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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砚清     异世幸存者txt下载     异世幸存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5章 虚实难辨(一)

    六月雪顿住脚步,细细瞧着鲁佳音稚嫩的面容,在顷刻间骤然变色。

    鲁佳音自顾自说道:“阿姨,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的你多么厉害,可以变换出分身袭击别人。如今的你,还有这本事吗?”

    “别说了!”六月雪大声喝止,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神情极度不安。

    鲁佳音却没有住口的打算,她又向前走了两步,扬声道:“当年大部分的分身都因自相残杀而死亡,只剩下了你和另一个人。你们俩实在是太像,我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她变换出来的分身。或许,你可以为我答疑解惑?”

    “你闭嘴!”六月雪的情绪异常激动,她紧咬着嘴唇,猛地将手里的刀朝鲁佳音掷去。

    “佳音!”鲁鸿书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过御谷的速度比他更快,他用自己坚硬的后背挡住了那飞来的刀子,将佳音护在了怀里。

    “佳音,你太冒失了,要是受伤了怎么办?”鲁鸿书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紧张的心情,忍不住出言责备。

    鲁佳音倒是没有一丝慌乱,她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不怕,我知道会有人保护我的。”她回头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六月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此时在距这里三百米左右的一辆面包车上,一个女人蜷缩在后座小声抽泣。她正是之前待在鲁鸿书家里,目睹了常嫣“自杀”的那个女人。她手里仍紧紧攥着冰凉的馒头,身体瑟瑟发抖。

    她脑海里回响起之前鲁佳音对她说过的话,那些声音似乎还充斥在耳边。“你知道吗?那个冒牌货早就已经成功取代了你的位置。她有着和你一样的样貌和记忆,享受着你曾经拥有的一切。而你这个可怜虫,只能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忍受我们的折磨,一点点偿还你的罪孽。”

    当时的鲁佳音扬起一张笑容明媚的脸,说话时的语气却透着憎恶与狠毒。“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啊,如果你有朝一日能从她的手里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抢回来,也许留在这里做行尸走肉的就会是她了。”

    蜷缩在车上的女人捂着自己的头哭泣着,她摸了摸自己干裂又粗糙的脸颊,长期黯淡无神的眼睛倏忽间涌现出恨意。她用干瘪枯黄的手紧紧拽着皮制座椅,长长的指甲在上面留下几道明显的划痕。

    “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分身,竟然恬不知耻地鸠占鹊巢!我要让你把我的一切都还回来,我要让你切身感受我遭遇过的所有苦难!”她喃喃自语着,神情变得凶狠。

    离开了icv据点的六月雪神情有些恍惚,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回想着四年前经历过的事情。她有着作为六月雪的全部真实记忆,然而其中一段情景实在不同寻常。她分明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另一个女人身体里分离而出的场景。

    她还记得当年已经昏倒的鲁鸿书又慢慢清醒了过来,并且再次命令她们自相残杀。她在打斗中晕了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鲁鸿书和鲁佳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那个和她面貌一致的女人也不知去向。

    “妈!”宋知夏看着面色惨白的六月雪,心事重重地问道:“刚才那个女孩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六月雪竭力使自己表现得平静,她轻轻拍着宋知夏的肩膀,柔声说:“不过是疯话罢了,别放在心上。”

    宋知夏停住了脚步,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妈,你上次使用异能是什么时候呢?差不多有四年之久了吧。”她紧张地攥着拳头,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测。她早就对六月雪长期不使用异能的事情感到困惑了,今天那女孩儿的一番话让她不寒而栗。如果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分身而已,那她不会使用异能就说得通了。

    难道,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是一个冒牌货?那她真正的母亲又去了哪里?宋知夏紧抿着嘴唇,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和六月雪保持了一定距离。

    六月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她那防备而疏离的神色轻易就刺痛了她的心。“你这丫头,该不会是不相信妈妈吧?你情愿听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宋知夏看着她溢于言表的失落之情,陡然生出一丝愧意,想解释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神情复杂地审视着六月雪。

    不远处的左姝回过头来,看着这各怀心事的两人,表情十分平静。她的双手始终未离开盛旷的肩膀,把他掐得生疼。

    “你们在说什么呢?再慢吞吞的当心被维安局的人追上来。”左姝漠然地看着她们。

    盛旷的眼皮抬了抬,目光在她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蓦地笑出声来。“你就一点不好奇那孩子的话吗?也许现在站在你眼前的这个六月雪只是别人的一个影子而已,她欺骗、戏弄你们,抢走了属于你真正母亲的一切。”

    左姝依旧波澜不惊,她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不过是你们的小伎俩,想要弄得我们人心惶惶,彼此防备。”

    “也许那女孩儿说的是实情呢?”

    “那又如何?我和宋知夏可不同,有没有母亲都对我现在的生活没有影响,我又怎么会关心她的真假。”左姝冷冷说着,按在盛旷肩膀上的那双手默默加大了力度。她目光狠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和怒火。

    她附在盛旷的耳边轻声说:“你杀了我的父亲,这血海深仇我从未忘记。等鬼目处置完你以后,我会跟你清算旧账,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放心,如今我得罪鬼目又失去维安局的信任,不过是个孤立无援的俘虏。你想报仇,今后有的是机会。”盛旷脸上浮现凄凉的笑意,语气却轻松又平静。他一步步镇静地朝前走着,等待着那个和鬼目面对面的机会。

第196章 虚实难辨(二)

    维安局一行人已将数十个icv成员制伏,正陆陆续续地离开icv的据点。

    “鲁鸿书,我总觉得盛旷是故意被俘的,还有你,似乎乐意见得他被icv的人带走。”柳未珂满腹疑惑地看着那个老成的男孩子。

    鲁鸿书一贯漠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你说得没错,毕竟我们的目标可不是清除icv的小喽,抓住鬼目这个首脑才是我们的目标。可是他神出鬼没,踪迹难寻。既然我们找不到他,就让他主动去找盛旷吧。而盛旷要做的就是那柄刺入敌人心脏的利剑。”

    “那他想怎么做?我总觉得他走之前的表情有些视死如归似的。”柳未珂说道。

    “如果他能靠一死杀害鬼目,也算是能洗刷他身上的罪孽了。”应书雅冷冷说着。她紧紧揽着鹿韭的胳膊,就好像重新寻得了丢失的无价之宝。

    柳未珂看着鹿韭,心中的震惊感仍未完全消散。她没想到维安局也早就在icv里安插了卧底。她看着鹿韭那有几分陌生的脸,低声问着顾思屹:“我看你一点都不惊讶啊,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了?”

    “我确实之前就知道了,苏巍怕你沉不住气,把秘密都写在脸上,就没让我告诉你。”顾思屹挠着头,讪讪笑着。他看了眼鹿韭,继续说道:“所以当时我看见鹿韭从盛旷枪下救走左姝以后,才没有阻拦。我想,这也许是他进一步取得icv信任的机会。”

    鹿韭闻言一怔,诧异地说道:“不,左姝根本不是我救的。”

    “怎么会,当时那人虽然戴着口罩,可是那眉眼和你一模一样,我以为我不会认错的。事后我想向你核实原因,却没有联系上你。”顾思屹有些出乎意料,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鹿韭解释道:“因为icv最近也在抓内鬼,我怕电话被监听,所以最近都没有联系你们。”

    “奇怪,难道是有人故意冒充你,想要混淆视听?”应书雅蹙紧了眉头,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弟弟,有些困惑地问:“我还想问你,盛旷是卧底的事情,你是今天才知道,还是早就知情?”

    鹿韭看着姐姐那探寻的目光,缓缓垂下了头。“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早点汇报?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应书雅的音量高了起来,揽着弟弟的手也松开了。她不怒自威地看着鹿韭,那严肃的口吻像是在审讯犯人。

    “我怕你们嫉恶如仇,立即将他关押。他虽然是icv的人,可是和鬼目素有旧怨,只要利用这一点,就可以让他变成我们的武器。我故意在他面前透露些讯息,激化他和icv的矛盾,你看,他这不就自愿地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吗?”

    应书雅为他的自作主张感到恼怒,她蓦地抬起手来,想要给他一巴掌。然而那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放任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继续潜伏在局里,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的安危,你有没有考虑一下你姐姐的安全!要是在这期间,又有人遭他迫害,你难道不会为你的隐瞒感到愧疚吗?”

    鹿韭看着怒气冲冲的姐姐,颇有些委屈,可是又因畏惧她而不敢辩驳。

    他刚想支支吾吾地解释几句,便被应书雅紧紧抱住了。应书雅缓和了语气,无奈地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安全,你自己和他周旋,要是被他伤害了怎么办?”

    两人说话的功夫,鲁鸿书看见不远处的面包车的车门被人突然打开,一个憔悴、狼狈的女人从车上逃了出来,奋力地沿着马路朝前跑着。

    御谷看着那女人的身影,立刻认出她正是那个和六月雪一模一样的女人。“糟了,那女人逃跑了!”

    御谷刚想追赶,便被鲁鸿书伸手拦住。“别追了。我是故意没有锁上车门,就是想给她一个逃跑的机会。接下来她的命运会如何,就全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柳未珂震惊地看着那女人的背影,问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两个六月雪?那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你就得问佳音了。四年前在那间密室里最终发生了什么,应该只有她还记得。”鲁鸿书温柔地摸着妹妹的头。

    鲁佳音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她轻轻说着:“谁能说得清呢。不过,也没必要深究。因为哪个有本事哪个就是真的,没能耐的那个就活该忍受孤独和黑暗。”

    她这话实在不像一个孩子说的,柳未珂和顾思屹面面相觑,因她的语气而感到一丝寒意。

    两小时后,六月雪等人依照鬼目的指示,来到了新的据点。

    “半边莲,把盛旷带上去关押起来,派人严加看管,绝不可以让他逃了。”六月雪对左姝说道。

    左姝自顾自地朝前走着,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放心,我不像你一样没有心肝。我还记得给我的父亲报仇。他如果想逃,就得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她语气中对六月雪的轻蔑和厌恶显而易见。六月雪因为满腹心事,此时魂不守舍,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所以并没理会左姝的话。她神情迷惘,默默朝前走着,猛然间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从院子外面一闪而过。

    六月雪警惕地四下张望着,仔仔细细瞧着那片铁栏杆。

    “妈,你看什么呢?”宋知夏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好奇地问道。

    六月雪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好像是眼花了,先进去休息吧。知夏,最近几天一定要小心,维安局的人也许会追到这儿来。”

    “我明白。”宋知夏轻声答应。她看着六月雪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她那张愈加苍白的脸,不禁又陷入了沉思。宋知夏一向觉得自己的母亲冷静自持,临危不乱。然而她今天一反常态,总是神色慌张,目光闪烁。

    她到底有没有隐瞒什么秘密?

