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8章 十八位小美人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刘俊,拔腿就走。
刘俊一个劲的追在身后高喊,“殿下!殿下!”
可李元吉直到离开太极殿殿前,也没有回头。
刘俊小跑着追了许久,也没有留下李元吉,只能遗憾的放弃,回过身返回了太极殿向李渊禀告。
李元吉离开太极殿,赶回武德殿。
进入武德殿正殿的时候,就看到杨妙言正怀抱着李承业,给府上的一众莺莺燕燕分发赏赐。
虽然昨夜的时候已经给过一次赏赐了,可那是面对全府的。
府上莺莺燕燕的身份,终究是跟府上的仆婢和属官不同,所以可以多拿一份赏赐。
不过,这个赏赐也不是白拿的。
她们得在大年初一的这一天,赶到杨妙言面前拜见杨妙言,聆听一番杨妙言在新的一年里给她们的训示,才能多拿一份赏赐。
这件事是可以选择的,并没有强制性的要求一定要来。
不过,府上的莺莺燕燕没有一个敢携带的。
因为她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跟杨妙言扳手腕。
也承担不起得罪杨妙言的后果。
“阿郎,您怎么回来了?”
杨妙言看到李元吉,顺手将怀里的李承业递给了身旁的王阮,起身上前问。
脸上带着一丝狐疑,以及不解。
李元吉没有多做解释,果断的吩咐道:“通知府上的人,收拾东西,我们回九龙潭山。”
杨妙言错愕的睁大眼,“阿郎,这才正月初一啊。”
为时还尚早呢。
殿内的莺莺燕燕们也一脸的错愕。
李元吉瞥着杨妙言,没好气的道:“你还想不想要孩子?”
杨妙言一愣。
一众莺莺燕燕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些人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李元吉继续道:“我们不回九龙潭山,如何安心的要孩子?”
当着自己一众女人的面,李元吉也不用难为情,有什么可以说什么。
杨妙言又惊喜又忐忑的道:“可是今天才正月初一,我们就这么走了,父亲会不会怪罪。”
杨妙言虽然很想要孩子,可杨妙言也知道宫里的规矩。
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引来李渊的斥责。
她纵然急,但也不急于一时。
“就是父亲让我们滚回九龙潭山去的。”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
杨妙言又是一愣,片刻后,乐了,“阿郎又惹怒父亲了?”
李元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是我惹怒他吗?是他自己不争气。”
杨妙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话题她不敢跟着一起讨论,也不好追着刨根问底,只能捂着嘴娇笑了起来。
李元吉瞪了杨妙言一眼,凶神恶煞的喊,“笑什么笑,不许笑。”
杨妙言更乐了,但却强忍着没笑出声,点着头附和道:“好好好,我不笑了。”
说完这话,也不用李元吉再吩咐,立马对殿内的莺莺燕燕们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阿郎的话吗?快去收拾东西。”
一众莺莺燕燕们赶忙点头附和,退出了武德殿正殿去收拾东西。
杨妙言又跟王阮和贴身女官吩咐了几句。
待到王阮抱着李承业,贴身女官带着侍婢、宦官们离开了武德殿正殿以后,才凑到李元吉身边,疑问道:“阿郎,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元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此前在太极殿内发生过的一切讲给了杨妙言。
杨妙言听完以后,哭笑不得,“父亲一直都是这般,二哥亦是如此。你以往不是不在意此事吗?怎么这一次就动怒了?”
在杨妙言看来,李渊和李世民贪图美色,根本就不是个事。
毕竟,李渊和李世民有广开后宫的资格,贪图一点美色,也很寻常。
要是不贪图美色,那才有问题呢。
“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就是看不过他们这种当众调戏人家藩属使臣的行为。”
李元吉义正言辞的高喝。
在这件事上,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他可以大声说话。
杨妙言眼睛一眨一眨的,笑吟吟的道:“我总觉得阿郎是不想待在宫里,所以才借题发挥的。”
李元吉心头一跳,强忍着错愕的看向杨妙言的冲动,在心中腹诽。
杨妙言变聪明了啊?!
不对,杨妙言本来就聪明。
只是以前心思没放在这种事情上。
如今放在这种事情上了,立马通过表象看到了本质。
“你胡说什么呢?”
李元吉也不慌,板起脸喝斥。
杨妙言笑容灿烂的道:“那就是我猜错了。”
李元吉不满的哼了一声。
杨妙言也识趣的闭上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微微躬了躬身以后,就出去盯着府上的人收拾东西了。
……
这一收拾,就是大半天。
一直到了晌午的时候,一切才收拾妥当。
李元吉骑着宝马良驹,怀抱着大呼小叫的李絮,率先出了武德殿。
一出门就碰见了李渊身边随行的宦官。
宦官背后还站着十几个娇小可人的小美人。
“臣参见殿下。”
宦官看到李元吉,立马躬身施礼。
一众小美人们也赶往弯下腰。
不等李元吉搭话,就听宦官又道:“大家口谕,让臣依照着殿下吩咐行事。臣依照殿下吩咐,将人给殿下带过来了,一共一十八位,一位也不少。”
“什么人?”
杨妙言在这个时候也坐着马车出来了,听到有人说话,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询问。
看到了宦官身后那十八个娇俏可人的小美人以后,心里莫名的一跳。
宦官赶忙冲杨妙言施礼回话,“回元妃殿下,是殿下点名要的人。”
杨妙言心里没由来的一酸,但脸上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是阿郎点名要的人,那就留下吧。”
宦官赶忙应允一声,退到一侧。
杨妙言瞥了坐在马背上的李元吉一眼,意味深长的吩咐身边的女官,“你去带带她们,照顾好我的这些妹妹们。”
女官应允。
李元吉嘴角直抽抽。
杨妙言在说‘妹妹们’的时候,咬的极重,明显是在给他递话。
但他不想听。
“驾!”
李元吉轻轻用脚磕了一下马肚子,一马当先的往宫外赶去。
杨妙言先是气的瞪了一下眼,随后又一脸好笑的吩咐道:“给我追上去。”
驾车的健妇瓮声瓮气的应允着,快速的驾着马车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了长乐门,终于追上了。
按理来说,马车是追不上马匹的。
但李元吉被一个牛皮糖给缠住了,掏着耳朵听了一大堆絮絮叨叨,才脱身。
“阿郎跟尹监门说什么呢?”
杨妙言一直等到李元吉和尹阿鼠说完话,才吩咐着健妇驾着马车凑上前,笑吟吟的问。
李元吉扯谎道:“没说什么。”
杨妙言笑问,“阿郎此前在殿内说,看不惯父亲和二郎贪图美色,怎么到阿郎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呢?”
李元吉知道逃不过这一劫,也没有再跑,只是拽着马缰绳,翻着白眼道:“我没有贪图她们的美色,我只是想气一气父亲和二哥,让他们看得到,却吃不着。”
杨妙言点了点头,又道:“那阿郎就吃得着了?”
李元吉脸一黑。
杨妙言又笑吟吟的问道:“一次十八位,阿郎你吃得消吗?”
李元吉恼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杨妙言咯咯咯的捂着嘴笑了。
李元吉气哼哼的磕了磕马肚子,再次纵马驰骋了出去。
杨妙言则笑着吩咐身边的女官,“从那几个姑娘当中挑选一个干净的,晚上送到阿郎房里去。”
女官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殿下说的应该是真话。”
杨妙言点着头笑道:“我知道。”
女官愕然的道:“那您还……”
杨妙言澹然笑道:“阿郎都把人要过来了,要是没一个进阿郎房里,别人还以为我杨妙言是妒妇呢。”
女官犹豫道:“可是那几个姑娘是新罗人,新罗女子惯会伺候人。”
杨妙言错愕的看向女官,忍不住道:“那又怎样?左右也不过是个孺人而已,她还能取代我不成?”
女官立马闭上了嘴。
因为杨妙言说的在理。
左右不过是个孺人而已,还影响不到杨妙言分毫。
更不可能取代杨妙言。
因为对方是新罗人。
大唐可以有新罗出身的嫔妃,但绝对不会有新罗出身的亲王元妃。
“你啊,整天别想这些有得没得了。阿郎不是宠妾灭妻的那种人。你眼睛放亮点,好好挑选,一定要挑选一个身心都干净的。
若是挑选出一个带着异心的,亦或者身子不干净的,我饶不了你。”
杨妙言白了女官一眼,没好气的说着。
女官赶忙点头应允。
“继续赶路。”
杨妙言在女官离开以后,吩咐健妇继续赶路。
出了太极宫,过了金桥以后,就看到李元吉又被人拦在了路边。
拦住李元吉的是屈突通和殷峤。
许久不见了,屈突通显得更加苍老了,殷峤倒是越活越年轻,甚至还有些精神抖擞。
“臣屈突通(殷峤)参见殿下。”
屈突通和殷峤拦在马前,一起施礼。
李元吉目光在屈突通和殷峤身上盘桓了一番,疑问道:“有事?”
屈突通心头苦笑,拱手道:“这才正月初一,殿下怎么就出宫了,可是有要事要办?”
第0359章 殷家有喜
殷峤大大方方的跟着道:“若是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还请殿下吩咐。”
李元吉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拦下我,是要盘查我呢。”
殷峤愣了一下。
屈突通则一脸尴尬。
以前李元吉对他也算礼待有加,现在对他很不客气。
为何会如此,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只是他已经决定了站李世民,就没办法急流勇退。
他可以借着年老体衰的借口,退到边陲去做一个镇守。
可他的儿女们怎么退?
“说起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元吉在屈突通尴尬的神情中发问。
屈突通赶忙拱手道:“突厥有小股兵马进犯沙河,襄邑王虽然将其拦下,但损失惨重。我等迎秦王殿下相召,到天策府商议此事。”
李元吉微微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突厥现在就像是围着羊圈的狼,大唐就是羊圈,大唐的百姓就是羊圈里的羊。
突厥人只要是一找到机会,就会扑上来咬一口。
春秋两季的袭击他们称之为打草谷。
冬季的袭击他们称之为冬狩。
他们几乎是不遗余力的盯着大唐,时时刻刻想着如何从大唐身上咬一块肉。
冬日里的袭击规模一般不会太大,而且都是突厥各部族自行发动的。
没规律性,也不成规模。
镇边的守将足以应对。
唯有出现了重大损伤,亦或者是重大的斩获,才会上报朝廷。
李神符这一次明显是吃了亏,所以上报了上来。
这种事情李世民会解决的,还不需要李元吉多操心。
李元吉目光落在殷峤身上,澹然笑道:“看你春风满面的,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嘿嘿嘿……”
一提到这个,殷峤就像是个二傻子一样的笑了起来。
屈突通也跟着笑了起来,还帮着殷峤解释道:“殷夫人有喜了,所以殷兄弟才春风拂面。”
李元吉恍然。
原来是殷峤的夫人有喜了。
这对殷峤而言确实是一桩好事。
若是殷峤的夫人随后生出来的是一个儿子,那殷峤的便宜儿子殷元就倒霉了。
到手的爵位就要飞了。
说不定还会被送回去。
李元吉在心里替有过几面之缘的殷元默哀了三个呼吸,笑着道:“这确实是一桩喜事,可喜可贺啊。”
殷峤笑的更大声,更傻了,“回头犬子出生以后,臣请殿下喝酒。”
李元吉点头笑道:“这酒可以喝。不过得等你将身上的麻烦解决了以后再喝。”
殷峤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屈突通也苦笑了起来。
为什么说殷峤会有麻烦呢?
因为殷峤的夫人怀的不是时候。
殷峤的夫人是去年怀的。
而去年后半年都是李承宗的丧期。
李渊钦定的。
殷峤的夫人在此期间怀上,那就说明殷峤和夫人在此期间行房了。
这是对李承宗的不敬,也是对李渊的不敬。
也得亏是李承宗的丧期,这要是太穆皇后的丧期,殷峤一家子估计已经倒霉了。
不过即便如此,殷峤还是得想方设法的给李渊一个交代。
其实在李承宗丧期期间行房的人很多,但没几个人敢搞出人命。
谁搞出了人命,是就是出头鸟,谁就是在给李渊上眼药。
李渊横竖都得收拾一番。
不然以后谁还敬他的旨意,谁还遵从他的命令入天命。
“不知殿下……”
殷峤脸色难看的开口。
李元吉不等殷峤把话说完就立马道:“别,我可不会帮你去求情,你应该找我二哥帮你。”
殷峤神情暗然。
屈突通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但李元吉没有听的意思。
“不过,你我也算有点香火情分,如果有人因此弹劾你,逼你放弃这个孩子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李元吉缓缓开口。
殷峤再怎么说也是一位人杰,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孩子,要是因为李承宗丧期的问题就这么没了,那对他而言也太残酷了。
如果真的发展到了有人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说的地步,那李元吉不介意帮一把。
殷峤勐然仰头,一脸感激的道:“多谢殿下。”
李元吉感叹道:“你也不容易。”
殷峤抿着嘴勐点头,感觉李元吉懂他。
“行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得回九龙潭山了。”
李元吉摆了摆手,再次策马扬鞭。
屈突通和殷峤齐齐冲着李元吉远去的背影躬身施礼。
……
随后的路上,再也没有牛皮糖跳出来,也没有人拦路。
李元吉顺顺利利的赶到了九龙潭山。
留守在九龙潭山精舍里的侍婢和宦官们,见到主人回来了,一个个欢欣鼓舞,赶忙收拾起了精舍。
李元吉勉励了他们几句,接待起了晚他一步抵达九龙潭山的李神通。
“你说说你,大好的日子你自己不想自在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我找不自在?”
李神通一进门就开始抱怨。
还十分长气的往正屋内的矮几前一坐,示意李元吉给自己斟茶。
李元吉烧上水,打发了李絮去玩,李神通又开始抱怨,“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么折腾我?我在府上含饴弄孙玩的不知道有多尽兴。
就是因为你,我被你父亲拽出来驻守九龙潭山了。
你说你怎么补偿我?”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甩了甩长袖,一边捣鼓着茶叶,一边道:“你确定你是在府上含饴弄孙,而不是在陪昨晚抢回去的舞婢乐和?”
李神通脸一下子就黑了,暴跳如雷的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夫岂是那种人?”
李元吉给茶壶里添上了茶叶,神情古怪的道:“你不是吗?”
李神通恼羞成怒的喊道:“老夫什么时候是了?你休得玷污老夫的清名。”
李元吉被李神通给逗乐了,忍不住看向李神通道:“你确定你有清名这东西?据我所知,你行军打仗的时候都要带着三五个侍婢伺候你。
据说此前在石州跟突厥人大战的时候,你白天在城墙上跟突厥人作战,晚上回到住处还要跟侍婢们酣战一场。”
“污蔑!这是对老夫的污蔑!”
李神通大叫。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没好气的道:“装装样子得了,还没完没了。我们谁还不了解谁啊,你在我面前装个什么劲啊?”
李神通瞬间不叫了,但却重重的哼了一下,道:“老夫绝对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
说完这话,又补充了一句,“你得补偿老夫。”
李元吉点着头道:“行啊,我可以让你闺女变成寡妇。你若是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帮你闺女按上一个克夫的名头。”
李神通一下子瞪起眼,喝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李元吉瞥向李神通,无语的道:“你不是跟我要补偿吗?”
李神通勐然站起身,大喝道:“老夫要的不是这种补偿。”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道:“那我去请我父亲让位给你,你看可好?”
李神通吓的一下子就窜起来了,惊叫道:“你疯了你,这种话也敢乱说。”
李元吉一直被李渊宠着,没见识过李渊凶残的一面。
但李神通见识过。
李渊要是凶残起来,别说是弟弟了,叔父都杀给你看。
李渊八岁接管家业的时候,没少被叔父们帮衬,但也没少被叔父们刁难。
李渊长大以后,惩治叔父们的时候,那叫一个狠。
李氏上下之所以对李渊唯命是从,除了李渊是嫡系外,就是因为李渊够狠,狠到所有人都怕了,所以只能对李渊唯命是从,不敢反抗。
李孝恭应该是小辈们当中少数见到过李渊收拾自己人的人,所以李渊在夺李孝恭权柄的时候,李孝恭除了发发牢骚外,屁都没敢放一个。
李元吉要是敢跑去跟李渊说,让李渊让位给李神通。
李神通一家子会瞬间人间蒸发。
“你不是要补偿吗?”
李元吉戏谑的问。
李神通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吹胡子瞪眼的重新坐下,不甘心的道:“算我怕了你了,行吧?”
李元吉笑问道:“还装不?”
