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远赴北域
虽是盛夏，但丝丝凉意已经泛起。
高天尊抬起手，一丝晶莹的柳絮状晶体飘落掌心。
七月飞雪！
还没靠近北域，但其苦寒已现端倪。
北域，自古以来便终年笼罩在冰原之下。高天尊知道，这是由于其纬度高的原因。北域尚且如此，纬度更高的北境诸国的环境有多恶劣可想而知。
北境诸国的威胁，一直以来都远超南蛮。人数上的优势只是其中之一，由于北域外苦寒的特性，北境诸国人们的身体各方面素质相比较帝国和蛮族都要略微高一些。这不难理解，因为先天不够壮的婴儿根本活不下来。
南蛮与帝国相交的地区被南麓山脉所隔断，所以，南麟要塞体系和南麓山脉这道天然屏障不丢，南蛮威胁几乎为零。
而，北境诸国不一样。
北域和北境诸国衔接的地带十分广袤，而且全是那种一片坦途的大平原，极其适合骑兵来回纵横。
因此，北境诸国对整个北域的骚扰就没停止过，帝国军防中，70%以上的兵力都驻扎在中原以及北部，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北境诸国南下。
在四大王牌军团中，白狼军团的人数是最多的，达到了惊人的两万九，这个数据几乎相当于太阳军团和迦南远卫人数的总和。
而北域的军事重镇数量也远超南麟要塞体系。北域的军事要塞数量大概在一百三十多个，以北域二十七城为核心，串联起庞大的军事防御体系。这是和北境诸国交战多年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北境诸国的骑兵数量很多，在大平原上交战风险极高，收益又极低。因此，这个时候，人们惊奇的发现，笨办法永不过时——修城池。
要问帝国什么方面最让北境诸国的骑兵感到恶心，那一定是坚固的城池体系。对此，蛮族表示一万个赞同。
北境的骑兵的攻城恐惧症，一直到北境诸国自主研究出攻城重炮后才得以缓解，但也只是缓解。不少老骑兵时至今日依旧会有看到城墙就头疼的症状。因为即使有了重炮，城池也轰不烂，顶天给墙上炸几个大洞好让骑兵突进去巷战。
“大公，您说，北境的骑兵和蛮族的骑兵哪个强？”
“当然是北境，毫无疑问。南蛮的骑兵，所穿的甲胄是木材混合钢材制作，因为他们矿产不高，工业不发达。北境诸国不一样，他们的矿产甚至要高于帝国，并且有完整的工业产业链。所以，他们的骑兵武器质量和甲胄质量都不比我们弱。”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优势的地方吗？”高天尊反问道。
“自然还是有的，我们的火药应用比他们先进。大约二十多年前开始，北域就已经大规模的发展一种威力更小，但更加轻便易于携带的小炮。这种炮直径不过一米，可以抗在肩膀上，也可以架在车马等交通工具上。”
高天尊眼皮微微抽了抽，耀阳公说的这玩意，不就是火箭筒雏形吗？果然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歪了啊！但凡把用在骑兵和城墙上的军费拿去研发火药武器，早没北境诸国什么事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总比没有要强。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了火药，不大规模的应用？”
面对高天尊的灵魂拷问，耀阳公一愣，他酝酿了一会：“怎么说呢，其实火药这玩意真的挺好用的。但是你知道吧，所有项目的研发都需要经费，而且还需要通过议会的批准。那批不上战场的老东西对于这玩意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甚至还很抵触……所以，你懂得……”
高天尊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指望一群满脑子内斗和赚钱的议员干点人事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
随着继续深入北域，脚下的土地也开始渐渐的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下。开始只是土壤湿润，后来逐渐脚下的土地被薄薄的白雪覆盖。
等到又深入了大概两三百里左右，地面的积雪已经能没过马蹄了。战马的铁蹄踩在白雪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高天尊又忍不住开始对耀阳公发出灵魂拷问了：“我记得，在到帝都的时候，有看到附近的城市架设铁轨，而且蒸汽动力火车似乎也有应有了，为什么不在北域架设？你看，这一路来，全是平原，架设铁轨后，后勤运输能力岂不是提升一大截？”
“没那么简单的，起初铁轨刚运用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我们几个老东西，不顾议会的反对，通过皇室那边强制通过了铁轨军用的法案，并且开始在北域铺设。
但是直到上手后，才发现事情远比想象的麻烦。首先，最大的问题是人力物力调用过大，对于帝国的财政负荷极高。后来，我们一共铺设了两条铁轨，串联起了北域四座大城，效果显著。
但之后，我们还是放弃了铁路计划。”耀阳公回忆着往事，脸上满是感慨。
“放弃了？为什么！”
“因为铺设铁轨要三年五载，北境诸国破坏只要一瞬。北域太过广袤平坦，北境诸国的骑兵来去自如，只要半途给你铁轨破坏一截，你这一车物资就不可能运到。除非有一天，我们能将北境诸国打到不敢入境，否则整个北域永远不可能架设起完善的交通铁路。”
高天尊微微沉默，科技的发展所面临的阻碍不仅仅来自于时代认知的限制，同时还会受到政治因素的阻碍。战争，很多时候是科技的催化剂，但也可能会化身为阻碍文明发展的最大壁垒。
就在这时，趴在高天尊肩膀上的锅巴不安的扇动了两下翅膀，与此同时，高天尊的目光也看向了地平线尽头。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出现了一片小黑点。
耀阳公的神经顿时也绷紧了起来，他高举巨剑，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风中传递：“全体注意，开始提速！”
北域可不像南疆，在野外遇到的，很可能不是自己家的部队，而是对面出来打野的前哨。
六十二·初战告捷
“少主，我们已经被帝国的部队发现了，请速速撤离！”
“撤离？我堂堂北境精锐，怕过谁？我可是洛萨公爵家族的嫡系，把部队给我靠过去！”
“少主！”脸上有道刀疤的北境壮汉急的汗都快下来了。摊上这么个主，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明明没什么本事，却因为尊贵的出生凭借一纸公文成了他这支精锐部队的顶头上司。
对此，他也没什么好质疑的，镀金麻，大人物都爱这么玩。
但接下来这位洛萨家族的二公子就给他展示了什么叫骄横跋扈。上任第一天，在北境边关强抢民女，他给擦的屁股。
上任一周整日无所事事除了饮酒作乐就是调戏良家妇女，搞的北境边关不少人怨声载道。
上任第三周，脑子忽然一抽，要去帝国疆土打秋风。
走形式嘛，理解。带人到帝国北域转一圈，哪怕空跑一趟，回来也有吹嘘的资本。
但眼下，见到了帝国的部队不撤离，反而要带着部队冲上去交手是什么意思？真当自己军神在世？
壮汉强忍着忽然窜高的血压，正准备越权下达撤离命令。只见那洛萨家族的二公子忽然掏出一枚令牌：“我以北境九大家族的名义，命令你们进攻！”
壮汉脸色变了，疯了！那些大人物疯了！敢把这种东西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烧酒喝多了把脑子烧坏了不成？
“不要进攻！撤！”壮汉拼命的指挥着军队，这批人，都是他的老部下了，因此他越权指挥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但此刻，北境诸国的士兵们都在犹豫，若是单单一个洛萨家族的名义，那违抗也就违抗了。但那洛萨家族二公子手中的令牌，象征着整个北境的统治阶层。
这种情况下，违抗军令等于叛国。只要这个洛萨家族的二公子回去一句话，他们都得倒霉。更要命的是，这祖宗还不能死在帝国的领地上，否则洛萨家族的怒火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士兵能承受的起的。
而就是这犹豫的功夫，远在地平线尽头的帝国军队已经冲出了很远的距离了，甚至都能隐隐看到他们盔甲上的反光。
只是，这反光，怎么有点亮？
金灿灿的，看着像是奔走在地面的一片太阳。
太阳！
壮汉顿时反应过来了，刀疤纵横的脸从紧张变成了惊恐，横肉在脸上交织出了绝望的表情：“是太阳军团！全军撤退！”
“撤退？不准撤！”洛萨家族的二公子还在发号施令，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惯着这位祖宗了。
逃回去不一定死，但和太阳军团交手一定全军覆没，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大溃败，出现在了这支军队中。所有人都开始拼命的策马狂奔，向着家的方向。
只有一个例外，洛萨家族的二公子脸色铁青，他望着周围溃逃的人群怒骂：“我是洛萨家族的嫡系，你们这群贱民居然敢违抗我的意志！回来，都给我回来！”
身边呼啸声响起，洛萨家族的二公子回头，只见那脸上有道刀疤的壮汉一把将他扯到怀里，一手环腰箍住他的身体，一手挥动缰绳用力的抽着马屁股。
快，快，再快点。
壮汉不断的回头看着身后迅速逼近的太阳军团，心中充溢着焦虑和绝望。
他心中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太阳军团的马，比他们的马快，快很多！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双方的距离就从几公里缩短到了两百米，这个距离，他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盔甲上的纹路。
后方太阳军团在逼近的那一刻，忽然前线阵列整齐的分开，接着，一道鎏赤金色的身影流星赶月般的冲出，只是瞬间便杀到了北境骑兵的队伍后方。
高文！是那个打穿了蛮族王庭的荣誉骑士后裔高文！
北境骑兵心头一阵冰凉，这标志性的鎏赤金色光泽，以及那惊人的突进速度，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
壮汉下意识回头，只见那鎏赤金色的光泽一闪而过，后方几位骑士就从马上栽了下去，有的甚至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他们不是被兵刃的斩击砍到的，而是被恐怖的撞击力震死的。
那鎏赤金色的光泽在眼前迅速放大，穿着黄金甲胄的年轻人此刻在他眼中如同恶鬼一般可怖。
高天尊如同杀鸡般撕开了北境骑兵的后翼，一人一龙直直的向着壮汉扑了过去。
无他，万军丛就，就你两最两眼。尤其是那壮汉抱着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哪个大家族出来镀金的花花公子。
壮汉一咬牙，用力将洛萨家族的二公子抛向左侧的亲兵。一拍马，掉头就向着高天尊所在的位置对冲了过去。
银黑色的长枪一抖，直接向着高天尊的胸膛捅了过去。然后毫不意外的捅了个空。
在壮汉出枪的瞬间，高天尊竟是直接从马上跃了起来，凌空向着壮汉的位置杀了过去。
壮汉急忙抽枪回防，但为时已晚，等待他的，不是致命的兵刃，而是势大力沉的一脚直踹。
恐怖的冲击直接将壮汉整个人从马上踹飞了下去，壮汉狼狈起身，黑绒的甲胄上沾满了洁白的雪花。
还没等他稳住平衡，一个金色的拳头在眼前迅速放大。壮汉只觉得下巴遭到了沉重的一击，震荡沿着头骨传递，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他挣扎着想起身，但一只战靴无情的踩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踩进雪中。壮汉努力的抬头，却只看到无数的金甲骑士从身边掠过，迅速的追上他的部将，朵朵鲜艳的红玫瑰绽放在雪地中。
