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困兽
且说王宇上前，径直闯入护卫们的包围圈，右手在半空中一抹，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小钵。
这器具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玄黑，外表朴实，没有任何花纹雕刻。
这小钵，却是水神赏赐给凡间的宝物，名唤掬水盆。
顾忌到人神相隔及因果牵连，水神赏赐出来的数量不多，也才几个而已。只有经过严格考核，才由水神在凡间的代言人湘夫人发下。
王宇是祭祀中唯一修到三阶的人，自然也有一个名额，所以也分到了这件宝物。
虽然身上掌握着掬水盆，但是他平素并不拿出来使用，概因这宝物虽然神异，但是却很耗费能量，三阶的力量也不能支持多久。
“大家先散开包围圈。”方皓泽在对方取出掬水盆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果断喊了一声。
只是他才发完命令，对面那位敌人脸上嘿嘿一笑，由单手握变成双手捧着。同时，用力将盆口朝向己方一泼。
“让你们尝尝掬水盆的厉害。”此时王宇将掬水盆朝向对方一倾。
手中似乎有个抽水机一般，体内的能量就想泄洪一般，被那宝贝吸取过去。受到这宝贝的影响，他脸色一红，紧接着一白，颇是难受。
咬了咬牙，他这时面对治水巡查，只感觉对方气势如渊如海，才知道治水巡查不像以往所见的那般简单。
于是就果断取出宝物，也不用本身的力量对敌了，就要利用掬水盆，想为自己开一条生路。
“亵渎神灵是没有好下场的。”宝物在手，王宇心中也有豪气，口中大喝一声。
只见掬水盆中陡然弹出了一枚鸽子蛋大的圆球，那球通体白色，水光艳艳，居然全由水所组成。
这水球才出掬水盆，周围空气也为之一凝，一股威压就从其上散发出来，那威压正是神力。
受到这力量的影响，方府的十几个护卫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水球却不停止，直直扑向方皓泽。
擒贼先擒王，王宇正是这思路，他放弃身边的人，直接将宝贝射出的水球，对准治水巡查。同时目光注视面前，就要乘着那水球发威的时机，逃出这座帐篷。
王宇知道，这掬水盆中释放的水球，每一发都要吸取自己一半的力量，但是效果也很好。
一旦出去，认准目标后三秒内就会爆炸。按照他的记忆，这水球发出后，会将压缩着的能量突然炸开，进而造成绝大的危害，至少会将这附近几个帐篷的面积，夷为平地。
“有点意思。”方皓泽看着那带有水神神力的水球袭来，脸色不变，伸出右手，轻轻将那水球握在手里。
“要是水神亲自释放这神术，我定然会退避，可惜你只有三阶修为，这威力就小多了。”方皓泽微笑着道。
握着水球，方皓泽也不是托大，他手掌上也覆盖着一层神力，提前隔绝了水球中的力量。
随后，他由指挥着神格玉盘，释放出千余份神力，送入掌心，一层层将那水球包裹住。
在众人眼中，原本只有鸽子蛋大小的水球，这时候被方皓泽直接加大了几圈，几乎变成鸡蛋大小了。
方皓泽也知道虽然这物体中，含有定江水神的神力，但是其本质却是三阶的力量，对他来说自然可以轻松接下。
果然，那枚水球在层层加码后，猛地一震，嘭地一声爆炸，一股大力就从手中传来。方皓泽任由那水球爆炸，却没有任何影响，只有一点点水花在原地留下。
看到这一幕，王宇目瞪口呆：“你使了什么法术，居然拦下了掬水丹。”
预想中的大爆炸没有出现，几乎让他怀疑起人生，自己这掬水丹虽然没有用过几次，但是每一次都无往不利，从没有发生这种状况，居然被人硬生生地捏住了。
想到这里，他又惊又怕：“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凡人？为什么要与水神大人作对？”
身为水神祭祀，已经有机会接触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世界，大信世界神祇不多，但是互相之间也不是一团和气，此时王宇就十分害怕起来。
在他的认知中，面前的治水巡查，已经上升到和湘夫人一样的层次，是神祇在俗世中的代言人。
“乖乖跟我走吧，或者你还可以少受点苦。”方皓泽不屑于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淡淡说。
“你想得美。”王宇面目狰狞，既然涉及了神道的争端，他的信仰之心陡然坚定，仿佛被打开了某种开关般，心情无端沸腾。
他反手将掬水盆往面门一送，指挥着后者再度吸取自己力量，瞬间又凝聚成一丸滴溜溜的掬水丹。
等那鸽子蛋大小的掬水丹出现，他想也不想，就吞进肚子。
这是定江水神控制祭祀的手段发威，牵涉到神道时候，王宇就受到心理暗示，不由自主地决绝起来。
“不好，这简直就是人肉版炸弹。”方皓泽心中惊叫。方才，对面站着的那人还是一副苟且偷生的样子，居然突然间舍生忘死。
如今这人吞下了那丹丸，只要几秒钟就要爆炸，这要是被对方成功施展，那对定江治水营地就是绝大的打击。
在定江治水的营地上，几个帐篷也住这好几百人，一旦被炸死，次日大家发现那就要内讧，甚至引起群体反弹。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不少雇佣民工，闹上去恐怕皇帝也要来问责。
千钧一发之际，方皓泽脚下一迈，身体凭空出现在王宇面前，双手一挥，一道神力就从双手间释放出来。
而此时，王宇已经面色通红，口角留血，显然那水丸已经在体内破坏起来。
方皓泽看到对方这表情，自然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瞬间，也不及思索，神力已经形成了半圆的罩子，然而还有老大一个缺口。
可以想见，一旦里面爆炸起来，这缺口就成为能量释放的出口，形成定向爆破的威力，反而提升了爆炸的效果。
想也不用想，方皓泽合身扑到那缺口上，将神格玉盘中的神力输出强度调到最大，就要用身体挡住攻击。
后面的明云看到这一幕，只来得及喊一声，就听到嘭地一声，被方皓泽堵住的光罩内，一声闷响。显然，那掬水丹已经爆了。
当事时，方皓泽感觉胸口一震，喉咙就是一甜，因为这爆炸，脏腑就受了伤。
不过神力一转，躯干里就传来一阵暖意，显然伤势就好了大半。
“真是大意了，也不知道水神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这样会调教信徒。”方皓泽脸色不虞地想着。
尤其是好好一个知情人，在这一次抓捕是人中还是独一份，如今就这样自杀而死，更是让他郁闷。
在这种情况下自杀的人，灵魂也不会遗留一丝，可见方皓泽这波抓人行动失败了一半。
“留一个扫尾，其他人就撤了吧。”方皓泽淡淡说了声，也不想在这帐篷中多呆。走的时候，他反手一抓，就将刚刚对方施展法术的宝贝提在手中，正是那掬水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拷问
“公子，你没事吧。”这时明云急忙走上来问，同时眼神也不住打量方皓泽。
“没事。”方皓泽淡淡应了一声，抓着掬水盆，就越过众人。“明云和我回帐篷，其他人各自负责扫尾工作去。”
虽然人抓了，除了此处遇到了一个扎手的外，其余人都是在睡梦中被抓住的，身边还有不少遗留痕迹。方皓泽这番安排，就要护卫们将那些人伪装成悄悄逃离的状态。
一般信徒见到祭祀们齐齐消失，心里虽然犹疑，但缺少了带头人，总归不会爆发出来，这样也算是消弭了治水营地一项重大隐患。
这么一想，方皓泽心里也好了许多。于是又补充道：“大家做的快一些，我这术法到天明时就失效了。”
听到这番补充，明云也代替众人先应了一声，随后就跟着方皓泽的脚步，来到了治水营地的主帐篷。
这间帐篷虽然占地很大，但是内里布置却不奢华，以庄严朴素为主。
方皓泽来到主位上一座，眼神自然地就落到对面地上密密麻麻一堆晕倒的人。正是百日间，自己辩看气色，找出来的暗中敌人。只是为首的那人，方才自杀去了。
那些人手脚都被束缚着，偏偏还中了方皓泽的神术，仍然睡得香甜，状态很是滑稽。
此时，明云站在那些人身边，恭敬地站着，等待吩咐。
方皓泽大手一挥，给这帐篷下了一道禁制，隔绝了内外的声音。又伸手对面前一指，一道烟霞从地上晕倒的十几人身上飘出，那些人才缓缓醒来。
“治水巡查？”这些人左右一看，发现自己人都被绑着手脚，再是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方皓泽轻瞥了一眼，并不应答，反而是向明云眼神示意了一番，自己闭目养起神来。
后者接到了意见，微笑着道：“诸位想必都知道，为何深夜将大家请到这里吧。”他已经得到了方皓泽的指示，知道了这些人与定江水神的关系。
反观地上众人，听到了明云的问话，先就假装听不懂：“长吏大人，小人们到了营地，一直兢兢业业，可没有犯什么事情，为何要将我们带到这里？”
那些祭祀自然不肯说实话，纷纷叫苦。
“闭嘴，你们这处营地中已经死了一个人首领，还在这里狡辩。”明云神色一厉，指着方皓泽面前的掬水盆。
“你们好好想想，认真回答，也免得少受些苦。”
也有人嘴硬，或者假装可怜，明云少不得一一调教了一番，只叫那些受刑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剩下的人在一旁，更是看地噤若寒蝉。
明云此前所在的飞仙阁，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大派，自然手段很多。
此时只是略略施展出来，就叫这些祭祀们老实了。随后，明云自然是问了许多问题，一个个涉及的，都是这些人具体身份，受谁指使等核心的秘密。
这过程中，也有人受不住，又接着被上了刑。
“原本，审问是要将你们隔开来，慢慢拷问的，只是营地里空间不多，这才将大家集中起来。”明云一边拷问一边解释。
“天亮之后，会将你们转移位置，还要再度将你们分开拷问，谁要是不说实话，事后该补上的刑，还会补上的。这时候你们坦诚一些，天明后可以少受一些苦。”
一番恐吓下来，众人才渐渐折服，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许多事情。
方皓泽也就在边上坐着，听着众人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这才梳理出大致脉络：“定江水神看似潜藏在天临峡的江底，但是在世俗之中，也有一番力量。”
听了一会，他突然问：“你们祭祀与水神汇报消息，要多久才能发一次？”
一位看上去机灵点的祭祀慌忙道：“这些都是湘夫人在打理，我们可没有与水神大人沟通的权力，不过据说一般也要两个月时间，才能来一次。”
“看来，这一次你们被安排到治水工地上，应该也是那所谓的湘夫人，与定江水神沟通后的结果了？”
方皓泽将湘夫人的名字记在心里，开口问。
“回大人，您说的没错，我们也不过是普通的祭祀，只是靠着各自的神庙混饭吃，还请大人放过我们。”一位祭祀泪流满面说。
“湘夫人所在何处，你们知道吗？”方皓泽怎么会因为对方卖可怜就被糊弄过去，又继续问。
“我们也不知道湘夫人在哪，她老人家是水神在凡间的使者，据说都不会老，神出鬼没，非有召不得见。”
“是啊，湘夫人很少召见我们，听说她有一项创建水神殿的能力，每次都能换一个地方建立水神殿，我们很久也才见一次她老人家。”
底下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回答，叫方皓泽听得直皱眉。
怎么这会神秘的湘夫人，似乎也不是凡人，长生不老可是至少要达到四阶才能有的能力。
大信世界的俗世，若真是有一位四阶的修炼者，哪里还有江湖上这么多三阶修炼者说话的份？要真是四阶修为，难道不会第一时间前来定江治水营地捣乱？
方皓泽按下心里的疑惑，只好将信将疑。又指着面前的问：“这是什么宝物？”