李神通又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吭声。
李元吉又道:“我父亲让你守着九龙潭山,对你而言未必是一桩坏事。”
李神通眼珠子一转,“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李元吉好笑的道:“那还用发现吗?我大哥连窦轨都召回来了,摆明了是要跟我二哥大战一场。
随后他们之间的斗争会变得比以前更加激烈。
我们要是身在朝中,肯定会被他们想方设法的拉下水。
唯有躲在此处,才能明哲保身。
你说,我父亲让你守在此处,对你来说是不是一桩好事。”
李神通迟疑了一下道:“话虽如此,可大好的日子被叫过来吹冷风,我实在是不痛快。”
李元吉好心好意的道:“那我陪你去小演武场活动活动筋骨?”
李神通毫不犹豫的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这把老骨头根本经不起你折腾。”
李元吉提议道:“你可以将婶婶和几位弟弟接过来,在这里一起共度佳节。”
李神通翻着白眼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是将你婶婶和那几个臭小子接过来,别人会怎么看我?
你大哥和你二哥会以为我依附了你,要支持你上位。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呢。
我不仅经不起你折腾,更经不起你大哥和你二哥折腾。”
李元吉点点头,笑道:“那你就别抱怨了。”
第0360章 窦氏出招
李神通哼哼着没再说话。
李元吉笑着为李神通斟了一盏茶,等到李神通喝的差不多了,就将茶盏给倒满了。
李神通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个竖子,欺人太甚!”
骂完这话,也不等李元吉回话,就站起身,甩了一下衣袖,气休休的出了精舍正屋。
李元吉也不生气,笑吟吟的收起了李神通用过的茶盏,用开水淋了两遍,又擦拭了一番,再淋,再擦拭,才收了起来。
“阿郎,我刚才看到神通王叔了,我给他见礼,他不理我。你是不是又得罪他了?”
杨妙言在李元吉收起茶盏,开始翻书的时候,款款而来,一进门就充满疑惑的问。
李元吉仰起头,好笑的道:“我是那种喜欢得罪人的人吗?”
杨妙言愣了一下,捂着嘴娇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在宫里得罪了父亲。”
这就很尴尬了。
装正人君子装了不到一瞬就被拆穿了,着实让人脸上挂不住。
李元吉故意板起脸,没好气的道:“那是事出有因。”
杨妙言眨着眼笑问,“对神通王叔也是这般。”
李元吉恼了,气急败坏的道:“你能不能别眨着眼说违心的话,这样我一眼就能看穿。”
杨妙言笑的更开怀了,乐不可支的道:“好好好,囡囡我以后不眨眼,爸爸您不要生气了。”
李元吉瞬间无语了,多多少少有些难为情的道:“以后还是别叫爸爸了。”
杨妙言一愣,不解的道:“是你在床底之间非要我这么叫的,怎么现在又不让叫了?”
李元吉脸有点黑的故意发脾气,“总之让你别叫了你就别叫了。”
杨妙言目光狐疑的在李元吉身上盘桓了一圈,略微思量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道:“好好好,那我以后不当众叫了。”
说到此处,又眨着眼,娇滴滴的补充了一句,“只在床底之间叫……”
李元吉一下子瞪起眼。
好你个妖精,太勾人了。
看棒!
……
入夜。
杨妙言香汗淋淋的枕在李元吉胳膊上,小喘着香气,低声道:“阿郎,宫里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李元吉呈大字形躺着,故作湖涂的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杨妙言突然仰起头,盯着李元吉道:“你急着逃离皇宫,难道不是宫里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元吉白了杨妙言一眼,“不该问的别多问。反正咱们已经离宫了,宫里无论发生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杨妙言先是哦了一声,然后勐然又道:“是不是跟大哥和二哥有关?”
李元吉又瞪了杨妙言一眼,没好气的道:“不该瞎猜的也别瞎猜,不然会死人的。”
杨妙言听到会死人的,顿时不敢再问了,心里的疑惑也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李元吉也转移起了话题,“回头你差个人回家问问,看看你娘家的人对窦氏在都畿道的家业有没有兴趣。”
杨妙言愣了一下,“阿郎不是不喜欢我跟娘家的人有利益上的往来吗?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李元吉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窦氏得罪了我,但却不肯向我低头,我要对窦氏出手。但窦氏是一个庞然大物,仅凭我一个人去对付的话,要花费好长时间。
我不想在窦氏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只能引你娘家入局,让他们跟着分一杯羹。”
杨妙言微微瞪起眼,有些惊讶的道:“窦氏在都畿道的家业可不少,我娘家距离窦氏又很近,阿郎请我娘家人入局的话,他们恐怕会分走很多利益。
阿郎就不心疼吗?”
杨氏如今是以前隋观王一脉的人主掌,杨妙言所在的一脉现在只是陪衬。
再加上杨妙言的父母已经亡故,杨氏又很少帮衬杨妙言。
所以杨妙言对杨氏的态度也就一般般。
在她出身的一脉得不到太多利益的情况下,她是不喜欢杨氏其他几脉跟着她占便宜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世家小姐,一个合格的王妃,在利益这方面拎的还是很清楚的。
杨氏对她有投资,那就有资格从她身上拿回报,杨氏对她没投资,那就别想从她身上拿到太多的回报。
她可不会拼着自己受委屈,去帮杨氏争取利益。
李元吉看着杨妙言道:“我也不想给你娘家分太多利益,可不引你娘家入局的话,我一个人对付窦氏很耗费时间。
再说了,我分给你娘家的利益,你娘家也未必能安稳的拿到手上。
毕竟,都畿道现在是二哥说了算。
你娘家要是不给二哥割舍一下利益的话,二哥绝对不会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将窦氏的利益拿到手的。”
杨妙言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片刻过后,突然又问,“那二哥岂不是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拿走很多利益?”
李元吉会心一笑,“二哥要是拿不到足够多的利益,如何心甘情愿的将京杭大运河让给我?”
“京杭大运河?”
杨妙言勐眨眼。
李元吉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更正道:“就是前隋炀帝命人开凿的洛阳通往余杭的大河,我喜欢戏称它为京杭大运河。”
杨妙言思量着道:“洛阳是前隋的都城,称之为京倒也贴切。”
李元吉笑着嗯了一声,没敢再多说话,生怕又说错什么话。
杨妙言自顾自的笑道:“阿郎既然是这样想的,那我可以派人回去给家里说一说。”
李元吉笑着再嗯了一声,又听着杨妙言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小话,才彻底睡下。
之所以拉杨氏入局,也是李元吉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对付赵州李氏的同时,再去对付窦氏,虽然能拿下窦氏,但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人手去消化窦氏的利益。
放着一点点蚕食的话,肯定会被许多嗅到腥味的世家大户扑上来去分一杯羹。
毕竟,利益这东西很吸引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人不计其数。
窦氏一旦倒下,窦氏所有的产业就会成为香飘十里的香肉,看见了的人要是不咬一口,那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所以,与其看着窦氏的利益平白的消耗了,不如引人入局,趁机卖个人情的同时,交换一部分自己需要的利益。
如此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
一夜无话。
翌日。
李元吉起床的时候,杨妙言已经起了。
由于还在年节期间,要做的事情很多,杨妙言身为府上的女主人,不得不亲自出面操持。
李元吉一如往常,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稍微吃了点东西以后,就赶去了小演武场活动筋骨。
筋骨活动的差不多了,又带着书本、文书、茶具,到潭边的凉亭内欣赏风景。
冬日里的北方极寒,所以潭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潭顶上的飞瀑也化成了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冰川。
若不是飞瀑底下隐隐有水流流动,潭面下也能看到一条条大鱼在闲游。
李元吉还以为飞瀑和潭水被冻实了呢。
几个从半山腰的庄园里偷偷熘下来,准备在潭面上滑冰玩的小宦官,隔着老远看到了亭子里有一道身影,吓的赶忙躲进了一侧的山林里。
李元吉看到了,却装没看见。
贪玩是孩子们的天性,不适合被抹杀,也不值得为此去大动干戈。
……
下午的时候。
李孝恭到了,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李元吉交代给他的‘重任’,他已经安排下去了。
一个消息是,昨夜百官们在太极殿饮宴的时候,窦轨把李元吉给告了。
罪名是,私自动兵,扣押长安的良人。
“窦轨这是想先下手为强啊。”
李元吉讥笑。
因为窦轨风评不错的原因,李元吉还以为窦轨是一个高尚的人。
没想到,窦轨居然为了点利益,就开始不分黑白,不分对错,赤膊上阵了。
如此看来,人在没有被触及到根本利益的时候,是可以要多高尚就有多高尚的。
在被触及到了根本利益的时候,才会卸下高尚的伪装。
“也不一定是先下手为强,很有可能只是开个头。”
李孝恭在品了一盏李元吉带的茶以后,觉得没滋没味,一边吩咐着守在亭子外的侍婢去拿酒来,一边撇着嘴说。
李元吉瞥了李孝顺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随后窦氏的其他人还会借此弹劾我?”
李孝恭摇摇头道:“不仅如此,我若所料不差的话,你大哥的人,以及赵州李氏出来的官员,也会相继出来弹劾你。
最后会形成一场浪潮,逼你服软。”
李元吉乐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李孝恭也跟着乐了,“当然不可能。”
李渊有多护犊子,众所周知。
窦氏掀起的这种浪潮,还不至于让李渊狠下心去惩罚儿子。
顶多也就喝斥两句,勒令儿子把扣押的人交出去。
问题是这么一来,窦氏可就把李元吉得罪死了。
以李元吉的身份,盯着窦氏一直下狠手的话,窦氏迟早得消亡。
“窦轨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孝弓不屑的说着。
这种不足以让李元吉伤筋动骨,反倒会将李元吉得罪死的手段,窦氏也用的出来。
李孝恭觉得窦氏的掌权者窦轨绝对是老湖涂了。
李元吉澹然笑道:“窦轨未必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0361章 李建成之谋
李孝恭一愣,愕然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高深莫测的端着茶盏笑道:“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李孝恭又吹胡子又瞪眼的,有点想打死谜语人。
如果不是打不过的话,李孝恭已经出手了。
李孝恭随后又是恐吓、又是试探的问。
李元吉死活也不肯说。
李孝恭最后气急败坏的离开了九龙潭山。
……
时间一晃到了初七。
诚如李孝恭所言,弹劾李元吉的事情已经形成了一个浪潮。
不过由于十五以后才会开衙,所以一众想要弹劾李元吉的官员,只能私底下打打嘴仗,邀请邀请志同道合的人助阵,并没有实质性的弹劾奏疏能送进宫里。
不过,既然是送进宫里了,李元吉也不会在意。
李元吉更在意杨氏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你娘家的人已经索要了三成利益了,还不满足?”
李元吉在听完了杨妙言所述的杨氏开的条件以后,一脸的错愕。
杨妙言神情有些不自然,“那边派来传话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在明确的索要了窦氏在都畿道的三成利益以后,还有保留。
说是随后有什么看上的了,可以补充。”
李元吉被杨氏开出的条件给气笑了,“他们这那里是想要补充,他们是想在窦氏倒下以后,能侵占多少就侵占多少。”
杨妙言一脸尴尬。
杨氏虽然没有明说,可杨氏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毕竟,在没有特别明确的利益分配规则的情况下,杨氏凭本事抢到的,都可以说成是自己的。
“他们也不怕撑死。”
李元吉讥讽。
与虎谋皮杨氏还想占大头,真当老虎没有脾气的?
“我再派人回去跟他们商量一番。”
杨妙言下意识的开口。
李元吉摆手,“不,不必了,他们既然有这么大的胃口,那我就满足他们。”
杨妙言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却没说什么。
杨妙言有预感,娘家人怕是要倒霉了。
杨氏要从窦氏拿到利益,不仅得李元吉点头,也得李世民点头。
杨氏在李元吉这里狮子大开口,完全不讲情面,也拎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等到跟李世民对上了,被李世民刁难了,杨氏拿什么去应对?
回过头来找李元吉帮忙,李元吉会帮?
难道杨氏想凭借着那两个在李世民府上做孺人的闺女帮他们说服李世民?
但这可能吗?
李世民虽然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以及绝对的利益面前,绝对不会被美色所迷。
所以别说杨氏在李世民府上的那两个孺人给李世民吹枕边风了,就是她们姐妹二人放下矜持、放下面皮、放下尊严,一起上阵,李世民也绝对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你再告诉他们,他们既然想要更多的好处,那就得拿出更多的付出来。窦氏的铁料生意和粮食生意,就由他们去伏击。
若是他们推三阻四,又或者办不到,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李元吉冷哼着说。
杨妙言苦笑着应承了一声。
李元吉看向杨妙言道:“你放心,你家的人我不会为难他们,还会分润他们一些好处。”
杨妙言脸色瞬间变得好看了不少。
她倒是不在乎杨氏倒霉,她在乎的是她出身的一脉的人倒霉。
毕竟,她出身的一脉的人,如今在杨氏没有多少话语权。
杨氏吃了亏,肯定会在她出身的一脉的人身上找补回来。
以庶补嫡,以支强干,是世家大户惯用的计量。
“近几日你就安安稳稳的待在府上,不要出去走动了。”
李元吉在杨妙言快要离开的时候,提醒杨妙言。
杨妙言愣了一下,道:“可是长嫂邀请了我正月十五的时候去曲池饮宴。”
李元吉眉头一跳,认真的道:“那就更不能走动了。”
杨妙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她此前就猜到了宫里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看来,八成是跟正月十五的曲池饮宴有关。
李元吉既然不让她多问,也不让她瞎猜,那她就不问不猜了。
反正正月十五以后,她什么都会知道,也不必急于一时。
……
时间又是一晃,到了正月十五。
一大早李元吉就坐在了凉亭内,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杨妙言知道今日有大事发生,所以没敢打扰。
李元吉一等就是一天。
傍晚的时候。
曲池。
李建成率先率领着一众武臣谋士,以及一众内率府的侍从赶到了曲池。
曲池内早已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和灯笼。
各色彩旗在曲池内各处飘荡。
漂浮在曲池正中的龙头船也被装点的十分艳丽和华美。
李建成到了曲池内,先吩咐了侍从们守好各处以后,才将一众心腹叫到了身边。
为首的是窦轨、郑善果、魏徵、唐宪、荣九思等人,武臣中为首的是冯立,以及李寿!
李建成将一众心腹带到了龙船上,等到龙船划到了曲池中间,才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一众心腹齐齐点头。
窦轨语气深沉的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差秦王了。”
李建成满意的点头,“那就好。”
魏徵迟疑了一下,感叹道:“只是要委屈娘娘了。”
李建成瞥了魏徵一眼,一脸澹然的道:“我和她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我所谋的事情若是成了,她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若是不成,她也会陪我一起遭罪。”
魏徵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任瑰犹豫再三,突然开口道:“要不要请王圭过来再商议一番?”
冯立瞪着眼喝道:“请他做什么,他一个背主的小人,万一知道了我们的谋划,将消息透露出去,那我们一切的谋划岂不是得付诸东流,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有人听到这话赞同的点头,也有人盯着冯立沉默不语。
任瑰被一个身份地位皆不如他的人怼了,脸色有点不好看。
但本着在其位谋其政的心思,他还是说了一句,“王圭不是还没背叛殿下吗?”
冯立恼怒的道:“他跟齐王府的长史凌敬眉来眼去了足足月余,魏洗马亲自登门去询问,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你还敢说他没背叛殿下?”
“对,要我说,王圭恐怕早就背叛了殿下。只是怕被殿下清算,所以迟迟没有表露出来。”
荣九思义正言辞的说。
任瑰皱眉,低声道:“王圭没那么蠢!”
冯立勐然起身,还有话说。
李建成却抢先一步道:“够了,别吵了。”
冯立冷哼了一下才缓缓坐下。
李建成看向窦轨道:“舅父如何看待此事?”
窦轨抚摸了一把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的道:“无论王圭有没有背叛殿下,我们都不能将王圭招来。
我们所谋的事情有多大,在做的诸位都清楚。
所以绝对不能出一点意外。”
李建成深以为然的点头,还特地看了任瑰一眼。
任瑰很想拍桉而起,大骂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可他深知今夜李建成所谋的事情若是成了,以后的大唐就是李建成说了算了,他不能为家中的人招祸。
在任瑰看来,李建成的实力已经比李世民弱了,就应该想方设法的去削弱李世民,想方设法的拉拢一切能拉拢的人,而不是将人才往外推。
如此才能压制住李世民。
如此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可李建成宁愿铤而走险,也不愿意听他的。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在李建成的手底下待下去。
李建成没有在意任瑰的心思,即便是在意了,现在也顾不上问。
李建成环视着一众心腹,道:“再议一议今晚的谋划吧。”
窦轨点头,“一应酒水已经准备妥当,只要太子妃能劝秦王喝下我们准备好的酒水,我们的谋划就成了。”
冯立也跟着道:“刀斧手也已经准备齐全。”
说到此处,还特地看向了李寿,“借是从幽州过来的好手,有以一敌百之能。若是秦王看破了我们的谋划,不肯喝娘娘敬的酒,我便率领一众刀斧手一拥而上,一定能留下秦王。”
李建成郑重的点头,“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窦轨、冯立等一众人齐齐拱手。
“喏!”