很快，一个体长六十厘米的奇异生物拖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正是洛萨家族的二公子，这个跋扈的年轻人一样没能逃过被俘虏的命运。
壮汉的心在滴血，每一个倒下的骑士，都曾站在他的身后，都曾与他并肩痛饮，他甚至记得他们每一张脸庞。但现在，他们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倒在雪中，永远的睡着了。
“投降，我们投降！不要再杀了！”壮汉声嘶力竭的声音回荡在雪原，连同着他军人的尊严一起抛弃。
雪花纷纷扬扬的从纯净的苍穹落下，在这片雪原上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随着雪花的飘落被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唯有无言的大地，默默的见证着一切，记录着一切。
六十三·审问
“姓名？”
“……”
“年龄？”
“……”
“什么身份？”
“……”
太阳骑士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北境人好像一只油盐不进的死鱼。但他也不太敢直接动手，因为这种重要的俘虏，会被帝国摆上谈判桌换取更多的利益。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被开启，一个脸上挂着笑容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太阳骑士猛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崇敬的行礼：“见过冠军侯！”
这位冠军侯，现在是所有太阳骑士的偶像，虽然只是加入军团不久，但是他的战绩足以打服所有有异议的人。
高天尊亲切的拍了拍太阳骑士的肩膀：“情况如何？”
“这人倔的很，问什么都不回答。”
高天尊对他点点头：“你下去吧，我来问。”
随着太阳骑士关上审讯室的门，高天尊脸上的笑意更浓烈了。他不紧不慢的拿出一把小刀开始修指甲：“问你，叫什么？”
“不知道！”
“哦~，不知道。”
下一秒，高天尊猛地拽过眼前这个北境人的衣领，狠狠的将他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扣在冰冷的审讯桌上。接着一把抓起他的头发：“现在知道了吗？”
大量的鼻血糊满了嘴唇，他颤抖的举起手：“我是洛萨家族的次子，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问你叫什么？”
又是雷霆般的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一个大逼斗子，给这个一向骄横跋扈的贵公子干到懵逼。
“洛萨，洛萨·巴洛夫斯基。你不能打我，帝国和北境有约定，不能虐待俘虏！”
“虐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虐待你了？”高天尊又是一个大逼斗子抽在他的脸上，直接给他半边脸都抽肿了。接着，高天尊手指一勾，先前修指甲的那把小刀落入手中，手腕一翻抵在了洛萨家族的二公子眼睛下方：“哪只眼睛看到了，说出来我听听。”
洛萨家族的贵公子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他喉咙不断吞咽着唾沫，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从眼前这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身上，他感受到了浓郁的杀气，和北境那几位声名在外的老将一样的杀气。
此时，他不敢再有半分狂妄，他知道，只有接下来有半个字不合眼前这个帝国人的心情，对方是真的敢把自己眼珠挖出来。
“我说，我都说！”
半个小时后，当眼前的帝国人推开审讯室的门离去时，洛萨家族的二公子瘫坐在审讯椅上。浑身被汗水浸透，直到这时，他才可耻的发现，自己的裤子湿了。
“都问出来了？”
“他就差把他几岁尿床的事情都抖出来了。”高天尊冷笑着摇头，本来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硬骨头，没想到只是只外强中干的软脚虾。可惜了他精心准备的一万种刑讯方式。
前世身为圣堂武士的时候，审讯也是门必修课。他至今还记得，当初那个凶神恶煞的教官是如何教他们将被审讯者整只手的皮肤一点一点刮下来并不损伤到肌肉。
高天尊整理了一下思路：“北境那边，在边境囤积了总共六十五万部队，和情报上的五十五万有些出入，但可以理解。然后，我们抓到的这个，是洛萨家族的次子，除了花钱继承了那位洛萨公爵的天赋外，其余的是一样没学到。嗯，也不全是，至少这小子抢平民有一手的。”
“可惜了洛萨公爵一世英明，摊上这么个废物儿子。”
“不止，据这小子交代，洛萨家族这代四个子女都是废物。算了，先不聊这个，这小子的情报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北境人，似乎准备了不少重炮。”
“有多少？”
“据这小子自己看到的，就不下于两百门，我估计数量可能不止。考虑到北境的锻造水准，五百门应该就是极限了。”
“五百……不至于这么多吧，我们帝国整个北境一共也就装备了不到四百门。”耀阳公眉头皱了起来。
“你的情报落后了，严格的说，整个北境现役可用的重炮数量是四百五十二门。另外，轻型火炮数量三千二百门。”门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的笑道。
“白狼公，好久不见了！”耀阳公笑着拱手。
“这位，一定就是冠军侯吧，果然英雄出少年。”白狼公笑着和高天尊握手。
“见过白狼公。”高天尊客客气气的拱手示意，随后接着分享情报：“按洛萨家的那小子交代，大概在五日内他们会发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这小子既没本事，又不想跟着父辈混军功，就偷偷带人跑出来打秋风，正好被我们撞到。”
白狼公领着二人进入了作战会议室，摊开了地图：“局势比想象中的更加不乐观，我们的斥候上上周的时候就发出了北境可能要进攻的警告，为此我向帝都多次发急报请求增援。截止上周，我们北域已经聚集了三十五万大军，粮草和弹药补给都运到了各个城市中，预计可以支持一年左右的消耗。”
“三十五万对六十五万，兵力有些不足啊。”高天尊看了会布防图，直摇头。北域太广袤了，三十五万人一分散完全守不过来。
“问题就在这里，我是真的想把议会有些议员的脑袋砍下来。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敢在这上面和我打马虎眼，有一批人甚至在暗中阻碍我从帝国内陆抽调兵力。”
“其心可诛！”耀阳公眼角流露出一丝杀气。
“好在你们太阳军团提前解决了南蛮那边的问题，不然我这一战，难打。”白狼公用欣赏和感激的目光看着高天尊，南蛮问题能迅速解决，和他的奇兵绕后脱不了干系。
耀阳公沉思了一会：“帝国西部一带的援军大概在一周之后抵达，我联系过西部那边几位公爵，他们发动自己的人脉绕过议会紧急抽调了十五万兵力前来应急。”
高天尊盯着地图看了一会，伸手一拍：“我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白狼公看向高天尊：“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有很多想法。”高天尊嘴角扬起笑容：“首先，想先向您借三千人。”
六十四·猎人与猎物
白狼公是笑着进来的，但却是骂骂咧咧的走的。
高天尊望着手中的白狼令牌，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一旁的耀阳公无奈的白了高天尊一眼，也解下了手中的太阳令牌搁在桌上。
“小子，要闹，就闹大一点！”
高天尊将桌上两枚令牌收起，活动活动关节，一抹锐意从眼底燃起。
今年的夏天，似乎有些格外的冷。帝国内陆还是酷暑，北域的气温却来到了零下十度。北境那边更甚，有些地区气温甚至降到了零下二十度。
北境的哨塔上，两位北境人无所事事的望着窗户口，一边闲聊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以此来增加一点暖意。
说实话，北境人不喜欢战争。比起残酷的战场，他们更喜欢和家人待在火炉边烤火，分享着生活的喜悦。
“我有些想念我奶奶的蘑菇汤了。”一位年轻的嘴上胡子尚没长齐的少年嘟囔着。
身旁稍微年长的北境老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起一根烟。微妙明的火光照亮了他胡子拉碴的脸颊。
北境频繁的对帝国骚扰也是有原因的，他们那边太冷了，主食是一种专门生长在酷寒中的植物。但可耕种土地不多，因此，战争成了转移矛盾的手段。
通过和帝国的战争淘汰劣质人口，减少粮食危机，同时通过劫掠帝国北域来补充自己的粮仓。
这是北境人为了生存下去的手段。
只能说，恶劣的自然环境，把人逼成了野兽。
忽然，少年瞅见远处洁白的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层黑点。经验不足的他第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盯着白雪看久了出现了幻觉。
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黑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变大了。
地平线尽头的异常也没能逃过老兵的眼睛，他愣了一秒，惊恐的大吼出声：“敌袭！”
观察窗的动静惊动了整个哨塔，哨塔上下所有沉睡的，休息的士兵都爬了起来进入了战斗状态。
“数量，数量多少？”负责哨塔的队长冲进观察室。
“几千？还是上万？我……我不知道，他们太多了！”老兵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绝望。
十五分钟后，远在两百公里外的北境指挥部忽然收到了一封关于前线哨站遭遇袭击的警报。
北境的临时总指挥，来自尼希家族的长子表情有些阴沉。还有几天就要全面总攻了，怎么偏偏眼下这个阶段传来的都是些坏消息。
先是洛萨家族的那头猪，带着一支六千人的精锐部队说要出去打秋风，这一去就没回来。直到昨天下午，帝国方面才发来电报证明了洛萨家族那头猪已经被抓的事实，同时落在帝国手中的，还有两千俘虏。
另外就是不停传来的哨站被袭击的消息，从昨天到现在，这已经是他收到的第四起哨站遭到袭击的警报了。
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在北境和北域之间，有一只部队在疯狂的游猎着所有在雪原上活动的北境部队。
尼希家族的长子用纯白的手套敲了敲桌上的铃铛，门外，一个身材窈窕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子快步走了进来，手中熟练的摊开一张白纸：“有什么吩咐，您请说。”
“传我命令，让我弟弟率领三千白熊军团，以及六千精锐部队，务必在总攻之前将这支游荡在雪原上的帝国部队先吃掉。”
年轻女子飞快的记录好，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尼希家族的长子叫住：“慢着，再加一条，从我麾下再调三千凛冬极卫给他。”
两只王牌军团，合计一共一万二的精锐部队，这下总该万无一失了吧。尼希家族的长子满意的点头，这就是他的战斗风格，稳。
尼希家族的长子和白狼公交手也不是第一年了，他从六岁开始就在父亲的教导下有意识的开始研究分析白狼公的战术。白狼公，也是个求稳的人，总不至于脑子一抽将主力白狼军团拉出来搞点骚扰吧？
当然，若是尼希家族的长子知道，在雪原上游荡的，是高天尊的话，绝对会给几秒钟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然后亲自率领凛冬军团全部主力在雪原上和高天尊提前决战。