第197章 相争

    六月雪颓然地走上台阶,随意找了一个二楼的房间住下。她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觉得越来越疲惫。她躺在床上,用被子遮挡住自己的头,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的喉咙灼热又干渴,她轻咳了几声,却又懒得爬起来。

    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被子。六月雪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困倦地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一杯水。

    “谢谢。”她下意识地说着,她本来以为来者是女儿宋知夏,但当她看清那举杯子的手时,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只手枯瘦如柴,粗糙干裂。像是一堆多余且衰老的皮肤包裹住了嶙嶙白骨,每一寸皮肤都松弛地耷拉着。

    六月雪尖叫一声坐了起来,目光落在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

    那女人的脸开始还是微笑着的,然而转瞬就变得狰狞扭曲。她抓起六月雪的头发,将杯子强硬地递到她的嘴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冒牌货,很享受我的生活是不是?”

    那滚烫的水顺着六月雪的唇边流了下来。六月雪被呛了一下,恐慌地推开那女人的手。那杯子应声落地,顷刻间四分五裂。那些碎片带着腾腾热气散落在地上,滚烫的水溅在了一双枯瘦的脚腕上。

    “你才是冒牌货,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分身而已,留你存活到今天已是我的仁慈,你竟然还敢跑到这儿来找我的麻烦!”六月雪语气强硬地说着,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冷汗已浸透身上的睡衣。她捏紧了被子,如临大敌般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她们并不完全一样。一个看起来依旧年轻貌美,另一个则因为四年来经受的折磨变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

    六月雪不停地告诉自己,四年前的那个场景一定是幻象,她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人。而眼前这个人,不过是靠自己才得以存在的分身,是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而已。

    她面前的女人粗暴地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怒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既然你那么笃定自己才是真实的那个,那就让我消失好了。本体能分离出分身,也可以轻易地收回分身不是吗?”

    六月雪如今只觉得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异常可怖,像是地狱来的索命阎罗。她的手腕被对方紧紧攥住,那人凸出的骨节磨着她的皮肤,让她觉得隐隐作痛。

    “你做不到,对不对?”那女人冷笑着追问。

    六月雪努力尝试着,回忆她曾经施用异能时的感觉。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对面的女人依旧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六月雪猛然挣脱那女人的手,瞪着通红的眼睛逼视着她。“就算我做不到,难道你能做到吗?展示给我看看吧,让我瞧瞧你有没有本事让我消失。”

    两人剑拔弩张,凶恶地盯着对方。可是在这僵持的过程中,任何异常都没有显现。

    当那女人盯着自己的时候,六月雪还有一丝紧张。她忍不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唯恐自己真的会突然消失。然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渐渐不复刚才的慌乱,扬起头来狂笑着:“哈哈哈哈,就凭你还来质问我!”

    六月雪逐渐又占据了上风,她拉着那瘦骨嶙峋的女人,指着面前纤尘不染的梳妆镜,说道:“你瞧瞧你自己的样子,像个落魄的乞丐。皱纹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那么狼狈丑陋的你,只配做我的影子。如果笙哥见了你,也只会厌恶地走开。你想取代我的位置,门儿都没有!”

    “那原本就是我的位置!那是我一人的笙哥!还有我的女儿,也只属于我。你不要想蒙骗那么多人,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真相的!”酷似六月雪的女人愤恨地怒吼着,尖利的指甲伸向了六月雪娇美的脸。

    六月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愤怒让她的身体陡然生出一股力量。她按住那女人的肩膀,阴狠地说道:“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不管你我谁是真,谁是假。只要你消失了,这世上便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我了,没人会质疑我的身份,我的生活也不会再受到丝毫影响。”

    她将那女人踹倒在地,双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那女人原本还奋力挣扎着,忽然松开了手,桀桀怪笑:“哈哈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才是本体,杀了我,你也就不复存在了。”

    六月雪一怔,双手渐渐不敢再用力。那从另一人身体里脱身而出的情景又开始在她脑子里打转。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喃喃着:“不会的,我才是真的那个。你这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要不要赌一把,看看杀了我以后,你究竟会不会消失。”那女人冷冷说道,轻轻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脖子。她见六月雪的态度越来越犹豫不决,便趁她还处于混乱之时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而后抬起膝盖击向她的下巴。

    六月雪原本见她骨瘦如柴,形容枯槁,丝毫不觉得她能够击败自己。然而她忽略了一点,一个身处绝境,饱受折磨的人所能爆发出的力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那只瘦的几乎只剩骨头的拳头砸向了她的脑袋,让她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紧接着,她的左手被手铐铐住,而手铐的另一头被锁在了窗户的防盗栏上。

    一阵烟雾冲进六月雪的口鼻,她咳嗽了两声,视线越来越模糊。她隐约听见那女人在她耳边低语:“四年了,我的日子你也该享受够了。现在,到了一切归位的时候了。”

    ******

    晚上八点时,宋知夏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目光时不时地朝楼梯望去。“姐,妈怎么还不出来吃饭?”

    “我怎么知道,你才是她的心肝宝贝,要不你去问问?”左姝微挑了下眉毛,语气有些不耐烦。她一向讨厌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亲近,她那恣意妄为的性子尤其惹人厌。

    外面已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啪嗒啪嗒地敲击着窗户。一阵突兀的拍门声将这姐妹二人吓了一跳。

    这拍门声断断续续的,随之传来的还有一个老妇人苍老的声音。“有没有人在啊?快点给我们开门!”

第198章 如镜

    宋知夏听着那人极度慌张的语调,轻嗤了一声。“这好像是慈姑的声音啊,没想到她老人家也有慌成这样的时候。”她故意慢条斯理地走向门口,打开门时还想嗤笑,却被眼前骇人的情景吓得说不出话来。

    浑身是血的瘦客躺在慈姑的怀里,双目紧闭着。他的一只胳膊骨折了,呈现一个极其夸张的弯曲角度。额头上一片血污,湿漉漉地顺着苍白的双鬓流下。他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非常微弱。

    慈姑在雨夜中瑟瑟发抖,身上的衣服被血污和雨水浸透。脸上松弛的肌肉伴着她每一次的抽泣而颤动。她嗓音嘶哑地喊着:“快找人来救他!快啊!”她呜呜地哭嚎着,声音悲痛又哀切。

    宋知夏刚想回屋找人求救,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六月雪。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转冷的缘故,自己的母亲忽然换上了一身极其宽大的外套,外套里面还穿着一件厚厚的毛衣。

    “知夏,你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六月雪柔声说着。她的语气平静温和,声音却不同于以往的娇媚,而是更显低沉沙哑。

    外面的风呼啸而过,呼呼地灌入她宽大的衣服。她那外套酷似瞬间膨胀起来的气球,使她的四肢更显消瘦。六月雪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将枯瘦的手掩藏在长长的袖子里。

    门口昏黄的灯光下,宋知夏审视着她那张惨白的脸,觉得她忽然之间苍老憔悴了许多。六月雪一反常态,没有精心地打理自己,而是将头发蓬乱地披散在肩上,稍稍遮挡了一下她过分消瘦的脸颊。

    “怎么了?”六月雪迎着宋知夏狐疑的目光,低声问道。

    宋知夏连忙说:“没什么。妈,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还是我留下来帮忙吧。”

    “你这个小丫头不添乱就不错了,安分地回自己屋里待着吧。”六月雪一边说一边帮着慈姑将失去意识的瘦客架了起来,费力地将他安置在了沙发上。

    慈姑坐在瘦客的身边,呜咽着说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御谷和鹿韭竟然都和维安局的人串通一气。我们这两个老骨头差点就死在了御谷手里。要不是鹿韭还念着一点往日的情分,恐怕我们今天已经没办法回到这里了。”

    此时站在这客厅的六月雪对鹿韭这个名字是完全陌生的,她看着双眼红肿的慈姑,又瞥了一眼安坐在沙发上的左姝,说道:“你们俩先帮瘦客处理一下伤口吧,我去联系医生。”

    左姝立即反对:“那怎么行?医生要是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会泄露我们的行踪的。”

    “自然是找信得过的医生。”六月雪一边说一边走上楼梯。

    左姝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阴沉了下来。

    鲁鸿书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那透明的饮料带着些刺激性的气味划过他的喉咙,冰冰凉凉地侵入他的肚子。他用食指一下下轻轻敲着茶几,看起来闲适又自在。

    柳未珂看着他那悠哉悠哉的样子,不禁向他投去了探寻的目光。她觉得鲁鸿书似乎和盛旷密谋了什么计划,只是,她还猜不出他们的具体想法。

    鲁佳音托着腮班子坐在桌前,在一张白纸上画画。过了一会儿,她将画笔丢在桌上,蹦蹦跳跳地跑到了鲁鸿书的身边,雀跃地说道:“哥哥、哥哥,时间差不多了吧。”

    鲁鸿书看着她脸颊上水彩笔留下的痕迹,忍俊不禁。“应该差不多了,让我们瞧瞧如镜的本事,看看她是不是还像四年前一样厉害。”

    “如镜,谁是如镜?”柳未珂迷惑地问道。

    “就是那个和六月雪一模一样的女人啊。这是我和哥哥帮她取的新名字。”鲁佳音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兴奋。“姐姐,你猜猜看,她有没有办法成功取代之前的那个六月雪,潜伏在鬼目的身边?”她亲昵地揽着柳未珂的胳膊,笑眯眯地问。

    柳未珂说道:“你们故意放那个女人回去,是想让她和六月雪自相残杀,掀起风浪,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确实是想看她们厮杀,想让她们体会一下我父母死亡前的绝望和痛苦。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区区一个六月雪,犯不着我费这些心思。借我用下电脑,你们就会明白我想怎么做了。”鲁鸿书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了茶几上,打开电脑登录了一个账号,又操作了几秒钟之后,电脑屏幕上便显示出一段画面。

    那是一条幽长的走廊,周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似乎有一个人随身携带着摄像头,好让他们通过屏幕便能观察到那人所到之处的样子。鲁鸿书说:“如镜所看到的东西,我们也能尽收眼底。利用她,我们就可以搞清楚icv那些家伙的一举一动。”

    御谷站在他们身边,说道:“这个如镜被你驯服得太过懦弱,早已不像当年的六月雪了。你以为,她真能以六月雪的身份在icv站稳脚跟吗?”