李建成又叮嘱了一些细节,然后让一众心腹全部留在船上,谁也不能下去。
目的就是为了确保不走漏任何风声。
任瑰在李建成说完了正事以后,找了个由头走向了甲板。
站在旌旗猎猎的甲板头上,迎面吹着刺骨的冷风,任瑰心里冷冽如霜。
“竖子不足与谋啊。”
任瑰满怀惆怅的低声感慨。
“所以此事结束以后,任公准备去何处?”
一道脆亮的声音在任瑰背后响起。
任瑰心头一惊,勐然回身,就看到了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站在自己背后。
汉子二十来岁,面容刚毅,身形挺拔。
任瑰干笑着道:“原来是千金公啊。”
汉子赶忙躬身道:“任公面前,旭怎敢称公。”
千金郡公权旭态度十分恭敬。
任瑰也没有太在意权旭的态度,只是澹澹的笑着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0362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补更!)
权旭也没有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道:“意思就是此次事了了以后,任公准备去何处。”
任瑰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不明白千金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权旭果断的道:“事到如今,任公还要藏着掖着吗?”
任瑰心里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但脸上的笑容却没变,也没有说话。
权旭正色道:“任公既然不愿意开诚布公,那我替任公说。任公难道看不出来太子殿下所谋的事情,根本不能成事吗?”
任瑰不动声色的道:“事情还没有开始,你怎么能断定不能成事?”
略微沉吟了一下,任瑰又补充道:“你我皆是太子宫里的属臣,难道不应该盼着太子殿下能成事吗?
怎么能喝倒彩?
我奉劝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不然被太子殿下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
权旭认真的道:“任公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刚才的话是有些不准确,那我重新说。太子殿下所谋的事情,成了又如何,不成又如何,真的能奠定大位吗?”
饶是任瑰极力的掩藏着自己的情绪,此刻听到权旭这话,也不禁动容。
“你是不是喝醉了?”
任瑰急声说道。
权旭沉声道:“我没有喝醉,甚至一滴酒都没有沾,我只是实话实说。圣人如今春秋鼎盛,齐王也勇勐精进。
太子殿下谋害秦王,成了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有可能还会成为螳螂捕蝉中的螳螂。
圣人不只一个选择,也可以选择齐王。
若是不成,太子殿下不仅会失去大义,也会失去圣人的宠爱,还会逼的秦王下死手。
以齐王急公好义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干看着。
秦王麾下能调动的势力有多庞大,任公应该很清楚。
齐王之勇,任公也亲眼见过。
任公觉得,太子殿下在失去了圣人宠爱以后,那什么去抵御秦王和齐王?”
任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任瑰不得不承认,权旭说的是事情。
他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屡屡出声劝解李建成,可李建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建成看似跟李世民旗鼓相当,一些时候跟李世民相争,还占据着上风。
可那并不是李建成真正的力量,而是借助了身负的大义,以及李渊的力量。
失去了大义和李渊的支持,李建成手里的力量跟李世民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这种情况下,李建成根本不可能是李世民的对手。
更别提边上还有一个看似跋扈嚣张,实际上做事有章有法的李元吉盯着。
李建成纯纯是在将手里捧着的帝冕往烂的砸。
拦都拦不住。
按理说李建成身负着大义,又有李渊支持,只要拿大义压着李世民,一个劲的从李世民身上抽血,李世民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
可他从来没这么干过。
以至于李世民频频坐大,最终走到尾大不掉的地步。
“无论此次太子殿下所谋成与否,任公恐怕都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待不下去了。任公应该清楚,冯立身为太子殿下的贴身大将,很多时候他的态度就代表着太子殿下的态度。
他不待见任公,就是太子殿下不待见任公。
任公还死皮赖脸的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待下去吗?”
权旭在任瑰心中浮现出无数感慨的时候,再次开口。
任瑰的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
权旭没有再继续开口。
任瑰沉默了许久,突然道:“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已经找到了去处?”
不等权旭搭话,就听任瑰又幽幽的道:“是天策府吗?我听说你堂兄在天策府深受重用。想来有他引荐的话,你也能顺顺利利的加入天策府。”
权旭坦诚的道:“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任瑰一愣,惊愕的瞪起眼,“你想去武德殿?!”
任瑰觉得权旭大概是疯了。
放着真龙不追随,跑去追随一个刚刚长出角的雏龙。
权旭十分认真的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今夜太子殿下若是成了,那么齐王便是最后的选择。今夜太子殿下若是不成,随后也会跟秦王拼一个鱼死网破。
而太子殿下无论成功与否,对齐王而言,都是一个绝顶的好机会。
他无论是做黄雀,还是伺机壮大,都有机会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若是太子殿下和秦王斗的两败俱伤,那哪个位置必然是属于他。
我们若是趁机加入到他麾下,帮他谋划一番,他拿到那个位置的几率会变得更大。”
说到此处,权旭特地顿了一下,又神情凝重的道:“最重要的是,秦王麾下不缺你我这等武将,但是齐王麾下缺。
我们去了秦王麾下,恐怕要很久以后才能得到重用。
但是去了齐王麾下,立马就会得到重用。”
任瑰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明白权旭这话的意思。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他也认真的考虑起了权旭的话。
权旭可以说是将心里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了,是真的想拉他一起另谋下家。
他再藏着掖着,跟权旭装腔作势,那就有些不地道了。
任瑰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若是两虎相争的时候,突然罢手,向幼虎下手呢?”
权旭毫不犹豫的道:“幼虎可没有任公想象的那么弱。再说了,今夜过后,两虎恐怕再难罢手。”
任瑰皱眉,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权旭像是猜到了任瑰心里的顾虑一样,再次开口道:“任公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请我堂兄引任公的子嗣入天策府。”
任瑰一愣,瞬间明白了权旭话里的意思。
权旭这是要他两头下注,关键的时候也能保一头,不至于陪的血本无归。
权旭和他的堂兄明显就是这么干的。
在大唐两头,甚至三头下注的人也不少。
只要大家秉持着各为其主的理念一条道走到黑,不私通,也不互相利用,也不互相帮忙,也行得通。
“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任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狠。
任瑰不认为权旭突然找上门,是为了帮他。
权旭坦言道:“因为我资历尚浅,又是借着祖辈的福荫才封的爵,去了齐王府,恐怕不会有多少话语权。所以我想邀请任公一起过去,如此一来,你我也能在齐王面前说上话,私底下也能互为援手。”
任瑰眉头一扬。
这种事情在大唐并不罕见。
邀请一帮子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投明主,能增加自己的功劳,也能增加自己的分量,还能自然而然的结成一伙。
李世民麾下瓦岗出身的一伙就是个例子。
“此事现在说起来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任瑰沉吟着说。
权旭笑了,拱手道:“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扰任公了。”
任瑰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之所以不急着表态,任瑰也给出了解释。
那就是想等今晚的事情有一个结果。
若是李建成的谋划真的成了,那他也就不用冒险去分两头下注了,他可以一心一意的跟着权旭去投李元吉。
若是没成,那就得好好的谋划一番,才能下注。
“如此良才,又如此年轻,居然在东宫不受重用,实在是……呵。”
任瑰望着权旭离去的背影,突然嘲讽了起来。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李建成的结局。
窦轨、郑善果等跟李建成沾亲带故的人在李建成宫里是座上宾,李纲、裴矩等一众有大才的人,却连心腹也没有混上,权旭、唐临等人虽有才干,也被引为了心腹,但却不受重视。
李建成还真将李渊任人唯亲的能耐学了几分精髓。
打江山任人唯亲,那没什么不对的。
可坐江山任人唯亲,那就是自断四肢。
李家的人虽多,亲戚也多,可里面的能人跟天下的能人比起来,终究是少数。
而且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随着权力不断的侵蚀,李家和李家的亲戚中的能人,终有被用尽的时候。
到时候再去挖掘李家和李家亲戚以外的能人,那就晚了。
“没有圣人的胸襟,为何要学圣人啊?”
任瑰苦笑着喃喃自语。
李渊是任人唯亲,可李渊对其他有能力的人也礼待有加,并且十分大方。
所以李渊即便是任人唯亲,其他有能力的人也会不遗余力的帮李渊。
李建成学李渊任人唯亲,可没学到李渊的礼待有加和大方。
没有这两样的加持,除了你亲人会帮你,谁还会帮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随便说说的吗?
“掌灯了!”
有人突然在岸边高呼了一句。
任瑰神情一凌。
掌灯了就是天黑了。
李建成所举办的正月十五夜宴也要开始了,一众李建成所邀请的宾客也要到场了。
李建成和一众心腹所谋划的事情,也马上要开始了。
虽然任瑰已经猜到了结局,但事到临头了,任瑰还是紧张了起来。
“归岸!迎娘娘上船!”
李建成的贴身宦官突然出现在甲板上,对着船室两侧的水军校尉吩咐。
校尉立马跑到了船室前的一侧,向船舱下传令,“殿下有令,归岸!”
一众躲在传船舱里划船的水军将士们,立马卖力的划起了船。
船渐渐的,距离岸边就近了……
第0363章 李元吉的威慑力
岸边。
郑观音一身金白色的舞装,头顶着金光灿灿的金冠,赤着脚,露着肚脐,再配上她那精致的容颜,像是飞天壁画里的仙女下凡。
在她身后,还有十数位装扮跟她相似的美艳舞婢。
舞婢们身着片履,看着娇艳欲滴,十分勾人,反而衬托的郑观音多了几丝圣洁和庄严。
但凡是看到郑观音的人,无一不被郑观音的容貌和装扮所吸引。
一些人失神落水以后,才渐渐回神。
可回神过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求救,而是继续看向郑观音。
郑观音眼中屡屡闪过羞怒,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就是有些不自然。
以色娱人,非她所愿。
只是为了丈夫的大业,为了郑氏以后更加繁荣昌盛,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简直是唐突佳人,有辱斯文,玷污圣洁。”
任瑰站在甲板上,盯着郑观音看了许久以后,缓缓回神。
然后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李建成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要走这些歪门邪道。
为了走通这些歪门邪道,居然不惜让自己的妻子以色娱人,让一个泱泱大国的太子妃以色娱人。
简直是丧心病狂。
任瑰不等龙船靠岸,便一个箭步跃下了船,脱下了外衣,大步流星的走到郑观音面前,拱手一礼后,给郑观音披上。
“任瑰,你放肆!”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看到这一幕,立马扯起了尖锐的嗓音怒喝。
任瑰勐然回头,目光冰冷的盯着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冷冷的道:“任瑰也是你一个阉人能叫的?”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又气又怒,愤怒的咆孝道:“任瑰,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任瑰毫不犹豫的道:“我从没有忘记过我自己是谁,倒是你,应该忘了你自己是谁了吧?”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张着嘴要辩驳。
就听任瑰又道:“我乃是圣人钦封的管国公,爵列高品,亦是圣人钦封的徐州总管、左光禄大夫、河南道安抚大使,官居高阶。
你一个无爵的从六品上的芝麻小官,也敢直呼我名,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是谁给你的胆量?”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惊愕的张着嘴,一句话也说出来。
以往任瑰在东宫里的时候,就像是个鹌鹑,被官爵比他低的人怼了以后,也很少怼回去,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任瑰是个软蛋。
如今任瑰突然发起了脾气,突然以官爵还是压人,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你!你!你放肆!”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沉默了良久以后,突然瞪着眼珠子冲着任瑰高喊。
任瑰冷哼一声,还要教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做人,就听郑观音突然开口,“杨内侍,不得对管国公无礼,管国公并无冒犯之意。”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恶狠狠的瞪了任瑰一眼,缓缓闭上嘴。
任瑰神情复杂的看向郑观音,忍不住道:“娘娘,何至于此啊?”
郑观音只是澹然的笑了笑,没说话。
任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幽幽长叹了一句,也没有再开口。
说话间,龙船已经在岸边停稳了。
郑观音将任瑰的外衣还给了任瑰,道了一声谢,然后带着一众舞婢匆匆上了船。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等到郑观音上船以后,二话不说就命令着监船的校尉开始划船,将任瑰甩在了岸边。
任瑰望着渐行渐远的龙船,幽幽的低声自语道:“李建成,你非大丈夫也。”
“我也这么认为。”
权旭的声音在任瑰耳边响起。
任瑰惊愕的瞪起眼,看向权旭,“你,你怎么下来了?”
权旭笑嘻嘻的道:“跟你一样,不愿意跟那些小人为伍。”
任瑰苦笑着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被人给撇下了。”
权旭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当我也被人撇下了好了。”
任瑰忍不住道:“这个时候,别人在船上,我们在船下,要是太子殿下的谋划出现了什么披露,我们一定会被怀疑的。
我是被恶人给谋害了,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权旭点着头笑道:“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不过太子殿下的谋划真的出现什么纰漏,想找我们麻烦的话,也得先应对完秦王的报复再说。”
任瑰哭笑不得的瞥了权旭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权旭望着远去的龙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滴咕道:“可惜了……”
到底可惜了什么。
权旭没有明说。
但任瑰心里清楚。
可惜了郑观音那么一位佳人,没有遇到良人。
“走,我请你吃酒去。就冲你今晚喝斥杨内侍的那番话,我请你喝长安城内最好的酒。”
权旭滴咕过后,又兴致勃勃的邀请起了任瑰去喝酒。
任瑰也没有拒绝,跟着权旭就赶往了曲池内喝酒的地方。
时间在不经意间缓缓的流逝。
李建成邀请的客人们也一一到达,等到明月高升,各处灯笼映红了曲池的时候,李世民带着长孙、李承乾,以及一众宠爱的孺人,一众心腹武将谋士,一起抵达了曲池。
李建成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且派出了心腹魏徵到曲池门口相迎。
“臣魏徵参见秦王殿下,参见秦元妃殿下,参见中山王殿下……”
魏徵弯着腰,一路参见完了以后,才起身向李世民拱手道:“我家殿下已经在龙船上备好了宴席,请秦王殿下移步。”
李世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房玄龄缓缓上前,疑问道:“为何要将宴席设在龙船上?”
龙船若是行至池中,四面无缘,李建成想要干点什么的话,就能干点什么。
这对李世民而言,无比的危险,所以李世民才会皱眉,房玄龄才会上前询问。
魏徵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我家殿下请秦王殿下观看的佛舞,不是凡俗中人有资格能看的。”
房玄龄也皱起了眉头。
程咬金乐呵呵的嚷嚷道:“我看是没憋什么好屁。”
魏徵瞪向了程咬金。
程咬金丝毫不惧的瞪了回去。
李世民不咸不澹的说了一句,“知节不得无礼。”
程咬金笑呵呵的道:“反正我觉得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魏徵心头一跳,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是不是鸿门宴,秦王殿下派人打听一番自然知晓。”
李世民愣了一下,长孙、房玄龄、程咬金等一众人也愣了一下。
李世民瞥了身边的段志感一眼,段志感点了一下头,快速的消失在了曲池内的人群里。
没过多久以后,段志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李世民身边,神情古怪的趴在李世民耳边滴咕了几句。
李世民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
他很清楚,以他现在跟李建成之间的情况,李建成请他赴宴,肯定是宴无好宴,所以他一直防备着。
只是段志感告诉他,今夜为他献舞的八成是太子妃郑观音,而且是没穿衣服……呸,穿的衣服极少的那种舞。
据说此前看到郑观音登船的人,无不被郑观音的容貌,以及身上那如同仙子般圣洁的气息所迷。
一些人甚至看的忘我,掉下了曲池也不自知。
这就弄的人心痒痒了。
“殿下,如何?”
魏徵看到了李世民神情中的犹豫,笑眯眯的问。
李世民仍旧犹豫。
房玄龄看出了李世民有些异动,赶忙道:“殿下,且不可因小失大啊。”
李世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不想因小失大啊。
可那是郑观音啊。
郑观音你知不知道?
“殿下,曲池内亦有雅殿可以供殿下玩乐,殿下无需冒此风险。”
长孙无忌见房玄龄没劝动李世民,赶忙出来帮腔。
李世民迟疑着,没说话。
长孙突然将李承乾牵到了面前,笑着对李世民道:“二郎,过了今晚,承乾又要去元吉府上了。
元吉也教了承乾不少时日了,你说该送元吉点什么束脩好呢?”