可惜，战场没有如果。情报上的缺失往往会导致指挥部做出错误的决策。
……
雪原上的杀戮还在进行着，高天尊一脚踹开眼前的木车，大量的谷物从裂隙中泄露出来。
他回头看向身后，太阳骑士们已经将北境的这支运输队屠戮殆尽，满车货物就这么抛在荒野中。
“大人，这批粮食怎么办？”
“全体成员，自己从粮车上再取两天份的干粮，其余的全部烧了。”高天尊手中升起鎏金色光芒，高温高热的特性让整辆粮车很快烧了起来。
粮食，对于北境而言是紧缺货，但对帝国而言可不是。帝国的年粮产差不多是蛮族的十五倍，北境的七倍。缺粮这种问题，只会出现在北境的军队身上。
这也是尼希家族的长子为何调动重兵准备将高天尊这支部队吃掉的原因。有这样一支部队在整个雪原乱窜，对整个北境的后勤压力是肉眼可见的。
烈火很快从车上燃起，炽烈的火焰无情的吞噬了一切，直至将木车以及其中的谷物焚烧殆尽。黑色的焦炭在洁白的雪原分外显眼，浓浓的黑烟隔着数里都清晰可见。
大约数十分钟后，又一支部队出现在了这片雪原周围。滚滚的浓烟没有逃过他们的注意，为首的指挥官扶了扶头盔，年轻的脸庞透露出一丝警惕。
“全体都有，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身后的军队沉默着举起长枪，蓝白如冰般的甲胄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色泽。
凛冬军团迅速的接近了浓烟所在的位置，入目之处，都是他们北境人的尸体。
年轻的指挥官从马上跃下，用刀刃挑起一截烧成焦炭的木头，这是他们的运粮车！
“火焰还没熄灭，对方一定没有走远！给我追！”尼希家族的次子跃上马背。
他在雪原上循着线索找了对方两天，眼下，终于给他抓到了一丝狐狸马脚。
六十五·王牌对王牌
皑皑的白雪下，金银两色的部队在雪原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足迹。
高天尊坐在马背上，丝丝冷风沿着甲胄的缝隙吹入，寒冷，像是渗入骨髓一般。但以他的体质，这点寒冷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现在很享受在雪原上狩猎的过程，他没有目的，没有目标，没有计划。所有的行动，都源自他的灵光一现。可能刚刚还在和副官唠嗑，下一秒就带着队奔赴百里外偷袭一处据点。
高天尊的诡异的行军轨迹搅的整个北境边塞苦不堪言，身后穷追不舍的两只王牌军团更是要骂街了。这种行军轨迹，连围追堵截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笑死，当然无从下手了，连高天尊自己都不知道第二天部队往哪走，北境的指挥体系又怎么猜得到？
这波，是高天尊前世从一位执政官身上学到的战术，通俗来讲就是菜鸟克高手，把对面智商拉到同一领域然后利用自己在这领域丰富的经验战胜对手。
这几日，高天尊率领两只王牌部队一连捣毁了十七处据点和哨站，沿途拦截了两支运粮队，一支北境援军，一支北境游骑兵。
打出了惊人的0:2400的战损比。
但高天尊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肆意妄为似乎要暂时停下来了。他多年的军事直觉告诉他，有一支部队咬上了他的尾巴。
“全体都有，原地休整！”高天尊果断下达了命令，接着对锅巴使了个眼色，后者拍拍翅膀就飞上了天空。
很快，锅巴金色的双眼开始向着水晶般莹蓝色转变，而头盔下，高天尊的双眼也同步转变成了竖瞳。
这又是锅巴最近才掌握的一项龙族法术——【视野共享】
由于和高天尊契约的缘故，锅巴现在可以使用法术将自己的视野所见投射到高天尊的视网膜上。
果不其然，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向着身后来路飞行的锅巴就在地平线尽头看到了一支声势浩大的部队，目测规模不小于一万。
马背上的高天尊立马发出了命令：“敌袭！太阳军团后撤五百米列阵，白狼军团两翼埋伏！”
两支王牌军团接到命令迅速的开始行动了起来，太阳军团有素的向着高天尊身后汇隆，而白狼军团则最让人意想不到，他们绕出了一段距离，然后埋进了厚厚的雪地里，不仔细看，真注意不到。
这就是白狼军团独有的战术，由于白狼军团骑乘的不是马，而是北域特产的白狼，因此，他们可以和狼并肩藏入厚厚的雪地。等到敌人经过，迅速的进入骑乘状态进行截断，亦或者人狼分离对步兵形成二打一的夹击。
很快，北境的军团出现在视野中。
尼希家族的次子看到前方飘扬的旗帜，以及整军列阵的太阳军团时，先是一愣，随后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王牌军团之间的胜负手，应该由更加宏大的战场一锤定音，而不是在小规模的接触战中平白消耗。
虽然人数上来看，他们要比太阳军团人多很多，但是真打起来损失一定惨重。并且，最关键的因素是，人家想走，他们拦不住。
高天尊远远的观察着对面的动静，头盔下，他的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对面这个指挥官一定是个老六，这已经不能用稳来形容了，完全可以算得上苟。
换做是他指挥，要是看见对面人数劣势，不管什么部队，直接冲上去一波。
高天尊一挥手，太阳军团开始有序的后退，盾剑的朝向始终抵着前方，防范着北境军队的突然冲锋。
尼希家族家的次子微微松了口气，看起来对方也不想打。
下一秒，他就把这个天真的想法收了回去，脸色剧变：“全体都有，列阵，冲锋！”
不是他想打，而是对面那个疯子，居然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率先发起了冲锋。先前的退后只是为了腾出更多的冲锋距离！
他好像已经猜到对面是哪个指挥官了，帝国人，太阳军团，疯子般的打法，只可能是那个最近名声鹤起的冠军侯。
从上帝视角看，地面两股浪潮般的军团迅速接近，太阳般耀眼的金色和万年坚冰般冰蓝色的军团交织。
尼希家族的次子脸色又是一变，从纸面数据来看，王牌军团间应该没有硬实力上的差距才对。但直到正面交手他才发现，这个想法错的离谱，王牌军团之间亦有差距。
这份差距的来源，只是因为一个人——冠军侯。
凛冬军团的阵线根本顶不住一人一龙的冲锋，坚固的玄冰大盾遇到了最恐怖的对手，锅巴的龙炎。
炽热的龙炎轰击在玄冰之上，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大量水蒸气溢出。冰盾直接崩碎成了无数的碎冰，然后在极值的高温中直接完成了汽化的过程。
一道龙息，凛冬军团的阵线直接被扯开一个豁口。鎏赤金色的身影在狂热冲锋的加持下狠狠的凿了进去。从上帝视角看，仿佛一个锥子狠狠的凿进了凛冬军团的阵列中。
在高天尊的带领下，太阳军团硬生生的凿穿了凛冬军团的阵线。然而，在阵线的另一头，等待他们的，却是整装待发的白熊军团。
“全体都有，向我集合，防御阵列！”
圣裁之力裹住剑刃，直接斩开了一位凛冬军团的盾卫。局面突变，北境第二支王牌军团的出现让本来占据上风的太阳军团一下子陷入了危险的局面。
尼希家族的次子坐在后方，冷静的挥动旗帜，调动着前方的军团完成合围。
“冠军侯，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北境也不是没有能人。”全歼太阳军团是不太现实的，尼希脑子迅速盘算着如何最大程度的留下太阳军团的骑士们。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为什么，在意识到了被第二个王牌军团以及数量不少的精锐部队合围后，太阳军团丝毫没有突围的意思？
很快，尼希家族的次子就得到了答案，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
两翼的雪地忽然炸开，围攻太阳军团的两侧同时遭到了攻击。银装素裹的骑士跨上了狼背，只是几秒，就从两侧同时切入凛冬军团的包围圈。
局面瞬间逆转！
六十六·四王争霸
“白狼军团！”尼希家族的次子目眦欲裂，疯子，帝国的人都疯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向以稳为主的白狼公居然会将手下最核心的军团抽调五千人马给另一个王牌军团的副军团长跑到雪原上乱窜。
一时间，极度的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膛，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纯情的邻家男孩，被无情的老男人给摆了一道。
但此刻，围攻太阳军团的两支王牌军团已经撤不出来了，他们和太阳军团裹挟的太近。被白狼军团两线冲击，直接搅乱了阵线。
正中央，以盾剑守御的太阳军团忽然向外发起冲锋，内外夹击，眼见北境的军团有崩溃的趋势。尼希家族的次子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率领着手中的全部精锐冲了进去。
一交手，尼希就感觉到了不对，对方王牌军团的数量有些太多了。两支王牌军团数量总和达到了万人。
一股欲哭无泪的感觉涌上心头，明明是野外的小规模遭遇战，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双方王牌军团大决战？
双方交战总人数超过了两万，四支王牌军团，这是足以惊动双方高层的大战！
但就是这样一场大战，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爆发了。
一转眼，遭遇战打成了伏击战，伏击战打成了乱战。
无论是凛冬军团，白狼军团，太阳军团亦或者白熊军团，都打成了一锅粥。双方骑兵来回穿插纵横，见人就砍。
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无法指挥了，全靠双方兵种的基础素质硬砍，谁先顶不住谁出局。
战场的乱战，是高天尊最喜欢的战斗环境。
前世积攒的无数场大规模战役经验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总是能精准的找到战场上最薄弱的环节。战场乱战，讲究的不是个人的武技，而是找机会偷背身和补刀的能力。
个人的实力固然重要，但是和偷袭的收益比起来要差的太多了。
高天尊就专门找那种，正在和帝国的骑士一对一真男人大战的那种北境猛男，悄悄的摸到背后一剑扎肾。
这招嘎腰子剑法，屡试不爽，一捅一个准。
直到前后一连有十余个凛冬军团的骑兵倒在了高天尊卑鄙的嘎腰子之刃上时，这才有北境的将领找上了高天尊对线。
对于这位新晋的冠军侯，北境这边的高层也是下了一番研究的，虽然关于高天尊的战术风格，个人实力方面的资料少之又少。但是从他对蛮族的战役中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的。
考虑到高天尊可能存在的硬实力，北境这边一次出动了五位将领前后包夹高天尊。
一对一，高天尊从来没有虚过谁，但是一对五，高天尊还是罕见的感受到了压力。毕竟，将领这一层次的家伙各个战力水准都不低。甚至有些偏将的个体战斗力不在大将之下，只是领兵水准不行，所有只能当个偏将。
五名将领，有点手持长矛，有的手握重斧，有的双持短戟。几乎是同时，攻击从四面八方落下。
高天尊一手拎起大盾，勉强抵御住五位将领的攻击，一边透过攻击的间隔分析几位将领的攻击模式。
五位将领攻守兼备，一时间将高天尊的攻击范围不断的压缩。正当高天尊考虑要不要以命换命式打法时，锅巴从天而降。
只见它漂浮在空中，以锅巴为中心，一圈古老繁奥的图案出现在它背后。紧接着，是晦涩难懂的龙语。
古老的语言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未知的恐怖力量，空气，大地，都随之微微颤动。
水晶古龙一族传承法术，【龙怒·咒临】！
瞬间，高天尊周围，方圆一百米内的所有敌军友军都安静了下来，如同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大范围的精神冲击让除了高天尊在内的所有生物单位都遭遇了重创，每个人都感觉大脑仿佛被几十吨重的大锤敲了一下。绝大多数的人当场失去了意识。
