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夫妻夜话,鸳鸯离府
另一边,薛家搬过去后。
冯府低调的举行了欢迎仪式。
没办法,国丧未过谁也不敢大张旗鼓。
就只在前后院,都摆了几桌家宴。
前面都是爷们。
李守中作为长辈出面,对薛家兄弟的到来表示欢迎。
后院,李孟氏带着冯一博的一众妾室,李婶娘也带着李家姐妹露面。
两边进行了亲切的会谈,随后又同薛姨妈、宝琴等一起吃了酒席。
一时间,宾主尽欢。
薛家的到来,宝钗这个女主人最为开怀。
这从她当晚的主动中,就能看出一二。
事毕,宝钗慵懒的缩在冯一博怀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白天的事。
说着说着,宝钗就说道:
“今天来的路上,我和妈说,让她相看一下李家姑娘,你猜怎么着?”
冯一博伸手的同时,随口问道:
“怎么?挑花眼了?”
说实在的,他之前就不看好薛家和李家联姻。
毕竟李婶娘带着姑娘来这边,想找李守中做主。
显然是让他帮忙挑个当官的。
如此既能有个好归宿,又能给李守中一些臂助。
而薛家虽然豪富,在官场却帮不上李守中的忙。
这显然与李家的初衷相悖。
只是,薛家毕竟是宝钗的娘家。
若真有此意,冯一博也难免要帮着去问问。
好在如今薛母来冯府这边住了,大可自己试探。
大概率用不到他亲自出马了。
宝钗轻轻打掉他的手,生怕冯一博起兴再来一回。
“那倒不是,她当时还没看见李家两位妹妹,却还反过来说,想让我让我看看邢家大姑娘。”
说着,她抬手护住要害,不让冯一博得手的同时,又道:
“说是已经问过蝌哥儿,他没反对,就想让我也帮着看看呢。”
薛蝌父亲去世,母亲也得了痰症在老家养着。
薛母这位伯母自然要为他操心。
只是薛蟠年纪也到了,还没个着落。
就先给薛蝌张罗起来。
这让一般人看了,满面有些疑惑。
“怪不得!”
冯一博恍然。
同时悻悻的收回手,将宝钗搂住。
抚摸着她光滑细嫩的嵴背,道:
“今天听琏二哥说,贾家大太太有意让邢家妹妹给他填房的时候,两位舅哥都闪烁其词的,尤其二舅哥。”
宝钗一愣,皱眉道:
“荣府大太太有这个意思?”
邢夫人是邢岫烟的姑妈,又是大房正妇。
若是她有这个意思,说不得薛家就没了机会。
“嗯。”
冯一博应了一声,又分析道:
“想来也只在他们大房提了,他们老爷没答应才没声张吧。”
说到这里,冯一博想起贾琏的话,又道:
“我没见过这位邢大姑娘,不知是何样的人,不过听琏二哥说,邢家也是一团乱麻,若是成亲了,怕日后也恐难清净。”
冯一博没说的太具体,只点到为止。
薛家兄弟当时也都在场,想必自有计较。
不过想起贾琏所言邢家的事,冯一博并不是很看好这桩婚事。
不是他势利眼,而是婚姻本就是两家的事。
若是只看女儿的颜值和为人,那没准就要吃些别的亏。
没想宝钗听了,却不甚在意,还道:
“无非是家道贫寒些,薛家养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她以为贾琏说邢家不好,是因为想想巴结贾府。
说白了,就是来要钱过活的。
可和贾家的捉襟见肘不同,薛家如今穷的就剩钱了。
却是不怕这样的人家。
而且……
“我妈真的很看重这位邢家妹妹,还说她虽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但生得端雅稳重。”
宝钗想起薛母提起邢岫烟时的神色,又想到今日在荣府所见。
心中也是对薛母所言有些认可的。
“本想给我哥哥说亲,可觉得哥哥素习行止浮奢,又恐糟塌人家的女儿,这才想到了蝌哥儿身上。”