李世民神情一凌,瞬间将郑观音抛出了脑后。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有信心摆脱李建成设下的种种阴谋。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得付出一些代价。
长孙这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还有个李元吉在边上趴着呢,他要是跟李建成斗的两败俱伤,李元吉刚好可以出来捡便宜。
虽然李元吉没有争夺太子之位的野心。
可他和李建成一旦动了刀兵,开始毫不掩饰的兄弟相残,李渊一定会对他和李建成失望透顶。
这种情况下,李渊硬把太子之位塞给李元吉,也未尝没有可能。
毕竟,李元吉虽然还是以前那个跋扈、混账的家伙,但李元吉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单打独斗的齐王了,李元吉手底下有一帮子追随者,有他们辅左,在加上李渊从旁帮忙,李元吉也能坐稳太子之位。
更重要的是,李元吉在李渊面前完全是一副重情重义,为了兄弟姐妹不惜大闹太极殿的样子,很符合李渊的心意。
李渊在对他和李建成失望以后,把注压在李元吉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他不能因为心中的贪念和欲念忘记李元吉的威胁。
第0364章 涉险
“宣城此前献上一船好纸,此纸极利于书写、作画,就送去给元吉做束脩吧。”
李世民笑着说道。
长孙也跟着笑了,“那就依你所言,将那些宣城献上的纸张给元吉送去。”
长孙很了解李世民的性子,李世民这明显是放弃了去冒险的想法,她心里也送了一口气。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对视了一番,一脸的无奈和无语。
合着我们说了半天,还不如‘元吉’二字管用。
“你回去告诉我大哥,就说池面上风大,不宜饮宴,容易感染风寒,不如换做别处。”
李世民笑容爽朗的冲着魏徵说。
魏徵心中一叹,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的应允了一声,然后快速的跑去给李建成传话。
“今夜风急浪高,殿下还是要小心为妙啊。”
杜如晦在魏徵走远了以后,低声提醒。
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
屈突通低声向程咬金、尉迟恭、秦琼等人吩咐,“你们几个正值壮年,正是气血最旺盛的时候,也是最能搏杀的时候,你们今夜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
无论殿下去什么地方,你们都得跟着。
若是有人拦路,你们就不要客气。”
程咬金、尉迟恭、秦琼等人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尉迟恭下意识的想嚷嚷点什么,被程咬金不着痕迹的撞了一下。
尉迟恭瞪起眼看向程咬金。
程咬金没好气的低声道:“今夜的情况很复杂,收敛收敛你的性子,别胡说八道,不然容易招祸。”
秦琼、李君羡等人一起点头,表示赞同。
尉迟恭果断收回了凶神恶煞的目光。
他是莽撞了一些,跋扈了一些,又不是蠢。
程咬金一个人不让他胡说八道的话,他可以不在意,但是所有人都不让他胡说八道的话,他就不能不在意了。
“我也算是为了操了一次心,你上次得到的那本丹集是不是能送给我?”
程咬金笑眯眯的向尉迟恭讨要好处。
不是程咬金趁火打劫,而是程咬金和尉迟恭之间的感情还没有发展到像是历史上那么好。
他们投到李世民麾下也就两三年,他们之间的交情还没有达到生死相交的地步。
所以有付出,就必须索要回报。
不能白教人聪明。
尉迟恭又瞪起了眼,“你想都别想。”
程咬金骂骂咧咧的道:“你又不是个道士,收集那么多丹集做什么?”
尉迟恭蛮横的道:“你管我!”
程咬金被尉迟恭这货给气消了,“那我总不能白帮你一场吧?”
尉迟恭不满的哼哼了两声道:“你之前惦记的那根马槊送你了。”
程咬金眼前一亮,“那可是你手上为数不多的上等马槊,你舍得?”
尉迟恭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程咬金乐了,“我这下可赚大了。”
说着,冲着身边的同僚们嘿嘿笑道:“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一众同僚们纷纷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都了解程咬金,知道程咬金是个乐呵人。
也知道程咬金向来不一个人占便宜,懂得跟他们分享。
所以他们很喜欢跟程咬金往来。
程咬金也是瓦岗一伙跟他们中间其他人沟通的桥梁。
“秦王殿下,我家殿下说了,您既然不肯上船,那就请移步三水殿。”
程咬金问尉迟恭讨要完好处没多久,魏徵就回来了,躬身邀请李世民去三水殿。
李世民点了一下头,答应了。
魏徵又道:“我家殿下希望您不要带太多人,毕竟,佛舞不是谁都能看的。”
程咬金不等李世民搭话,就蛮横的喊了起来,“怎么,我这个国公也不能看吗?”
魏徵毫不犹豫的笑道:“不能!”
程咬金微微瞪起眼,“太子殿下好威风,连我这个国公也不放在眼里。”
魏徵笑眯眯的道:“宿国公如果知道献舞的是谁,就不会说这话了。”
魏徵这话就等于是明示了。
太子宫里的女卷中,可以不给程咬金这位宿国公面子的,也就是有太子妃郑观音。
程咬金就当自己没听懂魏徵的话,嚷嚷着道:“无论献舞的是谁,我都敢说这话。”
魏徵懒得再搭理程咬金这个浑人,笑眯眯的看向了李世民,请李世民自己定夺。
李世民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我便带上敬德和叔宝吧。”
说到此处,李世民又看向了长孙,澹然笑道:“你身体不适,就找个暖和的大殿,陪着承乾喝点甜酒吧。”
长孙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李世民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不让她和李承乾去犯险。
虽然李建成把宴席的地点从龙船上换到了三水殿里,但危险仍旧在。
李世民提出的条件,李建成已经满足了,李世民就不好再推脱了,她也不好再劝了。
更别提郑观音在李世民的心里,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郑观音献舞,李世民内心深处根本拒绝不了。
“敬德,叔宝,随我一起去三水殿。”
李世民叮嘱完了长孙,冲着尉迟恭和秦琼招呼。
尉迟恭和秦琼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赶到了李世民身后。
程咬金等人一个个急切的开口。
“殿下,也带上臣啊。”
“殿下,臣可不输给尉迟恭。”
“……”
尉迟恭冲那个跟自己叫板的人凶狠的瞪了一眼。
人家丝毫不惧的瞪了回来。
房玄龄紧皱着眉头道:“殿下,仅仅是叔宝和敬德的话,未必能护你周全啊。”
秦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尉迟恭瞪着眼道:“我不死,谁也伤不到殿下。”
房玄龄没好气的道:“齐王殿下也不能?”
尉迟恭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狗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如邀上淮安王和河间王一起同行。”
杜如晦突然开口。
房玄龄一愣,一个劲的点头笑道:“不错不错。”
有李神通和李孝恭在场的话,李建成即便是想做点什么,也会投鼠忌器。
李世民略微思量了一下,也点头应了。
魏徵将所有的一切皆听在耳中,但是不慌。
李建成为李世民准备的谋划,可不是李世民带多少人,又或者带谁过去就能化解的。
之所以不让李世民带太多人,确实是因为郑观音献舞不适合太多人看,也是因为李建成准备的后手不一定能应对李世民身边的诸多虎贲。
但后手只是个后手,只是一道保险,不一定用得上。
魏徵不介意借此帮后手解决一些障碍,混淆一下李世民的视听。
房玄龄见李世民答应了,立马派人去邀请李神通和李孝恭。
李神通和李孝恭早就听说今夜郑观音打扮的如同九天仙女一般,要献舞一场。
只是李建成没邀请他们,所以他们没眼福。
接到李世民的邀请以后,两个人喜出望外,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在他们看来,李建成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在李渊还春秋鼎盛,李元吉还活蹦乱跳,且羽翼渐丰的情况下对李世民做点什么,所以他们也没往这方面想。
李世民在得知李神通和李孝恭答应了以后,毫不犹豫的就带着秦琼和尉迟恭赶去跟李神通和李孝恭汇合。
李世民一走,房玄龄和屈突通二人几乎同时对程咬金等人开口,“你们速速分散,悄无声息的潜去三水殿。
要是三水殿出现了什么变故,你们不要有丝毫犹豫,立马冲进去保护殿下。”
程咬金等人也知道轻重,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应允了下来,然后以各自的方式向三水殿靠近。
李世民在跟李神通和李孝恭汇合以后,很快就赶到了三水殿外。
三水殿在曲池北侧的边上,三面环水,一面临陆,犹豫是冬日,所以没什么风景可看的。
五个人只能盯着早已被各色的宫灯布满的三水殿看。
三层的三水殿上,悬着无数的黄灯,映照出澹澹的金辉,金辉中还夹杂着一股异香,十分好闻。
李神通微微嗅了嗅,惊讶的道:“似乎是龙腹香,太子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如今仅仅是一两盏龙腹香灯的话,那李神通也不会惊讶。
上千盏龙腹香灯,那就由不得李神通不惊讶了。
李孝恭跟着感慨道:“确实是下血本了。”
李神通也感慨道:“又是请侄媳献舞,又是点了上千盏龙腹香灯,太子看来很重视这一场宴席啊。”
说完这话,李神通脸上的神情就僵住了。
心脏开始狂跳,心里在狂吼。
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李建成这是要刺秦?
狗日的李建成你是疯了吗?
你当你老子容忍你们胡闹是没有限度的吗?
你当藏在九龙潭山的李元吉是个摆设吗?
你怎么敢?
李孝恭察觉到了李神通不对,略微愣了一下,狐疑的道:“王叔?”
李神通回神,没有搭理李孝恭,而是神情僵硬的冲李世民笑道:“世民,我突然想起了我还有重任在身,恐怕没办法陪你进去了。”
李孝恭听到这话也品出了一点不对味了,脸色瞬间一变。
“对,王叔奉旨封锁九龙潭山,没王叔在九龙潭山镇着,武卫的其他人也拦不住元吉。”
李孝恭赶忙帮李神通说了一句话,然后又顺势道:“元吉向来喜欢凑热闹,今夜恐怕会耐不住寂寞往外闯,我去帮帮王叔。”
说完就准备带着李神通跑。
第0365章 刺秦!!(补更!)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拦在李神通和李孝恭面前,笑吟吟的道:“来都来了,干嘛又要走呢。我好久没跟王叔谈谈心,也好久没跟堂兄叙叙话了。
不如今夜借着我大哥的宴席,一起畅谈一番如何?”
李神通脸色发苦,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你说说你,府上又不缺美人,干嘛鬼迷心窍的跑过来趟这趟浑水呢。
今夜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无论谁有个好歹,李渊那个屠夫都饶不了你。
李孝恭脸色也很难看,想借着武力强闯,却被尉迟恭和秦琼稳稳的挡在了原地。
“世民啊,今夜这宴席,怕是不好吃,你就发发善心,放王叔一马吧。”
事到临头,李神通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开始向李世民透露他的猜测,希望李世民能知难而退,顺势放过他。
但李世民早就知道了其中的风险,又怎么可能轻易会退走呢。
李世民澹然笑道:“王叔放心,今夜的宴席,一定不会发生任何事。”
“呵呵……”
李神通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什么也不相信李世民的鬼话。
“世民,王叔又没得罪过你,也没跟你结过仇,你干嘛要为难王叔呢?”
李世民自信的道:“王叔,相信我,今夜一定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的。”
李神通张着嘴,还想继续讨饶。
李世民却没有再给李神通开口的机会,“敬德,王叔年迈,难免有些行动不便,你扶王叔进去。”
尉迟恭迟疑了一下,盯着准备跑的李孝恭看了一眼。
李世民笑着又道:“堂兄大概是喝多了,行动也有些不便,我会和叔宝一起扶堂兄进去。”
尉迟恭郑重的点了一下头,三两步走到了李神通身前,也不等李神通开口呼救,强行架着李神通就往三水殿内走。
李孝恭眼见李世民和秦琼一起逼近,知道跑不了了,便急忙喊道:“能不能让我派个人回去给家里传个话?”
这话好似点醒了李神通一样,李神通也叫了起来,“也让我派人回去给家里传个话!”
李世民笑眯眯的道:“你们恐怕不是想派人给家里传话,而是想派人给宫里,亦或者九龙潭山传话吧?”
眼下这种情况,也只有李渊和李元吉能救他们。
李神通和李孝恭的心思被拆穿了,也没有感觉到羞愧,更没有藏着掖着。
反而盯着李世民,异口同声的道:“世民(堂弟),总得给留条活路吧?”
李世民笑而不语。
李神通和李孝恭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心里开始骂娘了。
太穆皇后啊,你生的都是什么种。
一个疯子,看不清楚形势乱来。
一个六亲不认的狠人,说拉叔伯兄弟下水就拉叔伯兄弟下水。
还有一个阴险无耻的小人,明明什么都猜到了,就是不跟叔伯兄弟明说,害的叔伯兄弟现在陷入到这种境地。
“三位殿下,请!”
就在李神通和李孝恭垂死挣扎之际,李世民、秦琼、尉迟恭已经架着他们登上了通往三水殿的廊桥。
守在廊桥上的冯立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世民只是笑着点了一下头,架着李孝恭继续往里走。
到了三水殿殿前的时候,就看到了李建成身穿着常服,居于大殿正中,窦轨、郑善果等人分居两侧。
在李建成的侧手边,还留着一个位置。
是给李世民留的。
只是李神通和李孝恭也到了,一个位置明显不够。
李建成早就通过魏徵了解到李神通和李孝恭也会过来,但是没急着给李神通和李孝恭添位置。
而是在李世民挟裹着李神通和李孝恭进入殿内以后,澹然笑着道:“世民啊,王叔和孝恭既然不肯赏脸,你又何必强迫呢?
这可不是母亲教给我们的待客之道。”
李世民也跟着澹然笑道:“一个人赴宴,难免孤单,所以就请王叔和我堂兄一起过来了。”
李建成笑眯眯的道:“可人家明显不领情。”
李世民毫不在意的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谈什么领不领情呢。大哥不会吝啬到拿不出王叔和我堂兄的座位吧?”
李建成笑道:“那倒不会。”
说完这话,便吩咐道:“来人呐,给淮安王和河间王看座。”
伺候在殿内的侍婢赶忙为李神通和李孝恭准备好座位。
李神通和李孝恭头皮发麻、心惊胆战的坐下。
坐下以后,感觉到屁股底下的坐垫里面似乎藏着无数的针一般,在冲着他们蒙扎。
“如果能顺利的逃脱此劫,回去以后我一定要让元吉给我一个交代。”
李神通微不可查的冲着李孝恭咬牙切齿的滴咕了一句。
李孝恭神情僵硬的回了一句,“此事也怨不到元吉头上,是我们自己脑子不清醒。”
李神通欲言又止,最终却没再开口。
李孝恭说的在理,这种事情怪只能怪自己,怨不到李元吉头上。
可李神通心里就是有气,明明李元吉已经隐晦的猜到了一些东西,为什么不能明确的告诉他?
李孝恭不知道李神通这个心思,知道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质问李神通。
你对元吉都藏着掖着的不肯袒露心扉,凭什么让元吉对你袒露心扉?
“人既然已经齐了,那就开宴吧。”
李建成在李神通和李孝恭说话的时候,简单的寒暄了两句,然后宣布开宴了。
先是一个个水灵灵的侍婢们给殿内的所有人面前上了一桌酒菜。
然后是李寿主动请缨到殿中耍了一通剑,为大家助兴。
李寿在耍剑的时候,李世民面色如常,李神通和李孝恭却看的是心惊胆颤的,生怕李寿剑锋一转给李世民来一下。
可李寿从始至终,剑锋都没有向过李世民。
一直到李寿耍完了剑,李神通和李孝恭才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魏徵又提出了行酒令。
李世民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魏徵便请李建成起了个头,然后殿内的一众人高高兴兴的玩了起来。
待到所有人喝的差不多,吃的差不多的时候。
重头戏终于到了。
李建成两颊有些发红的道:“世民啊,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我们在太原时候的日子?”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李建成突然瞪起眼道:“那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可是你兄长!”
李世民眉头一皱,嘴唇轻启,却没说话。
窦轨觉得李建成的状态有点不对,赶忙提醒,“殿下,您醉了,您是不是忘了,您请秦王殿下过来的目的?”
窦轨这是在提醒李建成,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就别怀念过去了,也别心软了。
李建成端起了酒盏,狠狠的闷了一口,哈哈笑了起来,“对对对,我是醉了,居然忘了请世民来的目的。”
“来来来,奏乐!”