“回大人，这是掬水盆，听说是水神赐予的宝物，十分神奇，存世只有两件，其中湘夫人那里就有一个。”一位祭祀急忙回答。
其实方皓泽并不关心这宝物的名字和性能，方才击杀了那一位祭祀，将掬水盆夺到手中后，已经匆忙查测过其能力，除了释放水弹外，好像还可以定位，不过还没有细细研究。
“那定江之中，如今有一项神术，异物入水后都受腐蚀，你们知道何解？”想了想，方皓泽着重问。
“我们只是普通祭祀，还不知道神术，大人应该能从湘夫人那得到秘密。”一位祭祀回答。
“将他们都带走吧，该问的也都问了，不知道的，也问不出来什么。”方皓泽又问了一些问题，感觉得不到什么信息了，这才对明云命令。
后者应了一声，出去找来方府的护卫们，各人押解着祭祀们，出去安排了。
这一次也问到了几个关键信息：“凡人每次与水神联系，需要两个月的间隔，这期间治水施工就不虞水神了解情况。”“祭祀背后还有一位神秘的湘夫人为首，是要重点关注的人物。”
“湘夫人……”看着那些祭祀被转移，方皓泽坐在位置上，陷入思考，口中念叨着。同时，他一边还把玩着掬水盆，不时用神格玉盘探测着。
第一百八十五章 挖湖泊
且说方皓泽吩咐将水神的祭祀们安排走，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明云才回来复命。
一夜无话，次日吃过了朝食，工地上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因为一夜之间走了二十来位祭祀，营地上雇佣工们没有感觉，但是不少服徭役的民工，同时也是水神的信徒，早上就反应过来。
随便捡一个班组，就有人私底下悄悄对话：“咱们班组的刘祭祀，今天早上不在了。”这天全面开工，一位民工就拉着身边的人聊起来。
“我们班组也走了一位祭祀。”那人应和了一声。“听说水神的祭祀们昨夜都走了，想必是看这里条件不错，就回去了吧。”
原来，那些祭祀混进队伍中，和普通的信众说的又是一番话，当时是说陪着信众们一起来工地照应大家。
普通的信众虽然好煽动，但也不敢公然造反，所以祭祀们进工地的时候，才那样说着。这时候，突然消失的众祭祀，居然罕见地没有引起反弹，估计是方皓泽也没有预料的。
因为工地上繁忙，很快几日过后，这些劳工都融为一体，在方皓泽的刻意运作下，就连服徭役的民工们都对这处工地产生了极大的认同感。
方皓泽特意放出风声，这些服徭役的劳工除了继续享受餐补外，工期结束后还会视评比情况，给予相应的奖励，更激发了众人的积极性。
一场阴谋，就这样消弭在萌芽状态。
转眼间，又是十天过去，竹笼填石的进度飞快，定江中已经初步建立了一段堤坝的基础，只待后面继续加固。
这一日，正在江边巡查时，工部有胥吏急忙上来：“方大人，竹笼填石后江底水速变缓，上游泥沙日多，恐有溃堤的风险。”
“快带我去看看。”方皓泽眉头一皱。
定江水患从去年底泛滥至今，已经持续了三五个月，沿岸不少地方都已经溃堤，但是天临峡此段还未有险情。
主要是因这里仍属上游，地势较高。
但这不代表此处就很安全，原本这里就是峡谷出口，河床水流陡然放缓时，水底泥沙日厚，江水有垒成地上河的风险，此时随着大量的竹笼填石入水，更加剧了这速度。
所以这天工部的胥吏在测算到之后，第一时间就向这工地上治水的主官来汇报。
等方皓泽跟着他来到上游一段，果然看到河水更加浑浊，大量的泥沙沉入水底。
他特意用神目一看，居然还有一两条大鱼在河水中游荡，正是巡逻的水神使者。
“方大人，按照这情况，恐怕过两个月河堤溃败，下游处的堤坝也形同虚设了。”胥吏忧心忡忡。
“你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容我先考虑一二。”方皓泽看着水中的大鱼和浑浊的江水，心里一沉，嘴上却沉稳地说。
得到了保证，那胥吏才放心地告辞离开，而方皓泽则回了营地的帐篷中。
此时帐篷里无人，工地上事务繁多，一向跟在他身后的明云，也被他遣到各处去巡视检查。
方皓泽眉头紧皱，来到自己此前用神力制造的那块定江水域沙盘面前。
“原本，我准备先堵水，再开河道，看来这办法又行不通了。”看着沙盘，他自言道。
按照此前递交的治水奏折，方皓泽提出的堵水法，共有两个步骤，分别是堵水、开新河道，其目标是通过开辟新河道，斩断定江水神的神道根基，根治沿岸水患。
这项目完成之后，可获得天下万民感恩，开辟万世之功，为自己积累香火神力。
只有堵水成功，下游暂时进入枯水期，才能深挖河道，并开挖河道，引水到别的河流中。
如今，不但天临峡出水段有溃堤的风险，河中更是隐现水神使者踪迹，这是定江水神的新动作？
方皓泽不由觉得现状困难，工程出了新的困难，更有定江水神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将目光看向沙盘，仔细研判。突然在沙盘上看到一处地域，就在自己这营地不远处，地势低洼，以往是一片滩涂。
“有了，这处本来就是泄洪的圩子，是疏散治水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何不也拿来借用一下，开挖成湖泊，先引水入湖，缓解河堤和下放堤坝的压力。”方皓泽眼神一亮。
他出去寻了帐篷外的方家护卫，叫其唤来治水工地的专家团队几个人。
不一会，那几位工部的治水专家就进了帐篷中。按照方皓泽的组织架构，除了自上而下的民工，设立项目部外。
营地中还有为数不少的专业化职能人员，受到他的直接领导，这机构等级与项目部并列，为工程提供技术和考核等服务。
早先那为在岸边向方皓泽汇报情况的胥吏，就属于这一个机构，此时也是进帐篷的人员之一。
“想必大家都知道，随着竹笼入水后，上游江水泥沙沉积的现状，如今工程正在顺利开展，这的确是一项新的难题。”方皓泽安排众人坐下，沉声说着。
“为了缓解竹笼填石段工事和河岸的压力，我想在原来的河圩处深挖成湖泊，诸位以为如何？”
“方大人，这样是不是又加大了工程，如今定江岸边已经有三万民工，若是再加工程，深挖湖泊恐怕还要再多几万人。”一位官员开口，表示反对。
“不仅如此，开挖湖泊还会引起江岸土壤结构的变化，对河岸恐怕有不好的影响。别的不说，这深挖出来的土方怎么解决？”有一位工部的官员反问。
“这个无妨，民工的事情先不说，那好解决。土方挖出来后，可以用作竹笼填石上方的堤坝建设，如今竹笼填石之后，河底的基础已经打好，即将要建堤坝合龙，正好利用上。”
几位工部官员的反对，并没有让方皓泽让步，他摆了摆手道。
“诸位只要商议，这办法是否可行，而不是考虑这办法要面对多少现实的困难。如果要说困难，在定江上建设堤坝，本就是天下最困难的事情之一，我们不是照样开工了吗？”
他看着面前的几人，斩钉截铁道。
果然，面前的工部几位官员，听到了这话，也低头不说话，心里想了一番，也对方皓泽的观点很是认同。
过了良久，有一位工部官员就打破了沉默：“如果这样考虑，其实方大人的建议倒很可行，湖泊不但有利于我们的施工项目，还能缓解定江下游的水患。”
“很好，我们来议一下施工的面积。”方皓泽微笑着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秘老妪
四月中下旬，春末初夏，即将到端午节，定江营地里已经有了些节日的氛围，才成熟的桃子和杏子，也加入了工作餐的菜谱中。
挖湖泊的计划，目前进度已经十之一二，为此方皓泽还特地通过关乐的商会，又调集了一万民工。
这一个月，受到竹笼填石打下的地基进度，堤坝的工程越发加快，从岸边已经推进了两百来米。
可别小看这两百来米，它是几万民工日夜辛苦才垒起来的。
不提竹笼填石对南方长竹的消耗，就是这两百米堤坝，采用的是北方宁州最好的青石，这种石材更坚固，用其做出来的堤坝，可以扛下定江洪涝季的大水。
因为方皓泽对施工技艺和项目质量的要求，各种施工材料都务必要求最好，即便是两百米的堤坝，造价也是不菲。
按照营地中相关胥吏的计算，工期到现在一个月以来，光是堤坝的青石采买，就已经足足花费了二十万两银子。
按照定江超过十里的长度，定江堤坝建造的总预算已经超过千万两。
这也只是定江治水工程中的一部分，包括开挖湖泊和新建河道在内的所有施工项目在内，定江治水总结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万两。
这数字计算下来，方皓泽当即就要求工部之人暂时秘而不发。无他，实在是数据太过骇人，要知道，在大信世界中，一家三口每年的支出也不过十两银子。
如此一对比，五千万两银子几乎要耗费了整个朝廷的存银，怎么不令人咋舌？
好在，目前方皓泽还不用为银子担心，手上从吴州民间资源整合过来的银两，已经达到了五百万左右，足够年内使用了。
可是这样一来，定江治水的工期就要达到十年之久，民工更是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多，最终要集合全国之力。
正因为此，当方皓泽将治水的总预算报给七皇子后，对方沉默了良久，进而第一时间上书皇帝，将这核心的数据报了上去。
虽然准确的数据没有发出来，朝廷上下的有心人，也在背后上蹿下跳。
大皇子的旧部们，集合在一位新皇子的背后，以治水消耗国力过大为理由，不断对方皓泽等人攻歼。
他们将通过种种手段搜集来的数据一一条陈，甚至也估摸出千万两在总预算。
在详实的数据面前，基层官员和天下文人也罕有地沉默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方皓泽如今已无退路，只有咬牙坚持，将这治水项目一步步地推进下去。
好在，诸多的坏消息中，还没有吴州士绅们讨债的情况发生，让施工得以源源不断地继续。
营地不到十里之地，一座半挖开的滩涂地，深坑隐隐具备规模，不是民工赤膊在阳光下挖土，时不时有人挑着土从身边经过。
“方大人，按照计划，这个月底，湖泊就能初具规模，届时能容纳几十万方水，将大大缓解定江堤坝上游的压力。”一位工部官员陪着说。
在他身边，是年纪轻轻的治水巡查方皓泽。
“工期进行的还算顺利，下个月就是雨季，按照千百年来的规律，又到了定江的洪涝季节，要在月底前施工完毕，能容纳几十万方水量，虽然对大局影响微乎其微，但也是助力。”
方皓泽点了点头，虽然开挖湖泊的工程也只进行到十分之一，但那是初期开工的各项准备工作太耗费时间，如今开足马力，月底前就快了许多。
当然，这湖泊虽然承担着重大的作用，也只是保护定江这一段不溃堤而已，雨季将临，定江洪水一到，势必不是一个小小的湖泊可以容纳的。
“大人，现在上游的水速越来越慢，江岸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堤坝的建设是不是可以暂缓一二？我们先把竹笼填石再往江心延伸一点？”
那位工部官员汇报完数据，又继续道。
“洪水将至，要是堤坝再往江心建造几百米，随着水势的到来，恐怕有破堤的危险。”
“继续建造吧，定江宽达十里，区区不到一里地，还没那么大的影响。”方皓泽摇头否定。
“现在举国上下都盯着咱们这处工地，要是表现出一丝犹豫，反对治水的声音将拧成一股，压也压死了我们。”
其实，他也感觉有点疲惫，不提日日要耗费神力，提取神器碧落的气息制造长竹笼，那些在江水中偶尔见到的水神使者，总让方皓泽感觉到不安。
尤其是再到下一个月，定江水神又能与凡俗中人联系，肯定会有不少消息要从人间通往水神的神国中。
那时候，方皓泽就要面对几方面的压力，要是不能很好处理，可见这一场浩大的工程，又将面临烂尾的危险。
且说那位工部官员得到了命令，也就郑重地点头了。
在定江营地中的这些日子虽然短，可是方皓泽已经建立起绝高的权威，哪怕是七皇子如今到了营地中，这里的民工和工部官员，也会唯方皓泽马首是瞻。
“好了，你在这里继续监管吧，我先回定江边了。”又再巡查了一番，方皓泽对那官员说道。
在明云的侍奉下，上了一辆马车，绝尘而去。
如今，定江和这块工地已经建立了临时的道路，马车在上面行进的也很快，不一会就再度来到定江边的主营。