    鲁鸿书勾起唇角笑了笑,说道:“你错了,我从来不怀疑她的能力。因为,在困境中苦苦挣扎过的人,远比一般人要可怕。”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画面里出现了一只干瘪枯瘦的手。那手将一扇门轻轻推开,眼前出现的房间静悄悄的,唯有雨滴落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手又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衣柜,屏幕上赫然出现六月雪的身影。只不过这个六月雪已经昏迷,身体也已被绳子紧紧绑住。

    鲁鸿书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别看这女人在我们这儿时胆小怕事,狼狈不堪。可她绝对可以在紧要关头化险为夷。她的愤恨,她的不甘心,都可以激励她。”

    一声狞笑响起,如镜那只枯瘦的手摸向六月雪的脸,指甲狠狠划着她白皙的皮肤。

    如镜的笑声和举动都让柳未珂有些不寒而栗。柳未珂仔细看着屏幕,觉得画面不仅十分清晰,而且就好像恰好是从如镜的视角看的。“你们把那摄像头藏在什么地方了,如镜难道不会发现吗?”

    鲁鸿书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说道:“她发现不了的,因为,我们正是通过她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这一切。”

第199章 相见

    “这怎么可能?”柳未珂难以置信的看着鲁鸿书。

    “看见现在躺在柜子里的那个六月雪了吗?她当年因为我异能的效用,不得不和如镜自相残杀。如镜的右眼在那时严重受伤,接近失明。是我在她昏迷的时候送了她一只更明亮更有用处的眼睛。她那只义眼,会成为我们共同的眼睛。”鲁鸿书面露得意之色。

    柳未珂猜不到他还谋划了什么,只看得出他胜券在握,似乎盘算好了一切。

    这时,杨明主任阴沉着脸走了过来,他防备地瞥了眼鲁鸿书和御谷,把柳未珂和顾思屹叫到了走廊里。

    “杨主任,苏巍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醒了吗?”顾思屹关切地问着。

    “醒了,不过还很虚弱。”杨明神色不悦,责备道:“亏你们还记得苏巍受伤,难道你们忘了他是被谁所伤吗?难道你们忘了陈烨和安然吗?竟然自作主张地和几个icv旧部合作!你知不知道,付微听说你们跟着盛旷去袭击icv据点以后,担心地饭都吃不下。”他越说越激动,语调渐渐提高。

    柳未珂满脸歉意地说道:“这事情一言难尽,我们当时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一想到有可能将icv一网打尽,我们就太过心急了。”

    杨明依旧本着脸,语气却稍微缓和了些。“算了,看你们擒获了不少犯人,也算是将功赎罪了。这次一共抓获了多少人?有抓到曾经和咱们打过交道的家伙吗?”

    柳未珂说道:“这次共抓了四十九人,其中商陆和月宴这两个人您应该有印象。”

    商陆之前就被维安局抓到过。而那个性格乖戾的月宴,曾经差点把杨明冻成冰棍。

    杨明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些铁青。柳未珂猜想他是回忆起了自己被月宴折腾的事情,连忙说:“您放心吧杨主任,我们一定会派人小心看管这些icv的家伙。”

    杨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他刚走出几步,又扭过头来严肃地说道:“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们,以后不可以再自作主张。凡事都要及时汇报,明白了吗?”

    柳未珂忙不迭地点着头。瘦小的鲁佳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她抓着柳未珂的衣角,看了一眼杨明的背影,问道:“姐姐,你们被那怪叔叔训了吗?”

    柳未珂半蹲下来,对她说:“没事,那个叔叔是在教哥哥姐姐该怎么做事。”

    顾思屹看着鲁佳音那看似稚嫩的脸,觉得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像是口深不可测的井,不知藏了多少秘密。他问道:“小妹妹,哥哥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我?”

    鲁佳音用力点着头,乖巧地“嗯”了一声。

    “其实你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六月雪,不是吗?”顾思屹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

    鲁佳音坦然地回答:“哥哥,我真的分不清她们啊。而且我不是说了吗?谁真谁假不重要。”

    顾思屹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对我或许不重要,但对你和你哥哥应该很重要。”他不再追问,转身回到办公室里,站在鲁鸿书的身边耐心看着从如镜那里传过来的画面。

    柳未珂刚想跟进去,便被鲁佳音拽住了袖子。身材矮小的鲁佳音轻轻踮起脚尖,神秘兮兮地说:“姐姐,我蛮喜欢那个哥哥的。长得很帅,脑子也比一般人聪明一点点。”

    这孩子果然早熟。柳未珂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故意装作凶巴巴的样子说:“喜欢也没用,你来晚了。”

    鲁佳音咧嘴一笑,语气轻快地说:“放心,我不会横刀夺爱的。我以后找的男朋友,一定比他还要优秀。”说罢,她还拍了拍柳未珂的肩膀以示安抚。

    柳未珂无奈地笑着,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小脸。

    ******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被拘禁的盛旷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似的,困的时候就踏踏实实地睡,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在睡梦中就丢了。

    一只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盛旷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微微睁开眼睛,正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是鬼目吧,真是好久不见了。你还真是小心谨慎,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盛旷哂笑着问道。宋辉早在数年前就变了相貌,从那以后,盛旷再也没见过他的样子。

    距离鬼目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两个魁梧的男人,负责时刻保护他的安全。鬼目坐在盛旷面前的一张椅子上,双手交叠抱着肩膀,冷冷说道:“火棘,没想到我们时隔多年再次面对面坐着,会是这样的情形。”

    “我也没想到。”盛旷的拳头一点点攥紧,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不复存在。他咬牙切齿地质问:“你答应过我,如果我乖乖听话,你就会保证我亲生父母的安全。结果呢,他们在哪?”

    “他们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呢,很安逸自在。”

    “你撒谎!”盛旷怒不可遏地吼道,“我听说你早就把他们杀了。”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你好好想一想那人的目的,他不过是想挑拨离间,好让你我反目。”鬼目平静地说着,声音浑厚低沉。

    “既然你这么言辞凿凿,就证明给我看!如果我的亲生父母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一直不让我见到他们?”盛旷的眼睛通红一片,像是燃起了灼热的火。那紧绷的嘴唇后头藏着快要被咬得发麻的牙根。

    鬼目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见见你的亲生父母的。好歹你也跟随了我那么多年,从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开始就跟在我后头。我也不能只记得你的错,不记得你的功劳,对不对?”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其中的男人方脸浓眉,满面和气,走路时步子沉重,略显老态。那妇人身材偏瘦,面容憔悴,稀疏的头发已经白了大片。这两个人望了望处在房间正中央的盛旷,眼眶不约而同地红了起来,可又不敢擅自行动,只是惶惶然地看着鬼目。

    鬼目指了指盛旷,对这夫妇二人说道:“好好和你们的宝贝儿子叙叙旧吧。”

第200章 假冒

    那女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悲凉的呜咽,随即冲到盛旷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儿子”。那男人倒是镇静一些,他帮盛旷将身上的绳索解开,关切地问着:“孩子,没受伤吧?”

    鬼目身后的一个护卫见那男人擅自将盛旷放开,连忙上前想要制止。鬼目微抬起手,朝他摇了摇头。那护卫便顿住了脚步,老老实实地退回了原处。

    盛旷怔怔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夫妻俩,记忆中父母的样貌渐渐和眼前这两张脸孔重叠了起来。他们样子苍老了许多,但那眉眼和盛旷回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差别。

    鬼目看着这团聚的一家人,说道:“火棘,你看,我根本没有骗你。你的亲生父母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盛旷的肩膀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对夫妇。他似梦非梦地看着母亲趴在自己的肩头哭泣,下意识地拍了拍她微微起伏的后背。

    那女人渐渐止了哭泣,抓着盛旷的双手说:“好孩子,妈妈总算见到你了。这么多年来,妈妈每一天都在想你,害怕你会遇到什么危险,害怕没有人陪在你身边。”

    盛旷的表情突然一点点冷静了下来,他紧紧抓着这女人的双手,喃喃说:“我也很想你啊,妈妈。”

    “这皆大欢喜的场景,连我看了都十分感动呢。”鬼目的语气里透着笑意,可盛旷可以确定,他那厚重的面具下掩藏着的那张脸,绝对没有浮现出半点笑容。

    盛旷缓步走到鬼目面前,问道:“我背叛了你,你应该非常愤怒。怎么非但没有迁怒我的家人,还好心好意把他们带来见我了?”

    “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鬼目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说了会保护你的家人,就一定会让他们平安康健。”鬼目伸手拍了拍盛旷的肩膀,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你和维安局联手以后,确实气愤难平。不过,这明显是有心之人在挑拨咱们的关系,他们想把我们分隔开来,一一击溃。火棘,你可不要被他们蒙混过去了。你想想看,你从前是我派过去的卧底,就算你暂时帮助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你。等他们目的达到了以后,绝对会向你下手啊。”

    盛旷冷笑着说:“难不成我背叛了你,你还想再重新接纳我吗?你会那么宽宏大量?”

    鬼目语气真挚地说:“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个有力的臂膀。”

    “你只是不想少一个合心意的工具而已。”盛旷突然用手臂勒住鬼目的脖子,另一只手狠狠按住了他的肩膀。

    “火棘,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真想对我下手,也该考虑一下你父母的安危啊。”鬼目没有一丝慌乱,幽幽说道。

    他那两个护卫一个虎视眈眈地看着盛旷,却不敢轻易上前;另一个则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了那对年过半百的夫妻。“盛旷,救救我们!”那中年女人带着哭腔叫喊着,脸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颤动。

    “鬼目,不要再把我当傻子耍了。那根本不是我的父母!”盛旷回忆着刚才那中年男人略显呆滞的眼神以及那女人那双过分光滑的手,笃定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那对中年夫妻就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他们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眼睛一下子变得空洞无神,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毫无生气的木偶。

    这一幕让盛旷悚然一惊,他紧紧按着鬼目的肩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已经发现他们是冒牌货了不是吗?只不过他们不是人假冒的,而是机器假冒的。他们不过是被皮囊包裹着的破铜烂铁,唯一的任务就是取信于你。现在这任务失败了,他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被盛旷紧箍住的鬼目不慌不乱地说道。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为我的父母报仇?”

    “你现在站在我的地盘上,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鬼目那脸上面具的窟窿里露出他两只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精明与得意。“火棘,我现在是没办法拿你亲生父母要挟你了,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对待你不薄的养父母。他们也该到了颐享天年的年纪了,你难道要他们因为你的鲁莽而送命吗?”

    盛旷怒容满面,眼睛蓦地瞪大,那眼眶似乎都因承受不住压力而微微发颤。“你这卑鄙小人,只知道拿人至亲性命相要挟!呵,我擒贼先擒王,先抓住了你这个头目,你的手下还敢轻举妄动,伤我父母吗?”