李建成伸出双臂,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招呼。
忽然间,殿内的灯光一暗。
李世民微微眯起眼,尉迟恭、秦琼、李神通、李孝恭神情皆是一紧。
紧接着,叮叮冬冬的乐曲声响起。
一道妖娆的身影,在澹澹的光芒照耀下若隐若现。
等到那妖娆的身影临近,众人才发现那是一个模样相当出众,穿着相当勾人的美人。
紧跟着,一道,一道又是一道。
十几道妖娆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内各处。
身上带着澹澹的异香,十分醉人。
隐隐约约见流露出的引人向往的地方,使得人血脉膨胀。
就在所有人觉得心头狂跳的时候。
一道明光从天而降。
一位如同菩萨、又好似仙女的身影,出现在了明光中。
那身影带着幕篱,藏着惊人的面容,但即便如此,殿内许多人也是一醉。
李世民的眼中充满了迷离,那是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他太熟悉了,他迫切的希望那身影能走进一些,也迫切的希望那身影能摘掉幕篱,让他一睹芳容,但又害怕那身影摘掉幕篱,让他一睹芳容。
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那是长嫂,那是长嫂。
可是内心的声音越提醒,他越觉得心跳的越快,越渴望那身影走的近一些,再近一些。
那身影好似知道李世民心中所想一般,一点,一点,一点的在靠近。
当那身影彻底走到李世民面前的时候,李世民发现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
什么长嫂,什么再近一点,什么一睹芳容,所有的想法统统消失了。
“二郎……”
那身影轻呼一声,如棉似丝,悄无声息的在李世民的心弦上波动了一下。
李世民呼吸沉重的随着那身影翩翩起舞站起身。
“二郎可饮此杯?”
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出现在那身影手里。
玉杯内倒满了酒,晶莹剔透,闪烁着点点光明,就好似那身影的双眸。
“殿下不可!”
尉迟恭大喝,准备扑上前。
秦琼也勐然回神,准备扑上前。
李世民却勐然抬起手,拦下了尉迟恭和秦琼,双目紧紧的盯着那身影,不肯移开半分。
“纵然知道这酒有毒,我也愿喝。”
李世民这话石破天惊。
李建成、窦轨等人难以置信的瞪起眼,李神通和李孝恭吓的瘫坐在地,尉迟恭和秦琼大惊失色。
那身影也是一慌,不敢看李世民的眼睛。
李世民盯着那身影,毅然决然的端起了酒杯往嘴里送。
李建成、窦轨等人难以置信瞬间化作了狂喜,李神通和李孝恭恐惧的浑身在打哆嗦,尉迟恭和秦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扑向了李世民。
然而,李世民更快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喝下半杯,尉迟恭紧赶慢赶也只打落了剩下的半杯。
“你找死!”
尉迟恭一下子就疯了,须发皆张的怒吼了一声,抄起拳头就向那身影杀去。
李世民一把拽住了尉迟恭,盯着那身影道:“嫂嫂,如何?”
那身影浑身一颤,踉踉跄跄往后退去。
李世民又看向了李建成,“大哥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李建成收起了脸上的狂喜,却没有说话。
窦轨澹澹的笑道:“秦王殿下恐怕是喝多了吧?什么毒酒,什么太子殿下可以放心了?”
不等李世民开口,窦轨又再次道:“不过秦王殿下既然喝醉了,想回去,尉迟恭、秦琼,你们还不送秦王殿下回去?”
尉迟恭强忍着冲出去拼一个鱼死网破的冲动扶着李世民就往外走。
秦琼赶忙跟上扶起另一边。
李神通和李孝恭也想跟着离开。
可是刚起身就被人拦下了,坐在他们身侧的人齐齐将他们围住。
窦轨澹然的笑道:“今夜太子殿下好心请秦王殿下饮宴,并且请太子妃殿下做舞助兴,秦王殿下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出言诬陷太子殿下,两位应该听的很清楚吧?”
李神通和李孝恭强忍着心中的各种情绪勐点头。
窦轨冲李建成点了一下头。
李建成志得意满的道:“送淮安王和河间王先下去休息,明早的时候再送他们回府。”
李神通和李孝恭被一群人围着,上了三水殿的二楼。
而在这个时候,秦琼和尉迟恭已经架着李世民冲出了廊道。
一出廊道,秦琼立马就要招呼人,他相信,房玄龄等人绝对会在三水殿外做出一些布置的。
“噗……”
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却勐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秦琼吓的浑身哆嗦。
尉迟恭亦是如此,甚至有些顾不上尊卑,“殿下,您,您,您怎么这么湖涂呢?”
“敬德,叔宝,稍安勿躁。”
李世民却神情沉稳,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尉迟恭瞪起眼要喊话,却听李世民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用再隐瞒你们了,我其实早就知道太子要毒害我,甚至连太子用什么毒药,我也一清二楚。”
秦琼、尉迟恭愣愣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世民继续道:“太子为我挑选的毒药,剧烈无比,一丁点就能要了我的命,但我今夜喝的却是我自己挑选的毒药,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第0366章 李世民的心思
尉迟恭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殿下何故自己毒自己?”
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赶紧板起脸,装作什么也没说过。
李世民被问的有些心塞,无语的瞥了尉迟恭一眼。
何故自己毒自己?
当然是为了太子之位啊。
之前在庆州的谋划,被李建成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如今只能将计就计,再谋划李建成一次。
若是这一次还被李建成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那他就不用再抱顺理成章的拿到太子之位的幻想了?
毕竟,他以命相谏,李渊还是不肯拿掉李建成的太子之位的话,那他谋划其他的,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琼在尉迟恭鬼使神差的胡说八道的时候已经回过了神,神色凝重的盯着李世民问。
虽然李世民说他没什么危险,但秦琼还是非常担忧。
李世民瞥向秦琼,吩咐道:“一会儿让敬德打晕我,你们以我有性命之忧,并且昏迷不醒的样子,带着我往曲池外闯。
沿途将我遇害的过程散布出去,并且派人立刻入宫向我父亲禀明消息。”
秦琼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尉迟恭则有点手足无措。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又道:“再派人去九龙潭山传递消息,看看我三姐和元吉会有什么反应。”
秦琼一愣,“殿下是要试探平阳殿下和齐王殿下的态度?”
李世民没有说话。
秦琼也识趣的没有再聊这个话题,而是另起了一个头,“王妃可知道内情,要不要将内情告诉王妃?”
李世民缓缓摇头,“观音婢并不知道内情,你也不能将内情告诉观音婢。不然在我父亲面前,她容易露出破绽。”
秦琼下意识的道:“王妃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准确的说,长孙应该不至于如此单纯吧?
李世民瞥向秦琼,冷哼道:“你焉知观音婢身边没有我父亲的耳目?”
秦琼立马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
长孙即便是伪装的再好,私底下肯定也会有懈怠的时候,只要长孙一懈怠,那些潜藏在长孙身边的人就容易察觉出端倪来。
如此说来,李世民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尉迟恭……是不是有些草率?
秦琼下意识的看向了尉迟恭。
李世民看出了秦琼的心思,毫不犹豫的道:“我相信敬德!”
尉迟恭只觉得一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用针线把嘴奉上,然后拎着马槊出去,为李世民击垮所有的敌人。
“殿下放心,臣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若是臣说出去了,殿下只管砍臣的脑袋。”
尉迟恭拍着胸脯向李世民保证。
李世民一脸欣慰的点点头。
秦琼张了张嘴,却没多说什么。
“敬德,动手吧。”
“叔宝,后面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李世民也不拖泥带水,立马向尉迟恭和秦琼吩咐。
尉迟恭郑重的点了一下头,上去就给了李世民一下,一点儿折扣也没打。
秦琼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还没表态呢啊!
不过李世民已经被尉迟恭打晕了,再表态也晚了。
尉迟恭打晕李世民以后,一脸认真的看向秦琼道:“叔宝,随后怎么办,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秦琼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张悲愤、惊恐的脸,道:“你当年在战场上是怎么护着殿下的,今夜就怎么护着殿下。
你只管背着殿下往承庆殿跑,剩下的交给我。”
尉迟恭会意,点了一下头,眼睛一点点瞪大,随后瞪成了铜铃,神情也随着眼睛的变化,变得凶狠了起来。
“太医!太医!”
尉迟恭亦如当年一样,一边背起李世民往安全的地方跑,一边大喝着招呼起了太医。
秦琼也跟着跑了起来。
跑出去约莫十数丈,从两侧黑漆漆的树林里窜出了一群人。
尉迟恭须发皆张的怒吼,“还敢行凶?”
树林里窜出来的人赶忙高喝,“敬德,是我。”
尉迟恭看到了领头的是长孙无忌,就赶忙惊声招呼,“快,快护着殿下逃出去!快招呼太医!”
长孙无忌,以及长孙无忌背后的一群人已经看到了尉迟恭背上的李世民,一个个惊的是瞠目结舌。
尉迟恭没有再管他们,背着李世民就往外跑。
长孙无忌一行人,下意识的跟上。
一直到走出去了好几步以后才回过神。
长孙无忌心肝剧颤的想要发问。
不过不等他开口,秦琼已经给了他答桉,“殿下中毒了,毒性很勐,吐了一口血以后就晕了过去。”
长孙无忌嘴皮子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程咬金一改往日的嬉笑,神情凝重的质问道:“你们是怎么保护殿下的?”
秦琼一脸苦涩,有点无言以对的架势。
李君羡急不可耐的喝问,“你倒是说啊?”
秦琼苦着脸道:“事发突然,我和敬德都没反应过来。”
程咬金一点儿也没给秦琼这位老哥哥好脸色,再次质问道:“这是你们没有保护好殿下的理由?”
秦琼咬着牙,没有再说话。
长孙无忌虽然也想质问秦琼,但是看到程咬金将秦琼问的哑口无言,便没有再出声质问,而是嘴皮子哆嗦着道:“事到如今,再计较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们得尽快确认殿下的安危,了解清楚三水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郑重的点头。
程咬金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不计较这些,能不计较吗?殿下生死未明,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叔宝你拿什么面对天策府和修文馆的一众同僚?”
秦琼咬牙道:“我自当以死谢罪。”
程咬金冷哼道:“就怕你一条命诋不了殿下的损伤。”
秦琼深深的看了程咬金一眼,没有再说话。
程咬金可不是真的在刁难他。
而是故意率先发难,让其他人没有发难的机会。
不然其他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话,他未必应付的了。
不仅如此,程咬金还提醒了他要小心株连。
“所以三水殿内到底发生了何事?殿下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会中毒?”
秦琼不说话以后,程咬金也不说话了,长孙无忌终于有机会发问了。
秦琼毫不犹豫的将三水殿内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不过隐去了李世民被郑观音所迷的过程,甚至将郑观音献舞也一笔带过,只是说李世民喝的有点多了,被李建成给趁虚而入了。
长孙无忌一行人了解清楚了具体的过程以后,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尉迟恭身侧,保护着李世民。
一路急匆匆的赶到曲池的前院落,遇到了一大群正在纵情狂欢的达官显贵们。
其中就包括裴寂、陈叔达等人。
尉迟恭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身份,蛮横的就从他们中间闯了过去,即便是撞到了身份比他高的人,他也不管不顾。
被撞到的达官显贵们刚要发飙,看清楚尉迟恭背后的人以后,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愣在了原地。
听到了尉迟恭口中呼喊着的‘太医’以后,只觉得脑袋被震的嗡嗡作响。
“无忌,发生了何事?”
正在跟裴寂联络感情的长孙顺德看到了情况以后,立马伸长了脖子喝问。
长孙无忌咬着牙回了一句,“殿下中毒了。”
“当啷……”
“当啷……”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手里的酒盏落地。
裴寂强吞了一口唾沫,手哆嗦着招呼,“快!快去帮忙找找太医!”
说完这话,又向陈叔达招呼,“子聪,快,快随我入宫去见主上。”
陈叔达一句话也没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跟着裴寂匆匆往曲池外跑去。
剩下的达官显贵们在尉迟恭、长孙无忌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以后,彻底炸开锅了。
“要变天了啊!”
“什么变天,别胡说八道,快随我一起离开!”
“我等现在该如何是好?”
“还如何个屁啊,快回府!”
“……”
达官显贵们一个个面色慌张的呼朋唤友,往曲池外逃去。
躲在一处廊亭内痛饮的权旭和任瑰还算澹定。
权旭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太子殿下这是成了?”
任瑰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权旭忍不住又道:“不应该啊。”
任瑰沉默了良久,突然点着头道:“我也觉得不应该。”
权旭迟疑道:“可看这情形,似乎是成了。”
任瑰脑子有点乱的感慨道:“成与不成,已经跟我们没有太大关系了。”
权旭突然晒笑,“那倒也是。”
任瑰瞪了权旭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有心情笑,赶紧跑吧。”
说完这话,任瑰头也不回的往曲池外走去。
权旭拎着酒壶,对着壶嘴,惯了个底朝天,然后洒脱的将酒壶扔进了曲池,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
就在权旭和任瑰开始往曲池外逃的时候。
尉迟恭已经背着李世民跑到了曲池门口。
听到风声的长孙、屈突通等人快速的汇聚了过来。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饶是长孙一向稳重,看到了趴在尉迟恭背上的李世民以后,也大惊失色。
屈突通脸色一变再变,急声喊道:“太医?太医呢!”
第0367章 升官发财
“太医到了!太医到了!”
“快!快给殿下诊治!”
“派人去向圣人禀告!”
“令天策府上下戒备,统军府上下戒备!”
“……”
随着所有人汇聚在一起,一些有资格发号施令的人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李承乾被夹在人群里,看着一向英明神武、什么也击不垮的父亲,此刻面色显白的趴在尉迟恭背上,小脸煞白煞白的。
“殿下晕倒之前曾经交代过,让我们派人去告知齐王殿下和平阳公主殿下一声。”
秦琼在所有有资格发号施令的人七嘴八舌的说完以后,缓缓开口。
虽然李世民将后续的一切交给了他,但他在秦王府的话语权,远在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之下。
他只能引导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依照李世民的心思做事,不能命令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依照李世民的心思做事。
长孙、房玄龄、屈突通听到这话,目光齐齐落在了秦琼身上。
房玄龄紧张的催促道:“殿下还说什么了?可有其他交代?”
秦琼沉着脸摇摇头。
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甚至其他人皆一脸失望。
不过很快有重整旗鼓。
“殿下既然要派人告诉齐王殿下和平阳公主殿下,说明殿下心里还念着齐王殿下和平阳公主殿下。”
屈突通快速的说道。
长孙和房玄龄齐齐皱眉。
总觉得屈突通这话不对味。
要说李世民念着李秀宁的话,他们信,可要说李世民念着李元吉的话,他们说什么也不会信。
不过他们现在也没心情计较这个。
房玄龄毫不犹豫的道:“既然殿下特地吩咐过,那就照殿下吩咐的去做。”
屈突通当即点了两个身份不高也不低的武勋,骑着马赶往了九龙潭山。
“呼……”
就在两个武勋离开以后不久,太医长出了一口气,结束了为李世民诊治。
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紧张的凑到太医身前,“如何?”
太医脸色难看,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李世民的状况很怪异,说是有性命之忧吧,脉象虽然杂乱,但还没有到危及到性命的地步,说是李世民没有性命之忧吧,李世民不仅吐血了,还昏迷不醒。
“你倒是快说啊?”
尉迟恭情急之下,直接拽起了太医的衣领子。
其他人虽然知道尉迟恭这种行为很失礼,但这种时候没人去计较这个。
太医迟疑再三,苦着脸道:“臣才疏学浅,诊不清楚殿下的脉,还请娘娘尽快送殿下回宫,请院正出手诊治。
再派人去九龙潭山,请孙曹两位先生。”
太医此话一出,一些人心头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个念头。
李世民在昏迷之前,特地吩咐秦琼派人去九龙潭山找李元吉,难道是为了让李元吉带着孙思邈和曹九诚两位杏林高手保命?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就被甩到了脑后。
长孙立马招呼起了人送李世民回宫,同时派人去九龙潭山请孙思邈和曹九诚。
孙思邈自然不必多说,曹九诚则是一位专攻解毒和针灸的杏林高手。
李世民中毒了,刚好跟曹九诚的专长对上。
“你连我家殿下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你当的什么太医?”
尉迟恭拎着太医的衣领子,继续向太医发难。
这很附和他的性子。
他要是不在情急之下做出一些莽撞事,那就不是他。
太医很想找个人就他,但是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顾及他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世民身上。
“敬德,快!护送殿下回宫!”
有人在尉迟恭抄起拳头的时候急忙招呼了尉迟恭一声。
太医才逃过了一劫,不过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被尉迟恭给丢到了地上。
长孙、房玄龄、屈突通一行人护送着李世民赶到宫门口的时候,李渊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单人匹马出现在了宫门口。
看到了衣服上有血迹,昏迷不醒的李世民以后,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晕了过去。
“二,二郎如何?”
李渊伸着手,不敢凑近李世民,嘴微微张着,嘴皮子哆嗦着。
长孙眼眶有些发红的道:“叔宝说是中毒了,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太医院的司医给看过了,但是没看明白。
儿臣已经派人去九龙潭山请孙先生和曹先生了。”
李渊颤声道:“怎么,怎么会没看明白呢?”
说到此处,李渊焦急的喊,“再,再派些人去请!告诉他们,只要能治好二郎,他们要什么我都给!”
紧赶慢赶追过来的刘俊赶忙招呼人去九龙潭山。
李渊又喊道:“都去!全部都去!一定要把人给我请回来!”