这一段路程，才不过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还没下车时，方皓泽突然双眼一眯，面色转为阴冷，突然吩咐一声：“停车。”
赶着马车的明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将马车停下。他感觉自家公子态度不对，也鼓动了力量，一边低声问：“公子，可是有什么暗中的情况发生？”
方皓泽没有回答，他这时候怀中的某件物什正在不断跳动，正是当初在营地中击杀水神祭祀得到的那掬水盆。
这时候，那巴掌大的物体，这时候滚烫，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破空而去。
也就是方皓泽这般四阶半神，才能将这掬水盆压制住。
在他的神目中，这掬水盆中的水神神力十分强烈，且隐隐与附近一处相呼应。方皓泽透过神格玉盘放大精神力量，身边一里外的东方，有股强大的力量注视着自己。
闭上眼睛，那是一位身披碧绿色长袍的老妪。
第一百八十七章 意外之客
灵视之中，一里外光芒冲天，气势非凡。
丝丝碧绿的光芒，虽然呈现上冲的光柱，但在方皓泽看来，却有如一道长瀑一般，隐隐间与天地之间的能量相呼应。
在大信世界的凡间，这般浩大的气势，方皓泽也只有从皇帝身上才感受过。
当然，这股气势与皇帝身上那受世界眷顾的紫气不能相比，但已经是世上罕见了。
只是看了一眼，方皓泽就隐隐猜测到这老妪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那些祭祀口中的湘夫人。
敌人既然至此，方皓泽肯定不能无视，他握紧手中的掬水盆，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对明云吩咐了一声：“等在这里，我稍后回来。”
说完，他大步一迈，就似穿透空间一般，从明云眼前消失。
下一刻，方皓泽就在定江边出现，而他面前站着的，正是灵视中的那位女子。
之所以用女子来称呼，是因为在方皓泽的目光看来，眼前却是一位年约三旬的美貌少妇样女子，哪有灵视中老妪的模样的。
方皓泽嘴角冷笑，双目再一睁，神力贯穿眼睛，再一看，果然又是老妪的模样。
“看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湘夫人了。”方皓泽冷笑一声。“不知道谁给你胆子，来定江边，是你背后这位定江水神吗？”
虽然他嘴上不客气，但是体内的神格玉盘已经火力全开，神力就像不要命般，从神格中喷薄而出，继而穿过识海，到达方皓泽的身体中。
在他看来，面前这位神秘的湘夫人，居然已经达到了四阶。
这可不是好消息，原来在大信世界中，居然也有四阶的神袛行走人世间，而且还是自己敌对一方的手下。
此时此刻，方皓泽虽然站地自然，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再做准备，预防对方偷袭或者强攻。
被方皓泽冷嘲了一声，那老妪倒没有丝毫不悦，她俯身弯腰道：“老身在尊神面前，可不敢自称夫人。老身如今还不能与水神大人联系，不敢随意代表大人，我只是为那些祭祀而来的。”
她这话说的无比客气，乃是因为她早就从水神处得知，眼前站着的这位年轻人是从域外来的神袛，哪怕是敌对的身份，也对方皓泽语言上保持尊敬。
说完，这位湘夫人右手一伸，有个巴掌大的掬水盆也出现在她手中。
“好叫尊神知晓，老身手中这掬水盆，其实是子母一对的。月前，子盆突然失去了联系，老身就想来找尊神问个明白，奈何老身不能随意离开凡间的水神殿，才一直耽误到现在。”
说完，湘夫人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老身想问问，水神大人那些宝贵祭祀，是不是已经被尊神所杀了？”
“的确是我处理了。”方皓泽淡淡应了一声。“如果你是来为他们做主的话，那现在倒可以划下道来，我们过两手。”
这话中饱含自信，方皓泽虽然忌惮对方也是四阶的气息，但只要对方不超出自己阶位，凭借神格玉盘，他也丝毫不惧。
甚至隐隐间，方皓泽还有与湘夫人过手的冲动。自从晋升四阶以来，他很少与同为神袛的敌人动手，正想趁机看看自己的实力。
哪知道，虽然方皓泽想动手，但是对面的湘夫人却不给机会。
“尊神说笑了，您贵为神袛，那些祭祀也不过是凡人，在您眼中自然也就是蝼蚁。哪怕在水神的眼里，他们也不比一条江鱼更高贵。”
说罢，湘夫人居然又弯腰道：“我这次来定江边，一方面是问问那些祭祀的情况，另外一方面却是想和尊神说和说和。”
听到这话，方皓泽笑了：“说和？这是你家水神的意思？”
“这是老身的不成熟的想法。”湘夫人微微笑：“尊神是神袛，本不应该在凡俗中受到污秽，如今还要像凡人般做这些腌臜之事，老身也是为尊神不值。”
“你到定江治水营地来，如果只是说这些废话，那还是罢了。”方皓泽怎么会相信对方的鬼话，这分明是露怯之语。
且不说当日在天临峡中，那定江水神是如何突然出现，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双方之间本就结下了莫名的深仇。
到现在，这湘夫人却突然这么说，肯定是已经预见了定江治水项目发展下去的结果：再过个十年八年，随着定江新河道的开发，定江水神的位格不稳，恐有陨落的风险。
“尊神，凡人也有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您与我家大人同为神袛，何必互相犯难呢。”即便受到了对方的否定，湘夫人此时仍旧不放弃地说。
“呵呵，当初我在天临峡，还没有恢复力量的时候，你背后那位神袛，可不是你这般态度。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仇不是已经由定江水神结过了吗。”
方皓泽双眼一瞪：“废话少说，快把你过来的真实目标说出来。”
此时，方皓泽一早就知道这湘夫人过来可不是为了打探消息，毕竟定江营地有几万民工，其中更有许多水神信徒。哪怕如今信徒群龙无首，施工消息也是隐瞒不了太多的。
再联想到对方居然一个月时间都不得出神殿的门，更叫方皓泽心里怀疑起来。
“尊神误会了，老身此来真的无甚要紧事情。”湘夫人作势欲走。“既然和您谈不到一起，那老身就先告辞了。”
说完，湘夫人居然真的转身，一副要走的模样。
不过她步子才迈开，又突然说：“不过老身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请求，您手上的掬水盆，并不是什么宝物，甚是简陋，不知尊神可否物归原主？”
“原来你的着力点在这里，既然你已经说了，那就把你身上的那份也丢下来吧。”对面，方皓泽听到这里，终于说道。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位神秘的湘夫人，原来志在掬水盆。
随着他的话音才落，一道神力猛然间从他手上射出，形成浩大的光束，刺破此处空间，笔直地射向湘夫人。
这正是方皓泽惯用的超凡神力，简单粗暴，乃是神袛间对战最常用的武力手段。
“呀！”眼见那道神力袭击过来，湘夫人不由惊叫。她此时心里紧张极了，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情。
她身上的这四阶神袛气息，可并不是货真价实，是为了与那域外神袛谈判时，借助特殊的手段，刻意造出来的。这一次出来，真正的目标只是为了那掬水盆。
而且她与普通凡人也不同，不能在俗世久待，也不能入住水神的神国，乃是极特殊的水神人家使者。
早在出发前，她早就打定主意，要是忽悠那域外神袛不得，即刻就远遁，反正身后就是定江，自己借助水神的力量，当可以逃过去。
可天不遂愿，原本她自信可以逃出去，但真正面对一位神袛的杀招时，却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准备好的逃遁手段，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使用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倾倒洪水
视线里是光明，呼吸中带焦燥，就连皮肤触碰的都是炙热……
在湘夫人的感官里，四周的空间里全都被方皓泽的神术填满了能量，让她动弹不得。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托大来定江的行动，但此时已经顾不得多想。
反观对面，方皓泽在释放了神术后，一直保持紧张的情绪却突然松懈不少：自从超凡神力的攻击发出后，对面的湘夫人不但没有迎战，气势反倒节节败退。
在他的观察下，那湘夫人原本高昂的四阶能量，逐渐降为三阶，就犹如太阳坠落为火把一般，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原来这只是一层伪装啊。”方皓泽心下了然，这时候就好整以暇地看着湘夫人施为。
“尊神，真要不顾水神大人的仇恨，在杀了那么多祭祀之后，还要将我也击杀吗？”
面对看似避无可避的杀招，湘夫人终于反应过来，她手中执着那掬水盆，一道水流从盆中流出，化成瀑布一般，从四面八方将湘夫人罩在里面。
透过水波，湘夫人开口说着，劝方皓泽放其一条生路的意思。
她的声音十分婉转，就像珠玉落盘一般清脆动听，要是普通凡人听到了，怕不是浑身酥软。加之其伪装出来的美貌，更是叫人难以把持。
可是在方皓泽的神目中看来，神秘的湘夫人不过是一老妪而已，美貌的本质实乃腐朽，怎么会上当，当下也是冷哼，手中一动就要再度施展超凡神力。
如果说方才那一招只是试探，那此时就是完全的杀招，更巨量的香火神力从神格玉盘中释放出来，通过双手笼罩住这一片小小的天空。
“啊，尊神既然如此赶尽杀绝，那我也和你拼了。”湘夫人此时披散了头发，使劲晃动手中的掬水盆。
她手中的这只掬水盆，和方皓泽抢到手中那只互为子母，所以功能更加丰富，其中蕴含的力量，也是定江水神注入的，不需要消耗其本身的能量，可以支撑更长久的战斗。
随着湘夫人的摇动，掬水盆中又倒出更多的江水，不但将她自己牢牢护住，更有泛滥周围的趋势。
这正是投鼠忌器的招数，她知道对面的域外神袛如今在治水，肯定不能放任自己周围这一片从掬水盆中倾倒出来的洪水，在定江岸边蔓延。
“尊神，此时水大，不如你我共同收了神通，也免得两败俱伤。”湘夫人开口说着，语气里不无骄傲感。
以三阶的凡人之身，要挟住四阶的神袛，这可是亘古少见的，哪怕以湘夫人的涵养，也激动地不能自持，以至于面红耳赤。
不过，这一招原本可是留着做杀手锏的，是湘夫人最后的底牌，她本准备留着这些大水，一个月后的洪水季节配合水神，一举在俗世摧毁治水工程的，这时候为了保命，就先用了。
方皓泽还不知道，自己两招逼对方使尽了底牌，还间接地为自己的治水项目，清扫了一次障碍。
他这时候也在纠结，眼前这位湘夫人的确抓住了自己的痛点，以这定江营地的安危做威胁。
环视周围，掬水盆中出来的洪水，已经蔓延到方圆里许之地。
因为这洪水乃是受到掬水盆的控制，目前还是引而不发的状态，涛涛的洪水在方皓泽脚下翻滚，要是真的被引动起来，首先就要冲刷到离这一处最近的定江堤岸。
此时，因为修建堤坝的缘故，定江两岸土层本就承担了相当的压力，要是被这大水一冲，恐怕不但工程受损，还有可能造成民工伤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那你将洪水收了。”这话说的很平淡，其中却蕴含了相当的不甘。
对面的湘夫人一听，笑盈盈地说：“尊神真是好决断，那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施为，您收了神术，我收回洪水。”