说到此,她露出可惜之色,道:
“不过,我还是更中意李家姑娘。”
李家也是书香门第,家里的女儿个顶个的不凡。
只看李纨就知道。
每日带小姑们针黹诵读,非寻常女子可比。
只是她也知李家和他家不同。
虽都是老亲,相互照应一下问题不大。
但李家的族长如今是礼部尚书,随时可能入阁。
而薛家只能仗着祖上的名头,维持个皇商的身份。
一个是欣欣向荣的家族,一个肉眼可见的开始走下坡路。
虽有冯一博这层关系,嫁个女儿还说得过去。
可是娶亲就多少差点意思。
顿了顿,宝钗还补充道:
“可惜我哥哥一样配不上人家。”
薛蟠差的也不是家世,而是人品和声名。
如果说薛蝌凭着自己,还有点机会。
那薛蟠就差得太多了。
提起他,哪怕是冯一博,也没法给这位大舅哥说情。
别说是他,毕竟连薛母都每每说不出口。
无他,高不成低不就。
薛家爷们的婚事,无法急于一时。
夫妻俩也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过了几日,花自芳得了传信儿,就来荣府接妹妹。
袭人一回家,就一反常态的让母亲想办法为自己赎身。
并表明已经找好了下家,会给足了安家费。
花母虽诧异于袭人的变化,却也没有多问。
而是欣然同意。
当即,她就领着袭人回了荣府,请见老太君。
才寒暄几句,花母就拉着袭人,跪到了贾母面前。
“好叫老太太知道,我们花家本也是殷实人家,后来赶上灾年没饭吃,才把芯珠卖到了贾府。”
花母开始表演,转而还奉承道:
“幸而辗转卖到贾府这样的人家,不仅吃穿都不逊一般家主子,又不朝打暮骂,我们花家阖家上下都很承恩泽呢。”
说到此,花母就开始抹泪,道:
“原本有些事不该说,可芯珠她爹没前,千叮万嘱要把她赎回来。”
贾母闻言顿时皱眉,不过也没出言打断。
“她哥哥这几年也算成器,家里也恢复了些元气儿,实不忍芯珠再顶着奴籍伺候人了。”
说到这,花母抹干眼泪,满脸真诚又恰到好处的带着怯意。
就像是怕贾母责怪一样,仰头道:
“当初芯珠卖给人牙十两银子,但我知道她在府中,这些年承蒙府中照顾,从不曾委屈半点。”
说到此,她又将带的包袱打开。
里面露出一堆碎银,还有十几串的铜钱。
花母往前一推,又一拉袭人就开始磕头,道:
“因此老婆子东拼西凑了五十两银子,以期能稍谢府上的恩!”
花家这几年,仗着袭人给的本钱,早就已经彻底翻身。
家当加起来,少说也值五百两。
这还没算赏给袭人衣履簪环,和她自己留的一些趁手钱儿。
虽不是什么富户,但也丰衣足食。
别的不说,花母早都使唤上丫鬟、婆子。
不比一些小户的太太稍差。
当然,这也是宝玉那边大手大脚的赏赐多。
真的比较起来,怕贾母屋里鸳鸯,也没有袭人这么富裕。
比较她从不和哪个夫人、小姐讨赏。
即使如此,花母却只拿出五十两来。
跑到荣府就是哭惨的。
就这,还是袭人先给的。
不然花母怕是要拿十两银子来求了。
花母连磕三个响头,眼泪就又下来了。
她一脸哀求的看着贾母,道:
“同时也望老太太能给恩典,放芯珠个自由身,我也好将她许配良家,全了她爹的遗愿,也尽一尽我这个当母亲的心啊。”
贾母自然看出,对方有演戏的成分。
可花母说的入情入理,若是此时不放,倒显得她不近人情。
没让花家母女等太久,贾母就露出慈善笑容,道:
“论理,她的身契在我们手中,就是贾家的人了。”
这话让花母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当时就要继续哀求。
没想到贾母预判到了她接下来的动作,提前摆了摆手,道:
“但我深感你做娘的不易,况我们这样的人家,对丫鬟连打骂都不曾打骂,又怎会让人花钱买了去?”