释放完这一招后，锅巴也无力的从天上掉了下来，刚好落入高天尊的怀中。
这招法术，已经是三阶的范畴了，以它这个年龄释放这一招，近乎将它所有法力值掏空。
高天尊的战马也因为这一招被波及到，口吐白沫翻到在地，差点给高天尊直接掀翻到雪地里。
高天尊将锅巴靠在战马身上，转身拎起星辰湮灭就开始了补刀。由于高天尊被围攻时位置冲的很深，导致周围一圈大部分都是北境人。
随着几位将领的阵亡以及骤然减少的大批王牌军团的作战人员，战场的局面开始逐渐逆风。
“撤！”尼希家族的二公子挥动旗帜，企图将混战中的两军分开。
注意到指挥官的信号，北境的军团开始逐渐向着尼希家族次子的位置靠近，一边战斗一边准备脱离战场。
但高天尊何等精明，他直接从另一名太阳骑士那换了一匹战马，一人一骑就冲向了尼希家族次子的位置。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永不过时。
“我白熊军团殿后，公子快走！”白熊军团的千夫长这时候站了出来。大军溃败之时，必须有人站出来断后阻敌，否则全军覆没只在旦夕。
“哼，想走？”高天尊直接拿出一瓶【血怒药水·小】灌了下去。心跳瞬间加速，有如摩托车的油门踩到底一般。全身的血液在药效下加速流动，神秘的力量刺激下，高天尊的全属性得到了一个全新的提升。
尼希家族的次子回头，却见侧翼，一道鎏赤金色的流星从雪原侧翼穿过，直接绕过了白熊军团，向着他的位置袭击而来。
身后的几位亲兵急忙迎了上去，但这个时候，他们又怎么拦得住药效加持下的高天尊。只是呼吸间，几人就被斩于马下。
尼希家族的次子抽出长刀，奋力的向着高天尊投掷，星辰湮灭轻松的格挡开了他的攻击。战马一跃，瞬间到了尼希家族次子身前，又是一击朴实无华的下勾拳轮在尼希家族次子的脸上。后者顿时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高天尊拎小鸡一般将尼希家族的次子拎到马上，转身向着白熊军团的后翼杀去。
六十七·还是熟悉的配方
“姓名？”
“……”
“年龄？”
“……”
“什么身份？”
“……”
审问的太阳骑士叹了口气，将笔往桌上一搁。这剧情他熟，和上次一模一样。
审讯室的大门打开，全身笼罩在金色甲胄下的高天尊对着太阳骑士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太阳骑士熟练的收起纸笔走出了审讯室，贴心的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审讯室内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钝物撞击墙壁的声音。
猛烈的震动听的太阳骑士浑身一抖。这位冠军侯，真是个暴脾气，尤其是揍人的时候，那下手是一点都不含糊。
审讯室内的动静持续了很久，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高天尊黑着脸走了出来。
耀阳公笑着端起茶杯:“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没，上半场刚结束，现在中场休息。”高天尊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揍人也是件体力活，适当补充一下水分有助于下半场的发挥。争取揍出新高度，新水平。
简单的活动了一下筋骨，高天尊从桌子上拿过一把锋利的小刀，又一次走进了审讯室。
“下手注意点，不要真给人弄死了，这可是个大家伙，能开出一笔不菲的筹码。”
高天尊闻言，笑着摆了摆手:“我有分寸。”
很快，审讯室中又一次传来了动静，只不过这次，是杀猪般的惨叫。叫声之凄厉，像极了被压着送上砧板的鸡。
这次动静结束的很快，莫约十五分钟高天尊就走出来了。他将沾血的小刀搁在桌上，走到室外随手取过一团雪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血渍。
耀阳公对着身后太阳骑士一个眼神，后者迅速的前去找医疗兵给尼希家族的次子止血。
“怎么样，交代了吗？”
“没，这小子骨头比较硬，不用点非常规手段没法撬开他的口。”
“其他被审讯的北境人已经把他供出来了，尼希家族的次子。这次的总指挥，是他的亲哥哥，尼希家族的长子。”
“尼希家族，这代的几个小子水平都不错，比洛萨家族那几个强的不是一星半点。”高天尊给出了不低的评价。
豪门家族之间亦有差距，洛萨家族眼下是风光无限，但这繁华只不过是烈火烹油罢了，等老公爵退下来，立刻原形毕露。
尼希家族的新生代水准都很强，但可惜就可惜在，他们的对手是个有数百年战争经验的高天尊。
和尼希家族的次子一战，太阳军团和白狼军团损失各高达千人，这种惨重的损失是近几十年都没有过的。但战绩同样惊人，不但全歼了6000余人的精锐部队，同时也击杀了两大王牌军团超过4500人，尤其是殿后的白熊军团，三千人全军覆没，说是伤筋动骨都不为过。
阴暗的铁门被粗暴的扯开，尼希家族的次子感觉自己的屁股遭到了重重的一踹，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狼狈的起身，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又一次崩裂开来。丝丝鲜血沿着手掌淌下。
“啧，真没想到，忽然还有倒霉蛋被关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尼希家族的次子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被打成猪头的少年。
“额，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
尼希家族的次子端详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我靠，你不是洛萨家族的那小王八羔子吗？”
“呵，你尼希家族天之骄子那么厉害，怎么现在和我这个废物一起吃牢饭啊？”
洛萨家族的二公子阴阳怪气道，他和尼希家族的几个新生代互相看不顺眼。人家觉得他废物看不上他，他觉得人家也只是花拳绣腿都是空架子，假清高。
……
高天尊辉煌的战绩很快送到了尼希家族长子的手中。他发誓，这段时间简直就是噩梦，噩耗一个接着一个传来。大量的哨站被摧毁，在外游荡的骑兵被歼灭。
但这些损失和王牌军团的折损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6000人的王牌军团，6000人的精锐部队，这种规模的军团哪怕放到数十万人的超大规模战役中也该是最亮眼的星辰。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部队，就这么栽在了雪原，甚至水泡都没冒一下。他接到报告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准备痛骂指挥官。接着，他反应过来，指挥军队的是他的亲弟弟。
他弟弟的水准他是清楚的，和那些名将比起来可能欠缺点火候，但在同代人中绝对是一等一的佼佼者。眼下，雪原上游荡的威胁没有解除，他弟弟反而栽了进去。
问题还是出在这个冠军侯身上，此刻，高天尊的威胁程度在他眼中直线上升，甚至隐隐不在白狼公之下。
“传我命令，收缩所有北境军队，撤回在雪原前线的哨站，全面总攻之前不能再有损失了！”
“那二公子怎么办？”英姿飒爽的女副官问道。
“去找洛萨公爵，和帝国那边开始谈判。
高天尊的战绩，很快又送到了帝都。议长翻看着高天尊打出的惊人战损比，一言不发。
“高加索的后裔，真是个百年一遇的将才！”上议院洛嘉侯爵翻阅着高天尊的资料，赞不绝口：“若是能再吃掉北境的主力，那不封公爵帝国上下恐怕都要有非议。”
他声音很大，目光特意的往议长身上飘。
“封公不封公，不在今日的议程内。若是诸位想给他封公，可以通过众议会走流程。”
议长淡淡的将高天尊的资料丢到一旁，他和身旁内阁几个上议员对了一下眼神。
高天尊，必不可能封公，至少在新王登基前不能封公，要封，也得新王亲手给他封。
帝国几大公爵拥兵自重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高天尊横空出世若是贸然封公，势必会削弱皇权的权重比。
这对于他们这些太子党是不能接受的。
政治的诡谲之处，不在于事情的正确与否。哪怕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是对的，但是为了政治利益，他就必须是错的，也只能是错的。
党派之间的博弈，不以任何外在因素为转移，即使是出卖国家利益，对于这些议员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
六十八·雪狼堡之围
深夜，北域的天穹闪烁着满天星辰，在星辰的辉光下，月色也显得有些黯淡。
雪白的大地陷入了一片沉寂，在人类不曾出现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如此宁静而又寂寥。
一眼望不到底的雪原上，一座庞大的战争堡垒无声的矗立在风雪中。战争和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无数伤痕，但这依然没能削减它伟岸的身躯半分。
这就是北域的骄傲，号称永不陷落的雪狼堡。同时也是白狼军团的大本营，整个北域的军事枢纽。
当然，号称永不陷落并不代表真的无敌于世，事实上，在三皇会战最惨烈的阶段，雪狼堡也曾短暂的落入了北境方面手中。但前后不过三个小时，雪狼堡又重新被抢了回来。双方王牌军团的尸体铺满了整个雪狼堡的每一处台阶，鲜红的液体将雪狼堡一度染成了血狼堡。
走进这个庞大的军事工事中，能明显的感觉到那股刺骨的杀意和化不开的血气。至少，高天尊个人感觉，雪狼堡肃杀的氛围远超南麟要塞。
他缓步走到披着白毛大氅的白狼公身旁，和他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北境那边和帝国这两日开始了紧张刺激的谈判环节，因此，明面上北境主动撤回了在雪原上布置的军队。但白狼公的军事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帝都内部正经历一场巨变，北境没道理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像南蛮一样。
趁着眼下暂时的平静，白狼公和耀阳公等几位大公又动用人脉从帝国内部抽调了一批能工巧匠到白狼堡进行防御工事的修缮和加工。
为此，白狼公还收到了帝国议会的警告。对于议会的警告信，白狼公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扯成了废纸。
帝国正植内忧外患的存亡关头，那群短时的议员却还只盯着自己碗里的三分利益。安逸的生活让这群被酒精冲昏头脑的精明人忘记了，他们现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繁荣强盛的帝国身上。
帝国不存在了，他们什么也不是。
“你觉得北境真的消停了，还是在憋一波大的？”高天尊看向白狼公，他和北境打交道时间最久，也最能猜到对面的战术。
“大的要来了！”
白狼公习惯性的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他的最后一根烟昨天刚抽完。帝国议会发了警告信后就暂时性的切断了给北域的供给，天知道那群猪脑子里装的什么。
“去他妈的议员！”白狼公对着城墙下吐了口唾沫。
“蛮族出了个脑溢血蛮王，北境出了一群猪脑过载的公子哥，我们出几个不干人事的议员也在情理之中。”高天尊冷笑，不得不说，这片大陆的匹配机制真的很优秀，能给这群卧龙凤雏排到一起。
真·旗鼓相当的对手。
“时候不早了，白狼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再带人去雪原上转一圈。”