说完，她就慢慢数起来“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方皓泽先顿了一秒，果然见到湘夫人将掬水盆对着地面一吸，那洪水就缓缓地回归宝物之中。
于是他也大手一挥，充斥在附近的神力光芒随之消散，江岸边顿时恢复了晴天白日的气象。
“尊神真是守诺，老身佩服了。”湘夫人眼见周围的神术光芒一扫而空，明显感觉压力一轻，语调欢快地说着。
说完，她脚下缓慢移动，往身后的定江方向挪动。
方皓泽一直预备她耍花样，虽然收了神术，但却一直亮着右手，其上一团神力光芒耀眼，似托着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以此威慑对方。
且说湘夫人一边挪动位置，一边缓缓收取洪水，嘴上又说：“尊神，老身这次前来，既然拿不回掬水的子盆，那也要奉劝您一句，洪涝季将近，水神神力即将到达一年中的顶峰。”
“你说的我早已知道，既然我和定江水神不容，他届时有什么招式，尽管来，我自然一一接下。”方皓泽冷冷回。
“想必洪涝季节，凡人对他的怨恨更重，他还要躲在神国中，为防止因果力将他牵扯下神坛，不敢现身俗世。这样的神袛，对我还造不成威胁。”
“是吗？那尊神恐怕自视过高了，我这水神人间使者，尚且能有诸多底牌，水神大人雄霸天下无数年，手段比我可多了去了。”湘夫人也反驳着。
“废话少说，赶紧收了洪水，想逃尽管逃，这一次过后，我自然要追上门，让你知道我的威严不可冒犯。”方皓泽冷声说。
他也知道对方准备逃跑了，此时真是心思难平。
自己身为四阶的神袛，居然被一位三阶修炼者威胁得逞，简直是岂有此理。可对方果断抓住自己的痛点，又真是无可奈何。
他心里只是打定了主意，在这事情结束后，不管到天涯海角，一定手刃了这位湘夫人。
“既然尊神开口了，那老身这就去了。”湘夫人终于挪到了特定的位置，估摸着离定江够近了，就站住了脚步。
“老身现在要借定江水遁，尊神恐怕是追不上的，您还是放心留在此处吧。”湘夫人突然开口，说完脚下一动，人就如一道水箭，借着脚下的洪水，笔直地往定江飞去。
“你还没将洪水收完，谁给你胆子逃跑的。”方皓泽十分愤怒，这湘夫人区区三阶，屡次挑战他的极限，现在又摆了自己一道，竟然放任脚下的洪水先逃了。
方皓泽话音未落，右手的光球就猛地向面前一击，那光芒似乎有眼睛一般，飞在空中拦住了湘夫人所化的水箭。
“啊！”地一声惨叫，水箭一顿。
可事情依然出乎方皓泽的意外，水箭处突地落下一个圆圆的物体，将方皓泽的神术阻了一刻。借这机会，水箭已经落入了后方的江水里。
方皓泽急步追到江岸，又释放了一道神力落水，长虹般的神力光芒进了定江，意图追踪湘夫人，可是终究徒劳。
这时候，方皓泽才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铁青。
第一百八十九章 溃堤风险
眼前，是快速蔓延的洪水。
失去了掬水盆的约束，那些圈在一块的洪水，顿时四散而去，循着地处一路冲刷过去。
哗啦啦的水花，犹如脱缰的野马，在岸边肆意奔跑。
方皓泽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原本以为那湘夫人用计威胁自己，是为了更好地逃跑，所以就用神术始终吊着对方。
可关键时刻，湘夫人宁愿舍弃手中的宝物，生受自己一击，也要不顾一切留下洪水逃跑。
方皓泽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击，已将湘夫人打成了重伤，而且他还借机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一丝神力印记，只要湘夫人不躲进水神，他总能找出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这一片蔓延的洪水。
他展开神目，洪水已经将四周都淹没了，还在继续向着治水营地的方向流去。远处，民工们仍旧在埋头劳作，丝毫没发觉一波洪水正向他们涌去。
这也很正常，近几日没有下雨，定江水位平稳，江岸土层虽然一直不稳，但有工部官员们随时巡查，目前还处于安全期。
方皓泽眉头一皱，先是捞起脚下那只掬水盆，随后一个闪身就来到远处明云的马车边。“你使出武功，务必第一时间赶往营地，叫大家提防溃堤。随后再去湖泊工地，组织工人们离开工地。”
人到用时候方恨少，方皓泽此时恨不得分身，只有明云一个人，关键时刻就显出了人手紧缺的弊端。
来不及细细跟明云解释，他一拍对方的肩膀，将一道神力送到他的身体中，一边大手一推，明云就飞到半空之中。
后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出来方皓泽紧张的神态。立即鼓动力量，在神力的加持下向着营地奔去。
因为有神力送出了老大一截，等他再度落地时，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又在神力的作用下跳入半空。只是几个呼吸间，营地就在眼前。
明云落了下来，飞快找到营地中间悬挂的传讯锣鼓，敲击起来：“江岸溃堤拉，大家赶快组织起来，躲避洪水拉。”
因为提前有预案，劳作的民工们起初也有点慌张，但是很快也就安定下来，一传十十传百，溃堤的消息就传遍了几万人的营地。
大家快速组织起来，各班组工头们呼喊着工友，一路向营地附近的高坡上走去。那是此前方皓泽利用挖湖泊的土壤堆积起来的，此时倒派上了用处。
而明云安排了这一处后，脚下不停地又用轻功飞向那处开挖湖泊的工地，这一处因为相隔近十里路，足足跳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落入才半挖开的湖底，故技重施地呼喊了起来，这里的民工也得到了消息，纷纷组织起来，从半挖成的湖底逃上地面。
在此处带头的那位工部官员，连脚上的鞋子都跑掉了，还在呼唤着工头们，快速组织逃离。
好在，两处大工地都有紧急预案，大家也不是很慌乱。
这边厢，民工们都在四散逃命，另外一处，方皓泽已经在努力阻止洪水蔓延了。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洪水已经从方才的站位处淹没到脚下，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脚面一直淹到大腿，又到腰间。
大水的冲力，让他身形摇动，他急忙使神力在身上一转，这才稳定下来。可旁边的马车就没那么幸运，只听到骏马一声嘶鸣，就被洪水连车带马冲出了老远。
他顾不得去看，第一时间释放出神力，将自己附近这一圈土地上垒起了屏障。眼前，一道透明状的神力屏障，已经有及腰高，并且随着洪水的增加，也在不断增高。
因为范围实在太广，失去约束的洪水已经蔓延方圆十多平方公里地。方皓泽的神力瞬间就空了一截，仅仅是构建神力屏障，估计就有至少两万神力燃烧殆尽。
但他已来不及心疼，回望身边景象，知道自己已经将这波洪水先挡在此处，已经争取了最关键的时间，这才低头研究起那掬水母盆。
手中这只掬水盆，比此前自己抢到的那只稍微大一些。也没有什么花纹，通体的颜色更深，拿在手里也更重，而且与自己身上那只互相吸引。
时间紧急，方皓泽也不能仔细琢磨，就命令神格玉盘释放一道神力，探究着刺入那掬水盆中。
神力方才进入那宝物之中，里面随即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掬水盆握在手里，几乎都从内到外炸裂开来。原来，方皓泽的神力与其本身蕴含的水神神力冲突，这时候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不行，这样不是办法，要使用这宝物还不能蛮力。”方皓泽脸色沉地要滴水，心里将那湘夫人恨不得千刀万剐。
想了想，方皓泽取出神器碧落，那鱼叉样的神器才出世。一道法则气息就萦绕在周围，连周围的洪水都受到了神器的影响，突然间平静了不少。
但这还不够，方皓泽又一咬牙，再度释放神力，那神力在碧落上一转，法则力量结合了香火神力，在方皓泽的周围，又生出多多玄花。
随手采摘了一朵握在手中，同时加大神力，手中的玄花就飞快长大，从本来的点点碎花，变成了碗口大小。
这玄花已经和此前借助碧落气息制造长竹笼的时候，有了大不同，不但有碧落的气息，更是硬生生地用神力从碧落上刮下了一丝力量。
看着这碗口大的玄花，方皓泽脸色不变，猛地将花向掬水盆上一按。其中的水神神力立刻受到玄花的影响，像一道缭绕的香烟，被玄花吸引出来。
这时候，他再用自己的神力冲进掬水盆中，一种如臂驱使的感觉才生了出来。
“吸……”方皓泽灌输神力，周围的洪水就似乳燕投巢般，缓缓进入掬水亩盆中，眼见无量的洪水逐渐被吸取，方皓泽这时候才放松了下来。
“好在反应及时，总算没有酿成祸端。”方皓泽看着及腰的洪水慢慢降低水位到腿部，才感慨着自言道。
但是很快，他头颅微侧，眉头紧锁，似乎倾听什么，视线突然看向定江的方向。这一看，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一百九十章 天灾人祸
循着方皓泽的目光看去，远处是一片接天的白幕，那是定江的水面。
水面和黄土地之间，另有一条黑线，虽然起伏不平，但始终切分着水面和土地，正是定江的水岸线。
此时，黑线在视线中缺失了一段，似乎被橡皮擦掉了般，露出一个缺口，十分显眼。
巨量的江水透过那缺口涌向岸边的土地上，几个月来积累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正在肆意流淌。种种迹象表明，这一段江岸溃堤了。
“该死！”方皓泽看着溃堤的缺口，心里几乎要气地滴血。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明明可以将湘夫人杀人夺宝，最终还宁愿受其威胁，为了也正是避免眼前的事故。
谁知道最终还是被那湘夫人摆了一道，留下一堆烂摊子在这里。
眼看着，此处掬水盆中出来的洪水即将收取完毕，关键时刻，江岸却受此处洪水冲击，溃堤了一段。
这也是正常，毕竟工部官员们早就有过预报。可是这也不正常，原本江岸溃堤不该发生这么早，都是湘夫人掬水盆中的洪水诱因。
这时候，围在附近的神力屏障还算坚固，但是江岸溃堤，本来就这一片洪水已经降低水位，受到溃堤江水的补充，瞬间就涨了上来，而且位置还要更高。
洪水猛兽忽地撞上神力屏障，浪花翻过，沿线撒泼出一道瀑布。
方皓泽眉头紧锁，只用一只手控制着掬水目盆继续吸取原地的洪水。
而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则飞快地掐着几个手印，指端上就释放出一股股神力，其色呈白、绿，代表了文明和丰收两种神职力量，这说明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初时，神力还显得微弱，但是那些神力离指端越远，就越显得粗壮，直到最后就变成几道巨蟒一般粗细，紧紧贴上了面前的神力屏障。
神力在屏障上游走几圈后，就自然地融入了进去，紧接着神力屏障又高长了几分，将江水牢牢地挡在外面。
如果从上空中看，定江那段缺口中冲出来的江水，恰似猛兽入笼，刚刚好被方皓泽提前布置的神力屏障挡在外面。
看似这场危机已经被完美控制住，只待方皓泽慢慢用掬水母盆吸取洪水就好。
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掬水盆固然能吸取不少水量，但总归有容量，而定江溃堤涌出来的江水却带着满满一江溢出来的水，简直就是无穷无尽。
更何况，方皓泽此时双线作战，一边要控制掬水盆，另一边还要修补神力屏障。不说神力飞快释放，就是精神也在急剧消耗。
随着江水不断抵达此处，方皓泽只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在天地自然的力量面前，他只是四阶的力量，还不足以与整个世界的力量抗衡，要是再升一阶，还能抵挡。