    “现在我手下的这些人个个听话得很,只知道服从我的命令,不会顾虑那么多。要是我不能成功地走出这扇门,你的亲人都会陪着我一起遭殃。”鬼目发出阴险的冷笑,继续说道:“你的父亲最近一般七点钟下班,开十五分钟左右的车到家附近。他会在楼下抽一根烟,大概停留十分钟左右再进家门。你的母亲每天早上七点半会出门买菜,八点二十左右回来。而你的妹妹……”

    “别说了!”盛旷脸上的肌肉连带着太阳穴处突出的青筋都在一下下地颤动。

    被勒住脖子的鬼目僵直着身子,并没有挣扎的意思。“你怕了,对不对?你曾经没有能力保护你的亲生父母,如今一样没有能力保护你的养父母。乖乖听命于我,才是你最理智的选择。”

    “你休想!我再也不会做被你呼来喝去的小喽!”盛旷绷紧了脊背,眼睛中几欲迸射出怒火。可是两秒钟后,他的表情忽而变得轻快了些,他附在鬼目耳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家人的安全受你威胁,我又站在你的地盘上,所以,我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不然呢,你真要置你家人的安危于不顾吗?”鬼目声音低沉地说道,那面具遮挡住他的脸,让人看不出他是否有流露出些许紧张的情绪。

    盛旷不再言语,只是冷笑了一声。他径直走向门口,挟持着鬼目向外走去。那两名护卫紧随其后,其中一人高扬起的棍棒堪堪就要砸向盛旷的后脑勺。然而他的瞳孔倏忽间放大,冰凉又尖利的东西划过他的脖子,赫然留下一圈整齐的切痕,正沁出殷红的鲜血。

第201章 倒戈

    那护卫发不出一声悲鸣,只是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他用颤抖的手指着身旁的“同伴”,带着怨恨与不甘骤然倒地。

    鬼目也愣住了,他听着那沉重的倒地声,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啊,没想到,你竟然有本事在我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他不算是我的人,只不过,他必须遵从我的意志,别无选择。”盛旷得意地说道,“我还是从你这里学了不少本事的。我控制他的方法,和你控制瘦客与慈姑的方法一样,靠的都是那枚植入脑子里的小小芯片。”

    此时,走廊里渐渐聚集了不少icv的成员,他们惊慌失措地看着被挟持的鬼目,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体型庞大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发出狼一般的啸叫,脸颊两侧的肉微微发颤。

    他摇晃着两条粗壮的手臂,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持续了一夜的狂风暴雨有了减弱的迹象,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窗户上,汇聚起细小的水流,缓缓落下。在外头熹微的光亮中,有两个人并肩站着,正举着枪紧盯着这里。

    慈姑皱紧眉头,面色阴沉,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一定要杀了盛旷这叛徒!吃里扒外的家伙,不管是谁,都没有存活的必要。”她紧咬着她那一排略微松动的牙齿,脸上的肌肉紧绷着。“都是因为这种人,老头子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站在她身边的蓝雀在寒风中打了个冷颤,举着枪的手微微哆嗦,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慈姑以为他在害怕,说道:“现在可没有维安局的人步步紧逼,你要是再趁乱逃跑,icv可就容不下你了。”她透过那被雨水浸润得稍显模糊的玻璃窗,死死盯着走廊里的盛旷。

    她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微微折射出光亮,蓝雀微斜着头一瞧,心里陡然升起寒意。一个越来越年迈的老妇竟然能始终坚持着作为狙击手的工作,没有丝毫老眼昏花的迹象,或许,是有特殊的原由的。

    鬼目瞥了一眼窗外,眼里显现出笑意。

    那来势汹汹的壮汉和盛旷只有一步之遥了,然而他那两只强健的拳头却无处安放。盛旷时刻把鬼目挡在自己的身前,简直想把他当做肉盾。

    此时突然响起了枪声,那离他们近在咫尺的玻璃骤然破碎。子弹疾速掠过,打中的却是那魁梧的男人。

    鬼目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壮汉,那张掩盖在面具下的脸微微颤动着,手指猛然蜷缩,指甲陷进了掌心的皮肉里。

    他略一侧头,狠厉的目光越过那残破不全的玻璃窗。

    慈姑愕然又愤怒地看着刚刚推了自己一把的蓝雀,厉声问:“你疯了吗?难不成你被鹿韭或者盛旷收买了?”

    蓝雀素来懦弱,此时因刚才的举动已经吓得冷汗涔涔。他强自镇定地说道:“用不着别人收买我,鬼目害死我姐姐,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自己找不到机会对付他,如今有人乐意替我报仇,我自然是要帮一把的。”

    “你知道你姐姐的死因了?”慈姑疏忽了一点,她忘记了那个潜伏了两年的鹿韭早就在icv里煽风点火,引得蓝雀、盛旷等人记恨鬼目。

    “我早就知道了,你们罔顾我和我姐姐的性命,我早就对你们恨之入骨。可是凭我一己之力对付鬼目,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我不得不忍耐。”蓝雀回忆起逝世的姐姐,情绪愈加激动起来。他眼眶发红,声音凶狠,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

    慈姑拿着枪,恶狠狠地说:“icv不会放过你和盛旷的。”

    蓝雀的冷汗簌簌落着,顺着他的领口流了下去,粘附在他冰凉的皮肤上,将紧贴着身体的衣服氲湿了一片。他因做出背叛icv的事而感到惶恐,可他现在面对着的不过是一个腰都直不起来的老妪,有什么好畏惧的。

    他忽然冷笑了一下,劈手夺过慈姑手里的枪。

    枪声猝然响起,那子弹穿透了蓝雀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他禁不住发出一声哀嚎,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惊慌地捂住伤口,痛得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慈姑怒目而视,伸手便要将那枪夺回来,却被蓝雀踹翻在地。

    蓝雀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你还是昔日人人畏惧的那个慈姑吗?你早就已经老了,派不上用场了。”

    激愤的慈姑刚想唾骂他,却突然捂住了胸口。她瞪大了眼睛,心脏一阵绞痛,一时间竟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痛苦不堪地趴在地上,身体微微哆嗦着,苍老的手死命拽着蓝雀的裤脚。

    蓝雀见她突然发病,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冷笑着说:“你瞧,你确实已经老了,半点刺激都受不了了。”

    慈姑渐渐没了力气,猝然松开了手。她躺在被雨水打湿的泥地里,艰难喘息了片刻后,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时,盛旷和鬼目这边的形势已经愈加混乱。人群中又出现了几个帮助盛旷的人,icv众人一时间乱作一团,敌我难分。

    盛旷露出阴冷得意的笑容,在鬼目耳边轻声说:“你习惯了呼风唤雨,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面临这种困境吧。你面具下面的这张脸,是不是早就吓得变形了。”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摘下鬼目脸上的面具。

    鬼目清瘦的手霍然扬起,用力攥住了盛旷的手腕。他瘦削却不乏力气,竟能让年轻力壮的盛旷应付起来都感到吃力。盛旷的手和他的脸近在咫尺,却停在了半空中,不能再向前移动分毫。

    一个反戈的icv成员忽然睁大了双眼,发出一声闷哼,他被钝器砸伤,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他身后站着的是神情紧张的六月雪。不,应该说是如镜。外面的寒风掠过破碎的玻璃窗,裹挟着些细密的小雨滴,呼啸而来,将如镜身上的宽大的外套吹起。

    她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微小的鸡皮疙瘩显现在她的皮肤上。她整个人在宽大的衣衫里更显得瘦弱不堪,那过分纤细的脖子似乎撑不住她的脑袋。

第202章 无法摆脱

    此时的维安局众人,通过屏幕看着那条一片混乱的走廊,看着那被盛旷挟持着的鬼目。他们坐在一辆飞驰的车上,朝icv如今所在的地方赶去。

    除了柳未珂,其他具有异能的人都接受了药物注射,恢复了自己的本领。鲁佳音坐在后排的座椅上,伸着两条小短腿,拍着自己的脑瓜对柳未珂说:“姐姐,我的本事真的恢复了吗?要不我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拿走你的一小段记忆?”

    柳未珂连忙用行动表示拒绝,她摇着头,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对这人小鬼大的孩子说道:“那可不行,你这本事还是用到坏人身上吧,知道吗?”

    鲁佳音见柳未珂似乎被自己吓到了,心满意足地露出了坏笑。

    鲁鸿书捧着笔记本电脑不言不语,他看见那镜头离鬼目和盛旷越来越近,如镜最终在距离他们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鬼目看着明显瘦削了许多的“六月雪”,心里却来不及怀疑,他连忙说:“辛月,快把这些叛徒清理干净。”

    盛旷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六月雪”和鬼目的身上,没有注意到身后越来越近的一个身影。

    “当心!”鲁鸿书在屏幕的这一边惊慌地喊着,然而却提醒不了盛旷。盛旷的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他踉跄着回过头,看见宋知夏正紧攥着铁棍。眼看着那铁棍将要再次落下,盛旷下意识地松开了鬼目,扬起臂膀抵挡了一下,只觉得手臂钻心得疼。

    鬼目终于脱险,他跑到如镜等人的身边,目光阴狠地望着盛旷。

    盛旷一把夺过宋知夏手里的棍棒,凭借身高和力气上的优势将她打倒在地。然而他捂着刚刚受伤的头部,觉得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片刻后,他身子一歪,猝然倒地。

    鬼目看着失去意识的他,语气冷漠地说道:“辛月,去杀了他。他对我的怨恨已深,咱们不得不斩草除根,消除这个心腹之患。”

    如镜刚想上前,却突然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要听他的。”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想接着朝盛旷走去,却发现已经无法迈动双腿了。

    “不要听他的。”那男孩儿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如镜大惊失色,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却依旧无法隔绝那声音。那字字句句侵入她的脑子,让她惶恐不安,却又不得不服从。

    “他在这儿,他在这里……”如镜喃喃说道,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跪在地上,不停摇着头,将身体蜷缩在墙角里。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狭窄的房间,只能畏缩地活着,靠着每天一个冷冰冰的馒头和半杯水苟延残喘。

    “辛月,你怎么了?快站起来,我命令你杀了盛旷,马上!”鬼目困惑地看着她,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他还在这里,他还在这周围盯着我……”如镜浑身战栗,结结巴巴地说着。那个男孩子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幽幽回荡,让她的精神越来越混乱。

    柳未珂看着屏幕上因为如镜的颤抖而明显摇晃的画面,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她诧异地瞥了一眼鲁鸿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们和她相距那么远,你还能控制她的行动?”

    鲁鸿书冷笑了一声说:“我赐予她的,可不单单是一只义眼。只要她还活着,就永远无法逃离出我的阴影。”

    如镜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的肩膀,眼神越来越呆滞。鬼目走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拽了起来,说道:“我命令你,杀了他!”