高天尊使劲瞅了几眼夜色下的雪原，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房间。
他一把掀开被子，锅巴正四仰八叉的瘫在床的正中间。高天尊一脚给锅巴踢到床边，自己大喇喇的躺了上去。
古龙种很好的继承了冷血动物的特点，不运动的时候，全身都是冰凉的。因此，高天尊的被子像极了冰窖。鎏赤金色的圣裁之力在高天尊皮肤下微微涌动，很快，被子就有了暖意。
北域的夏天，也很难让人能睡个安稳觉。
战争，是在睡梦中开始的。
黎明尚未到来之前的黑夜里，北境突然发动了大规模的突袭。一时间，北域交界处十一个哨站全部失去了联系。
当高天尊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雪狼堡已经苏醒了过来。外面走廊里，到处都是士兵们忙碌的脚步声。
白狼军团的人正在协助守城的士兵将守城器械搬上城头，白狼公正站在雪狼堡的最高点俯瞰着全局。
高天尊灵巧的沿着凸起的建筑石块窜了上去，站到白狼公身边时，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天际尽头，有鲜红的浓烟升起，那是哨站遭遇袭击时点燃的信号。即使隔着几十里依旧可清晰可见。
但雪狼堡能看见，也就意味着，北境的军队已经不远了。
当黎明的辉光刺破黑暗的夜空时，地平线的尽头，背对着初升的朝阳。潮水线一般的骑兵军团出现在视野中，一排又一批，像是没有止境一般。
白狼公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一直在数对方的人数。一列目测有五个方阵，也就是一列五百人。目测下来，大概有个四百行左右。
也就是说，在雪狼堡正面负责主攻的部队有足足二十万！
雪狼堡两侧偏门处，又各有五万人陆续登场。
从最高处俯瞰，三十万部队，在雪原上铺的密密麻麻。让高天尊颇有些回忆起了前世面对虫潮的感觉。
这回和南蛮战役不同，这一战，可是正儿八经的守城战役。
驻守在雪狼堡的军队，除了两万七千左右的白狼军团，还包括了前皇帝特批给北域辅助白狼公驻守的五万精锐，以及高天尊和耀阳公这次带来的一万太阳军团。
北境的大军，将雪狼堡团团围困，但却没有贸然发起进攻。
他们在等，等自己的大型攻城器械和重炮抵达。
高天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北境在等，雪狼堡何尝不在等？
议会那边的牵制最多也就三天，等到雪狼堡十二连急报送到皇帝桌上时，北域后方三十万大军不出一周就能开到雪狼堡。
高天尊算是有些琢磨出味了，上议会的那几个老东西，是真的准备对几位公爵下手。甚至不惜利用议会对北域后方守军施压，利用议会截断雪狼堡物资，好借北境之手除掉几个公爵中兵权最多的白狼公。
即使代价是付出整个雪狼堡的几万精锐，以及未来几十年北域被北境频繁掠夺的可能性。
一想到这里，高天尊忽然就感到手痒，想拿刀了。
想把议会那几个老东西的头砍下了！
高天尊冷冷的回头看向帝都的方向，不急，账，一笔一笔，和你们慢慢算。
六十九·雪狼堡无战事
雪，忽然就大了起来。
漫天的风雪，吹的人骨头发冷，寒意，像是跗骨之蛆般渗透进骨髓的每一处。
骤然挂起的冷风，卷着碎渣样的雪花劈头盖脸的敲打在城头每一个守城将士的头盔上。
城上，城外，所有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尤其是甲胄的连接处，很容易便积起了一层白雪，人一动，就絮絮索索的往下掉。
雪狼堡的军事结构，和南麟要塞有着极大的不同。
南麟要塞，是水平面上修建了内外数层城墙，就像洋葱一样，一层剥开，下面还有一层。
雪狼堡，则是像一块多层的蛋糕，从下到上整个雪狼堡总高度超过了一百五十米。
因此，城下的敌军登墙时，首先会遭到来自最下方守军的抵御，同时还会面对上面十数层守军的高空坠物袭击。
这样的高度，即使是扔个花盆什么的，从雪狼堡上方丢下去，自由落体所带来的威力也足以将下方爬墙的敌军脑袋开个瓢。
这样的军事结构，注定了想要彻底攻破雪狼堡，必须从最底下一层一层的往上打。
可能有的小天才就要问了，为什么不爬外墙呢？
是啊，为什么不爬外墙呢？
所有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当他试着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徒手从结冰的光滑墙体爬上一百五十多米的高度后，他一定会得到问题的答案。
雪狼堡的高度，注定了北境的攻城梯只能架到最底部的位置，这之后，就是最熟悉不过的城头争夺战，俗称绞肉机。
类似的情形，蛮族攻打南麟要塞的时候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
而就算攻下了最下方一层，让北境士兵头疼的地方又来了。雪狼堡上一层和下一层之间只有前后两个坡度极其陡峭且路口是有沉重大铁门封锁的通道。一旦下方落入敌军之手，上方会立刻降下铁门，然后隔着铁门的栏杆用烧红的长矛透过细小的栏杆孔攻击企图靠近铁门的士兵。
那么，这样的情况下，只围起来不大行不行呢？
也不行！
雪狼堡的物资，全部囤积在最顶层，分配时由顶层一层一层向下分配。你不打，人家随便耗。
北境耗不起！先不说大军的粮食问题，雪狼堡守军哪怕拖个十天半载的，帝国内陆的援军就是蜗牛爬也爬到了。
尼希家族的长子用一根精致的望远镜眺望着雪狼堡的苦战，观察了一会后，猛地一拍桌子：“后勤，你他娘的超级无敌英武大将军炮呢？拉出来给我轰！”
负责后勤的指挥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就等着这句话呢。
很快，北境的炮兵推着重炮群开始向着雪狼堡的方向推进，然后熟练的架起重炮。其中，有一架重炮的块头特别惊人，体积足足是普通重炮的三倍，炮口直径更是普通重炮的五倍。
这便是尼希家族长子口中号称‘超级无敌英武大将军炮’的大家伙，为了这玩意，北境的研究院像几大家族要了不少研究费用。
于此同时，雪狼堡上方的炮兵也注意到了这片区域的异常，他们急忙开始转动炮口。
尼希家族的长子又拿起望远镜开始眺望他寄予厚望的炮兵阵地，望着那个巨无霸般的大块头，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我北境我武力担当！
让这群傲慢的帝国人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火力！
下一秒，他不可置信的挪开了望远镜，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再度凑到望远镜前。
不过一秒的功夫，他寄予厚望的炮兵阵地没了。
此时，雪狼堡上的炮兵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啥情况，我们也没开炮啊？
是的，超级无敌英武大将军炮，它炸膛了。
爆炸带来的连锁反应，直接导致整个炮兵阵地灰飞烟灭。连带着炮兵阵地周围的北境士兵一并波及。
尼希家族的长子一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整个人脸庞都气到扭曲了。
这TM就是北境研究院花了那么多研究经费，历经数年研究出来的玩意！这就是研究院号称新时代火力标杆的重炮！
他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只感觉血压蹭蹭蹭的往上飙。
这战，还没怎么打，他就感觉自己已经被队友给演麻了。
任你足智多谋，机智如妖，遇到这种天坑型队友也只能望天长叹一声带不动。
雪狼堡的攻坚战，一下子就困难了许多。
“给我联系北境指挥部，我需要再调一批重炮过来。对了，研究超级无敌英武大将军炮的那几个人，都TM给我抓起来，一个都别放跑了！”
……
雪狼堡的战事，在开启的那一刻，便发到了上议会。
此时，帝都内，正酝酿着一场惊变。
前些时日还能给凯旋而归的太阳军团颁奖的皇帝，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御床上，面容枯槁。短短几日，整个人倒像是暴瘦了十几斤一般。
周围，上议院的几位重臣以及几位皇子都坐在御床边守着，太医院的当代神医正在给皇帝把脉。
老神医雪白的长眉毛一抖一抖的，他脸上的肌肉全部皱吧在一起，看上去满脸写着不高兴，别烦我。
把脉结束后，神医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然后现场开药，熬药。
太子亲自端着碗给皇帝喂药，神医伸出两指搭在皇帝的喉咙处，轻轻一动，就将药送了下去。
前后不过几秒，先前还半死不活皇帝忽然睁开了双眼。
神医依旧是一副一脸愁容的样子，对着众人拱手示意，收拾东西就走了。说实话，他现在很慌，不把脉不要紧，一搭上手，他就感觉要出大问题。他好像知道了些，他不该知道的东西。
药丸！
“诸位爱卿都在啊，雪狼堡，最近可太平？”
“回陛下，雪狼堡无战事。”议长躬身答道。
皇帝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过了一会，他指了指几位皇子皇女：“你们几个留下，我交代点事情。”
上议院几位议员再度躬身：“臣等告退！”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议长微笑着看向身边的几人，从同僚的脸上，他看到了一样的笑容。那是得逞时的春风得意。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去的那一刻，床榻上的皇帝眼底，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精光。
七十·局势逆转
乌云半遮住天际的残月，破碎的月光从高远浩渺的苍穹洒落。
苍白的大地上，断枪残垣零零散散的插在雪地中。北境的士兵和帝国的将士或坐，或趴，或跪，或蹲，姿势歪歪斜斜的遍布雪狼堡最下层。洁白的雪花掩盖了他们的躯体，连带着他们身体淌出的红一并掩埋。
残酷的战场罕见的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个太阳升起的时候，一轮全新的杀戮场又将开始。
这是雪狼堡被围攻的第四个日夜，精力充沛如高天尊都也遮掩不住脸上的疲态。
在最开始的前三个日夜，白狼公昼夜不眠的坚持在第一线，带领着白狼军团一次又一次的将北境的攻势击退。
但白狼公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连续三天高强度作战又滴水未进，他的意志尚如磐石，但身体已然顶不住了。
高天尊和耀阳公临时轮流接过指挥权接替白狼公继续着守城的任务。对于北境突如其来的包围，高天尊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只能说，尼希家族的长子是有点东西的，正好卡在高天尊带着王牌军团回到雪狼堡休息的间隙包围了雪狼堡，从而将高天尊堵在雪狼堡内。
若是他动作稍微慢一点，给高天尊和太阳军团离开雪狼堡，那么之前他弟弟和北境其余部队的惨案又会再度上演。放这样一支部队在雪原上游击拉扯，换做任何一个指挥官晚上都睡不好觉，生怕睡到一半被高天尊趁黑摸到帐篷里给他腰子噶了。
眼下，虽然高天尊和太阳军团被困在雪狼堡导致雪狼堡的防御能力又提升了一大截，但这总好过被高天尊带人偷屁股。
现在的局面，已经容不下任何阴谋诡计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堂堂正正的摆到桌子上，光明正大的对垒。
这是比拼两国将士素质的时刻，这是比拼两国国力的时刻。
虽然综合国力，帝国要比北境诸国强一大截，但帝国不少兵力都在内陆拱卫帝都。
纵然蛮族被打崩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迦南远卫可以抽调北上支援北域，哪怕蛮族打输了，他们的威胁依然还在。
至于帝国最后一支王牌军团皇家铁卫，那就更不可能了。这支军团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拱卫皇室，保护皇帝的安全。