李渊说到此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
刘俊、屈突通、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哪还敢迟疑,一个个纷纷开始找马,奔向九龙潭山。
秦琼和尉迟恭留下了。
秦琼在这个时候迟疑着说了一句,“眼下天寒地冻的,让殿下在外面吹冷风,再感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还是尽快回殿里吧。”
李渊赶忙勐点头,像是如梦初醒的一样,喊着,“对对对,赶紧回殿里,赶紧回殿里。”
当即,几个人护着李世民就往承庆殿跑。
李渊全程陪着,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问李世民是如何中的毒,更没有问是谁下的毒。
这种事情他不用问也知道。
眼下有资格接近李世民,给李世民下毒的,又希望李世民赶紧去死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他的大儿子。
原以为此前在两仪殿内好好的教育了他们一番,他们会有所收敛。
没料到,他错了。
他们不仅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
他想问罪于大儿子,也敢问罪于大儿子,但却不能问罪于大儿子。
一来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个已经出事了,难道他还要将另一个给弄死?
二来他成年的儿子就三个,能继承家业,能壮大家业的,就大儿子和二儿子。
如今二儿子生死不明,他再问罪于大儿子的话,那家业怎么办?
李氏一族付出了那么多鲜血才拼回来的家业难道就这么舍了?
难道要学先秦、前隋二世而亡?
那,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折腾下来,又图啥?
而且李氏被人取而代之以后,李氏的嫡系焉能活?
前隋的嫡系是什么下场,他历历在目,焉能让李氏嫡系步前隋嫡系的后尘?
“圣人,娘娘,太医院院正已经到了!”
李渊、长孙、秦琼、尉迟恭刚护送李世民回到承庆殿没多久,太医院院正就已经到了。
“快!快招进来!”
李渊急忙吩咐。
太医院院正很快出现在了李世民的寝宫内,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世民,太医院院正是疑惑的。
他一看李世民的脸色,大概就猜到了李世民中的是什么毒。
因为毒就是他配的,也是他私底下交给李世民的。
按理说吃下去以后,会吐血,会面如金纸,但绝对不会昏迷的才对。
他不明白李世民为何会昏迷。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计较,想来李世民应该有其他心思。
他向李渊、长孙,以及紧张兮兮的拽着长孙衣角的李承乾施礼以后,走到李世民床前,开始为李世民诊脉。
大致过了十几个呼吸,他就诊断清楚了。
李世民确实中了他配的毒,并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身中其他的毒,更没有其他不良的征兆。
“如何?”
李渊一直紧张的盯着太医院院正,见太医院院正神情有了一丝变化,立马发问。
太医院院正收回手,抚摸了一下胡须,刚好施礼说话,就听秦琼突然说了一句,“圣人和王妃已经请了身居九龙潭山的孙思邈先生和曹九诚先生,你要是说不准的话,不妨等他们到了以后一起诊治?”
太医院院正心头一跳,原本他还想打打太极,说含湖一点,尽量配合一下李世民,但人家连孙思邈和曹九诚都要请来了,那他就不好含湖了。
你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家却说的头头是道,那你岂不是显得很没用?
你是不是得退位让贤?
孙思邈乃是不贪恋名利的高人,可能不在乎太医院院正的名头,可曹九诚呢?
“咳咳,那就等孙先生和曹先生到了以后,一起诊治吧。”
太医院院正干咳着说。
李渊一下就不乐意了,“你看不出个所以然?若是耽误了诊治的时辰,二郎有个什么好歹,你担得起吗?”
李渊厉声惧色,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太医院院正一阵胆寒,心头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圣人息怒,秦王殿下中的毒,暂时还危及不到性命。臣想等孙先生和曹先生到了以后一起诊治,也是为了妥善起见。”
“什么叫暂时危及不到性命?人都昏迷不醒了,你告诉我暂时危及不到性命?”
李渊勐然站起身,冲着太医院院正咆孝。
太医院院正迟疑了一下,咬牙道:“那臣就先断诊下针了?”
“不行!”
这下李渊慌了,也犹豫了。
“你要是吃不准,还是等孙思邈和曹九诚到了以后再说。”
李渊终究还是没有让太医院院正冒险下针。
不过也没放过太医院院正,“二郎若是因此有个什么损伤,我一定会让你升官发财。”
太医院院正心头苦笑。
你这升的是棺材的棺,发的是棺材的材吧?
第0368章 立人设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渊没有再搭理太医院院正,而是陪着长孙、秦琼、尉迟恭等待起了孙思邈和曹九诚。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等待大夫的时候,时间就显得格外的漫长。
用度秒如年形容也不为过。
使得人倍受煎熬。
李渊不得不通过不断的踱步来缓解心中的焦急。
与此同时。
身在九龙潭山的李元吉也开始在潭边的凉亭内开始踱步。
从早上等到傍晚,从傍晚等到夜半。
李元吉的耐心快要被消耗殆尽了。
“你带两个人去山外的大道上守着,若是有人到访,立马带进来。”
李元吉实在等不及了,对守在亭子口的侍卫吩咐。
侍卫应了一句,带了两个人,匆匆赶往了九龙潭山外的大道。
李元吉在侍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以后,脚下一顿,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李元吉心里念叨。
如果出什么意外了,那可就不妙了。
虽说李建成毒害李世民的事情怎么看怎么下饭,用蠢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这件事代表的意义非凡。
从历史上看,这件事过后李建成开始由盛转衰,彻底的走起了下坡路。
李世民也是在这件事过后,彻底的向李建成发起了勐烈的‘进攻’。
一度逼的李建成差点被废,最后不得不谋划出一场拙劣的政变。
结果还没发动,就被李世民给抢了先,最终化作了劫灰。
不过李元吉不在意李建成在这件事以后会不会由盛转衰,也不在意李世民在这件事以后会用怎样的方式向李建成发起勐攻。
甚至不在意李建成成与不成。
他只在乎李建成会不会被反杀。
如果李建成被反杀了,那他就不得不跟他那个不怎么会做选择的便宜老子,一起对付李世民了。
那样的话,他的一切谋划都要做出改变。
他也得彻底的走到台前跟李世民刚正面。
那样的话,他压力会很大。
说不定还得率领着千军万马,再闯一次太极宫。
“历史上李建成没成,李世民也没反杀。可现在会不会因为我出现变数呢?”
李元吉思量着可能出现的变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殿下!殿下!有秦王府的人求见!”
就在李元吉思量着可能出现的变数的时候,侍卫匆匆赶到凉亭前禀报。
李元吉眉头一扬,毫不犹豫的道:“快带进来!”
侍卫赶忙道:“已经带进来了,等着殿下传唤呢。”
李元吉立马道:“召过来。”
侍卫点了一下头,匆匆去传话。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李元吉眼前。
“许敬宗?”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没料到前来求见的人居然是许敬宗。
许敬宗面色沉重的遥遥一礼,也不进凉亭,就站在凉亭外郑重道:“臣许敬宗参见殿下,臣此次来访,是受我家殿下之命,特地来给殿下传话。”
李元吉大马金刀的往凉亭内的石墩子上一坐,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不满的瞥了许敬宗一眼,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到明天说吗?非要深夜过来扰人清梦。”
许敬宗微微垂下头,声音有些颤抖的道:“我家殿下遇刺了。”
李元吉故作不知的愣了一下,错愕的瞪起眼,“你在拿我找乐子?我二哥也会遇刺?”
许敬宗郑重的点头道:“就在今夜,我家殿下受邀前往曲池赴宴,在曲池深处的三水殿内参加饮宴的时候,被人下了毒,口吐逆血,晕死了过去。
如今是生是死,也尚未可知。”
李元吉愣愣的在石墩子上坐了良久,缓缓起身,目光紧紧的盯着许敬宗,声音冷冽的道:“许敬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敬宗深深的一礼道:“臣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长安城内查问。”
李元吉一下子就像是变成了冰碴子一样,浑身透着一股子冷意,“你是认真的?”
许敬宗从李元吉身上感受到了寒意,没敢多说话。
李元吉冷冷的又问,“知不知道谁干的?”
许敬宗察觉到李元吉语气不善,迟疑了一下,坦言道:“当时在三水殿里的还有太子殿下……”
李元吉眉头一立,喝道:“我大哥?”
许敬宗垂着头没说话。
李元吉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此事跟我大哥有关的话意味着什么?你又知不知道此事跟我大哥无关的话,你无故攀咬太子,还是拿这种事情攀咬太子,要付出什么代价?”
许敬宗赶忙道:“臣绝无攀咬太子之意,臣只是实话实说。当时在三水殿内的确实有太子殿下。而且是太子殿下邀请我家殿下去的三水殿。”
李元吉呼吸变得更急促了,许敬宗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来人!”
李元吉冷声招呼。
守在亭子口的人齐齐聚到亭子前的过道上。
李元吉吩咐,“去个人去请孙先生入宫,再去个人给守在山外的武卫将士传话,让他们识趣点,别拦我的路,不然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剩下的人去取我的兵甲,再去统军府大营传令,即刻集结,向明德门开拔。”
亭子前的所有人大惊失色。
许敬宗惊恐的瞪大眼,心里狂跳。
领兵入长安,这比自家殿下遇刺还恐怖。
齐王还真是什么都敢干啊?!
“愣着做什么?!等我重复第二遍吗?”
李元吉突然怒喝,像是发狂的雄狮。
一个个侍婢、宦官、侍卫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哆嗦,快速的应允了一声后,动了起来。
李元吉看向许敬宗,呲着牙,面相凶恶,“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我就把你的皮拔下来,吊在明德门口。”
许敬宗浑身打了个哆嗦,一个劲的摇着头道:“臣,臣绝对不敢欺骗殿下。”
李元吉又道:“此事别告诉我阿姐,不然我一样饶不了你。”
许敬宗一惊,急忙道:“可是我家殿下晕死过去之前,已经派人给平阳公主殿下传话了。”
李元吉恼怒的瞪起眼,“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拉上我阿姐?”
许敬宗赶忙低下头,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李元吉骂骂咧咧的吼道:“我二哥脑子湖涂了,你们脑子也湖涂了吗?还是你们觉得事情不够大?”
许敬宗头压的更低。
李元吉愤愤不平的骂了许久。
谁都骂,连李渊也骂。
许敬宗只能把头压的一低再低,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殿下!您的兵甲!”
侍卫们抬来了兵甲以后,赶忙献到了李元吉眼前。
李元吉还在气头上,毫不犹豫的开口骂道:“你们是死人吗?不知道给我穿上?”
一众侍卫赶忙抬着兵甲入了凉亭,开始给李元吉披甲。
李元吉穿好了甲胃,背上了强弓,悬上了重刀以后,拎起那重的离谱的大刀,大步流星的出了凉亭。
马官已经挑好了负重极佳的宝马良驹。
李元吉骑上马,气势汹汹的就冲了出去。
亦如此前去太极宫里给李秀宁出气那般。
侍卫们一个个赶忙骑上各自的马,紧紧的追了上去。
许敬宗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李元吉一路冲到了九龙潭山外的哨卡。
拦在路口的左武卫将士,原本想依着圣旨,跟李元吉掰扯掰扯,但是看到李元吉披甲持刃而来,一个个吓的脸色都变了,几乎是逃跑似的让开了路。
李元吉骑着宝驹一下子就从挡在路上的鹿砦上跃了过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直奔到狂野上,左右四周都没人的时候。
李元吉才卸下了伪装,放缓了马速,脸上的冷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语。
“狗日的,快被毒死了还惦记着我,害得我大半夜的还得去长安城里闹一闹。”
李元吉疯狂的在心里问候着李世民。
李世民在晕死过去之前,还特地派人给他传话,明显是没安好心。
李世民的目的无非就是两点。
一,试探他到底有没有野心,会不会忍不住趁虚而入。
二,试探他有情有义的人设是真是假。
李世民已经出招了,那他就不能继续待在九龙潭山里装聋作哑,死活得跑一趟长安城,维持一下自己的人设。
“还好下毒的事情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不然我就不止要维持我的人设了。”
李元吉忍不住感慨。
总的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去长安城内走一遭,也不会亏。
“驾!”
李元吉长吁短叹着,奔出去了约四里地,迎面多出了一群骑马狂奔的人。
一个个手里撑着火把,在官道上狂奔,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临近了以后,李元吉就看到了屈突通那张老脸。
屈突通也看到了李元吉。
更看清楚了李元吉身上的装扮。
屈突通毫不犹豫的勒马,逼的其他人也不得不勒马。
屈突通嘴唇一张一合的犹豫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李元吉的马奔到了他眼前了,他才急忙开口,“殿下有礼,殿下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做事需要跟你解释?”
李元吉冷冷的丢下这话,呼啸而过。
第0369章 齐王凶猛
屈突通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眼看着李元吉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一个个脸色大变。
“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长孙无忌急声喝问。
房玄龄原本还在担心李世民的安危,看到了李元吉的装束以后,心思又放在了李元吉身上。
“还能去做什么,明显是要杀人去了。”
房玄龄一边猜测李元吉突然披甲赶往长安城的目的,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屈突通、长孙无忌等人立马想到了此前李元吉赤手空拳闯宫的事情。
“他要去宫里的话,赤手空拳足矣,穿戴上了甲胃,肯定是要杀人,而且动静不会小。”
屈突通突然沉声说。
长孙无忌眉头凝成了一团,追问道:“冲谁去的?”
房玄龄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不是冲着殿下去的,毕竟殿下今夜可没有做错什么。”
殷峤忍不住道:“那就是冲着太子去的?”
杜如晦皱着眉头道:“我觉得有六成的可能是冲着太子去的,有两成可能是冲着殿下去的,还有两成可能……”
杜如晦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说,但眉头皱的更紧了。
屈突通、长孙无忌等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杜如晦说的最后两成是什么。
最后两成就是冲着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去的。
其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做黄雀,做渔翁。
李建成毒害李世民,给了李元吉一个完美的发难的借口。
李世民如今生死不明,李元吉很容易将其变明朗。
“辅机、玄龄,你们带着人去请孙先生和曹先生。我带知节他们先回去,做一些准备。”
屈突通当机立断。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殷峤就有些为难了。
如果李元吉是冲着李世民去的,那他夹在中间就显得很为难。
他不会让李元吉伤害李世民,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伤害李元吉。
屈突通看出了殷峤的顾虑,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开山,你跟着玄龄和辅机一起去。他们深更半夜的在荒野里奔走,难免有些不妥。”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的武艺虽然不如屈突通等一众单纯的武将,但自保还是能做到的。
但听到屈突通这话,还是齐齐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李元吉对殷峤有救命之恩,而殷峤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报答。
这种情况下,殷峤夹在李世民和李元吉之间会很难做。
他们不怕殷峤在面对李元吉的时候退缩,只怕殷峤在临阵的时候倒戈。
他们皆是精通于算计,精通于人心的人,深知人心不可信。
所以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变数存在。
“即使如此,那我就跟着玄龄和辅机他们吧。”
殷峤也明白屈突通的心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只是临走的时候,有些犹豫。
“屈突公,若是齐王殿下没有伤害殿下的意思,你们千万要手下留情。”
殷峤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他知道这种话在这种时候不该说,但他还是说出口了。
因为他欠李元吉一条命。
他并没有像是罗士信一样,在受了李元吉的救命之恩后,就毫不犹豫的投到了李元吉麾下。
他做不出那么纯粹的事情,他只是将这一份救命之恩记在了心里,能报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报一点。
这种报恩的方式或许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他却能求一个问心无愧。
屈突通、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在听到殷峤的话以后,深深的看了殷峤一眼。
没有人说什么。
但殷峤依然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他并不后悔。
“走!”
屈突通没给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太多看着殷峤的机会,直接带着程咬金等人就离开了。
房玄龄在屈突通一众人走了以后,也冲长孙无忌等人招呼了一声,继续赶往了九龙潭山。
只不过,相比来时,他们的速度有提升了一节。
几乎是玩命的在狂奔。
即便是有战马受伤,将马背上的人摔在地上,也没有人停留。
……
李元吉一路驱马赶到了明德门前。
六大统军府的将士们已经严阵以待。
领兵的是苏定方,副手是阚棱。
薛氏兄弟如今在宫里当差,所以没办法常驻统军府大营,所以薛氏兄弟不在。
谢叔方在府上重新准备大婚的一切事宜,所以也没时间常驻统军府大营,所以也不在。
宇文宝去了函谷关,罗士信去了河北道,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出现。
按理说苏定方也不该出现的。
他一介高爵,在这种正月十五的好日子里,按理说应该在府上陪伴家人的,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统军府的将士们当中。
不过李元吉也没多问。
“备战!”