“不行，坚持不下去了。”方皓泽眼看着掬水母盆已经从半空中摇摇欲坠，显是吸饱了水，只好收了神通将其取回手中。
这时候，神力屏障外的洪水已经堪堪下跌了一线，也不复一开始的冲力。
“不能这样僵持，要想一想办法。”方皓泽趁着水势渐渐平稳，掬水盆又收回的空档，飞身到空中道。
他准备观察地势，将那些挡在神力屏障外的江水引导进半挖开的湖泊中。顺便看看周围两处工地上的民工转移情况如何，以防止疏导江水的时候发生意外。
将神力贯穿在双目中，远处的民工密密麻麻似蚂蚁，虽然拥挤却不慌乱，正有条不紊地撤离工地。
江边的营地众人，已经大半爬上了近处那座高坡。人工挖湖的众人，因为人数更少，几乎都已经从湖底上了岸边，也在寻找地势高处。
观望了一番，方皓泽用心记了地形，这才又指挥神格玉盘释放出一道新的神术：一道巨大的剑形神力在空中慢慢凝聚成奇形兵器，似铲又似斧。
随着神力的逐渐化用，那兵器越发巨大，足足有几十米长，好几米宽。更妙的是，尽管如此巨大，方皓泽还调整了神力的视觉，叫普通人肉眼看不出来，免得生出更多口舌八卦。
等这兵器凝聚出来后，方皓泽才长舒一口气，在岸边的土地上铲了起来。他双手虚按着，随着手的动作，那大铲子般的兵器就在土地上也跟着动了起来。
一划一划地，在江边的土地上形成了浅浅的痕迹。
“只要稍加引导就可以了，不必太深，未免神力浪费。”方皓泽自言了一句，又看向神格玉盘的数据，从和湘夫人对战以来，已经耗费了几万神力。
尤其是江边的神力屏障，每支持一刻，都有天量的神力燃烧，叫方皓泽心疼不已。
这神力屏障存在的时间还短，要是再久一些，方皓泽的神力很快就会燃耗殆尽。
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神力等级还处在四阶的原因。大信世界达到了五阶，物质更加稳固，以他四阶的神力不足以举手投足间改变世界中的物资力量。
要是达到了五阶或更高，他干涉物质就能上升到法则的层次，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就不用辛苦消耗神力，以致于有入不敷出的局面。
“终于差不多了。”感慨一声，方皓泽下方的土地上，已经形成了十来道浅浅的土沟，每一条都从江边的神力屏障处，指向那个还没有完工的湖泊。
回望了一眼，他右手一指，在土沟对应的方向，神力屏障就露出了缝隙，挡在另外一边的江水哗啦啦地倾泻出来。
原本，江水溢出来后也是四散的，可是因为有些土沟的存在，地势更低，吸引了周围的江水，慢慢地江水逐渐汇聚进沟壑中，终于一路顺畅地涌入半完工的湖泊了。
可是那湖泊毕竟还只完成一半都不到，更多的江水依旧涌来，先是淹没了湖泊，又最终在湖泊周围继续寻找到低洼处，一路向远处倾泻出去。
好在，因为有神力屏障的阻拦，这样溢出的江水，已经不似溃堤的时候那样凶猛，在可接受的烈度之内。
方皓泽就这样眼看着江水一路冲向远处，缓慢地淹没了一大片土地，最终才消失在视线中。这将影响许多吴州百姓，但他也只能这样选择。
这时候再回头一看，溃堤处已不再有洪水涌出来，附近这段定江的水位降低了许多。
另一个好消息是，随着他不要命地释放神力阻拦、引导洪水，定江治水营地极为罕见地保持完好，对施工没有一丝影响。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后续影响
做完了这一切，方皓泽缓缓降落，双手一挥，撤掉了失去作用的神力屏障。
体内一片空虚的他，只是机械地迈着步伐，往定江治水营地的方向走去。马车最开始就被冲走了，神力和精神经过一场大运动，也不堪重负，难以支撑身体，让他感觉无比虚弱。
走了好一会，哒哒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随即，一队人马快步走上前大喊：“公子……”
方皓泽听出来，这是自己家的护卫们。
很快，又一声更苍老的声音来到身边，急急地扶住方皓泽：“公子，属下带人来的迟了。”
“带我回主营地吧，此地都是泛滥，实在令人生厌。”方皓泽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对明云等人并无不满，同时吩咐道。
于是一群人这就簇拥着方皓泽来到营地中，一路进了他的主帐篷。
等众人都告辞，帐篷中只剩明云服侍时。方皓泽半倚在自己的主位上问：“你方才来接我时，营地中的情况如何？”
“回公子，因为我去的及时，大家准备的早，工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目前众人情绪也平静。工部的官员们，这时候也派人出去查探，另外也有工头们在安抚各自班组的民工。”
听到了方皓泽的询问，明云斟酌着回答道。
“经过这次溃堤，恐怕又有新的事端了。”方皓泽轻叹了一口气。“你出去对核心管理层吩咐下去，安顿好工地事务后，来我这里一趟。”
面前，工地按照工程部的组织架构，核心的管理层就是十二工程部的负责人。
这些都是工部的官员们，做事还颇有经验。又因为工部一向在七皇子的权力版图中，他们也是方皓泽的同盟。
“好的公子，那我这就去传令。”明云应答了一声，随即出了帐篷。
过了好大一会，明云才回到帐篷回了命令。又过了一段时间，十几位工程部的官员们报了声到，也鱼贯入内。
“你们找位置坐下来吧，都不是外人。各位手头上的事情都做好了？这一次叫你们来，恐怕要商量很久。”方皓泽笑看着众人道。
哪怕此时他心里也有不少压力，但是在底下人面前，总要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以免士气受到影响。
“回禀大人，营地里一切都很有序，目前堤坝工程已经复工。另外，人工湖那边，水已经填满了，人员就地安置还等待大人下一步安排。”一位四旬年纪的人，带头回答道。
“那就好，这次也是走运，河堤溃破后，江水绕道我们两处工地，最终对工程没造成影响。”方皓泽点了点头：“这也是你们组织有力，在洪水到来前，就按照紧急预案行动，及时撤离，也未造成人员伤亡。”
“大人过奖了，预案也是您一个月前就安排好了的，我们都是按照大人的思路来执行的。”那位官员不卑不亢道。
“这次溃堤，也是在预料之中，经过这一次事件考验，我相信大家和民工们，都有心理准备了，马上就到洪水季节，有过一次溃堤的经历，后面遇到了也不心慌。”
淡淡笑了一下，方皓泽又环视了众人。“经过这次事件，治水营地里，建堤坝的进度不能停，反而要加快。至于人工挖湖，那一处既然满了，我们就在附近择地继续。”
他轻叹一口气：“要不是当初我们做下人工开挖湖泊的决定，这一次恐怕不能善了，不说营地要遭受怎么样的水患，江边这一处恐怕淹没的土地会更多。”
听到方皓泽这样说，底下的官员都纷纷应和：“还是方大人高瞻远瞩。”
此前方皓泽做出开挖湖泊决定，是和专家团队们商量的。
帐篷中这些人，都是工程部的负责人，事后也只是听说方大人力排众议才上马了项目，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果然还是治水巡查看得更远一些，避免了一场大难。
“你们也别拍马屁了，虽然这次洪水对我们施工没有影响，但是也蔓延到吴州不少土地，我们也肯定要受责难。”方皓泽全盘受了夸奖，同时又给大家泼了盆冷水。
“专家顾问们，恐怕稍晚一些就要来向我汇报消息，我还要紧急向七皇子通报。”
顿了顿，方皓泽又说：“我之所以叫你们来，是要和安排下一阶段的工程重点，多提点几句。未来一段时间，倘若我受官场责难，或者受皇帝召回，你们也不至于抓瞎。”
这话说来，在场诸人纷纷变了脸色：“大人何至于如此，此来天灾，我们这工地又没伤亡，项目更不受影响，怎么大人会有这一难？”
这些都是工部的官员，说起来在官场上还是方皓泽的前辈，乍听到方皓泽这么说，都有点不信。
“这话暂且搁置，我来说说下一阶段的重点……”方皓泽没有跟众人分辨，岔开了话题，安排了起来。
首先是工程进度方面，方皓泽又继续将目标细化到月份。其次是人工开挖湖泊的地点，重新选了两处等等。
一番交代完毕，他又遣退了众人。
方皓泽继续对明云说：“去看看专家团队们，最新的消息出来没有，替我催一催。”
后者应了一声，出了帐篷。稍等了一会，又带了几个人进来，这也是工部在治水营地留下的技术人员，如今是专家团队，负责给项目做顾问。
“这次堤坝溃破，受灾的面积能大致估算出来吗？”方皓泽见到了人，就开门见山问。
“回大人，我们测算了定江水位，足足降低了几十公分，恐怕影响很大。”一位专家回复。“江边受淹的面积，估计会很大。但这次营地未受影响，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方皓泽笑了一笑，营地能保住，当然是他在背后的努力，至少明云几人都是知道的，但对其他工部的官员和民工们不便声张就是。
“一个时辰内，将数据汇总给我？”他直视那位专家问。
如今时间紧张，方皓泽急需详细的信息写成奏折，先交给七皇子，再由后者递交到朝廷中。
方皓泽知道，那位重伤而去的湘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掀起风波。
而这一次溃堤，更是淹没了吴州不少土地，不说知州甘文耀如何借机发难了，大皇子残余的党羽为了自保，也会跳出来与自己和七皇子们作对。
这时候尽快写奏折，争取皇帝的支持，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强如四阶半神的方皓泽，既然已经投身滚滚红尘，也不得不按照约定的游戏规则行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预料中的弹劾
是夜，一场小雨才洒落在锦城，路上行人稀少。
因为下过雨，春末夏初的烦闷气息被一扫而空，习习晚风吹着，反倒显得有点凉意。
夜色深沉，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月光。锦城中一处大宅院，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上面写着“甘”字，正是知州甘文耀的府邸。
作为知州最大的行政官，此处自然十分安静，透着淡淡的肃穆气息。
但这夜晚，要是有人穿过大门，一路走进宅子到达甘文耀的主屋里，就能感受和门前截然不同的氛围。
宅院主人甘文耀坐在屋中圆桌边的椅子上，阴冷沉郁中带着一丝惊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一位颇有点沧桑的老妪。“你说你是湘夫人，有何证明？”
虽然这么问，他心里已经有些猜测，只是假托之词。
在他的心里，湘夫人几十年都没有变过容貌，若是有一天突然老去，未必不是这幅模样。
但是，湘夫人颇有些超凡的本领，更代表了定江水神的颜面。这突然变老的湘夫人深夜来此，背后肯定有大隐情，说不定就是招惹了不能招惹的对手。
正是这么想，甘文耀才不愿意承认，如今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老妪身份。
反正自己是三品的大员，湘夫人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
“知州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老身是与不是，你心里恐怕早就有了猜测。”湘夫人开口，清脆的声音传出，与鸡皮鹤发的容貌很有点反差感。
她此时也有点恼，要不是在定江边受到那治水巡查一击，怎么会连面容也保持不住，受此羞辱？
但她却不得不站在这里，白日间从定江边离开后，她就知道那里出了水患。尤其是天公作美，定江江堤也破了，更淹没吴州土地无数。
