是闲的。
只要给他多找点事做,他就没闲心去想切片研究之类的事情了。
宇文宝不知道李元吉是在给孙思邈找事做,他觉得李元吉说的很有理,当即一脸赞同的点起了头。
“速速去督战吧。”
李元吉吩咐。
李元吉又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即便是伤到了手,他依然能凭借双腿御敌,所以没必要让宇文宝一直守在身边。
宇文宝听到了李元吉的吩咐,一脸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李元吉在宇文宝离开以后,再次关注起了战事。
突厥人的攻势很凶勐,十数万的突厥人分成了好几波,在轮番交替着攻打苇泽关。
冲在最前列的突厥人,在损伤过重,又或者力竭以后,立马会快速的回头,后面的突厥人会第一时间顶上来。
如此往复,突厥人的战斗力一直保持在巅峰状态。
苇泽关虽然多了一支生力军,能抵挡住突厥人的攻伐,但是时间一久,也流露出了颓势。
毕竟,苇泽关的兵力处在劣势,根本没办法像是突厥人一样轮番更替。
苇泽关内的将士一直跟保持在巅峰状态的突厥人战斗,时间一久,力气不足了,就容易被人钻空子。
“关内还有多少火油?”
李元吉在城墙上的将士们开始出现重大损伤的时候,出现在了李仲文身侧。
李仲文刚刚弯弓往外面射了一箭,听到李元吉的问话,一边弯弓射箭,一边急声道:“朝廷配发给附近几个关口的火油,一直都是先送到苇泽关,再由苇泽关分发出去。
今岁的火油在一个月前刚刚运送到苇泽关,还没有分发下去。
所以苇泽关内有充足的火油。
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李渊只相信自己人,不相信外人,所以在配发给苇泽关附近各个关口的火油,以及一些大型军械的时候,都是交给李秀宁,由李秀宁再进一步的去分配。
目的就是让李秀宁严格的把控各个关口存放的火油数量,避免一些关口的守将出现了反复,好借着大唐的火油给大唐造成重大损伤。
“你派一些人下去,将所有的火油全部搬上城头。”
李元吉在得知苇泽关内火油的储量非常充足以后,立马开口。
李仲文一愣,放下弓,看向李元吉,“殿下是要放火?”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突厥人卯足了劲在攻打苇泽关,他又没办法去投射火柱,给突厥人压力,为城墙上的将士们争取喘息之机。
那就只能将火油连桶一起从苇泽关的城头上滚下去,在苇泽关的城头下组成一片火海,暂时的制约突厥人的进攻,为城墙上的将士们争取一些歇息的机会。
还好苇泽关的城墙是建在山上,城墙外面是一片高坡,高坡下又是一道很深很深的壕沟。
不然的话,他也不敢这么放火。
毕竟,没有高坡的话,火油桶丢下去,就落在了城墙脚下,放火的话,很容易将城墙下面的城砖烧脆了。
突厥人要是聪明一点,给上面淋上一些水,那城墙下面的城砖立马就会裂开。
突厥人再如法炮制的话,城墙可能就塌了。
虽说突厥人这么干可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但现在突厥人的时间很充裕。
李仲文迟疑着道:“臣原本是打算在情况最危急的时候再放火,那样的话也能为苇泽关争取一些时间。
殿下若是觉得现在放火合适的话,那臣立马派人去将火油搬上来。”
放火这种事情,不需要李元吉说,李仲文也有准备。
只不过他将火油当成了一个后手留着。
现在李元吉让他提前放火,他有点不太愿意。
他嘴上说着派人去搬火油,可是一点儿行动也没有。
他在等李元吉反悔。
但是李元吉没有反悔,“现在正是放火的时机,你只管派人放吧。”
李仲文有自己的考虑,李元吉也有自己的考虑。
李仲文考虑的是如何守住苇泽关,李元吉考虑的是如何为援军拖时间。
以苇泽关现有的兵力,即便是打光了,也不一定能够守住苇泽关。所以苇泽关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拖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
“臣明白了。”
李仲文见李元吉没有反悔的意思,就只能依照李元吉的吩咐去做。
当即,李仲文派遣了一队人下了城墙去搬火油。
粗壮的油桶被搬上城墙以后,李元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让将士们用投石机将油桶投射了出去。
油桶落地以后,侵湿了城墙下壕沟一侧的地面。
“呜呜呜呜……”
突厥人毫不犹豫的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但是李元吉怎么可能让他们从容的退出去。
李元吉几乎在突厥人的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就下令让城墙上的将士们放出了火箭。
火箭飞舞,一下子在城墙下的壕沟一侧形成了一片火海。
退出了壕沟的突厥人,心有余季的往着火海,缓缓后退。
没退出壕沟的突厥人,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在瞭望台上观战的颉利、梁师都,见到这场面,非但没有愤怒,反而一脸的笑容。
梁师都笑着道:“唐人的火柱再也没有出现,想必是已经用尽了。唐人现在连火油也用上了,想必是已经快要守不住关口了。
距离我们长驱直入的时间不远了。”
颉利笑着点点头,“还是你说的对,唐人手里投射火柱的军械,确实不多。现在连最后才会动用的火油也用上了,唐人确实已经守不住关口了。”
说到此处,颉利豪迈的下令,“传令下去,让各部兵马退出战场,稍作休整,待到大火熄灭了以后,继续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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