这次花母学乖了,并没急着插嘴。
果然,就听贾母轻叹一声,道:
“这银子你拿回去,让袭人也跟你走吧。”
花母闻言大喜,看向身边的袭人。
袭人这时连连磕头,同时也是第一次出声。
“谢谢老太太恩典,让我回母亲膝下承欢,袭人来世做牛做马报答老祖宗!”
贾母见她流泪,心中舒缓了不少,当即朝身边道:
“鸳鸯,你帮我把袭人的身契找出来,让她随他娘去吧!”
等宝玉得了信过来,袭人……
不,现在已经没有袭人了。
从此贾府再无一个叫袭人的丫头,只有花家的大姐儿,
花芯珠。
她已经得了自由身,随着花母和哥哥花自芳离开了荣府。
“袭人……也离开我了?”
宝玉听闻这个消息,一下痴在里。
虽袭人早有些疏远他了,但毕竟有过一段交流。
待他与别人自有不同。
可今日袭人连招呼都没打,毫无预兆就离他而去。
这自然让宝玉一时无法接受。
眼见任谁叫也不说话了,贾母上去抱着他道:
“我的乖乖哟,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况她是赎身出去,又不是死了,你愿见随时可以去找她啊!”
“啊!”
宝玉惊呼一声,转忧为喜,道:
“对对对!她只是回家了,我还能去找她!”
贾母等人见他笑了,这才放下心来,都道:
“能的能的!她虽不是府上的人了,却也受了咱们的恩,你想去随时都能去的。”
宝玉连连点头,口中自我安慰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
又过几日,鸳鸯就找贾母告假,道:
“老太太,我和袭人也是多年的姐妹,这一离了怪念着的,睡也睡不好,想去看看她,望老太太恩准。”
贾母不疑有他,闻言还想起宝玉,便道:
“你一个女子,自己去也不便,正好宝玉前儿还念叨,便让他带你去吧。”
鸳鸯一愣,随后硬着头皮回道:
“这……多谢老太太恩准,我这就去找宝二爷。”
宝玉不明就里,兴高采烈的带着鸳鸯到了袭人家。
很快就被花自芳恭敬的带了进去。
一进门,正见袭人收着院里晾的衣服。
“袭人!”
见到她的这一刻,宝玉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就好像袭人还没离开他,只是回家休息一阵。
袭人见他也来了,显然有些惊讶。
随后又有些安慰的道:
“宝二爷能来看看,我花芯珠也算没白伺候你几年。”
宝玉没听出她话中深意,还道:
“哪里话,你若愿意回去,我向老太太说去。”
他想让袭人回去,却又不好意思主动说出来。
只能故作是袭人自己想回。
“别!宝二爷不必如此,我已经另许了人家。”
袭人连忙阻拦,又对花自芳道:
“哥哥,你去找人吧。”
原来冯一博在都中的人,早在前几日就和袭人接头了。
就连茜雪那边,袭人也已经联络好了。
如今就等鸳鸯了。
她连常用衣服都已经浆洗干净,就是准备带去穿的。
“好。”
花自芳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他知道妹妹搭上的贵人,留了人在不远的客栈里。
妹妹还说那边已经给了安家费,只等她走的时候就留给自己。
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袭人说安家费有五百两。
能出得起这个钱,八成是和贾府一样的勋亲。
花自芳自然也不再多问,免得坏了妹妹的好事。
实则,冯一博只给每人一百两安家。
他又不是买妾,给一百两都已经不错。
好在袭人早将在贾府的赏赐带回,从中拿出四百两添了进去。
凑个五百两给母亲哥哥。
这边花自芳一出去,宝玉似才反应过来,惊道:
“你什么时候许了人家?”
没等袭人说话,鸳鸯上前道:
“宝二爷,你先回去吧,我要和芯珠说些体己话。”
宝玉没理她,依旧问道:
“你才一出府就许了人家,是不是你母亲哥哥又将你卖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边,也知道花家的大致情况。
这样的问题,显然也不是无的放失。
袭人温柔的笑了笑,刚要回应。
正这时,一个女孩从屋里出来,笑吟吟的道:
“哟,这不是宝二爷吗?难道你终究舍不得袭人,想来再续前缘不成?”