“漏夜造访，老身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定江治水的那一段，白日里江堤溃破了，淹没了不少吴州土地，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湘夫人看着甘文耀，淡淡说。
当初，她以早年间掌握的把柄，要挟对方协助为定江治水背后制造麻烦，如今已经做了几件事情。
大的有安插祭祀伪装民工进入工地，小的也有故意拖着不给七皇子等人准备物资，反正件件都被那位年轻的治水巡查破解了。
这一次湘夫人去趟定江，本来是想要回掬水子盆的，最后虽然未能如愿，甚至连母盆也折在定江边，自己更身受重伤。
但也机缘巧合，反倒给治水巡查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江堤溃破可是件大事，淹没吴州土地，造成百姓流离……随便挑一件，都能震动朝野。
哪怕此时身受重伤难以维持年轻的容貌，也要替水神考虑，深夜前来找吴州知州通报情况，让其快速准备。
果然，甘文耀惊讶地站了起来：“你说的消息是真的？”
他是官场中人，听到湘夫人的话，瞬间就冒出了几种策略可以针对治水巡查，各个都狠毒非常。
“要是真的，为什么到今晚才来。要是白日就告诉我，我还能连夜书写奏折，好好地参一本。”甘文耀激动地绕着桌子走了起来。
“那小子年纪轻轻，恃才傲物，屡次让我难堪。凭什么，我不就也是想挤进七皇子身边吗，又没碍着他，他非要针对我。”
这时候，肥头大耳的甘文耀面红耳赤，全然颠倒黑白，忘记了是他自己屡次想打压对方，反倒是次次被反打回来的事实。
“这下好了，我要好好写一本奏折，我要弹劾他，将他从吴州赶出去。七皇子还在这里坐镇，我就可以多去请教，多去出主意了。”
说到这里，甘文耀又直直地看着湘夫人：“水情很大吗？你跟我说说，我这就连夜写奏折，叫人快马给送去白玉京。”
“溃堤后的洪水自然很大，哪怕治水巡查有些办法阻挡了部分洪水，但剩余的那些，也淹没了几千万亩土地了。”
鸡皮鹤发的湘夫人轻轻捂嘴笑着，做出小女人姿态说话，得意地忘记自己现在露着真容。
注意到甘文耀盯着自己脸，她才反应过来，端正说：“至于快马送去白玉京，那就太耽误时间了，我们水神神庙也有隐藏的力量，把奏折交给我，我用的渠道比你快。”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少顷，甘文耀就写好了奏折，用独有的火漆封好，确保不会被篡改，然后就郑重地交给湘夫人。
后者拿了信件，怡然出门，也不知道怎么躲过甘府上下人的视线的。
不说甘府里这密谋，同在锦城，另一处建筑里，今天也是难眠之夜。
召楼，三层的一间会议室里，七皇子和工部尚书齐和正还在商议。也是在傍晚时分，他们就收到了方皓泽送过来的信件，其中将定江岸边的事情交代地十分清楚，一应数据详实。
两个人之后就一直在密谈，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七皇子，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不能轻视之。”齐和正道：“依我看，要尽快将奏折递交给皇上，争取他的支持，迟恐不美。”
齐和正本不是七皇子的人，朝廷六部尚书，都是皇帝的亲信。但是在定江一事上，他和方皓泽、七皇子都是一条船上的。
无论公私，他都不希望方皓泽受责难。
“你说的固然没错，我已经叫府上的人准备了。现在唯独纠结的是，奏折之中如何将这事件定性。”七皇子点了点头说。
“我也不瞒你，因为我大兄意外去世，朝中有不少人视我前途广大，但也有一批人将我视为拦路虎。如今又出了这事，恐怕有心人会利用起来。”
他皱着眉头，目光直视齐和正：“这奏折，我要是轻描淡写，到父皇那里恐怕要不被喜。但是要照实说，更是给别人递把柄。”
后者也思索了一番，深以为然，想了想道：“定江堤坝乃是受几个月浸泡后突然溃破的，不如我们就写成是方巡查为了防止洪水，主动引破堤坝，将洪水导向人工湖中？”
齐和正一边想一边说：“如此一来，散溢的江水，就可以说成是为即将到来的洪水季提前泄洪。”
“也罢，只能这样。”七皇子略一思索，觉得齐和正避重就轻的提法很不错，于是才点头。
“你来执笔，写好奏折交给祁晃，他会安排府上的传信通道，务必保持朝议时交到父皇手中。”说完，七皇子又道：“若是父皇真有其他考量，我们也要及时做准备。”
这话说的隐晦，但是齐和正却知道其中深意，无非是皇帝要召回方皓泽的意思。“若真有其他安排，也倒是无碍，定江修堤坝的施工技术，工部的官员们已经熟练掌握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忘初心
两人既然商量出了结果，很快就由齐和正写了奏折。他放下了笔，又将奏折交给七皇子过目念了一遍。
“嗯，这奏折就这样吧。”七皇子点了点头，又对门外唤了一声：“祁晃速速进来，有件奏折要你连夜送去京中。”
后者从外面进来应了一声，接过奏折就快速出了召楼。
楼下已经有一辆高头大马等待着，这马匹的马鬃纯黑，有近一人半高，四蹄却纯白，正是难得一见的北地龙马。
这种马因颇有神异，可一夜行800里，所以特意被七皇子带到吴州，以备不时之需。
祁晃熟练地上了马，只感觉身周围绕着若有若无的风，口中喝了一声，那龙马就带着他如风驰电掣般极速上了路。
夜里天黑，但是龙马却识途，沿着锦城大街径直出城上了官道。因为马跑的飞快，值夜的衙役们往往只感觉面前吹过一道旋风，想看的时候却无论如何看不清。
等到龙马远去，锦城召楼门口不远处一个身影露了出来，仔细一看，正是方皓泽。
他目光注视着白玉京官道的方向，神色幽幽：“但愿这次能够如愿。”
原来，方皓泽早就使着神术潜伏在召楼中，目睹了奏折的全部内容。
他对七皇子如何写奏折并不关心，因为他早就笃定，反对的力量肯定空间巨大，皇帝恐怕会扛不住压力，而责难定江的治水工程。
既然是责难，那就需要有人背锅。治水工程中，职位最低的自己，正是绝佳的对象。
此次事件后，方皓泽几乎可以肯定，他要受到大量反对派的弹劾，皇帝也只能丢车保帅，先将方皓泽撤职。
这也是无所谓，方皓泽受到了湘夫人的暗算后，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他正好趁机离开定江边，去寻找湘夫人的踪迹，这正是顺水推舟之计。
不过，撤职之后也要有后路来安排，方皓泽也不想与定江治水项目失去联系。毕竟关乎到收集香火神力的大事，怎么能半路上被人摘了桃子？
他早就准备了后手，定江中水神神术至今还没找出根源，他正好借着这次受弹劾的时间，去找湘夫人报仇外加拷问如何解除那神术。
也正因为这项神术，只要他几日不在营地，不给竹笼加持神器碧落的气息，那新入水的竹笼自然就会逐渐受腐蚀溃散。
这一来，工地上的情况自然要反馈到七皇子那里，最后只有乖乖地请方皓泽回去。
这计划还算完整，唯独担心七皇子或齐和正对他没有全力支持的心思，所以要连夜悄悄来召楼旁观。
好在，七皇子两人对他依旧十分信任，奏折也写的很有维护之意。
且说此刻方皓泽放心地目送了祁晃去往京中，这才转过身体，在面前一跨，遂穿越了空间，下一刻又到了定江治水营地自己的主帐中。
帐篷里点着蜡烛，光线明亮，气息温暖，十分安静。方皓泽一脚迈进帐篷里，外面值守的明云听到了声响轻轻问了一句：“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嗯，正好有事，你进来一下。”帐篷中，方皓泽想了想，开口回道。
于是明云走了进来，做了礼，恭敬地说：“还请公子吩咐。”
“你去联系一下方府的护卫们，至多到后日，我可能要从定江治水营地中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这期间，护卫们要帮我在营地中控制舆论和影响力。”方皓泽坐在位置上淡淡说。
“这一次溃堤，影响要这么大吗？”明云忍不住问。“我也知道公子在定江治水，牵涉重大的目标，那这次离开岂不是耽误公子的大事了。”
随后，他又一脸感慨：“公子如今再也不同以往，能力日涨，权威日盛，和在金陵时候已经有许多不同，我竟然一点也帮不上公子了。”
他能隐约感觉，自家的神子如今已经超凡，刚刚他一直在外面守着，感觉到内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响，就知道神子使出了神通，不在营地里。
此时突然听到神子有这么一个命令，心里不自禁想，已经渐渐跟不上神子的脚步，想到神子才觉醒时，还受到的自己的庇护，如今却像雏鹰长成，就有一点失落的情绪滋生。
听到明云的话，方皓泽就笑了：“明管家，不论如何都是我的贴心班底，何必做此情绪。飞仙阁如今就我们两人，我岂能忘记你。”
他听出来对方语气里淡淡的情绪，适时安慰着。
“至于这次溃堤一事，本就在我掌握中，你也不必过多担心，只管按照吩咐去准备吧。且我早就说过，未来基业不在俗世，今后还有大好前程给你，你也不必担忧。”
顿了顿，方皓泽又说：“总之请管家记住，人最重要的是不忘初心，你要想想我当初的承诺，也别忘记自己跟随我的初心。”
他这样说，一方面是劝慰对方，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勉力自己？
到大信世界中已经有近一年时间，他的两个目标：收集香火神力，开辟一方势力。
如今也才收集香火神力有了眉目，却屡屡遭遇困境，正是因为不放弃，才闯下了现在的基业。只要不忘记初心，继续坚持，总会成功，乃至晋升五阶。
想到这里，方皓泽眼神不禁远望前方，视线似乎正穿过层层空间，一直延伸到遥远的白玉京。
这又是一场新的争斗，而自己正是其中双方争夺的关键点。
哪怕对明天一早的朝议有所预测，方皓泽也不禁略略紧张。
自己能否如愿暂离开几日去找寻湘夫人？若是不能离开，该如何解决定江中水神神术的技术性问题？倘若真的离开，持续的日子比自己想象中要更久，神术发威，堤坝出现更多问题又该怎么办？
一连好些问题在心中流淌而过，却最终归于无形，只将方皓泽的思绪牵引着。即便修为达到四阶，已到半神的他，这时也惊觉还有凡人心性，仍不敢忘初心，要为初心更努力奋斗。
（写书半年，作者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惟愿不忘初心。最近也不知道剧情大家是否满意，我觉得似乎有些进步，可又觉得有些退步，好朦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去职
次日东方既白，方皓泽站在定江边，远望滔滔江水。
身为四阶的半神，从卯时起，他就能看到白玉京方向升起一股恶气，向吴州飞来，针对的目标正是他自己。
快到午时，方皓泽屏退周围，便在江边独立。
眼中那股恶气，已成龙虎盘踞之势，到了定江营地了。
“看来，朝堂上的争斗，最终还是以皇帝逊色一筹而结束了。”方皓泽心里想着，抖动了官服，振作精神，就准备等人来唤自己。
果然，不一会，明云就从营地方向快速过来：“公子，朝廷有天使到来，即刻颁发圣旨，请你过去。”
“知道了。”方皓泽从岸边走下来。“香案备好了吗？颁旨的是谁？”
“还是上次来府上授职的王太监。”明云虚扶了方皓泽一把，轻声说道。
“哦，看来也是老朋友了。”方皓泽笑了笑，在离开白玉京前，也是这位王太监颁发的圣旨，给自己任命了治水巡查的六品官职，没成想再次见到其人，却是颁旨要撤职。
可见冥冥中的因果，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三两步来到营地那最大的主帐前，一张桌案已经摆好了，上面供着香炉等物。从皇宫中出来的王太监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几位护送的官兵。
“王公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方皓泽走到桌前打了一声招呼。