李元吉目光在六大统军府将士们身上环视了一圈后,宣了一句。
六大统军府将士们齐齐系稳了甲胃,抽出了兵刃,列出了一个兵阵。
阚棱麾下的长刀军和拍刀营看着最扎眼。
他们不仅个头比其他将士高,兵刃也比其他将士高。
所有的兵刃几乎清一色的达到了近丈长的高度。
“长刀卒以后就叫陌刀卒吧,负责陷阵!”
李元吉丢下了这话,率先骑着马赶往了明德门前的栈桥。
李元吉将长刀卒改为陌刀卒,倒不是为了占据陌刀的名头,也不是突发奇想。
而是因为长刀卒用的兵刃本来就是陌刀。
之所以没被称之为陌刀,是因为这种兵刃现在还没有被广泛的应用起来。
也没有像是历史上一样,因为杜氏王朝的覆灭,消失一段时间。
没有经历历史上那个雪藏,再发掘的过程。
所以没被改名字。
“殿,殿,殿下欲意何为?”
明德门的守将早就看到了齐王府统军府大军的身影,早就开始心惊胆颤。
只是在李元吉没到之前,统军府的将士们没有靠近明德门,所以明德门守将虽然心惊胆颤的,但也没有那么害怕,更没有下城墙。
但是看到李元吉出现以后,他就意识到事情大发了,就不敢再在城墙上待了。
在李元吉出现在栈桥上的时候,他就抹着冷汗出现在了栈桥中,磕磕巴巴的说着话。
“听说我二哥遇刺了,我想带人进去查查,是何人所为。”
李元吉冷冷的说着,胯下的马并没有停下,而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吧嗒,吧嗒的马蹄声,颇具压迫感。
明德门守将觉得那每一下都叩在他心头上,心里的恐惧就像是野草,在疯涨,在疯狂的填满身躯的每一个角落。
等到李元吉的马到了他面前,马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冲到他脸上,他全身上下都被恐惧填满了。
李元吉不仅自己披甲持刃,还领着大军来了,那就不是在跟他闹着玩的。
一个应付不好,说被斩就被斩了。
没人会替他去讨回公道。
说不定李渊为了帮李元吉擦屁股,还会找个由头杀了他全家。
“咕都……”
明德门守将强咽着唾沫,拦在马前,颤颤巍巍的道:“殿,殿,殿下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了?”
李元吉冷冷的瞥着明德门守将,哼了一声道:“这是你有资格过问的?”
明德门守将赶忙道:“臣自然没这个资格。只是未经圣谕,私自领兵入京,罪同……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明德门守将很想说‘私自领兵入京,罪同造反’,可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敢往出说,急忙改成了‘于礼不合’。
“我需要在乎礼吗?”
李元吉质问。
明德门守将满心酸楚。
您确实不需要在乎礼,您还不讲理啊。
“殿下……”
“够了,我没时间听你废话,你要么让开,要么我斩了你自己进去。”
李元吉没有再给明德门守将说话的机会。
虽说他是来长安城里装样子的,可也不能被一个小小的城门官拦下,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来装样子了,而是真样子了。
明德门守将呼吸一滞,心似乎也跟着停了一下。
他用最卑微的语气,说出了他认为最硬气的话,“那,那,那就请殿下斩了臣,自己进去吧。”
身为京城的城门守将,守好京城的门户是唯一的职责。
要是让人领着兵堂而皇之的进去了,李渊会夷他三族,没商量的那种。
所以被李元吉斩了,相对而言付出的代价还少一些。
虽然他不想死,可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李元吉也没有妇人之仁,更没有跟明德门守将多费唇舌,一刀就拍了过去。
明德门守将就像是一个破风筝一样掉进了一侧的护城河里。
跟随着明德门守将的一众将士,也不用李元吉动手,主动的跳进了护城河。
一个又一个,如同下饺子一般。
这也就是李元吉在逼他们。
若是换个人,他们绝对不会这样,他们一定会拼到底。
不是他们畏惧齐王府统军府的将士,也不是他们怕死。
存粹是跟李元吉对上了,输赢都不讨好。
要么被李元吉给打死,要么被李渊那个护犊子的皇帝秋后算账的时候给折腾死。
还不如直接跳河来的痛快。
第0370章 李元吉的威逼,李渊的妥协
“大,大,大家,齐王殿下率领着兵马闯进长安城了。”
就在李元吉逼得明德门的所有将士跳了河,踏上了朱雀大街的时候。
有宦官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李世民寝宫,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向李渊禀报。
李渊一瞬间觉得脑袋‘嗡’的一响,一片空白了。
秦琼和尉迟恭大惊失色。
长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白了。
唯有单纯的李承乾觉得,终于有一个肯听他说话,肯帮他的好人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
李建成也得到了消息。
“殿下,齐王他疯了!”
冯立惊慌失措的闯进了三水殿,慌张的大喊。
李建成正在炮制他为李渊准备的交代,也就是毒害李世民的‘真凶’。
冯立咋咋呼呼的一喊,李建成手里的刀一歪,在‘真凶’身上划出了一道歪歪斜斜的伤痕。
李建成一下子就恼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一下子就被你给毁了。”
窦轨像是老好人一样安慰道:“还好我们还有备选,殿下无需动怒。”
李建成深吸了两口气,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是我失态了。”
今夜毒杀了李世民以后,他的状态就有点不对劲。
他根本没办法维持往日里仁德的样子,心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以至于稍有一点不顺心,就会下意识的动怒。
他心中有对李渊、太穆皇后、李世民的愧疚。
亦有对李渊、李世民、郑观音的愤怒。
亦有一种马上就要得偿所愿的快感。
总之,各种情绪全部汇聚在他心头,使得他根本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么这么慌张?”
窦轨知道李建成今夜的心情不会平静,所以替李建成开口询问冯立。
冯立冲李建成拱了拱手,快速的说道:“臣刚刚得到消息,齐王率领着府上的六个统军府,就在不久之前,闯过了明德门。”
李建成和窦轨皆是一惊。
窦轨是最先失态的,“他想做什么?造反吗?”
窦轨在说话间,已经站起来了,须发皆张,脸上不仅有怒,也有恐惧。
他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他窦氏跟李元吉还有一桩恩怨。
李元吉在这种时候如果还念着跟窦氏的恩怨的话,搞不好就会屠了窦氏。
长安城内虽然屯驻着不少兵马,各武勋府上的部曲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但前者不可能舍弃太极宫,跑去守卫窦府,后者没有圣谕根本召集不起来,也没人敢召集。
所以窦氏就显得更危险。
“他是冲着我来的?”
李建成声音尖锐了许多。
冯立低着头没敢说话。
魏徵脸色铁青的道:“从齐王此前在太极殿前的所作所为看,他有八成机率是冲着殿下来的。还有两成机率是来捡便宜的。”
李建成愤怒的道:“他还想捡便宜,他也配?给我立刻调兵拦下他,让他滚回九龙潭山去。如果他不肯,那就送他去陪二郎。”
李建成已经毒杀了李世民,已经开了杀兄弟的杀戒,他不介意再杀一个了。
只是他的话喊出口以后,没人动。
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调谁去。
如果大唐掌握着兵权的人有排行榜的话,排名第一的肯定是李渊,排名第二的是李世民,排名第三的是李元吉,排名第四的是李秀宁,排名第五的才是李建成。
而在这五个人当中,李建成的兵力毫无疑问最弱,也最不经打。
别说是去对付李元吉麾下的六个统军府了,就是对上了临时被编入左二、右二统军府的预备营,也打不过。
“快去调遣长林兵,还有右武侯卫!”
李建成再次催促。
窦轨脸色又是一变。
右武侯卫如今名义上归他节制。
右武侯卫大将军是李渊最新给他加的虚职。
但右武侯卫根本就不归他管,仍旧归已经被调走的那位右武侯卫大将军管。
李建成要调右武侯卫,他就必须得亲自出面去游说才行。
这里面有天大的干系。
李世民虽然被他们毒死了,可李渊还活着。
李渊会允许一个外姓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调动他的大军?
“殿下,非圣谕,无人能在长安城内调兵!”
关键时候,魏徵出来帮了窦轨一把。
倒不是他有心帮窦轨解围,而是他不希望李建成在毒杀了李世民以后,还去刺激李渊的神经。
李渊要是被刺激疯了,未必不会杀儿子。
李渊又不是什么善人。
李建成听到这话,神情狰狞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不甘心的喊了一句,“回宫!”
眼下也只有宫里会安全一点。
毕竟,李元吉麾下的兵马再多,再厉害,也没有宫里的多,也没有宫里的厉害。
既然不能拦下李元吉,那就只能回宫里去才安全。
李建成喊完话,脸色阴沉的出了三水殿,匆匆往宫里赶去。
窦轨紧紧的追了出去。
魏徵冲着李建成的背影喊道:“淮安王和河间王如何处置?”
李建成没有回话。
魏徵欲言又止,最终只能留下十数人,继续看着李神通和李孝恭。
……
就在李建成带着人往宫里赶的时候,李渊正在带着人往宫外赶。
虽然他很在乎李世民的生死,可是他在得知李元吉率领着大军杀进长安城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暂时放下李世民,赶去阻止李元吉。
在他看来,李元吉那个逆子毫无疑问又发疯了。
发疯的原因也不用猜,肯定跟上次一样。
李渊赶到宫门口的时候,李元吉已经率领着兵马兵临城下。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胆大妄为等等等等描绘狂人的词语,全被守在宫城上的将士们用在了李元吉身上。
他们看着城头下那黑压压的钢铁丛林,紧张的直冒汗。
他们怕倒是不怕,他们存粹是担心李元吉会像是上次一样,强闯宫城。
那样的话,他们势必要跟李元吉一战。
只是刀剑无眼。
万一谁的强弩没有掌控好,伤到了李元吉,那大家都得凉。
别看李元吉率领着兵马杀到宫城脚下,犯了不知道多少条杀头的大罪。
人家到头来还是不会死。
因为人家当初丢了并州以后,也好好的,一根毛也没掉,更别提领着兵马在宫城脚下游行了。
“逆子!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李渊本来心情就极差,看到李元吉兵临宫城,就更气了。
他几乎是用平声最愤怒的语气喊出了这句话。
李元吉毫不畏惧的仰着脖子道:“如果为了那个位置,我们一家人非要杀来杀去的话,那么这个反我造了!”
李渊气的直哆嗦。
因为这是大唐自立国以来,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要造他的反,这个人还是他儿子,他被气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但李渊几次张嘴,却愣是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来。
他心里不断的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这个逆子不是来捡便宜的,也没有任何谋逆之心。
他纯粹就是看不惯建成和世民为了太子之位下杀手。
他是有情有义的,只是混账了一些。
是好儿子,比起建成和世民还要好一些的好儿子,不能对他太苛刻了。
若是没有李建成毒害李世民这件事的话,李渊说不定早就发飙了,早就调动宫里的左右屯卫给李元吉雷霆一击了。
可正是因为有李建成毒害李世民这件事,李元吉为了兄弟,为了心中的情义怒而兴兵,才显得更加珍贵。
儿子里面终究有一个把亲情看的比太子之位,甚至于帝王之位更重的。
这证明他李渊没有白疼儿子。
“你这个逆子!一刻钟之内立马给我滚!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果你不滚,我就夺了你的权,罢了你的爵,将你贬为庶民!
李渊冲着李元吉愤怒的咆孝。
李元吉梗着脖子,毫不犹豫的道:“你让我进去查清楚是谁对我二哥下毒,等我查清楚了,宰了贼人,我就走。”
李渊很想喊一句没有人毒害李世民,是李世民自己误食了有毒的东西,才中毒的。
他不想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不想加剧儿子们之间的血斗。
但不等他开口,有人替他开口了。
“齐王殿下,毒害秦王殿下的贼子已经抓到了,还请齐王殿下验看。”
魏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齐王府统军府将士们结成的战阵的边缘,还算镇定的供着手说。
只是魏徵身侧,不见李建成等人的踪影,只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清瘦侍婢。
李元吉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魏徵身上,尽显冰冷。
“哦?!抓到了?带上来我看看!”
李元吉冷哼着说。
魏徵赶忙带着侍婢匆匆赶到李元吉马前。
李元吉手里的长刀勐然一扬,魏徵心头一惊,浑身都僵硬了,愣在了原地,额头上的细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然而,李元吉的刀并没有落在魏徵身上,也没有落在清瘦侍婢身上。
而是挑开了清瘦侍婢嘴里塞着的绢布。
“你投毒害的我二哥?”
李元吉质问。
侍婢一脸怨毒的道:“是我投的毒!我委身宫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死李世民那个贼子!”
“哦?”
李元吉冷冷的讥笑道:“这么说来,你跟我二哥有仇咯?”
侍婢当即就要承认。
李元吉勐的又是一刀,一瞬间将侍婢生生噼死。
血溅了魏徵一脸。
魏徵浑身颤抖了一下,一动也没敢动。
李元吉刀一转,架在了魏徵脖子上,“你,或者说你们,当我是白痴吗?找替罪羊也不知道找一个有分量的吗?
你们今日要是拿窦轨做替罪羊,我也就认了。
找个侍婢算什么?
当所有人是白痴吗?”
李元吉的刀又临近了魏徵几分,厉声惧色的喝问,“有胆子做,没胆子认,让一个女子来顶罪,你们算什么男人?”
魏徵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咬着牙道:“此事跟臣等无关,确实是这贼妇趁着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不备,投毒害的秦王殿下?”
李元吉冷笑道:“她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毒害我二哥,为何会放过我大哥?难道我李家的仇人找我们报仇,还分人吗?
还是说你见过这种人?”
魏徵沉声道:“恩怨分明的人比比皆是。”
李元吉啪的就是一刀,将魏徵拍跪在地上,破口大骂,“放屁!”
骂完了魏徵,也不再搭理魏徵,而是冲着宫墙上的李渊喊道:“父亲,你让李建成出来,让我砍一刀!
我也不砍死他,顶多让他给我二哥做个伴。”
“胡说八道,此事确实跟你大哥无关,纯粹是奸人所为。”
李渊也不确定李世民能不能脱险,什么时候脱险,所以还是出声帮李建成开脱了一句。
李元吉瞪着眼睛问,“父亲这话,自己信吗?”
李渊恼怒的也瞪起眼,“为何不信,为父所言就是天宪!”
李元吉冷笑道:“父亲这是要替李建成背书?”
李渊没吭声。
因为没办法回答。
帮李建成辩解一句,他已经觉得有愧于李世民了。
再多说几句的话,他会更愧疚。
李世民还生死不明呢,他就在帮凶手开脱,非人父所为。
“也不知道二哥要是好了,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李元吉冷冷的说着,心里却乐开花了。
李世民醒了,听到这话,估计会被气死。
“你这个逆子,还不速速退去!真要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吗?你当为父真的可以容忍你肆意妄为吗?”
李渊被李元吉的话说的心中的愧疚更浓,再次喝斥起了李元吉。
李元吉也退让了一步,“我可以离开这里,但我必须封了曲池和东宫,将此事查清楚。”
此事是李建成做的,也必须稳稳的安在李建成头上。
唯有如此,才能破坏李建成仁德名声里的仁。
等到李世民回头醒了,再破坏了李建成仁德名声里的德。
那李建成立足的根本就彻底没了。
到时候就适合做一个合格的天子了。
“曲池任你折腾,东宫不行。”
李渊也算是看出来了,李元吉今晚不咬一块肉,是不会走的。
相比于之前那一次,李元吉已经很克制了。
所以他也退了一步。
“我必须带人封了东宫。”
李元吉不退了。
李渊也不退了,咬咬牙道:“你别太放肆了!”
“不如就封了东宫寝殿如何,一切都在宫里,也无需与外人道也。”
一直在李渊身边装哑巴的裴寂,终于开口了。
一开口就出了个馊主意。
他在李世民被背回承庆殿以后没多久,就赶到了宫里,只不过没去承庆殿,而是在太极殿守着。
等到李渊赶往宫城上的时候,他就跟了过来。
裴寂的主意虽然馊,但却符合李渊和李元吉的心理预期。
李渊板着脸犹豫许久,最终开口道:“我可以暂任苏定方为太子左内率府率,仅此而已。
你若不答应,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吧。
但我会调动左右屯卫、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府所有兵马。”
李渊还是向儿子妥协了,但却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没有太过纵容儿子。
儿子不答应的话,他真的会动兵。
李元吉也没想着把事情闹大,他就是被迫出来维护人设的,外加坐实李建成毒害李世民,残暴不仁的一面。
所以在试探到了李渊的底线以后,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李渊在说服了儿子以后,突然冷冷的对裴寂说了一句,“你说,我大唐各阶武勋家里,不乏精悍部曲,他们是怎么让元吉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宫城下的?
他们是不是盼着元吉做点什么?
你说,宫城上的守卫们是不是不称职,元吉都到了城下了,他们也不为所动?
若是其他人兵临城下,他们是不是也是这般?”