    “命令”两个字让如镜更加惊惧了,她睁大了眼睛,嗫嚅着:“不要命令我……”

    她脑子里回响起鲁鸿书曾经说过的话语,那些字句和鬼目刚才的话重叠在一起,在她耳边久久无法散去。

    “我命令你蹲在那里不要动!”,“我命令你跪下跟我妹妹道歉!”,“我命令你将这冷菜冷饭吃进去,一粒米也不要剩。”

    鲁鸿书冷漠的表情似乎赫然出现在了如镜的眼前,她痛苦地发出一声尖叫,将脸紧贴着膝盖,不敢去看鬼目的眼睛。

    “你这是疯了吗?”鬼目嫌恶地看着她。他不得不走向自己一个晕死过去的手下,从他手里抽出一把还沾染着血的刀,一步步朝盛旷走去。

    他缓缓蹲下来,用嘲讽的口吻轻轻说道:“你的垂死挣扎到此为止了。你这一辈子都只能臣服于我,不然,就只能死在我手里。”他猛地扬起手,将刀子刺向盛旷的脖子。

    然而盛旷突然伸出手,攥住了鬼目的手腕,他猛然起身,将那刀子反转,推向了鬼目的胸膛。

    鬼目低呼一声,看着那没入自己身体的刀子。鲜血瞬间晕开,顺着那刀柄一滴滴落了下来。

    盛旷狞笑着说:“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你还以为杀了我就像捻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吗?”

    鬼目虚弱地抬起头来,说道:“你以为杀了我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你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的。”

    那些余下的icv成员将盛旷团团围住。盛旷轻蔑地瞧着他们,镇定地对鬼目说:“那又如何呢?我一开始确实是想挟持你,然后在走出这里以后再取你性命,这样我大仇得报,还可以全身而退。但现在看来形势没有那么乐观,那也无所谓,只要能报仇,就是和你同归于尽也是值得的。”

    “火棘,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不会和你同归于尽,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死。”鬼目的声音微弱却坚定,他一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那些icv成员紧盯着盛旷,一步步逼近了他。

    “都给我散开!”鲁鸿书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些icv成员疑惑地回头望去,接着乖乖退到了走廊两侧,让出了一条路来。

    盛旷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他喃喃道:“我的援兵已经来了,鬼目,你已经无力回天了,就乖乖认命吧。”

    柳未珂看着那倚靠着墙壁,几乎站也站不稳的鬼目,感叹这个兴风作浪、作恶多端的男人,终于自食恶果,落得凄凉下场。

    枪响骤起,一颗子弹忽然袭来,几乎是沿着柳未珂的耳边掠过,径直打向了她身后的墙壁,留下了一个孔眼。

    顾思屹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将柳未珂拉到了身后,警惕地目视着前方。

    开枪的人是左姝,她突然从走廊另一边的拐角处出现,身旁还跟着年幼的陆英。

    鬼目捂着伤口,冷笑着说:“想要将icv击溃,还没那么容易。”

第203章 崩裂

    柳未珂看着左姝身边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回忆起她可以令地面崩裂的强大本领。

    鬼目慢慢朝陆英走去,语气温柔地说道:“孩子,乖,过来。你沉寂了那么久,是时候展现一下自己的本事了。只要你表现得好,权力、荣耀与名望,我通通可以给你。”

    陆英退后了两步,问道:“那自由呢?”

    鬼目愣了片刻,说道:“只要你能站在众生之巅,自由这种东西,自然会属于你。乖,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对不对?”

    顾思屹上前抓住他的臂膀,将他按在了地上,喝到:“束手就擒吧,没人能救得了你!”

    鬼目望着他,没有说出半个字,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庞上。顾思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刚想要将他带走,身子却突然失去了平衡。一道狭长的裂痕自他脚底出现,那裂痕越来越大,使顾思屹和鬼目猝不及防地下陷,膝盖以下的地方都没在了地板下面。

    “白大褂,你没事吧?”柳未珂连忙将顾思屹拉了上来。那裂痕的边缘参差不平,将顾思屹的小腿划破,沁出细小的血珠。

    “你……”站在不远处的鲁鸿书甫一开口,脚下地面也瞬间开裂。

    “不要控制我,任何人,都别想再让我听他的话。”陆英冷冷看着他,语气稚嫩却强硬。

    陆英愤恨地看着鬼目和如镜,在她眼里,如镜正是那个囚禁并威胁她的六月雪。而此时的如镜噤若寒蝉,正怯怯地看着鲁鸿书。她不停摇晃着脑袋,身体瑟瑟发抖。

    顷刻间,如镜身下的地面也裂开一条缝隙,她不慎双膝一软,跪进了那裂口里。她的膝盖钻心得疼,却不敢大声尖叫。

    此时,那个在之前的四年光阴里真正留在icv的六月雪,终于从那紧闭着的柜子里逃了出来。她将好不容易挣脱开的绳索丢在了地上,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不能让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抢走她的生活,她不可以让她的阴谋得逞!然而她脚下的楼梯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她飞快地奔了下去,惊慌地看着颤动的地面,以及桌子上那些相互碰撞,摇摇欲坠的杯子。

    难道是地震了?

    她听见一个女孩儿悲愤的尖叫声,这才意识到这场面可能是陆英那孩子造成的。她循声跑去,却突然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她看着脚下裂开的地面,又抬头看了眼渐渐露出缝隙的天花板,仓皇失措地朝外面狂奔。

    整个楼房渐渐有倾塌的迹象,六月雪来回躲避着那些散落的砖块,却突然被一沉重的物体砸中了后背。她的身体如散架一般疼痛,双腿再难移动半步。她无力地趴在地上,那些坠落的砖块土砾渐渐将她的身体掩埋。

    这边维安局等人也陷入了惊慌之中。柳未珂心疼不已地看着又为她挡下砖块的顾思屹,对陆英说道:“孩子,停下来,这样下去连你也会死在这里的。”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已经控制不住了……”陆英呜咽着说道,她看着那些接连坠落的碎石,害怕地捂着自己的头。她这时正被宋知夏紧紧抓住。之前被盛旷打倒的宋知夏在双方对峙之时醒来,将攻击着如镜和鬼目的陆英钳制住,恶狠狠地命令她停下来。

    陆英又惊又怒,情绪失常,异能渐渐不受控制。脚下的地面不停碎裂着,整个房屋开始倾斜、摇晃。

    “快放开她!不要再刺激她了!要是她的异能再失控下去,咱们都得葬身在这里!”柳未珂怒气冲冲地看着宋知夏,声嘶力竭地喊着。

    碎石还在不断落下,陆英慌张地抬起头来,看见一块巨大的楼板轰然落下。她尖叫一声,以为自己将要被砸得皮开肉绽,她惶恐地闭紧了双眼,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

    当她睁开眼睛时,只看见顾思屹正伸出双臂支撑着那楼板。那沉重坚硬的楼板在他手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泡沫板。然而这房子几欲倒塌,紧靠着顾思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支撑太久,他们必须尽早撤离。

    “小珂,快走!不然咱们会被掩埋在这里的!”顾思屹焦急地说道。

    柳未珂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陆英,不忍心将她留在这里,伸出手对她说:“好孩子,跟我们走,我们会把你救出去的。”

    陆英想到之前宋知夏也是这样笑意盈盈地欺骗她,接着自己就被困住了,完全丧失了自由。她怯怯地看着柳未珂,倔强地后退了几步,摇着头说:“不,我不跟你们走。”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会保护你,绝对不会伤害你。”柳未珂急迫地解释着。

    碎石灰尘不停落下,陆英战战兢兢地看着身后一个被砸得血肉模糊的人,吓得嚎啕大哭。她看着柳未珂朝她伸出的手,终于下定决心,颤抖着向她走了过去。

    “轰”的一声,有沉重巨大的东西落在了顾思屹支撑着的房板上。那房板出现一条蜿蜒的裂痕,顾思屹肩膀一歪,左膝一软,跪在了一片坚硬的碎砖上。

    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能维持异能到此刻已很勉强。顾思屹的脖子和脸颊涨得通红,他费力地朝柳未珂喊道:“小珂,快!”

    柳未珂抱紧了陆英,脚下的地面不停颤动,眼前天旋地转。

    “你先带着这孩子离开!”顾思屹疲惫地说道。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汗水顺着鼻尖滑落。

    “不行,那你怎么办?”

    “放心,我逃得出去。倒是你们在这儿碍手碍脚,影响我发挥啊。”顾思屹勉强地笑了笑。他感觉到十指和掌心几乎都被磨破,然而痛感却越来越不明显了,连带着胳膊都麻木了起来。

    陆英惊恐地看着那将要变形的房板,哭得险些要晕死过去。柳未珂只得先将她抱在怀里,朝外面跑去。

    然而她刚刚走了几步,碎石和一块铁板便落了下来。她紧紧抱住陆英,自己却头部受创,她只感到一阵剧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直挺挺地向前栽去,顾思屹的叫喊声回荡在耳边,她却一个字也回应不了了。

第204章 生还

    盛旷徒手搬开石块,为自己开辟出一条生路。他满手都是血污,火辣辣的疼。刺眼的阳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躺在一片废墟之上,疲惫地喘息着,胸膛不停起伏,身体微微颤抖。

    他看见自己身边的铁板下露出一只沾满血渍的手,那手上青筋毕露,十指紧紧蜷缩。他气喘吁吁地爬起来,将那石块搬开,看见了一张破裂的面具。已经干涸的血形成一条蜿蜒的红色痕迹,从那面具边角一直延伸至那男人的脖子。

    盛旷将那面具掀开,那被遮盖着的触目惊心的样子便显露在阳光之下。盛旷看着那已经辨不出原貌的脸,忍不住干呕。可是片刻后,他紧紧攥着面具,忽然笑了起来。起初只不过是一两声轻笑,接着便演变成夸张的仰天大笑。他笑得眼角沁出泪,下颌一下下地颤动着。

    “我报仇了,我终于报仇了!”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疯癫地扬声喊着。

    周遭原本静悄悄的,只隐隐传来顾思屹等人低微的呻吟声。盛旷此时癫狂恣意的叫喊与笑声传遍了这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那声音畅快却又带着些冷意。

    盛旷骤然敛了笑容,冷冷看着脚边已经断了气的鬼目。“你心狠手辣又狂妄自负,自以为无人可匹敌。结果呢,还不是死得那么凄惨。”

    不远处的顾思屹缓缓睁开了眼睛,摸了一把额角处的血渍。他看着躺在自己臂弯下的柳未珂,看着她受伤的头部,又心疼又着急。他一边帮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一边颤声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帮忙啊!”

    他费力地站起身来,将昏迷了的柳未珂紧紧抱在怀里。离他四五米左右的魏中宇爬了起来,他的肩膀和膝盖都受了伤,衣服破损严重。

    他惶急地问道:“柳队长怎么样了?”