宝玉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没想起来。
可他再往门口看过去,顿时脱口道:
“茜雪?你怎么也在这?”
第二百五十章 成功出逃,元春生子!
茜雪因把宝玉的枫露茶,给他奶妈李嬷嬷吃了。
惹得宝玉发了性子,闹到贾母和王夫人跟前。
没想到,吃了的李嬷嬷只吃了些训斥。
反而给李嬷嬷拿酒的茜雪被撵走了。
这事不全是宝玉的错,但终究也是因他而起。
况且茜雪被撵的时候,宝玉也没出面讲情。
如今两人再见,茜雪虽荆钗布裙,依旧笑颜如花。
宝玉却难为情的不敢看她。
这时鸳鸯感觉时间紧迫,不由轻抚额头。
花自芳已经去叫人,用不了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左右也瞒不下去了,她干脆朝宝玉道:
“宝二爷,我们姐妹三个要离开都中了,你若还念一丝情分就立刻回府,不要声张。”
宝玉顿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道:
“什么?你们三个……鸳鸯你也要走?”
茜雪和袭人一个被撵,一个放良。
都还能算是算是自由身。
可鸳鸯不是。
宝玉一下就发现了这个关键问题。
鸳鸯见此,也不再隐瞒,冷笑着道:
“宝二爷,我也不瞒你,大老爷要强纳我为妾,我不愿意他就逼我老子娘,若我不走,就只能一死保全自己。”
茜雪出现,已经让宝玉惊诧不已。
得知三人要走,更是让他应接不暇。
现在又说贾赦要强纳鸳鸯,宝玉只觉自己好像不是荣府的人了。
因为这些事他竟都不知道。
意外层出不穷,让宝玉已经有些宕机。
懵懵的站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半晌,才回过味来,口中只不断重复着: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袭人这时也上前,还逼问道:
“宝玉,你想看鸳鸯死在府里,还是当做今日没看见,让我们一起走,这件事你说的算。”
她知道宝玉性子软,最听不得女儿家要死要活。
当然,前提是不让他扛事。
而袭人的目的,就是让他作不知道处理。
毕竟宝玉只要往贾母怀里一躲,也没人敢逼他。
茜雪笑了笑,也附和道:
“虽然我被撵出府了,但也一直念着宝二爷当日的好,今日若宝二爷又是两难,不如也和那次一样。”
她话里有话,宝玉却是听出来了。
显然是在说他之前没有挺身而出,这次也该置身事外。
袭人和茜雪都伺候过宝玉,自然将他拿得死死的。
果然,宝玉闻言顿时怂了,只唯唯诺诺的道:
“我……你……你们不走不行吗?”
这样的态度,几人都知他就是变相答应了。
袭人和茜雪相视一笑,显然都明白对方的感受。
这样幼稚的问题,也只有宝玉能问出来。
但凡他能给个解决的法子,几人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鸳鸯闻言大笑两声,道:
“哈哈!你说行就行,大不了一个死。”
这话说的轻巧,却饱含坚定。
她是真的豁出去了!
只要走不成,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别!”
宝玉一脸惊怕,连连摆手,道:
“我只当不知,就说你走失了可好?”
鸳鸯得了准信儿,也是松了口气。
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功亏一篑还是有些可惜。
当下,她也不再吓唬宝玉,柔声道:
“不必,你带着李贵,怎么也瞒不过府里的人去。”
袭人一听也觉得如此,便附和道:
“等回去你别先提,若有人问起,你就直说。”
说到此,袭人有些犹豫。
她肯定不能提冯一博的存在。
不然事发了,就成了她挑唆两家。
“说……”
见袭人有些犹豫,鸳鸯干脆道:
“就说袭人遇到了恩主,我见了也跟着一起走了。”
“行吧!”
袭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无奈点点头,又叮嘱道:
“其他都不用说。”
正这时,花自芳带了一个婆子进来。
那婆子一进门就上前施礼,道:
“见过各位姑娘,老婆子已经备好车马,咱们这就走吧!”