上一次皇家铁卫出现在战场上，还是三皇会战的时候，因为那次三国皇帝都御驾亲征了。
尼希家族的长子借着烛火用直尺量着地图，眼下的进攻压力虽然不小。但由于帝国议会那边在拖后腿，所以他们攻下雪狼堡的机会不是没有。
尼希家族的长子思考着所有可能出现在战场上的变数，然后一一排除。最后，他得出了结论，三日内，不可能有帝国部队能开到雪狼堡城下。
这种情况下，你总不可能天降皇家铁卫，三只王牌军团里应外合给我北境干碎吧？笑死，除非帝国皇帝脑子坏了。
尼希家族的长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喝了个空。他皱起眉头，转头看去，却见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女副官正趴在办公桌上沉沉的睡着。她的身前，是小山般堆积的文件。
尼希家族的长子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这位女副官同样是九大家族嫡系出生，却没有半点大小姐的架子。和帝国开战以来，送到他这的文书几乎60%以上都是她帮忙代处理的。
“这几天她应该累坏了，让她多睡会吧……”他摇了摇头，自己转身冲了一杯茶。
刚喝两口，正盯着地图出神。忽然，他耳朵微微动了动。
震动？
不是错觉！
尼希家族的长子迅速摇醒了女副官：“把我甲胄拿来，准备两匹战马，情况不对你直接跑。”
话语未落，远远的，后军驻扎的营地那里杀喊声响了起来。
他的直觉没错，确实有军队忽然从后方杀了进来。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此刻，大军需要他来整顿秩序。
被夜袭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夜袭后自己乱了阵脚，到那时，全军乱成一锅粥，那就真的成了一群待宰的猪。
墙外的动静自然没能瞒过雪狼堡上的守军。
“那是援军吗？”
“是，援军，援军来了！”
只是简单的话语，却有若魔力一般，给整个雪狼堡的守军打了一支强心剂。
匆匆穿戴好甲胄的高天尊直接从上方跃下，他抽出星辰湮灭高举过头顶：“援军已到，太阳军团何在，随我杀出去！”
锅巴在他肩头兴奋的嚎叫，像是在吹响反攻的号角。
紧闭了数日的雪狼堡正门，在城下北境士兵的注视下轰然打开。然而，此刻，他们的眼中却没有喜悦，而是充斥着恐惧。
即使是再迷糊的人，此刻也意识到了战局的严重性。他们，被帝国的军队里外夹击了。
金色的海洋撞开了北境士兵们临时搭设的路障，高高举起的巨剑和战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一切都太突然了，北境的两只王牌军团还没来得及调动起来，靠近城下的部队就已经被高天尊率领的太阳军团凿穿了。
紧跟着太阳军团的，是倾巢出动的白狼军团。
两处被突袭的营地乱了，但其余的营地在尼希家族长子以及诸多富有经验的将领的将令呵止下稳住了阵脚并集结了起来。
尼希家族的长子率领着建制还算完善的凛冬军团向着最先被突袭的地方前去救援。
映入眼帘的，是冲天的大火，以及大火中，玄铁一般的黑色重甲。每个人脸上带着的恶鬼状面具，都在无声的宣誓着他们的身份。
帝国最后一支王牌军团，皇家铁卫！
“这不可能！”
尼希家族长子心神大乱，本该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军团，居然比整个帝国所有部队的支援速度都要快。
滔天大火中，一道高壮的身影骑马缓缓走出，银黑两色的长枪抬起，枪尖斜指。
帝国第三顺位继承人，尊贵为皇子之躯，居然亲率部队出现在了战场上。
最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支王牌军团齐聚北域。
局势逆转！
七十一·大胜与帝都惊变
赤红的火，在雪原上燃烧。
熊熊火光的红，和雪原的白，在每一位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身上折射出瑰丽的色彩。
高天尊的太阳军团疯狗一般在北境的军团中反复冲锋，将北境的军阵一次又一次撕裂。
再度喝药的高天尊此刻有如鬼神附体，北境方面将领竟然没人能从他手中走出五个回合。
白狼军团则是直接正面冲击北境临时构建的军阵，顶在他们前面的，是老对手白熊军团。但由于先前白熊军团的减员，加上先天的人数劣势，白熊军团所在的阵线岌岌可危。
虽然白熊军团的战士们凭借着过硬的素质勉强拦住了正面压到脸上的白狼军团，但是周围并肩作战的普通士兵根本顶不住白狼军团的突进。从上帝视角看，白熊军团周围的阵线一触即溃，只有他们死死的顶在最前沿，像是海浪中坚守的礁石。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块礁石顶不住多久了。一旦白狼军团杀穿了两翼的北境士兵完成合围，白熊军团的番号可能要就此终结了。
和皇家铁卫血战的尼希家族长子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果断放弃了继续和皇家铁卫这块硬骨头纠缠，准备抽身撤离。
三皇子何等人精，一早就盯上了尼希家族的长子，情报显示，这家伙就是北境这次大军的总指挥。缠住他就相当于瘫痪了北境的指挥中枢。
他长枪一抖就冲向尼希家族的长子，银黑双色的枪尖直接捅向对方的头盔。
“叮~”
一声脆响，枪尖被长刀荡开。尼希家族长子神情冷峻，他担任这次北境的总指挥不单单是他过人的统兵能力，不逊色于老一辈名将的武技同样是他的加分项。
三皇子注意到有一批凛冬军团的骑兵趁乱从战斗中撤离向着白熊军团所在的方向支援过去。但他没有在意，他的任务，就是看死尼希家族的长子。
至于那些前去支援的凛冬军团，没有指挥官的率领，也就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北境现在所有上过名单的将领全都被重点照顾着。笑死，你这个时候难不成还能给我多一个统帅级的领袖人物出来？
白狼军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将全部的注意都集中到了剿灭白熊军团上。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北境军队要全线崩溃的时候，一个从没有出现在帝国情报中的将领站了出来。
那是一支两千人的凛冬军团，却硬生生的从白狼军团的包围圈撕扯出一个豁口。被合围在中间的白熊军团集中所有兵力冲击那道豁口，里应外合之下，竟然真的突破了白狼军团的防御。
后方白狼公惊的摘掉了头盔：“如此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火光中，那异军突起的北境将领脑后长发飘逸，竟然是名女将！
尼希家族长子也呆住了即使穿上了厚重的盔甲也不妨碍他认出那熟悉的身影。
怎能不熟悉，那可是他朝夕相处多年的副官！
谁都没想到，在这最艰难的时刻，竟然是希顿家族一向低调的大小姐站了出来。
两千骑的凛冬军团，带着突围的白熊军团和尼希家族长子的凛冬军团汇合。两支王牌军团并做一处，直接冲破了皇家铁卫的封锁。
在皇家铁卫从后翼夜袭成功的那一刻，北境围城之战的失败就已经注定。如何尽最大努力止损才是一个名将该有的素养。
尼希家族的长子挥动旗帜发出了最后的号令，三十万大军，顿时化整为零，向着广袤的雪原四散而逃。
虽然这样注定会有相当一批战士被帝国无情的剿灭，亦或者俘虏。但相比起抱团撤离，这已经是损失最小的方式了。
雪原如此广袤，几十万大军四散而逃，以帝国现有的兵力，只能选择部分追杀。两支王牌军团就是最好的诱饵，帝国那边为了效益最大化必然会选择追击目标最大的尼希家族长子，这样，北境的普通士兵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
锋利的剑刃刺穿了坚冰甲胄，将最后一个断后的凛冬战士钉死在地上。
高天尊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北境边塞，无奈的叹气。
这一路他们追击的很努力了，但也只吃掉了两支王牌部队五百左右的战士。
对于昨夜突然出现的那位女将，高天尊还是颇感意外的，北境能人不在少数。几十年后，这批文武双全的新生代又将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
他收拢部队，和后方的皇家铁卫汇合。现在，高天尊心中，有一万个问号。皇家铁卫镇守帝都不能擅自离职，这是帝国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实。
所以三皇子带着皇家铁卫出现在雪狼堡下的时候，不但北境那边傻了。高天尊，耀阳公，白狼公都傻了。
“冒昧一问，三皇子殿下为何忽然带兵出现在北域？”
“当然是陛下口谕。”三皇子从腰间摸出令牌，这确实是象征着皇帝本尊的调令。
高天尊眉头皱的更紧了：“不应该啊，我等发到帝都的信件，不都被议会扣押了吗？”
这回轮到三皇子懵逼了：“议会那边敢扣押你们信件？”
“是的，非但扣押雪狼堡发出的信件，还以议会的名义断了给雪狼堡的供给。”
“这……太子党竟然如此猖狂，敢视帝国律法如无物！”
高天尊忽然脑中飘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陛下是不是不想立太子为新王？”
“不清楚，帝心如渊，不是你我能妄自揣测的。”
三皇子虽然这么说，但两人都清楚，皇帝对太子是不满意的。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官方正式确认储君的人选。眼下之所以很多簇拥太子党的官员，是因为帝国有一项潜规则——嫡长子继承制。
这也是太子唯一的优势。
高天尊幽幽的看向三皇子：“帝都内部纷乱，皇帝陛下又病重，你这个时候，把拱卫皇室的皇家铁卫带到了北域战场上。那，帝都呢……”
他没有再往下说，从三皇子眼中，他看到了一丝强作镇定的惊恐。
七十二·帝都！帝都！
深夜，往昔繁华的帝都此刻却陷入了滔天火海，炽烈的火蛇添噬着街道。皇宫巍峨庄严的宫殿在火海中烧的通红，宫殿的大门在烈火中巍然倒地。
从帝都升起的烈火与浓烟，在漆黑的夜晚清晰可见。
大火燃起后一个时辰，驻扎在隔壁卫城的荣冠公紧急率领着两千人马奔到帝都救火。
沿途街道上，全是半夜被吵醒的居民，他们扎堆的挤在路边向着火起的地方张望。
荣冠公心跳不断的加速，他一眼便认了出来，火起的地方，是皇宫。
皇帝现在是生是死？
这场火是意外还是人祸？
拱卫皇室的皇家铁卫此刻又在何处？
一个个问题在他的脑子交织，他多年的政治经验告诉他，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双幕后黑手在推动着。
刚冲到皇宫前，荣冠公却被人拦了下来。
“皇宫起火，太子殿下正在全力救火，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皇宫门口的侍卫竟是直接将荣冠公拒之门外。
“放肆，本公这么多年入宫面圣也没人敢拦我，让开！”
“太子殿下口谕，闲杂人等禁止入内！”门口的侍卫竟是直接抽出了腰刀，如同一个讯号一般。他的身后，大量的士兵涌出，兵器纷纷对准了荣冠公的人马。
“你们……好一个太子，竟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荣冠公怒从心起，就准备强攻。
他一直知道皇帝和太子素有不合，两人之间的意见颇多。
但万万没想到，太子反了！
皇宫内，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此刻却身穿一身龙袍，大摇大摆的走在这座空无一人的议事大殿内。
他望向坐在王座上的皇帝，笑的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亲，您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我本时日无多，你却连这点日子都不愿意等下去了吗？”老皇帝叹息着，不知是为父子反目成仇感慨，还是为太子惋惜。
“三十年，你知道这三十年我怎么过的吗？”太子愤怒的摘下头上的冠冕用力摔在地上。