他眼光扫过其头顶那团灰黑色的气体，正是针对他的恶气，此时居然颇有点灵性，形成一只黑虎般，对着他呼啸。
“方大人客气了，快快准备，我这就颁旨，已经初夏了，日头有点晒，我也得颁完旨意早些复命。”那王太监点了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番表现，就有点势利了，须知上一次他颁旨时，那可是满面春风，态度恭敬的。
不过，太监们大多如此性格，此时王太监还能保持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已经算是看在稍有点交情的份上了。
倘若是别人，没有皇帝和七皇子的关系，王太监恐怕早就发怒，毕竟已经在营地中空等了不少时间。
方皓泽也不计较那么多，淡淡笑了，站在供桌面前。
“方观城接旨！”眼看准备就绪，王太监见方皓泽已经准备完毕，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虽年少有为，但既酿天灾人祸，朕明法敕罚，当免去巡查之职，回京听候……”不过几分钟时间，就把这篇辞藻华丽的圣旨念完。
其中核心的思想，无非是方皓泽巡查不力，致使定江此段溃堤，淹没了不少农田，是以要先撤职，再回京中查办。
这圣旨很短，全部念完也不过短短几分钟，但也只有方皓泽知道其背后经历了多少争斗。
以皇帝为首的治水派，以大皇子残部和定江水神串联官员为成员的反对派，也不知道在朝堂上有过怎么样的血雨腥风，以致于才下了早朝，就拟定了圣旨，送到定江边。
急切至此，可想而知背后反对者们出了多大的力气。
随着圣旨颁布完毕，在方皓泽的眼中，王太监头顶那只黑虎就猛地向自己扑过来。
这黑虎是因果法则具现的结果，代表着背后反对者们的气势和决心。要事普通人受到这黑虎的攻击，自然无法察觉，肯定要被其纠缠住，从此在官场上事事不顺，受因果的掣肘。
可是方皓泽既然是四阶的半神，怎么会在意着区区意识体的攻击，他身体轻轻一抖，一团神力就在体外浮现出来。
神力有白光，可是肉眼凡胎却难见，只感觉面前的方皓泽接旨的瞬间，身形突然高大起来，让人难以直视。
随着那神力的出现，黑虎受光芒一照，还没临近方皓泽的身体，就似雪见烈日般，瞬间消弭了。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方大人，虽然您已去职，但是只要有皇上和七皇子的爱护，想必不久也就官复了。”王太监安慰一二道。
他也是感慨，上一次见到这少年，对方从白身一跃到六品官，达到了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更完成了不少进士花二十年才能迈过的征程。
哪知道只是短短月余时间，又落到个撤职了事，所以才到营地的时候，他不免有点看不起对方。
可是刚刚才颁布完圣旨，眼前的治水巡查大人虽面容平静，但是气势浩大令人生畏，他交付完旨意后，就不由自主地安慰了一声，有点前倨后恭的嫌疑。
“不过，这一趟要委屈大人，跟我一道回京了，可准大人带一人随侍。”安慰完，王太监又说。
这也是应该，方皓泽也没有拒绝，只是出声：“那公公容我安排一二。”
于是他唤来明云：“喊来工部的核心队伍，到我主帐篷，我有事情要交代一番。另外，你此番虽我一起回京，至于我们府上的护卫们，仍旧按昨晚的吩咐来行事。”
“是，公子，我早间已经安排按您的意思安排下去了，护卫们都已经分配好任务，各司其职，务必要帮公子守住这一处营地。”明云点了点头，坚定地说。
“那我知道了，你去唤工部的官员们进来吧。”方皓泽心中一宽道。
因为颁布圣旨的时候，工部的官员们除有要事的以外，都要在一旁观礼，所以明云出了帐篷，须臾之间就将人召集齐。
这里面，有工程部的人，也有专家团队的官员。不过因为方皓泽吩咐的时候特意提醒只要核心的队伍，所以帐篷里此时就只有不到十个人。
“诸位大人，想必也知道眼下的情况，我受朝廷责难，此番必须要离开定江回转京城了。”方皓泽看了看周围说。
“方大人，您在定江治水营地中一直任劳任怨，我们都看在眼中，朝廷诸公对您真是不公平。”一位工部官员沉痛道。
早先，方皓泽就给大家提前做了一番心理准备：严明他自己可能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当时，这些人还犹自不信，谁知道没过一天时间，事情果然像方皓泽所言，坐实了。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们也都是官场中人，自然知道我们这处治水工地，已经成为朝廷上下不少官员的眼中钉。此番随着我离开，希望大家不管如何一定要好好施工，做出成绩。”
方皓泽正色说着，一时间叫在场诸人都心意暖暖。
“方大人为治水工程心力交瘁，真叫我等自愧。”一位官员情到自然处，哽咽着说。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必做小女儿态。”方皓泽笑了笑。
随后又继续说：“定江此处工程，最关键处还是竹笼填石的地基，以往都是我自己把关，我走后，你们要多上心，时时监测新入水竹笼的情况。”
这就是方皓泽给自己归来的后路，他明言交代众人顾好工程质量，相信不出几天，大家就能发现随着方皓泽的离开，新的竹笼在水中只能撑三天时间就要溃烂的严峻事实。
到时候整个工地士气低落，工程难以为继时，自然要将方皓泽继续请回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又见皇帝
帐篷里上下同心的气氛，持续了约莫两刻钟，方皓泽就在众人依依不舍的情绪中离开。
随着他的去职，这处主帐篷也将暂时封闭。
朝廷这一次只是颁布了将方皓泽召回的旨意，却没有任命新的治水巡查，此处帐篷在未迎到新来的主官前，肯定不能动用的。
别的不说，由方皓泽耗费神力打造的那定江水域沙盘，就是罕有的宝贝，也是和主帐篷里的其他东西放在一起妥善保管的。
“王公公，我已经交代完毕，这就随你一道回京吧。”从帐篷中出来，方皓泽径直来到王太监面前，简单做了一个礼数道。
他的身后，只有明云一人，手上拎着简单的行礼，其中多是方皓泽的衣服。倒不是换洗的衣服，而是各式规格的官服等。方皓泽晋升了四阶后，已到尘不染身的程度。
“那就委屈方公子与我挤一挤了。”王太监做了一个笑脸道。自从刚刚被方皓泽的气势所摄，这位宫中太监不自觉地换了一副态度。
于是方皓泽和王太监上了从宫中来的马车，明云和其他几个士兵们自然骑马跟随。
马车是皇家的工艺，坐在其中十分平稳，更兼拉车的马匹品种不凡，所以车速很快，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营地。
“王公公，我们这就从定江治水营地直接离开，不到锦城中去吗？”方皓泽坐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这问题。
“哎呀，方公子，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七皇子如今在锦城中，他是定江治水总负责。我传旨到定江营地，少不得要从他那通报一声。”
王太监看了一眼方皓泽，无胡须的嘴唇上下飞快说话。
“可是我来时，朝廷诸位大人催的急切，这次来去都不通过锦城，只等你到了白玉京后，七皇子看邸报自然知道治水巡查的任免情况。”
听到这解释，方皓泽也就默不作声，既然朝廷里的反对者既然已经将圣旨都拟出来了，自然要快马加鞭将方皓泽的撤职命令先坐实了，不愿意通过七皇子的手，也在情理之中。
又过了一会，马车下面咯噔一声，变地更加平稳起来，车速又上了一个档次。方皓泽在心里想，这是到了去白玉京陆上的官道了。他还暗暗估算，恐怕入夜前就能到京城。
行进了一会，马车突然一顿。方皓泽自然端坐，身边的王太监却突然扑了一下，要不是方皓泽眼疾手快拉住他，王太监差点就要撞上车厢。
“马夫是怎么赶车的，要是磕到了我，定然叫你好看。”王太监感激地看了一眼方皓泽，随即骂骂咧咧。
“王公公，事出突然，可怪不得马夫，我是追的紧了，马赶的太快，这才让你们急停了。”王太监的一顿骂，没有得到马夫的回应，反倒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听到这声音，车厢中两个人都有了反应。王太监先是一愣，又立即掀开了车帘，嘴上说着：“哎呦，不得了，贵人来了。”
至于方皓泽，眼珠一转，脸色就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透过王太监掀开的车帘，看向车外。
果然，那外面正是七皇子，他骑这浑身纯黑，只有四蹄雪白的龙马，独自一人在车外，周围居然没有护卫相随。
此情此景，方皓泽也知道对方是来送自己的，而且估计是才得到消息，第一时间骑马来追，连手下人都甩下了。
“七公子，身体金贵，怎么能独自骑马来官道。”方皓泽心下有点感动，就出声问道。
“也是祁晃方才骑马回到召楼跟我复命，我才知道你被撤职的事情，所以急忙又骑马来追，好歹要来跟你告别。”
七皇子高坐在马上，神色有点疲态道。
自从昨夜他吩咐祁晃骑龙马去白玉京递交奏折，白日里祁晃才骑龙马回来，向他复命。
他这才知道朝廷中的决议，居然绕过了自己，直接将方皓泽撤职，于是想也不想，就立即骑龙马追上了官道，将方皓泽给拦下来。
“你还小，这次撤职或还觉得突然，就当是官场历练，日后必然会有交代的。”七皇子看着方皓泽，言语中全是关怀之意。
“七公子所言，学生记住了。若不是回京太急，我也要到锦城中跟你通报一番的。”既然七皇子在车外，方皓泽和王太监也都一起下了马车。
才下了车，方皓泽就做礼道。
“既然父皇有命，你也是身不由己，是否和我通报，我并不在意的。”七皇子摇了摇头。
随后他又道：“这次事出突然，我也是听到祁晃的汇报才知道其中许多事情，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了。等过些日子，我再向父皇上奏，给你一个新的差事。”
“多谢七公子，学生感激不尽。”方皓泽这话倒是真心，看来那七皇子真当国士以待自己。
“你能保持从容淡定，我也很欣慰，话也说完了，我就回去了，你们路上一切当心吧。”七皇子仔细看了看方皓泽，笑着说。
“恭送七皇子。”王太监尖声喊。此时，七皇子已经掉转马头，往来的方向骑去，官道上只余下一片轻尘。
“七皇子居然有古人之风，看来他对方公子是真看重的。”王太监看着远方，感慨道。“日后传出来，七皇子这行为也是佳话。”
方皓泽也回道：“不意七公子突然来追，我也是受之有愧。”他心里想，那七皇子在溃堤后就做了两手准备，已经预备自己要被弹劾。
但临到事情发生后，即便独自骑快马，不顾自身安全也要来说几句安慰的话，也足以让自己知道心意。
当然，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因为马车很快，这日不到哺食，方皓泽就和王太监来到白玉京的城门处，穿过了城门就到了五环。
才离开月余多，白玉京还是那般气势恢宏。五道环的格局，以及每一环上那栋高高的阵法楼，仍让方皓泽深感震撼。
进了城中，他明显感觉体内神格受到了压制，静静地坐了一会，才适应过来。
“方公子，等下马车会在内环先停一下，我们要换一辆车，直接进皇城中，还要带你去见皇上。”走到四环快至三环时，王太监突然开口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放手施为
果然，随着王太监的话，马车又走了一会，就在路边停下。
方皓泽两人也就下来，换了一辆更加华丽的皇家马车，过了皇城的关卡，进了宫中。
这一路，方皓泽也无心看风景，只在心里想着皇帝突然召见自己的原因。
按照他现在的身份，也算是罪臣，圣旨上说着“回京听候”，要按照官场中的规矩，恐怕是要坐很久的冷板凳了。