这婆子是冯一博府上的,从金陵一直跟到现在。
切对贾府绝对是个生面孔。
冯一博安排她过去,也是因为来不及安排女船了。
三人闻言,连忙收拾东西。
鸳鸯借着探望袭人的借口,带了些体己钱。
袭人带的东西最多,大包小裹的装了半车。
只茜雪孑然一身,只背着几身衣服就来了。
可见她被撵出去后的境况,并不很妙。
袭人将五百两给花自芳,道:
“照顾好娘,别乱花钱。”
随后不等哥哥回应,她就踏上木墩上了马车。
随着车帘一撂,再看不见三人的身影。
只留下一脸喜色的花自芳,和一脸惆怅的宝玉。
等人都走了老远,李贵才找了进来。
“宝二爷,怎地就你自己?”
宝玉理也不理,闷闷不乐的上车回府了。
等贾母发现鸳鸯不见,就找人去问。
最后终于问到宝玉头上。
宝玉不敢隐瞒,就按鸳鸯交代的说了一遍。
贾母听闻是贾赦要强纳,才逼走的鸳鸯。
顿时气的浑身乱颤,勃然怒道:
“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她气的不是鸳鸯走了,而是气儿孙们不争气。
正是因此,她见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
“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
她伸手指点着王夫人,手指不住颤抖的道:
“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是吧?”
王夫人忙站起来,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
她知道自己是被牵连了,却也不好在贾母气头上还嘴。
此时屋里人都噤若寒蝉,一个个不敢出声。
迎春懦弱自不必提,惜春还小也不会说。
李纨、宝玉都怕引火烧身,也一概不敢申辩。
只探春是有心的,觉得这是个机会。
如今李纨主事,她从旁协助。
都是王夫人一手安排。
不论是感恩,还是为了更好的将来。
她都需讨王夫人的欢心。
想到这里,探春就咬牙上前,道:
“老祖宗息怒,这事又与太太什么相干?”
她往地上一跪,口中道:
“老祖宗想一想,大老爷要收屋里的人,太太如何知道?”
顿了顿,又补充道:
“莫说不知道,就算真知道,大伯子和小婶子,也只推不知。”
这话本不必说,但探春还是选择说透。
大伯子和小婶子之间,要避嫌。
这是人伦常情,可避瓜田李下。
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二房的人。
王夫人不动声色,但在心中也记了探春的好。
探春这话入情入理,贾母自然不能再骂。
她目光微凝,看着跪着的探春。
心中反而对她满意几分。
半晌,贾母才叹了口气,道:
“去把大太太请来!”
外边的鹦哥应了一声,忙过去喊人。
她一直在门口听着里边的动静。
听闻人已经走了,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这边贾母态度放缓,对躲在一旁的宝玉道:
“宝玉,我错怪了你娘,你怎么也不提我一嘴,就看着你娘受委屈?”
她本就是借机敲打一下王夫人。
再说,错怪就错怪了。
又能如何?
她的辈分在那,王夫人只能忍着。
这时她拿宝玉说话,自然也有其深意。
果然,贾母的话一出,王夫人不由多想了一些。
贾母素来喜欢宝玉,若是宝玉为她说话,贾母也不会怪罪。
可她是宝玉亲娘,最后却是探春这个庶女儿帮腔。
一时王夫人也忍不住心凉。
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贾母故意的。
宝玉的性子本就这样,定然只是没想到这些罢了!
宝玉不知这话的深意,见气氛缓和下来才敢说话。
他朝贾母笑道:
“我偏着娘说大爷大娘不成?通共一个不是,我娘在这里不认,却推谁去?我倒要认是我的不是,老太太又不信。”
宝玉也是急中生智,这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
话里话外,和谁亲谁近不问可知。
王夫人一听,心中也好受些。
贾母见此,还不肯罢休,又朝宝玉笑道:
“这也有理。你快给你娘跪下,你说太太别委屈了,老太太有年纪了,看着宝玉就罢了吧。”
宝玉听了后忙走过去,便跪下要学一遍。
王夫人自然不敢承他的礼,忙笑着拉他起来,道:
“快起来,快起来,断乎使不得。终不成你替老太太给我赔不是不成?”