“我这一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里！天下岂有三十年之太子乎？”
太子多年积攒的怨气终于爆发了，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战战兢兢，说话行事如履薄冰。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贵为大陆最有权势的这个男人的认可。
“我替你监国二十年，你可曾有念过我一句好？”
皇帝沉默了一会：“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是她的儿子。但，我也只能如此。”
他看向太子的眼睛，轻轻的给出了答案，但落入太子耳中，却有如石破天惊。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皇室的血脉。”
太子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抽，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开始旋转起来。
老皇帝咳嗽了两声，自顾自的讲了起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娘当初嫁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这件事如果曝光，对于整个皇室而言都是一件巨大的丑闻，依照帝国律法，非但你娘得死，你娘家都得满门抄斩。为了让她活下去，我掩盖了事情的真相，而那个幸存下来的孩子就是你。”
“因为你没有皇室的血脉，所以，你注定和王位无缘，无关你优秀与否。正因为如此，我让你监国二十年，也算是让你体验过了皇帝的权柄。”
老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是我儿子，可以是帝国尊贵的太子。但你不能是皇帝！”
太子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左手背在身后，手不停的发抖，攥着的匕首最终无力的坠落在地面。
“你的眉眼，和你娘很像，她走了之后，我看到你常常会想起她。这次的皇位更迭，我是一直反对你参与的，因为你注定会失败。我本想再拖个几天，等击退了北境安排好后事，就把你从太子的位子解脱下来，给你后半生荣华富贵。可惜啊……”
老皇帝看着失魂落魄的太子，缓缓的解开衣服的扣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皇室的秘密。以及，为何称帝者，必须要有皇室血脉。”
老皇帝猛地扯开衣服，露出了其下被植物根茎侵蚀般交错纵横的深青色纹路。
“你知道我帝国立国之本为何吗？”老皇帝指了指深青色纹路缠绕的中央，那颗暴露在空气中诡谲状的心脏：“这就是我帝国的立国之本。初代王得到了它，以此奠定了帝国千年的伟业。”
太子盯着那非人的心脏，全身血液冰凉，仿佛老鼠遇见了天敌一般，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在老皇帝解开皇袍的时候，如同解开了一道尘封的封印，那沉睡的未知力量活了过来。
“史书上记载，初代王有移山倒海，天崩地裂的伟力，当世人皆以为神。时隔千年，后世的史学家们常常对这段记载表示怀疑，世人们也只是将其当做神话后夸大的吹捧。但荒诞的传说，有时却是真实的。”深青色的纹路沿着老皇帝的躯体快速的攀爬蔓延，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没过了脖颈。
“这股力量，这股禁忌的力量，以生灵之血为引子，以万灵之魂为养料，以凡人之躯容纳，可比肩真正的神明。火药？或许确实有着广泛的前景，但是在这可以轻易毁灭世界，扭曲世界规则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深青色的纹路已经爬上了老皇帝的脸颊，隐隐有一丝丝流光从老皇帝的眼口鼻耳中溢出：“为了控制这股力量，一代代的皇帝，以皇室的血脉和这股力量做了绑定，以帝王之魂作为养分，以帝国气运作为熔炉。这是场数十代人，跨越千年的谋划。而现在，这颗果实终于要成熟了。”
“抱歉了孩子，若是你今晚没来过，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能安稳的活下去。但现在，太迟了。对于你，我尽到了作为一个父亲的全部职责，不要恨我。”
深青色的光芒逐渐耀眼，在太子惊惧的目光中将他包裹在内，如同琥珀包裹住了一只小小的跳虫。像是无形的水波那样，深青色的光芒漫过了大殿，并且向着整个宫殿外蔓延。
七十三·又见禁忌
深青色的光芒，从皇宫禁区内升起，直冲云霄。
深青色的光芒，在上升的过程中，逐渐体现出了结晶化的一面。光柱在结晶颗粒的束缚下，宛若实质。
乌云被无形的力量所拉扯，沿着那道冲天支柱盘旋，皎洁的辉月也在这光辉之下黯淡无色。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这贯通天地的奇迹。
宫外的荣冠公只是呆滞的看着从皇宫内涌出的潮水一样的光芒，忽然想到了一个先祖留下的传闻。
传说真的变成了现实，就在今夜！
深青色的光芒从宫门掠过，向着后方街道延伸。一切建筑和生物都像琥珀中的困兽凝滞不动。
荣冠公全身青筋暴起，嘶吼着努力挣扎。和普通的士兵不同，在被深青色光芒波及到后，他没有直接失去行动力。
但在这片深青色光芒中，他的动作像是被慢放了一千倍一般。就像是顶着风雪逆风行走的普通人那样艰难。很快，他也成了这无形琥珀中的一员。他的动作停滞在起身挥剑的那一刻，瞳孔中的光芒和脸上的表情一起凝固。
皇室掌握的这股禁忌之力覆盖的范围远比想象中大得多的多！
靠近皇室周围方圆两公里的位置已经全部沦陷了，而且深青色的光芒还在不断的扩大。
这已经不是吞噬万人之魂了！
帝都总人口超过千万，而帝国权力中高层，除了开国时期分封到帝国各地的部分公爵侯爵外，其余大多数都在靠近帝都中心的位置。灾难开始的第一时刻被波及的就是他们！
象征帝国权力体系的议会土崩瓦解，绝大多数的议员直接就在梦中陷入了凝滞，和太子谋划逆反的内阁几位上议员也没能幸免。只有少数几个离的远的议员侥幸暂时逃过一劫，但这几个下议院出生的议员没有偷偷逃跑，而是尽力的联系调动整个帝都的警卫体系去疏散平民。
虽然他们的努力，在整个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至少，他们无愧于心，无愧于身上担负的责任。
……
战马的铁蹄踏碎了微微有些湿润的土地，头戴鬼面的三皇子紧张的看向帝都的方向。
黑夜中，那道深青色的光柱过于醒目。沿途上随处可见四散而逃的平民无一不在说明着，帝都此刻正发生着一场巨变。
不，这不是巨变，这是灾难！
三皇子心跳加速，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从他接到老皇帝密令紧急赶往北境支援战场时他就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越是担心什么，越是来什么。
和太子不同，对于皇室的秘密，他并非一无所知。严格来说，皇室这一批嫡系中，只有太子这个非皇室血统的对于竞争帝位所要承担的力量一无所知。
皇室继承那初代传承下来的禁忌之力有两条路径，正统的路径是上一代王濒死前，主动将力量过渡给下一代王。
但还有第二重保险，如果力量孕育的过于强大，导致解封时上一代王失去了神志。那么，想要登上新王之位，就必须在旧王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被吞噬殆尽前将旧王击杀并重新容纳这股禁忌之力。
在击杀旧王后，禁忌的力量将会在万灵之魂的洗涤下得到一次提纯。新王，会远比旧王更加强大。
这种残酷的王位更迭方式或许才是真正的传承方式，只是太过于血腥，风险系数又极高，一不小心就容易传承断代。一旦后继者没能在时间内击杀旧王，那失控的旧王足以毁掉整个大陆。
深青色的光柱迅速蔓延，肉眼可见，那水波般的涟漪荡过了帝都的城墙，向着城外覆盖。
“所有人撤退，千万不要被那光波及到！”三皇子怒吼着下达命令，自己则是握住了长枪从马上跃下，义无反顾的迎着光芒冲了进去。
想要屠王，得有入场资格！
皇室的血脉就是入场资格！
身为皇室嫡系，三皇子可以一定程度上无视禁忌力量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并在其中活动。他的几个兄弟姐妹也是如此。
这，才是真正的诸子夺嫡的主场！
帝都边缘，和三皇子一同杀回来的高天尊没有撤退，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三皇子。
望着一点点蔓延到身前的禁忌力量，他一手安抚着胯下战马不安的情绪，一边保持着一定速度缓缓倒退。
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遭遇禁忌之力了。高天尊总感觉，他的世界进度和正常维序者有些不太一样。说好的遇到禁忌之力概率很低的呢？在低阶世界连续遭遇两次禁忌之力，往上数几百届维序者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本来进入世界的时候，一看世界任务还暗中窃喜以为不会接触到禁忌。万万没想到，这个天坑在王位更迭这等着呢！
其实现在，高天尊有放弃任务的资格，直接进行结算。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这可是直面禁忌的机会，他相信，世界树给他安排到这个世界里，不会分配给他见面就死的任务，这和世界树的培育宗旨不符。
对着水波般半流体状的深青色光芒，高天尊指尖燃起鎏金色泽的能量，然后缓缓伸入其中。
不出所料的阻塞感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顺着这股联系将他的灵魂都凝滞。但清凉的感觉从灵魂的另一端传来，顿时，那股凝滞缓解了不少。
高天尊大胆的猜想是正确的，入场资格，并非必须限制在皇室血脉。灵魂强度够格的话，也可以在其中活动。不，不单单是灵魂强度，自身传承的圣裁之力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圣裁之力，毕竟也是一股很高阶的力量，是有着大后期前景的传承。在位格上，未必就比世界进度中遇到的禁忌之力差了多少。
鎏赤金色的能量全数调动，开始在高天尊的身躯内快速活跃。圣裁之力沿着毛孔渗透到体表，将高天尊的全身覆盖。
锅巴嘎嘎的叫着，有些不情愿的飞到了高天尊的肩头。
一人一龙像是涉水的旅人，缓慢而坚定的踏入了帝都的大门。
七十四·血脉相残
往日繁华的帝都，此刻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风中卷起的落叶，匆匆奔跑的行人，树上跳下的野猫，趴在树枝上的夏蝉……全都陷入了凝滞之中，仿佛这座城市的时间不再流淌。
整座城市中，能活动的，只有寥寥数人。
高天尊微微皱起眉头看向肩膀处，锅巴也对着他点头嘎嘎叫了两声。进入禁忌之力覆盖的范围后，虽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直接失去行动力，但高天尊能敏锐的感受到一丝丝疲倦感从灵魂深处涌现。
与此同时，覆盖体表的圣裁之力也以不正常的速度消耗着。高天尊本能的感觉，一旦圣裁之力消耗殆尽，那么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将会彻底爆发，届时恐怕他也要被永远的留下了。
但好在，药瓶还留了一些，这能极大的延长高天尊在禁忌之力范围内逗留的时间。
高天尊望向帝都中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这就是禁忌的源头。但让高天尊毛骨悚然的是，那道光柱并非待在原地逗留，而是在不断的移动着。