    “她晕过去了,我这就送她去医院。你快搜寻一下别的伤员,然后,记得把这孩子安全带回去。”顾思屹说完便心急如焚地抱着柳未珂走了。他双腿疲软无力,膝盖处的伤口仍钻心得疼,但始终咬紧牙关,一刻也不敢放缓脚步。

    站在魏中宇身旁的陆英小声哽咽着,她望着渐渐远去的顾思屹和柳未珂,喃喃自语:“对不起。”

    她依旧毫无安全感地瑟缩着身子,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刚刚在那样凶险的情景下却几乎毫发无伤,只因柳未珂在紧要关头将她牢牢护在了怀里。

    陆英抽噎着抓紧了魏中宇的衣角,泪眼朦胧地说:“叔叔,我跟你走,我跟你们回去。”

    两天后,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如镜渐渐恢复了意识。她甫一睁眼,宋知夏便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妈,你总算醒了。”

    宋知夏脸上和脖子上都留下了几道伤痕,额头和手臂上也有大片的淤青,一只脚肿得几乎穿不上鞋。不过,能从那倒塌的房屋里逃生已是万幸。

    如镜的四肢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些伤,不过伤势并不算严重。只不过她一直精神不济,此刻更是几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她的喉咙干渴又疼痛,火烧火燎的,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回忆起自己倒在墙板的缝隙下,宋知夏拼命来救自己的场景,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她抓紧了宋知夏的手,用极其沙哑低微的声音说道:“谢、谢谢。”

    “妈,你怎么了?跟我说什么谢谢啊。”鼻青脸肿的宋知夏忍不住笑了。

    如镜没有吭声,她躺在窄小的床上,打量着这个有些简陋阴冷的房间。现在,她侥幸逃生,而之前那个被她困住的六月雪恐怕已经葬身在废墟之中。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接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双腿。她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所以,之前那女人确实是个鸠占鹊巢的分身,而她,才是真正属于icv的六月雪。

    如镜看着自己枯瘦如柴的手臂,以往,她十分厌恶自己过分瘦削憔悴的样子,可此刻,她对自己的一切都视如珍宝。她终于抢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你父亲呢,他怎么样了?”她蓦地回想起鬼目那嫌弃又困惑的眼神,心中刚刚升腾起的喜悦又消散了。鬼目一定对她之前的表现很失望,她像个神志不清的人,只能瑟缩不安地待在角落胡言乱语,却没能帮上他一点忙。

    鲁家兄妹俩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浮现,她愤恨地抓紧了身下的床板,目光变得怨毒。都是因为他们俩,她才会离开笙哥四年之久,她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宋知夏看着她失常的模样,以为她是过度担忧,忙说道:“他没事。”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爸爸真的很奇怪,我明明记得他受了很重的伤,可是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毫发无损。”

    如镜爬了起来,努力支撑着自己瘦弱又疲乏的身子。

    宋知夏见她急切地走下床,忙拉住她问道:“妈,你这是去哪啊?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我要去找笙哥,我得去找他……”如镜神情恍惚地回答着,声音微弱沙哑。

    她挣脱开宋知夏的手,急迫地冲出了房间。她走在陌生的走廊里,惶急地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却迟迟没有看见鬼目的身影。

    “您这是找谁呢?急成这个样子。”左姝走到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镜犹如惊弓之鸟,猛然回头,身体险些失去平衡,微微向后倾倒。左姝将她一把拉住,说道:“看您这样子是没休息好,人都站不稳了,还是别逞强了。”

    “笙哥呢?他去哪了?”如镜抓着她的肩膀,焦急地问着。

    “你是想找鬼目啊,他好得很,这会儿正待在房间里喝茶呢。”左姝表情轻蔑地瞧着她,语气有些冷漠。“来吧,我带你去找他。”

    如镜跟在左姝的身后,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她一瘸一拐地走着,腿上的伤口裂开并沁出血来,可她似乎直到现在才感觉到疼痛。

第205章 诱敌之法

    “我记得瘦客受伤的时候你曾经提过,可以联系icv曾经招揽过的医生。这医生,指的是我曾经见过的朱泓先生吧。”左姝一边沿着幽长的走廊朝前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她看上去像是随意提起,眼神却有些不寻常。

    如镜冷不防被她一问,也没有多想,愣了两秒钟后答道:“对。”

    左姝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别有深意地望着她。她扑哧一笑,说道:“您可真是上了年纪,脑子都不怎么好使了。这朱医生已经过世两年了,你怎么忘记了呢?”

    如镜的表情蓦地变了,她脸上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不过也正常,你见惯了生死,可能对这些事情都漠不关心了吧。”左姝自顾自说着,似乎注意不到如镜脸上的慌张之色。她话锋一转,又说道:“您这两天,变老得好像不只是脑子,连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容颜也忽然苍老了些呢。”

    如镜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松开衣服,悄悄摸了下自己的手。那手粗糙、苍老、遍布青筋。青春永驻曾是鬼目对她另眼相待的唯一理由。可那不见天日的四年里受到的折磨,让她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衰老着。

    她也想过告诉别人之前的那个六月雪不过是个分身,她才是货真价实的,这样也就不用费心思隐藏自己不对劲的地方了。可她又害怕其他人都不相信她,更害怕鬼目因她被囚禁了四年而不再信任她的忠心。

    左姝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对她说道:“进去吧,你的鬼目先生在里面等你呢。”

    如镜走进那房间,房门随即在身后关闭了,她听着左姝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转身审视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整个房间像是个灰蓝色的冰窖,阴冷又凄清。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这密闭的环境让如镜不禁回忆起过去苦闷无助的四年,在鲁鸿书家里苟延残喘的一幕幕场景又在眼前重现了。

    她脆弱的神经似乎又开始不堪重负,她哆哆嗦嗦地朝前走着,在一道蓝色帘子前停下了脚步。透过那帘子下方的空隙,她可以看见一张破旧的铁床。

    “有人吗?”如镜小心翼翼地问着,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她轻轻掀开帘子,看见铁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那人被白布遮住,只露出两只血迹斑斑的手。

    她觉得躺在床上的那人莫名熟悉,她双腿打颤,心如擂鼓,一步步靠近那张床。她缓缓伸出手,想将那白布掀开,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辛月,你这好奇心怎么还是那么重啊?”鬼目在她身后冷冷说道。

    如镜回过头来,脸上不安的表情仍未消散。站在她面前的鬼目依旧带着神秘的面具,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精神抖擞,从脸庞到指尖都找不到一丝伤痕。

    “瞧你这样子,难不成以为躺在那的死人是我吗?”鬼目低沉的声音自那面具后传来,他松开如镜的手,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如镜盯着毫发无伤的他,难以置信地问:“你的伤那么快就好了吗?我明明记得火棘……”

    “记得他差点要了我的命吗?就凭那个无用的小子,还妄想替他父母报仇?”鬼目发出阴森可怖的冷笑声。“辛月,我告诉过你的,我不会死,永远都不会死。如果谁还想要我的命,就让他们尽管来吧。”

    他那冰冷阴鸷的目光让如镜不由打了个寒噤。鬼目上前一步,轻抚她的发丝,动作轻柔,眼神里却是丝毫情意也无。“辛月,你最近看上去有些奇怪啊。”

    如镜嗫嚅道:“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没什么精神。”

    鬼目双手负在背后,说道:“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需要的是一个强大果敢的你,不要让我失望。”

    如镜轻轻点头,一副温顺的模样。

    当她离开大概五分钟之后,这阴冷昏暗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鬼目扶了扶自己的面具,沉声道:“进来吧。”

    来者是左姝,她面色有些古怪,站在鬼目的面前沉默着,欲言又止。

    “你不理解我的做法,是吗?”鬼目问道,语气里透着些许傲慢与得意。

    “对,你明明觉得她是个冒牌货,为什么不拆穿她?你就不怕她制造出什么事端?”左姝回想着如镜各种反常的样子,心里已经笃定她根本就不是之前的六月雪。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急躁,要诱敌深入就得放长线钓大鱼。我就是要让利用她的家伙们放松警惕,这样,我才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鬼目端坐在椅子上,来回擦拭着手边的一个玻璃杯。他略微抬了下眼皮,吩咐道:“半边莲,我有个事需要你帮忙呢。”

    左姝毫不犹豫地说:“您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不是什么难事。我只需要你去找到方晓菁,也就是那位邹太太。现在,这位坐享其成的邹太太也该为咱们出一份力了。”鬼目将玻璃杯放在桌上,站起来审视着左姝,目光在她的脸上睃巡着。“其实,我觉得你近来有些奇怪。你一向倔强又乖戾,还曾经一心想脱离icv的掌控。怎么如今,你会主动向我表忠心,那么积极地为我效力?”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忠心耿耿听你差遣。所以,请放过我的姐姐。她不过是一个软弱的家庭妇女,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办法帮你做什么事。可不可以让她自由地过她的生活,别再活在icv的阴影之下?”

    鬼目低着头默不作声,似乎在沉思。片刻后,他才发出半真半假的慨叹:“真是姐妹情深,催人泪下啊。你放心,只要你乖乖为我所用,我就不会为难你的姐姐,也不会为难你那个可爱的小外甥。”

    他那张厚厚的铁质面具折射出清冷的光芒。左姝看不见他的任何表情,更猜不透他到底想着些什么。只是,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尽力保护她的姐姐。

第206章 逼迫

    方晓菁正悠闲地待在自己的家里,并没有意识到那阴魂不散的icv又将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近日没见到他们的踪影,活得愉悦又自在,几乎已经忘记了被六月雪用尖刀指着的恐惧感。

    方晓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指上熠熠生辉的宝石,心满意足地笑了。

    财富、名望、权力,她现在统统都有了。而且她无需再依附于那个性格多变的老头子,她是世华如今唯一的主宰者。她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微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轮椅里的邹世刚。

    那昔日雷厉风行的商界强人如今狼狈地坐在轮椅里,口歪眼斜,半身不遂,连话都说不清楚。他瘦得像竹节似的胳膊蜷缩在身前,口水顺着他的唇角流下。

    方晓菁皱起眉毛,表情变得嫌恶。她用一块湿乎乎的抹布草草擦了一下邹世刚的嘴角,嘴里抱怨着:“我到底要伺候你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你这痴傻的样子。”

    邹世刚大张着嘴,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他的目光依旧呆滞,情绪却突然激动了起来,歪斜着头努力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两只手迟缓地拍打着轮椅扶手。

    “你又想骂我吗?省省力气吧,要不是我,你这会儿早就入土了。”方晓菁不耐烦地说着,将那脏兮兮的抹布掷在了邹世刚的脸上。她刚想坐回她那阔气又舒适的沙发上,脚步却突然一顿。她回过头来,嘴角微微上扬,竟又变成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她蹲在邹世刚的面前,看着他那呆滞的脸说道:“我还是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和儿子也过不上那么好的日子。你最好长长久久地活着,但是,永远也不要好起来。”

    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方晓菁扬声道:“张嫂,去开一下门!”可是迟迟无人应答,她这才想起来保姆张嫂出去买菜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方晓菁将邹世刚推进了书房,说道:“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出来丢人了,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张嫂回来给你喂饭吧。”她傲慢又不屑地瞥了邹世刚一眼,转身将房门关上。