可是自己才入白玉京，就得王太监的话，显然是对方在出京前，就被皇帝交代过了。
此时受召，恐怕真的有事。
“方公子，内殿快到了，后面的路就要下车步行了。”正思索着，王太监提醒了一声，打断了方皓泽的思路。
“还请公公带路。”方皓泽点了点头就下车。
过了一会，两人才来到一座大殿门前，方皓泽此前来过这里，正是皇帝召见外臣的东极殿。
等过了通报，内里一个太监出来接方皓泽进去，而王太监则打了个招呼，就独自离开了。
时至初夏，东极殿里除了角落里放了几个冰盆外，还是老样子。
皇帝威严地端坐在公案上，面前一堆文档，有一些还散开着。
“罪臣拜见皇上。”方皓泽做了一礼。
“免礼吧，赐坐。”皇帝应了一声，随即大手一挥，无关人等先出去，我有政事要说。
得到了命令，东极殿内的太监婢女们都鱼贯而出，只有皇帝身边那位大太监留下伺候。
“听说过去一个月来，你在定江边的项目已经颇有眉目了？”无人之时，皇帝温声说。他也颇重话术，虽然将方皓泽下旨撤职，才一见面却不说问题，只肯定对方的成绩。
“回皇上，工程现在已经有条不紊地展开，今后要不出意外，就是水磨工夫了。”方皓泽不明就里，只含糊应答。
“这次突然将你撤职，你知道是何原因吗？”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开口问。
“当然是学生办事不利，以致于河岸溃堤，淹没了农田等。”方皓泽应了一声道。
他自然知道，肯定是朝廷中一些反对者在借机生事，只是皇帝这时候问来，当然只能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这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江水溃堤，即便是反对者也没有能力将他拉下来。
“你能看透这一点，朕就很欣慰了，也不枉朕对你如此看重。”皇帝突然笑了一下，满意地说。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不瞒你说，这次将你撤职，并非朕的本意。按照老七在奏折中叙述的情况来看，你这次应对溃堤不但无过反是有功的。”
“但朕是皇帝，要在朝堂上平衡各方，这次你因为溃堤一事，引动了不少反对治水官僚们的弹劾，朕也压不住，只有将你暂时召回来，平稳其余人的情绪。”
皇帝这番话，情绪也有几分真挚，能将前因后果解释一遍，已经属于难得的厚爱了。
方皓泽自然知道，他自己撤职的缘由，听到皇帝的解释，也只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学生自然晓得，心中并无抱怨之情。”
“难得你年纪小，还能看得开，可是朕虽然长你不少岁，却不能有你这般豁达的情绪。”皇帝突然一反语气，森严地说。
“他们都当朕身在皇宫中，就是聋子和瞎子，耳目闭塞了？”
皇帝站起身：“我已经收到了密报，这一次在朝廷中向朕施压的众位官员背后，有一个神秘人物在其中不断串联。这次将你撤职，虽然是顺水推舟，疏散了朝廷一方官员的情绪，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想叫你回来，将那神秘人物给找出来。”
天子一怒，自然非同凡响。在方皓泽的神目之中，围绕在皇帝身周的紫气也受到皇帝的影响，不断翻涌着，就似喷泉一般汩汩上冲。
受到这紫气的影响，方皓泽敏感的身体也感觉皮肤刺痛，仿若针扎一般。他赶紧将神格深藏，神力尽皆收回识海，闭了神目后，这才身体一轻，没了疼痛的感觉。
“据说那神秘人物乃是定江水神的女祭祀，很有些超凡的力量，朕会将皇家首席影卫拨给你，里替朕将那祭祀给我寻来，我要问问她，有什么胆量敢于对朝廷官员游说。”
在皇帝的心里，这天下和朝廷百官都是皇家的禁脔，此时定江水神居然敢用神庙的力量干涉世俗官员，就又挑动了皇帝的底线。
再加上此前皇帝就对定江水神怀恨在心，也将大皇子之死算在定江水神的头上，这时候收到的密报，对皇帝来说就是新仇加上旧恨，当然要立刻出手。
又恰逢反对者纷纷弹劾方皓泽之机，皇帝正好借机将方皓泽撤职，召回白玉京，暗中寻找那位水神祭祀。这样一来，敌人自然想不到还有这隐藏的手段。
“你也放心，只要你顺利将那敢于串联朝臣的水神祭祀找出来，朕也不会亏待你，就留在京中做官吧。”皇帝吩咐着道。
“学生多谢皇上厚爱，若学生果然不复圣望办好了差事，也想继续去定江治水营地。”方皓泽笑着说。
他也没想到，原来皇帝将自己撤职回来，也是要找一位熟人。
官员皇帝所说的那位祭祀，方皓泽心里也跟明镜一样：除了那位湘夫人外，没可能是别人。而这位湘夫人，本来也就是自己趁着被弹劾出来要寻找的对象。
方皓泽还真没想到，自己一番谋划竟然与皇帝将你召回白玉京的目标不谋而合，心里也有点窃喜——自己在定江工地上的谋划，虽然是两手准备，最后居然也派不上用处。
“也罢，你尽管将那人给我找出来，最好是生的，死的也不忌。我的天下，可不容神灵干涉。事成后，就把你官复原职，去定江也不可，反正是你自己选择。”
皇帝好笑地看了看方皓泽：“你真是心心念念地治水，也不要花花世界，真算是一位纯臣。好了，事情也交代了，你就下去吧，影卫已经在你身边跟着了，等你回寓所自会出来相见。”
“那学生就告辞了。”方皓泽站起来行礼道。
皇帝所说那影卫，其实是位无限接近四阶的修炼者，早在皇帝出口的时候，就从殿内角落走到他身边。
要是别的凡人，自然看不到这位高阶的修炼者，但是方皓泽即便在皇帝紫气沸腾的时候收回神目，也能将那影卫看地清晰，只不过在皇帝面前假装不知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追踪湘夫人
随后出了宫，再找到候在外面的明云，方皓泽依然到了白玉京中暂住的寓所中。
那院落是黎瑾瑜所留，他人既然还在金陵中任职，房子还是方皓泽临走前的模样。
进了院落，方皓泽跟明云打了一声招呼，就径直到了自己的主屋中。口中道了一声：“还请影卫大人现身。”
他早就清楚地看到那影卫，始终跟在自己的身后，乃是一身青年的中年样子，气血旺盛，浑身气势也不低，真可谓是凡人之中顶尖的。
也不知道皇家怎么招揽过来，这时候借给自己使用。
当然，此人能力虽然高，但是方皓泽知道，对方只是皇帝借用过来，更不敢对其透露自己力量，所以始终假装凡人，这时候还要戏做充足。
果然，随着方皓泽一声唤，那影卫就从他身后走到面前，随即撤掉功法，缓缓现出身形。
要是平凡人来看，这时候只会感觉面前似轻纱揭开，一个中年人由虚到实慢慢出现，卖相十足。
“影卫大人。”方皓泽拱手唤了一声。
“方大人不必客气，你我都是皇上手下的官员，虽然职序不同，但也无高下之分。”影卫蒙着脸，只留眼睛：“还望方大人恕我不露面之罪。”
“那是自然，影卫大人身份特殊，这也是正常。”方皓泽笑了笑：“皇上将大人借给我，想必是有安排，不知道大人有何教我？”
“方大人，皇上指明要找的那神秘祭祀，是昨日深夜来到白玉京的。因其携带神力，彼时白玉京大阵示意，事后又有人追查，才发现其串联了若干大臣的。”
那影卫看着方皓泽说：“因为历朝历代对神灵干涉凡俗都有防备，所以昨夜皇上就收到了消息，包括具体串联的官员名单也有。”
按照影卫的解释，今日一早朝议时，多方施压要弹劾大人，首先跳出来的官员，与那名单中的人大都对上，所以皇帝十分在意，朝议时不动声色下了旨意，到晚间就将方皓泽召回。
“原来如此，那祭祀后来踪迹如何，大人可知道？”方皓泽听了这一番解释，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连上，点了点头问。
直到这时候，方皓泽心里也有些担忧，从这一次事件就可看得出，定江水神不但在神道中是魁首，在俗世中也有不少潜藏的力量。吴州一地，也不是例外。
“早间串联完诸多官员后，那人的气息就突然断了。”影卫道：“不过皇上既然将这事情交给你，可见对你颇为信任，觉得你有办法找到这人。”
顿了顿，影卫说：“皇帝也常说，方大人能想常人所不能想，恐怕是觉得此人也只有大人才能找出来吧。”
方皓泽又说：“不过皇帝既然叫我找人，可见不是无的放矢，应该是有些眉目吧。”
“方大人说的没错，昨夜自从发现了那神秘祭祀的踪迹后，皇帝已经当机立断，启动了白玉京的大阵，隔绝了神力内外交换的力量，将那祭祀困在京城中不得而出了。”影卫点头。
听到影卫这么说，方皓泽当然大喜过望，他本来也就要找那湘夫人算账，没想到已经被皇帝圈在白玉京中，可见正是天意。
也难怪方皓泽回来时候，就感觉神格受到震动，神力难以如臂指使，原来是大阵打开的原因。
这样固然把湘夫人困在京中，但是也限制了方皓泽的神力发挥。
按照计划，他原本是要用神圣预言之类的神术的，如今白玉京大阵打开，神力无法使用，看来寻找湘夫人要换一种方式了。
想了想，方皓泽开口：“既然皇上将这事件交给我了，那我自然要尽心的，不过天色已晚，我们还是用完哺食后，休息一夜，明日再议吧。”
方皓泽几人是快到哺食就入京的，后来又受到皇帝的接见，耽误了一会，这时间正是傍晚快到夜间了。
他自己不吃无事，但是影卫在面前，要还保持超凡的习惯，很容易被发现出端倪，所以才有这么一段话。
“那就叨扰大人了。”影卫点了点头。
于是方皓泽自然唤了明云，准备晚饭不提。后者陡然见到寓所中多了一个人，也没有多问，只当平常一般做事。
又是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影卫就来敲门。
在京中没有家仆和婢女，明云守在门前充当随侍，他将影卫带到方皓泽的主屋中。
“方大人，我昨夜想了一些点子，现在来向你请教。”影卫才进屋就说。
“还请大人说来听听。”方皓泽其实早就起来，以他的修为，根本不用睡眠，只是打坐。今日有事，他也就早早起来准备。
“那位水神祭祀既然串联了几位朝廷官员，我们可以依照名单去询问，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甚至有可能问出那人的下落。”影卫看着方皓泽道。
后者沉吟了一会：“大人这样想倒是没有错的，不过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既然将我从定江边借着撤职的名义召回，想必寻找那祭祀，是想悄悄行事的，大人的做法有违皇意。”
方皓泽说完，指着面前桌案上说：“我昨夜也想了不少事情，到早间就形成了文本，大人可来一观。”
说完，他将桌上一张大纸往影卫方向一推，上面画着白玉京的简图，其中水系图最是明晰，而几位串联的官员在白玉京简图上的位置也都标了出来。
除此以外，这张图上还画了不少线条，大多都是直线，将官员家宅的位置互相联系起来。这看上去就和地图无关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恕我驽钝，方大人这图，是什么意思？”影卫拿起纸张，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才无奈地放下来说。
“这正是我找人的办法呀。”方皓泽微微一笑说。“任何术法都有施展的规律，我昨夜研究了官员们家宅的位置，又与白玉京中的水系对照，发现了有趣的规律，或可一用。”
说完，他手指着地图：“你看，那位祭祀夜里是按照这样的顺序逐一去往官员家中，那最后一次施展神术被困时，就能根据这路线推断出大致方向了。”
原来，方皓泽夜里已经试着施展神术，可是神格玉盘强烈警告，才让他断了用神术寻敌的念想。
正因为道路受阻，他想了半夜，最后才灵机一动，对照着白玉京地图，发现了湘夫人施展神力后，所行进路线的规律，又画了出来。
所幸，方皓泽在主世界学过的数学知识起了作用，此时看着地图上的路线，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一个数学模型，稍加计算，终于找出了湘夫人落点的大致范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