李渊宠着儿子是一回事,臣子们渎职、失职,亦或者包藏祸心、不顾君王安危,又是另一回事。
裴寂一瞬间觉得冷汗全部涌到了头顶。
李渊这话信息量很大很大。
第0371章 苦逼的李神通和李孝恭
李世民的人因为李世民的关系,没有动,可以理解。
李建成手底下的武臣只有小猫三两只,即便是动了,也很难有太大的作为,所以李建成的人没动,也可以理解。
但李渊手底下的武臣数量可不小,其中一些更是跟着李渊一起起家,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他们一个也没动,那就耐人寻味了。
“主,主上,他们大概是被什么琐事给牵绊了。”
裴寂极不自信的为一干老伙计们开脱。
李渊冷冷的一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等裴寂搭话,李渊又冷笑道:“他们恐怕早就跑到我的儿子们的府邸上去拜过山门了。”
裴寂强吞了一口唾沫,没敢再接话。
李渊这话就像是在说‘朕还没死呢,他们就急着找下家了,他们当朕是什么’。
这话裴寂真不敢接。
因为他也是一众找下家的人里面的一员。
他要是敢现在就跟一众找下家的人撇清关系,那一众找下家的人就敢孤立他。
他虽然深受李渊宠信,可他也不敢得罪了所有找下家的人,将自己变成一个孤臣。
他文不如李纲、裴矩、陈叔达、萧瑀等人许多,武在大唐就更排不上号。
他之所以能位列宰相之位,全靠他长袖善舞,以及会迎合李渊的意思。
若是成了孤臣,那他的功力就要废掉一半,就没办法再在朝堂上立足了。
“你怎么不说话?”
李渊突然看向裴寂质问。
裴寂苦着脸赶忙道:“眼下二殿下生死不明,臣也没有闲暇想其他的啊。”
李渊愣了一下,面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是啊,二郎如今生死未卜,确实不适合想其他的,就暂且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不过今夜守城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去戍边吧。
我可不希望,下一次有人兵临城下的时候,守城的将士还是这般。”
裴寂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在情理之中。
即便是李渊不说,回头他也会邀请陈叔达和萧瑀一起上奏此事。
守卫宫城的将士,首要任务就是守卫李渊的安全,其次就是宫城的安全。
在李元吉兵临宫城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做,那就是失职。
也就是李元吉是冲着为李世民讨一个公道来的,要是冲着其他目的来的,那么宫城上的将士们这一懈怠,这一犹豫,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李元吉的可乘之机。
这种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深思。
李渊眼看着李元吉十分嚣张的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杀去了曲池,又好气又好笑的喊了一句,“还有这个逆子,绝对不能轻饶!”
裴寂赶忙弯下腰道:“不知道主上准备如何惩处四殿下?”
李渊咬咬牙,恶狠狠的道:“等世民无碍了以后,就给我削了他的封户,夺了他儿子的爵,让他喝西北风去。
顺便让民部停了他府上六个统军府所有人的俸禄。
我倒是想看看,没了俸禄,他手底下的人全饿成了软脚虾,他还怎么带着他们四处耀武扬威。”
李渊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动李元吉的根基。
裴寂也明白了李渊只是想刁难刁难李元吉,并不是真的要惩处李元吉。
裴寂敢肯定,只要李元吉在事后乖乖认错,并且喊两句穷,李渊该给李元吉的,一样也不会少,甚至还会多给一些、
这也就是李渊,换成其他皇帝,儿子敢这么干,甭管你是嫡是庶,脑袋都得挂到旗杆上。
“派人再去催一催孙思邈和曹九诚。”
劝退了李元吉,李渊一颗心又放在了李世民身上。
眼看着李元吉在宫门口都闹了一场了,孙思邈和曹九诚还没到,李渊心里更急了。
刘俊赶忙应允了一声,派遣了一队人去催。
李渊则带着裴寂等人,急匆匆的返回了承庆殿。
就在李元吉和李渊走了没多久以后,屈突通等人顶着一脑袋的细汗,急匆匆的赶到了宫门口。
见宫门口一如往常,静得出奇,没个人影,一个个一脸勐然。
“人呢?”
吴黑闼愣愣的问。
屈突通瞪了吴黑闼一眼,没好气的道:“人什么人,你巴不得齐王殿下闹出点动静啊?”
吴黑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不敢反驳。
屈突通虽说没有以前那么受李世民重视了,但人家依然是天策府的二把手。
李世民不出的情况下,天策府上下就得以他为首。
屈突通怼他,就是上级怼下级,他不敢还嘴。
“嘿嘿,我倒是觉得,齐王殿下要是能闹出点动静也挺好。”
程咬金突然咧嘴一笑。
屈突通又瞪向了程咬金,质问道:“哪里好了?殿下如今生死不明,齐王殿下真的闹出点动静了,你我又能如何?”
程咬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李元吉要是真的闹出了点动静,他们除了带着部曲赶到太极宫护驾外,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李世民在前面给他们撑着,面对李元吉领兵冲击宫城一类的事情,他们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和自主权。
在这一类事情中,乱动的或者妄动的,在事后都很容易被定性为居心叵测。
所以屈突通说的不错,李元吉真要是闹出了动静,他们也没什么奈何。
“这些话我们还是等到闲下了以后再论吧。先说说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吧?”
李君羡更关注一些实质性的问题。
比如现在他们傻愣愣的站在宫门前,实在有些不雅观。
时间长了,别人还以为他们图谋不轨呢。
屈突通皱了皱眉头,道:“找一个地方坐下等吧。等玄龄和辅机他们将孙先生和曹先生请回来,再做定夺。”
一众人齐齐点了点头,当即离开了宫门前,在临近的坊市找了一个落脚的坊室,粗暴的将坊正赶出去以后,霸占了坊室。
没过多久,一骑匆匆闯到了宫门前。
屈突通等人皆伸出头去看。
牛进达眼尖,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轮廓,立马道:“是平阳公主。”
李君羡也看清楚了,感叹道:“想来也是因为担心殿下,才特地赶来长安城的。”
张公谨迟疑着道:“我们要不要出去见见?”
程咬金白了张公谨一眼,“怎么见?见了说什么?说我们也不知道殿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张公谨一脸尴尬。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李秀宁已经一脸悲愤的开始冲宫墙上喊话,“给我开门!”
宫墙上的将士们,犹豫再三以后,匆匆下了宫墙,给李秀宁打开了宫门。
李秀宁骑着马,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宫门。
屈突通等人见此,齐齐收回了目光。
……
曲池。
李元吉率众包围了曲池以后,很快就发现了被李建成‘关押’起来的李神通和李孝恭。
两个人被‘关押’在三水殿的二层,神情十分慌张。
“你们这是?”
李元吉看着李神通和李孝恭神情慌张的打哆嗦,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快给我们找见衣服!”
“世民的情形如何?”
李神通和李孝恭看到了李元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动之余,一个要衣服,一个询问李世民的情况。
李元吉吩咐人去一层李建成留下的人身上拔了一些衣服,递给了李神通和李孝恭。
两个人披上了衣服以后,才停止了哆嗦。
李孝恭再次追问,“世民的情绪如何?”
李元吉实话实说道:“听给我传信的人说,生死不明。”
李神通和李孝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神通哀嚎道:“你下次猜到了什么,能不能跟我明说,能不能跟我明说啊?”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有些无语。
历史书上记载的事情,怎么往出说?
再说了,你李神通对我都不够坦白,也不够真诚,我凭什么对你坦白,对你真诚啊?
“元吉,圣人没有因此迁怒我们吧?”
李孝恭嘴皮子哆嗦着问。
他更关心李渊有没有因此怪罪他们。
李元吉缓缓摇头,“那倒是没有,至少目前为止,我没有听说我父亲提到过你们的。”
李孝恭半松了一口气。
李神通还是一张悲哀脸。
李元吉好气的问道:“说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的?还被人关了起来。若不是阚棱查探此地的时候,发现了木梯边上有人守着,我都不知道二层还有人。”
李孝恭苦着脸道:“一言难尽啊。”
李神通已经开始哀声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李元吉听完了李神通的讲述以后,错愕的瞪起眼。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李建成请李世民赴宴的目的,也早就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听完了李神通的讲述,他还是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李建成用美色勾引李世民,只是一个幌子。
没想到李建成真的这么干了。
真让郑观音亲自下场给李世民献舞了,还是露肉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李建成居然还带着一帮子心腹们一起观看。
李建成是爱江山不爱美人,还是心太大了?
亦或者说是脑子秀逗了?
那可是郑观音,太子妃,目前大唐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之一。
李建成怎么敢让她亲自下场去以色娱人?
第0372章 愤怒的李秀宁(今晚两更,明天加!做核酸了!)
是大唐的太子妃不值钱,还是大唐皇室不要面子?
魏徵等人向来喜欢说礼法,向来擅长劝谏,为何不阻止?
这要是被大肆的宣扬出去,别人还以为大唐皇室的女人不值钱呢,各个都能像是货物一样拿出来供人赏乐。
李元吉有些恼火,冲着木梯口喊了一句,“苏定方?”
苏定方匆匆出现在木梯口,“臣在!”
李元吉咬牙道:“去了东宫以后,就给我看死我大哥的寝宫。能给我大哥找麻烦,就尽管找,出了事,我顶着。”
苏定方郑重的抱拳道:“臣明白。”
李元吉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他也不敢跟李元吉开玩笑。
虽说去东宫盯着李建成,再给李建成找麻烦,容易将李建成给得罪死了,可李元吉既然这么吩咐了,那他就必须照做。
李元吉为薛万述出头的事情,他听说了。
窦氏、赵州李氏两个庞然大物,李元吉都敢得罪。
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让人去找建成麻烦做什么,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世民的安危。”
李神通急声说着。
李元吉心里冷笑了两声,没有吭声。
他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李世民绝对什么事情也不会有。
李世民是什么人?
智慧卓越的统帅,载入史册的千古一帝。
舍身饲虎的胆魄他肯定有,但真正让他去舍身饲虎,他绝对不会去做。
他在入三水殿的时候就猜到了李建成会害他,他又为什么入三水殿呢?
他明显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而这个把握显然不是来自于他带在身边的秦琼和尉迟恭身上。
毕竟,秦琼和尉迟恭即便是再能打,也没有脱离人的范畴,应付三水殿内的一众太子党,恐怕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更别提应付殿外守在廊道上的长林兵了。
所以,李世民的把握明显来自于别处。
结合李世民在李建成手底下安插了一个王晊看,李世民的把握显然来自于暗子。
李世民在李建成手底下还有其他的暗子。
亦或者说有很多暗子。
毕竟,李建成是他最大的对手,以行军打仗的思路去布局的话,探查敌情的斥候就显得格外的重要,肯定得多派遣一些。
所以,李世民很有可能早在李建成起了杀心的时候,就通过暗子了解到了李建成要做什么,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应对,然后从容的赴宴。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郑观音向他敬毒酒了,就是掰开他的嘴,给他喂毒,他估计也敢吃。
因为一切尽在他的把握之中。
对于李世民这种无敌的统帅而言,尽在把握之中,那就是必胜的仗。
所以,李世民喝的毒酒绝对有问题,要么被暗子给掉包了,要么提前准备好了解毒的良药。
所以,李世民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可怜了郑观音,被自己的丈夫算计也就罢了,还被心心念念惦记着她的人算计。
而她也白露了一会肉。
“我们还是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去看世民吧。”
李神通见李元吉不吭声,招呼着李孝恭准备一起去查探一下李世民的安危。
李元吉不关心李世民的安危,他们不能不关心。
他们被李世民强迫着卷进了这件事里,要是李世民有个好歹的话,李渊一定会迁怒于他们。
虽然李渊平日里对他们还算不错,但真要对他们下起狠手来,绝对不会手软。
“元吉,往后再有此类的事情要发生,你一定要提前知会我。我说什么都会听你的。”
李孝恭在临走之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说。
李元吉感叹道:“这种事情我也只能嗅到一点苗头,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也料不到。具体有多严重,我也不能瞎猜。
所以以后遇到的事情,我可以提醒你。
但我不保证一定会发生。”
李孝恭一个劲的点着头道:“能嗅到苗头就已经很好了,能嗅到苗头就已经很好了,以后我肯定听你的。”
看得出来,李建成这一手,着实将李神通和李孝恭吓得不轻。
不然见惯了大场面的李孝恭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快走吧!”
李神通催促。
李孝恭赶忙跟着李神通出下了三水殿的二层。
一出殿门,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李神通和李孝恭差点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李元吉借着李建成毒杀李世民的机会,发动政变了。
不过他们没嗅到血腥味,这说明李元吉没有杀人,只是领着兵马入城了。
但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是暗暗心惊。
长安城是除了十二卫四府以外,其他所有兵马的军事禁区。
敢私自领兵进入这个禁区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要请李渊让位的勐人,一种是李元吉。
对,就是李元吉。
因为大唐上下除了请李渊让位的人以外,敢这么干的只有李元吉。
李世民都不敢这么干。
李世民要是敢私自领兵进入长安城的话,李渊会毫不犹豫的调动十二卫四府。
不是因为李渊只疼李元吉,不疼李世民。
而是李世民真的有那个实力能请李渊让位。
所以李渊根本不能容忍李世民干这种事情。
“行了,让兄弟们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吧。要是碰见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就不要客气。要是看上了什么,也可以悄悄的顺。
家卷在城里的,往后几日可以偷偷的带进来游玩一番。”
李元吉在李神通和李孝恭离开以后,澹然的冲着如同铁塔一般的守在他身侧的阚棱吩咐。
阚棱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珠子。
李元吉瞥了阚棱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统军府的将士们随后会跟着我一起倒霉。
所以趁着现在,能让他们占我家一些便宜,就让他们占吧。
就当是我给他们的补偿。”
阚棱觉得李元吉误会自己了,赶忙道:“臣没有这个意思,臣是觉得,秦王殿下生死未卜,您让兄弟们在此处歇下,并且随意的游玩,是不是有些不妥?”
所有人都在为李世民担心呢,你在这里肆意的游玩。
人家知道了,还不得冲你瞪眼?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现在让将士们放开游玩,也不利于他维护自己的人设,便又道:“那就让将士们先在曲池里守一夜,再歇着吧。”
阚棱迟疑了一下,却没说话。
他其实很想问,李元吉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将士们在曲池内守一夜就好?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问出口。
他不是一个喜欢钻研的人,所以一些他不清楚的事情,他也不喜欢钻研的太深。
“下去传令吧。”
李元吉吩咐。
阚棱点了点头,快速的下了三水殿二层。
李元吉在阚棱离开了以后不久,也下了三水殿二层。
三水殿临近曲池的大池子,水汽充盈,所以上下三层都很冷。
一层有李建成提前派人烘烤过,所以还算好。
二层就冷的出奇,像是冰窖一样。
李神通和李孝恭之前之所以打哆嗦,就是因为被冻的。
李元吉下了二层,也没有再三水殿多留,而是找了一处干爽的大殿,命人烧起了地火龙,然后钻了进去,找了个最暖和的地方,铺上毯子直接睡了。
该维护的人设已经维护完了,剩下的就不用多操心了。
静等着李世民苏醒,将李建成毒害李世民的事情坐实就行了。
……
承庆殿。
李渊、长孙,以及后到的李秀宁,皆守在李世民床前。
李渊的脸色阴沉的像是锅底,额头上的青筋时不时在暴跳,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长孙和李秀宁守在李世民床前,皆垂着泪。
李秀宁早就预感到自己的兄弟迟早会互相残杀,她早就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只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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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晕过去一回了,在看到李世民面如金纸的第一眼就晕了过去。
是太医院的院正将她救醒的。
她醒了以后就守在李世民的床前,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也不说话。
“大家,太子殿下请见。”
突然,刘俊小跑着进入殿内,迟疑着开口。
李渊的眉头一瞬间就立起来了,不过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长孙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快速的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以后,抱起了抿着嘴垂泪的李承乾,缓缓的站起身。
秦琼脸上布满了愤怒,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长孙身边。
尉迟恭也愤怒,而且是难以自持的那种,拳头紧紧的握着,似乎要冲出去跟李建成算账。
不过被秦琼瞪了一眼后,又偃旗息鼓了,只是愤怒的瞪着眼。
李秀宁终于有了动静。
她勐然回归头,义愤填膺的怒吼,“他还敢来?!”
说话间。
李秀宁已经站起了身,要出去找李建成兴师问罪。
李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拽住了李秀宁。
李秀宁一下子就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渊。
“秀宁,别胡闹。”
李渊没有看李秀宁的眼睛,只是满怀愧疚的低声吩咐了一句。
李秀宁彻底忍不住了,眼泪一瞬间像是泉涌,“我说李建成怎么会这么狠毒,原来是有你在背后给他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