    那门铃声依旧在不停歇地响着,想必造访者是个极度没有耐性的人。方晓菁透过猫眼一看,瞧见的竟是自家保姆张嫂。

    她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是你啊,没带钥匙吗?”她一边开门一边埋怨:“磨蹭到现在才回家,连钥匙也不记得带,你脑子是不是……”

    方晓菁那尖酸刻薄的话音戛然而止,只因门口哆哆嗦嗦的张嫂背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张嫂提着菜篮子,浑身不停颤抖,脑门儿上冒出来细密的冷汗。左姝将她一把推进屋子,皮笑肉不笑地对方晓菁说道:“邹太太,您好啊。您应该还记得我母亲辛月吧。”

    方晓菁骤然变色,她连忙关上房门,却被左姝伸进来的胳膊死死挡住。她不知道一个瘦弱的年轻女孩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让她竭尽全力都无法让那房门再移动分毫。

    左姝猛地推开门,上前一把扯住了方晓菁的领子。“邹太太这是要过河拆桥吗?借icv的手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她将身后的房门“砰”地关上,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呦,真是豪华啊。邹太太可真是好福气,什么力气都不用出,就能安稳地坐在家里享受锦衣玉食。”

    方晓菁惊慌失措地问:“你们又来找我干什么?答应给你们的钱我如今已经给了四分之三了,最迟到年底,我肯定能将承诺的酬金如数交上……”

    “我这次不是来跟你谈钱的。邹太太,不要以为给了钱就万事大吉。你一旦上了我们的船,就别想轻易脱离我们。”左姝打断了她的话,面带微笑地摸着客厅里的名贵瓷器。

    “那你们还想怎样?你们不要阴魂不散,欺人太甚!”方晓菁又惊又怒,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声音却有些发颤。

    左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邹太太,别急啊。我还没有说明来意呢,你就反感成这个样子。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而已,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费不了什么力气的。我记得,之前我母亲让你收购了两家传媒公司,对不对?”

    “对,你们又想干什么?”

    “让那两家传媒公司发布一个报道,让世人都知道维安局队长盛旷的丑恶面目。这点小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左姝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向后倾斜着身体。

    方晓菁连忙拒绝:“不,我不想搅和进你们的事情!我不能与你们为伍,害我和我的儿子都陷入危险境地!”

    左姝猛然绷直了脊背,目光变得狠厉。她冷冷看着方晓菁,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想帮忙了?你知不知道,得罪icv会有什么下场?”

    方晓菁紧张地站在原地,下颌微微颤抖。她咽了下唾沫,挤出勉强的微笑。“我并不是不愿意配合,我只是胆小怕事,怕得罪了人引火上身啊。”

    “邹太太,邹家的人还会怕事吗?邹老爷子之所以能富甲一方,当初可就是靠着灾难发财的不是吗?当大家人心惶惶,只考虑着如何在赫朗克生存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了商机。他带人抢占附近的水源,其他人为了存活,要么将所剩无几的财产奉上,要么就心甘情愿地成为他手下的劳工。之后他利用手下的劳工,在贫瘠的威河郡搭建并销售房屋。靠着那些粗制滥造的破房子获取的收益,他从赫朗克人手上买来上好的建材给自己盖了富丽堂皇的房子。啧啧,邹老爷子确实是个厉害的商人,却不是个正人君子。”左姝摆弄着桌上的紫砂茶壶,语气嘲讽地说着。

    方晓菁如今坐拥着邹世刚留下的万贯家财,哪里愿意让别人把这些说成是不义之财。她忙抢白:“他不过是会抢占先机而已。他本来就极具商业头脑,要不然也不会在川宁星时就声名鹊起了。”

    “仅仅靠着抢占先机,恐怕邹世刚也不会取得今日辉煌。从川宁星来的富豪不止他一个,可大多数人都很快就在这片土地上变得一贫如洗了。抢占生活基本物资并哄抬物价,确实给邹世刚带来了在威河郡的第一笔财富。但真正让他拥有源源不断钱财的方式,远比此还要卑劣可怕。”左姝冷冷望着方晓菁,慢条斯理地说着。

    方晓菁只觉得她那双看似平和的眼睛中暗涌着寒意,而那寒意似乎已将自己包裹。

第207章 猜忌

    左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多年前,赫朗克人为了争夺统领之位,在威河郡一带发生内战,并且采用了生化武器。导致威河郡长期存在剧毒物质,不再适宜他们生存。可奇怪的是,所有川宁星人都不会对那种物质产生任何不良反应。所以,我们才能有机会在这被当地人放弃的穷乡僻壤生存。只不过,我们必须年年向他们输送矿产等资源。”

    “这是咱们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你提这个是什么意思?”迅速冒出来的冷汗让方晓菁的掌心黏腻腻的,她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声音微微发颤。

    左姝将她紧张的神情尽收眼底。她站起身来,在宽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川宁星人估计都以为这资源是无偿献上,作为我们生存的成本的。可其实,这分明是一场交易。邹世刚利用劳工开采并输送资源,在这其中牟取巨额利润。可这一点,连他手底下那些拼死拼活的劳工都不曾知晓,还会因为那点微薄的薪水对他感恩戴德。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积劳成疾的劳工撒手人寰,却被草草掩埋。你又知不知道,邹世刚为了谋取钱财,甚至秘密把一些青壮年骗到赫朗克人手下,让他们在人家的战争中充当马前卒……”

    “一派胡言!邹家能有今天全靠我丈夫的商业才能。他在这昔日的不毛之地白手起家,兢兢业业,挣来的钱财没有一分是不光彩的。”方晓菁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激烈地辩驳着。

    “方晓菁,连你自己这身份都是不光彩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张口评判啊。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然让邹家投资的那些传媒公司报道盛旷的事情,要不然我们就把你们生财的方式抖出去。到时候被人人喊打的可就是你们了。至于你那乖巧的小儿子,也得生活在世人鄙视的目光里,别想着继承这偌大的家业了。”左姝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她。

    方晓菁觉得手腕处一阵酸痛,她又惊又怕地看着左姝,气势陡然弱了下去。站在她面前的这女子年纪轻轻,身材瘦削,但那眼中流露出的狠毒之色实在让她胆寒。她回想起六月雪拿着尖刀指着她的场景,两人这咄咄逼人的态势以及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在她的脑海中交叠。

    面对icv这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除了低头,她还能做什么样的选择?方晓菁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好,我答应你们。你们想让那两家公司报道什么就尽管说,我让他们照做就是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还要害我费那么多口舌。”左姝挤出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邹太太,我们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她不紧不慢地说着,接着便径直从失魂落魄的方晓菁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在阴冷寂静的灰蓝色房间里,鬼目打开了一扇暗门,缓缓走了进去。那显露出的房间更为狭小,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寒意了。

    房屋中央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那女人,正是之前被如镜困住的六月雪。六月雪原本以为自己将会死在那倒塌的房屋之中,没想到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看到鬼目的到来,连忙坐了起来。“笙哥,你有没有抓住那个冒充我的女人?我才是真的辛月,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好不好?”

    鬼目坐在她的床边,说道:“我知道,我早就看出来她是个冒牌货了。”

    六月雪泪光盈盈地看着他,紧紧攥住他的手说:“笙哥,谢谢你相信我。”

    鬼目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厌恶感,他不动声色地推开六月雪的手,说道:“我眼里的辛月勇敢无畏,绝不会是那副懦弱畏缩的样子。”

    “那她现在在哪里?你把她杀了吗?”六月雪惶惶不安地问着,她仍旧说不准自己到底是分身还是本体。自从如镜出现以后,她的体力每况愈下,似乎她们互相掠夺并蚕食着对方的体力。

    鬼目轻声笑了,说道:“辛月,你是不是也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你说不清你和她到底谁才是真实的,对不对?”

    “不!我确信我才是真实地存活在这世上数十年的辛月!”六月雪惶急地说着,她唯恐鬼目怀疑她的身份,但是说话时还是少了几分底气。

    “你放心,我相信你。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就算你自己都糊涂得分不清,我也能一眼找到真正的你。不过,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你已经很久无法使用自己的异能了,对不对?”

    鬼目这前几话还令六月雪心生感动,但他随后的话让她的心不由凉了半截。没错,她失去了异能,而鬼目也确实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六月雪紧紧攥着被子,脊背冒出了冷汗。

    鬼目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忽而大笑了起来。“你别担心,我自然知道你无法再使用异能了。因为,是我造成这个结果的。”

    他的桀桀怪笑让六月雪顿生寒意。她迷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所言何意。“笙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偷偷抑制了你的异能。辛月,你可不要怪我。当年咱们先后注射那药物,你们接连具备了异能。偏偏我这个异能研究者没有发生丝毫变化。真是可笑又讽刺。”鬼目张开双手,盯着自己平平无奇的躯体。“你、鲁湛、刺桐、玉玲珑,个个都有了异于常人的本事。可我呢,非但没有异变,还要忍受迅速衰老的悲苦。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怕你们会一个个地离我而去,更害怕你们会取代我的位置。”

    六月雪不安地看着他,回忆起当年差点丧命的刺桐,还有那个被拘禁的鲁湛。

    没想到,他的矛头也曾暗中指向了自己。而她竟然无知无觉,甚至还因此怀疑自己是个分身。

    鬼目拨弄着桌上一盆已经枯萎的花,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因为我知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六月雪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实在深不可测,她从未清楚地了解过他的所思所想。就连鬼目到底是如何摆脱那药物副作用的,她都一无所知。

    “辛月,你会一直对我忠心耿耿,对不对?”

    六月雪看着那神秘莫测的男人,依旧是畏惧又敬慕。她颤声说道:“对。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绝无二心。”

    “那就好,凡是真心实意待我的,我都会记着他的情。而那些背叛了我的,都将受到惩罚。”鬼目手指略一用力,扯下了半截枯黄的叶片。

第208章 众怒

    已经苏醒了的柳未珂坐在病房里,蹙眉盯着电视屏幕。那端庄优雅的女主持人一反常态,激动又愤怒地控诉着一个人。而这人,正是如今不知去向的盛旷。

    盛旷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停顿了足足有半分钟。主持人那悲愤的声音几乎要冲出屏幕,柳未珂将电视声音调小,展开了放在手边的报纸。

    那日报上用了整整一版的篇幅报道了盛旷的事情,控诉他潜伏在维安局,伙同icv作恶的种种行径。“衣冠禽兽”、“居心叵测”等词汇频繁出现在标题和报道中。记者甚至将盛旷的父亲盛文哲的身份也扒了出来,暗指他也是icv安插的奸细,是披着圣人外衣作恶多端的卑鄙小人。

    电视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柳未珂抬头一看,正瞧见那些记者蹲守在盛旷的家门前,等着向盛旷的父母讨一个说法。刚刚写生归来的盛背着画板,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那些记者瞬间拥了上去,一时间,画面上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人影。一个记者冲到盛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将话筒递到了她的嘴边,中气十足地问道:“你是罪人盛旷的妹妹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你的哥哥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对于他的种种卑劣行径,你们作为家人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有意包庇?”