很快，高天尊在皇宫外一公里左右的茶楼门口看见了六位皇子皇女全部聚集在一起，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
在高天尊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一众皇家嫡系也发现了高天尊。从他们目瞪口呆的神情中，高天尊猜测他们或许误会了什么。
“冠军侯……你……难道，你是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二皇子惊诧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帝国最耀眼的新生代将星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弟弟，这对于牟图皇位的二皇子而言算是个不小的打击。
高天尊耸耸肩：“殿下想多了，除了皇室血脉外，只要足够强，抵御这股力量的侵蚀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年龄最幼的七皇子迅速的岔开了话题：“当务之急是，如何击败这种状态下的父皇。初代王传承下来的力量太强了，凭我们的实力，胜算不足一成，我觉得……”
“再拖个两个时辰我们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三皇子冰冷的打断了七皇子的话：“这种情况下，算计已然无用，只有最堂堂正正的死斗，胜者为王，若败，帝国覆灭！”
“我同意三弟的看法。”二皇子举手表态，对他而言，帝国覆灭是不能接受的事情。若是没有了民众，那孤零零的王座又有何价值？
“我觉得，我们三似乎做不了太多贡献。”六皇女拉着五皇女的手有些畏畏缩缩。这两娇生惯养的公主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和敬爱的父皇死斗？拜托，我们连鸡都打不过好吧！
四皇子点头附议，他体弱多病是出了名的。
然而，三皇子冰冷的挡在了他们身前：“这是皇室的责任，没有人可以逃避！”
高天尊默默的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几位皇子皇女斗嘴。忽然，他感到一丝违和感，似乎少了点什么。
高天尊快速的环视着周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搜索先前的记忆进行比对。很快，他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几位，斗嘴的事情，日后有功夫可以慢慢吵。”高天尊直接打断了众人的对话：“你们有没有人注意到，那道光柱去哪了？”
冷汗爬上了高天尊的后背，辣么大一道光柱，就这么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而无论是他还是身为水晶古龙的锅巴都没有察觉到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这时，高天尊感到一丝丝寒意。同时，他注意到几位皇子看向他身后的眼神不对。
高天尊艰难的回头，只见，在一街之隔的对面，一道已经有些不成人形的身躯安静的站在那里，歪着脑袋看着这边。
像极了恐怖片里的未知生物。
眼下的情形，像极了一群菜鸡商讨着怎么开关底BOSS，讨论到一半关底BOSS自己跑出来了！
“噢……你们的父亲，现在的样子似乎有些别致。”高天尊蹦出一句冷笑话企图缓解一下众人紧张压抑的氛围。但这个冷笑话似乎有点太冷了，以至于空气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两位皇女惊惧的捂住了嘴巴，两腿发软连路都要走不动了、
“父亲，您还记得我吗？”七皇子冷静的问道，他这是在测试老皇帝现在还保持了多少理智。
然而，下一秒，七皇子忽然看到高天尊和三皇子同时举起武器向着他的位置冲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深青色斑驳的手臂刺穿了他的胸膛。
“荷荷荷~”七皇子艰难的喘息着，但呼吸依旧在以飞快的速度减弱，伴随着他的生命一同流逝。
几位长在深宫里的皇子皇女都呆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前几秒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的亲兄弟，此刻却惨死在父皇的手中。
然而，二皇子和三皇子表情都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点变化没能掏出高天尊的目光，他敏锐的察觉到，所有的皇族气息都有了些许增幅。
而老皇帝，宛如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竟是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瞬间，高天尊就意识到了破局的关键。
“王，只要一个就行！”高天尊看向三皇子，轻飘飘的一句话饱含杀意。
三皇子看了眼不成人形的老皇帝，又看了眼身旁一众亲兄弟姐妹。人伦道德最残酷的一面被架到了他的面前，世界，和亲人，二者只可选其一。
三皇子的眼底淌过一抹化不开的忧郁与哀伤，随即，这份眼神回归了铁一般的坚毅，枪尖对准了两位皇女。
二皇子脸色剧变，他转身想走，但一柄缠绕着鎏赤金色泽能量的剑刃截断了他的退路。他想回头，但身后，锅巴早已扇动翅膀对他发出了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选他？”二皇子微微颤抖，对高天尊问出了人生最后一个问题。
“当然选他了，因为陛下选择了他，几位大公也会站在他这。”
关于新王人选，高天尊是想了很久的。他始终觉得，三皇子的地位有些太超然了。在北境的时候，他私下和白狼公与耀阳公聊天时谈到了这一点，在高天尊的再三逼问下，两位大公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暴露了他们力挺三皇子的意图。
这是当然的了，统兵的将领对统兵的皇子自然有着天然的亲近感，统兵的皇子上位也必然不会亏待将领。
更何况，皇家铁卫这支部队，也不是谁都能统帅的。老皇帝把三皇子放到这个位置意思其实已经有些明显了。若是常规争夺王位，那其余几位皇子可能还有些胜算。
但，既然是通过残酷的杀戮继承王位，那武力值最强，血脉最浓郁的三皇子无疑是最佳人选。
七十五·新王
深青色的光华在宁静的街道上如水般荡漾，帝国最尊贵的血脉安静的倒在尘埃中。唯一不同的是，没有鲜血将地面染红。
皇室的血脉，以最残酷的方式继承。在禁忌之力的覆盖领域内，所有死亡的皇室成员的血脉之力会以转嫁到其余皇室成员身上。
现在场上活着的皇室成员，就只剩下了三皇子，以及半疯狂的老皇帝。
之所以说是半疯狂，是因为在几位皇室成员几乎同一时刻死亡后，皇室的血脉也反馈到了老皇帝身上，这让他人的那部分比重暂时脱离了禁忌之力的影响。
“站到最后的，果然是你啊。”老皇帝的语气中欣慰又夹杂着痛苦。他欣慰，自己选定的人没有让他失望。他痛苦，因为他同一个晚上失去了自己几乎全部的子女。
“问一个大不敬的问题。”高天尊一步一步绕到老皇帝侧翼：“击杀你后，这股力量真的不会直接失控？”
“高文卿，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意外！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不用担心，我的身躯就像一个过滤用的容器。从领域展开的那一刻起，净化与升华就开始了，经过万灵之魂涤荡后的这股力量留下的杂质和沉淀会不断地污染我的躯体，意识以及灵魂，直到我的存在彻底崩坏。”
老皇帝张开双臂：“虽然以我之存在也只能将这股力量过滤部分，但也足够了，至少下一任新王，百年之内将是这片大地上无敌的存在。”
“以一代皇室血脉相残，帝都数以百万计平民生命，换取帝国未来百年辉煌，陛下做的一手好买卖。”高天尊手指抹过剑刃，鎏金色的光芒覆盖剑身。
“好人做不了好皇帝。”
老皇帝的脸部已经有些开始崩坏，化作能量态的流光，他看向三皇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史书上将会记载我残暴不仁，迷信邪教，弑杀亲子以至于生灵涂炭。而新王则会是那个诛灭暴君，拯救众生于水火的神明，帝国将会在你手中空前的凝聚团结。帝国也将在初代之后，迎来第二位真正掌握这股力量的王者，北境和蛮族也必定在你手中覆灭，这片土地千年的纷争，能在你的手中画下句号。”
“我的执政能力有限，您不怕帝国在我手中发展停滞吗？”三皇子拎着长枪向着老皇帝迅速的靠了过去。
深青色的光芒在老皇帝手中凝聚出刀刃，精准迅捷的架住银黑两色的枪尖：“当然不怕，早在你曾祖父时期就已经将部分执政权从皇权中切割交给了议会，只要议会不烂，皇帝就算天天躺床上摸鱼也不会影响帝国运转。”
“陛下说的如此有心得，不会经常在宫里摸鱼吧！”高天尊闪到老皇帝背后，对准后脑就是一剑。
老皇帝不闪不避，脑后深青色光芒却自动凝聚成环将高天尊震飞了出去，他哈哈一笑：“不错，毕竟朕也是人，也会有懒惰的时候。”
高天尊皱眉，老皇帝确实没有反击的意思，但寄宿在他躯体内的禁忌之力却会自动抵挡企图攻击老皇帝本体的伤害。
三皇子一个箭步上前，一枪刺向老皇帝的胸膛，枪尖在触及到老皇帝躯体前的一瞬被强制停了下来。深青色的能量将前半截枪身裹住，甚至有沿着枪尖蔓延的意思。
锅巴脖子收缩，胸膛鼓起，一口细长的龙炎直接轰击向老皇帝本体。但龙炎在这片禁忌之力覆盖的领域中迅速消融，如同冰雪暴露在烈阳中那般。等轰击到老皇帝身上时，半径一米左右的龙炎已经被削减到了直径不到二十厘米。
老皇帝的躯体被龙炎攻击的部位被灼开，但没有血肉出现，而是呈现出斑驳的深青色块状能量态。这意味着，老皇帝的躯体绝大多数都已经被侵蚀了，若非一连献祭了几位皇室嫡系血脉，老皇帝人的那部分已经消融殆尽。
见此机会，高天尊的眼角再度有鎏金色流光亮起，强制再度进入了狂热冲锋状态，【圣堂·四式】的刀架在手中摆出，只是瞬间，便闪到老皇帝背后。
星辰湮灭的剑刃从锅巴龙炎撕开的裂口切入，圣裁之力和深青色的禁忌之力发生了剧烈的噬灭反应，只是瞬间，高天尊就感觉自己的法力值掉了5/1左右。
剑刃从老皇帝的胸膛破口而出，禁忌之力疯狂的向着伤口涌入，企图修复这一损害。
但源源不断的圣裁之力从高天尊体内涌出，一场差距悬殊的拉锯战在老皇帝的体内打响。
“快！我们两个都撑不住了！”高天尊吼道，他通过外力注入圣裁之力阻挡破坏老皇帝的躯体，老皇帝在内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制禁忌之力，从而换取了这宝贵的数秒时间。
三皇子发疯似的冲上前，嘶吼着将长枪钉穿了老皇帝的心脏。
恐怖的冲击从心脏处爆发，高天尊和锅巴之间被震飞了出去，一连撞碎几栋建筑。
大量的深青色能量从心脏的伤口内流逝，在半空中又被三皇子的血脉所吸引，恐怖的力量从老皇帝体内源源不断的涌出，倒灌进三皇子体内。
短短数秒间，凡人的特质开始从三皇子身上剥离，一些超凡的特质开始显现。
老皇帝的躯体在这一过程中加速崩碎，先是躯干，然后是部分四肢，脸部，胸膛……
他颤抖着，用半缺的手掌轻轻的伸向三皇子的鬼面。但在手指快要触及到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永远凝滞在了这一刻。
有温热的液体沿着鬼面下沿滚落，老皇帝的躯体在三皇子的怀中分崩离析，化作无数深青色光点消失在了死寂的夜里。
随着禁忌之力得到新的宿主，笼罩在帝都上方的这场灾难也画下了一个终止符号。
深青色的光芒从三皇子眼中浮现，左眼漆黑的瞳孔浮现出暗青琉璃状花纹。头顶一尺之处，数道光华自主凝聚，半透明的冠冕箍在额头。体表的衣服也开始崩坏，随着深青色光芒流转，一套全新的服饰浮现。
长夜破晓，在天际浮现的微光中；
旧王倒下，新王踏着血亲的骨血登基；
新旧时代在此诀别，宛若宏伟的史诗翻开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