    盛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惊慌失措地抱紧了自己的画板,委屈地喊着:“我哥哥不是罪犯,他是好人啊!”

    一个生鸡蛋突然飞了过来,正好砸在了盛的额头上。那蛋液湿漉漉地流了下来,和盛脸上的眼泪混合在了一起。

    “你不要替那人渣辩护!我看你们这一家子都是黑心肠的,肯定是一伙的!”路人尖利的声音冲击着盛的耳膜。她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狼狈地擦着脸上的蛋液。

    “对!这一家子肯定没一个好人!不知道造了多少孽!这种人要是不被惩治,世界上还有天理可言吗?”越来越多的路人混进了记者们的队伍,他们叫嚷着逼近了盛,将她推来搡去。

    “放开我的孩子!你们别碰她!”孙珑玉冲进了人群之中,将女儿紧紧护在了怀里。盛文哲紧随其后,将那些激愤的市民推开。

    他们两人本来待在家里,想等这些记者散去了再出门。谁知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有耐性,不等到盛家的人便不罢休,甚至还把怒气撒在了年纪轻轻的盛身上。盛父盛母刚刚透过窗户看见自己的女儿被这些人团团围住,哪里还坐得住,连忙冲出了家门。

    “大家快看!这就是盛旷的父亲盛文哲,他曾经可是在特殊案件调查处工作!”一个记者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着,他身后的摄影师几乎要把摄像机贴在了盛文哲的脸上。

    “都给我让开!”盛文哲愤怒地低吼着,他将妻女护在身后,怒视着那些咄咄逼人的记者。

    他虽然已经退休,但余威犹在,眉宇中透着的威严让周围的人心生惧意。他推开那些橡皮糖似的黏上来的人,护着妻子和女儿离开。

    一个高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他们沆瀣一气,为非作歹,迫害了多少无辜民众,咱们不能就这样放他们走!”那身材壮实的男人拿着一根木棍朝盛文哲走去。

    眼看着那棍子堪堪要落在自己的肩上,盛文哲猛然伸手一夺,接着推了那男人一把。

    “打人了,打人了!大伙们看看,他养出了这样一个为非作歹的儿子,还不思悔改,出手伤人!”那男人夸张地叫嚷着,引得群情激愤。

    密集的人流向潮水一般向盛文哲涌去。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孙珑玉的尖叫,他慌张地回过头来,看见妻子被人砸倒在地,后脑勺涌出了鲜血。

    屏幕瞬间变黑,两秒钟后,画面切回了演播室。主持人似乎没有看到盛母受伤的情形,依旧在义愤填膺地指责着盛旷和他的家人。

    “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现在大家都把怨气发泄在了盛旷家人的身上。”柳未珂神情严肃,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那群人的呼号声。

    顾思屹说道:“维安局上下都没有把这事情泄露出去,盛旷是icv奸细的消息怎么会那么快就不胫而走?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恐怕他们是故意要激起民众的愤怒,借他们的手伤害盛旷的家人,好逼盛旷现身。”顾思屹皱眉说着。他盯着电视屏幕,见那主持人正神情愤慨地指着盛旷的照片,号召市民多多关注周边情况,遇到可疑人物及时汇报有关部门。

    ******

    次日,盛文哲站在昔日待过的办公室里,神情凝重地望着窗外。他曾经的下属巫云帆接替了他的职务,也接替了他的荣光与地位。可巫云帆看着这位昔日的领导,依旧是诚惶诚恐的。

    盛旷的事情如今被传得沸沸扬扬,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他觑着盛文哲那阴沉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端了杯水给他。“头儿,听说嫂子受伤了,她情况怎么样了啊?”

    “没什么大碍,不过她受了惊吓,又因我那不孝子的事情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好好一个人,一夕之间就憔悴了许多。”盛文哲攥着水杯,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电视上传的这些消息也许是捕风捉影的,你也知道有些记者听风就是雨,事态越严峻他们便越乐在其中。盛旷是卧底的这件事情,不足为信啊。”巫云帆宽慰道。

    “哼,他要是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平白无故地遭受这种指控。”盛文哲愠怒地说道。他回想起盛旷这些年来种种奇怪的行为,以及当年纠缠他的人莫名横死的事情,说不清那媒体报道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

    “盛旷在维安局工作了那么久,估计得罪了不少icv的奸恶之徒,有人恶意陷害也是可能的。这件事情我们特殊案件调查处也已经关注了,我们一定会联合维安局彻查此事。如果盛旷那孩子是被有心之人冤枉的,我们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盛文哲转过头看着巫云帆,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要跟你商量这个事情的。有关盛旷的案子,我想亲自调查。”

第209章 声名狼藉

    巫云帆愣了片刻,两条乌黑的眉毛一皱,几乎快要连接在了一起。他面色为难地说:“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盛文哲不怒自威地说:“怎么,你害怕我徇私吗?”

    巫云帆连忙解释:“不是,我肯定不会质疑您的公正性的。只是您得顾及那些外人的看法,你已经退休了,又突然回来插手儿子的案子,肯定会引起非议啊。何况现在您和您的家人都处在风口浪尖上,那些容易被煽动的人还可能会危及你们的安全。”

    “我不想在意别人的说法,我只知道,如果我真的养出了个不仁不义的孩子,我必须亲自抓他,为无辜民众讨回公道。”盛文哲态度坚决地说着。

    ******

    鲁鸿书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带。他觉得伤口又痒又痛,难受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坐在他病床边的鲁佳音见哥哥终于苏醒了过来,喜极而泣地扑到了他怀里。“哥哥,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连你也要离开我了。”

    鲁鸿书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吗?乖,别哭了。”

    洗手间里突然发出了东西被人碰倒的声音,鲁鸿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循声望去。一阵的声音过后,盛旷狼狈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要向前栽去。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还沾染着脏兮兮的尘土,脚上原本锃亮的两只皮鞋变成了灰黄色,还裂开了口子。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身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而溃烂肿胀。

    鲁鸿书看着他这副模样,连忙问道:“你这是去哪了?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医院里接受诊治?”

    盛旷捂着受伤的大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病床前。他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毕竟曾是icv派到维安局里的奸细,他们知道了我的底细,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鬼目没死的时候,我同他们还算有个共同目标,合作才能得以维系。现在我要还待在他们身边,这手上迟早会多个镣铐。”

    “你的异能也恢复了?”鲁鸿书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

    “对,那种抑制异能的药物我用在别人身上很多次了,自然也会有解药。”

    鲁佳音见哥哥意识已经清醒,心情很快就愉悦了起来。她对这两人的谈话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蹦蹦跳跳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视机,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

    倏忽间亮起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主持人愤懑的脸,那些铿锵有力的词句传入了这几人的耳朵。“谁能想到,那看似正义的面孔下藏着的竟是豺狼的心。盛旷在维安局潜伏数年,期间暗中铲除异己,伙同icv残害同胞,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却一直能够瞒天过海。这到底是因为他太过阴险狡诈,还是因为维安局官员昏聩无能……”

    鲁佳音看了一眼盛旷的脸色,连忙换了频道。可是关于盛旷的报道已经在多个电视台轮流播放,另一个节目也不过是换了个主持人重复这些愤慨的指控。

    鲁鸿书连忙说:“佳音,太吵了,快把电视关上。”

    盛旷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的,我这一路已经听了数十次这种报道了。连出租车司机的广播上也循环播放着这些内容。我现在啊,已经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了。”

    “人们的忘性比我们想象的大,等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不会有人议论这些事了。”鲁鸿书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他虽然厌恶并痛恨每一个icv的人,却对盛旷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因为他了解了盛旷那悲惨的、无能为力的过去。他甚至有惺惺相惜之感。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让这些言论甚嚣尘上,但是不得不说,我这是咎由自取。被人指着脊梁骨唾骂的这一天,我早就预料到了。我只是担心我的家人,他们从未做过坏事,却要因我而承受指责。”盛旷的眼圈渐渐红了,他下巴上杂乱的胡茬让他看上去沧桑了许多。

    电视屏幕上突然播放起之前盛文哲等人被记者围堵的影像,盛母惶恐的尖叫声让盛旷无比揪心。“他们怎么能这样,我的父母是无辜的啊!他们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对我的家人动手?”盛旷激动地站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腿走到了电视前。他双目赤红,似乎想用紧紧攥起的拳头将眼前的屏幕击碎。

    鲁佳音连忙关上了电视,小心翼翼地说:“大哥哥,你别担心,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佳音,你哥哥醒了吗?”轻轻的敲门声和顾思屹的话音一同响了起来。

    眼看着盛旷的身影在转瞬间消失,鲁佳音耸了耸肩膀说道:“这大哥哥真是神出鬼没的。”

    坐在病床上的鲁鸿书清了清嗓子,说道:“请进。”

    顾思屹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脚步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地上一块明显的泥渍上。他略微皱了下眉头,接着便径直走向了病床。

    “我现在没事了,只是有点疲惫而已。”鲁鸿书将枕头垫在身后,轻轻咳嗽了两声。

    顾思屹看着他苍白清瘦的脸,不动声色地问:“刚才有人来看过你了吗?”

    “没有啊,我刚刚醒过来,才和佳音说了两三句话你就来了。”鲁鸿书微笑着看着他,表情有些许不自然。

    房间里的气味有些奇怪,是一种血腥气和腐烂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顾思屹沉默了一会儿,望向了虚掩着门的洗手间,门口原本洁净的瓷砖上,多了几个浅浅的褐色脚印。

    “其实我来,不只是想关心你的身体情况,还想跟你说一件事。”顾思屹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现在盛旷是icv卧底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是您授意的吧。”

    鲁鸿书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说道:“看来如镜没有死,也好,留着这双眼睛,你们也好洞晓icv余孽的情况。”

    顾思屹叹了口气,表情复杂地说道:“没死的可不只是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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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363/ 第一时间欣赏异世幸存者最新章节! 作者:余砚清所写的《异世幸存者》为转载作品,异世幸存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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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幸存者介绍:
多年前,一场所谓的“天选”运动让所有的非异能者身处险境。他们不得不在新的星球安身立命,偏居一隅。
某一天,柳未珂突然发现自己能识人过去,预见未来,而越来越多的异能人也在周围出现。那在暗中窥视的人如蛆附骨,如影随形,新的危险已然再度降临。异世幸存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幸存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幸存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