宝玉听说,又一脸讪讪的忙站起来。
这边婆媳已经过了几招,主角却将将才到。
邢夫人一进屋,就见所有人都看着她。
心中正自疑惑,就听贾母怒道:
“你还知道来?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去了?”
邢夫人一听说媒,就知道是鸳鸯的事。
“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你们如今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你还怕他,劝两句都使不得,还由着你老爷性儿闹。”
她被训得满面通红,连忙回道:
“我劝过几次不依。老太太还有什么不知道呢,我也是不得已。”
贾母知道她性子愚拙,只会听话,便冷笑道:
“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
说着,忽地将话题转到王夫人身上,道:
“如今你也想想,你兄弟媳妇本来老实,又生得多病多痛,上上下下哪不是她操心?”
“可你有了清闲不干正事,给你爷们保媒拉纤?”
这踩一捧一的手法极为纯熟,可王夫人却像没听到一样。
“鸳鸯那孩子心细些,我凡百的脾气性格儿她还知道些,也并不指着我和这位太太要衣裳去,又和那位奶奶要银子去。”
“所以这几年一应事情,她说什么,家下大大小小,没有不信的。”
贾母才又说了两句鸳鸯,却话锋一转,又说起了王夫人。
“所以不单我得靠,连你小婶和她媳妇也都省心。
邢夫人心里极为不服,可也不敢顶嘴。
只使劲点头,能诺诺称是。
“我有了这么个人,便是媳妇和孙子媳妇有想不到的,我也不得缺了,也没气可生了。”
这话多少又是敲打王夫人和李纨,说她们总有想不到的。
“你老爷要什么人,缺钱使了,和我说!我这里有钱,叫他只管一万八千的买,偏偏打起了这小丫头的主意!”
贾母是什么人?
贾赦那点心思如何能瞒过她去?
只一听没找自己来求,就是有别的想法。
而鸳鸯能涉及到的,无非她那点私产。
因此绕了一圈,贾母终于说到了正题。
“这会子你们把她逼走了,是嫌我老婆子死的晚吗?”
邢夫人不解其中深意,王夫人却是被点醒了。
只是这次遇到了正主,贾母又是盛怒。
屋里可没人再敢帮着说话。
只王夫人心中一动,等贾母发泄完了,正喘粗气的时候才上前。
她轻抚贾母背嵴,口中劝道:
“老太太息怒,大太太也是一时湖涂,毕竟大老爷是正头主子,想要一个丫鬟罢了。”
说到此处,她朝身边王善保家的道:
“回头再找人牙多买几个送过去大太太屋里,大老爷也就不说了。”
她不能给贾赦送人,但给邢夫人身边安插几个却是无妨。
只是以邢夫人的性子,用不多久这些丫鬟可能就有收房的。
“如今鸳鸯不知老太太的心意,成了逃奴,想必也是走不远的,我这就让人追回来便是。”
王夫人想派人去追。
“哼!”
贾母冷哼一声,不满道:
“不用了,鸳鸯走了就让她走吧!”
她和鸳鸯终究主仆多年,如何不知鸳鸯的性子。
若是真追上了,没准还会害了她的命。
贾母余怒未了,冷着脸道:
“我这里还有琥珀几个,总不至于没人伺候。”
这就是她对鸳鸯最后的维护。
随后,贾赦也被叫去训了几句,却是不疼不痒。
只是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恨得咬牙切齿。
贾赦还让人追查了几个丫鬟的去向。
但除了从花自芳那问出一点,知道是个出手阔绰的恩主。
其他也一概不知。
若硬要说,花自芳说来的婆子是金陵口音。
这让贾赦悚然一惊。
好在,又过了十几日后,再没人记起此事。
就连贾赦也无暇他顾。
因为,宫中传来消息。
这个消息让贾府欢庆不已,阖府上下都沉浸在喜庆之中。
那就是。
元春降下龙嗣。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姐妹的魔幻之旅
鸳鸯一行人从津门下了马车,随后在那婆子的安排下又上了一艘巨舰。
这一路上,三人除了对未来的憧憬,更多的却是一颗颗忐忑难安的心。
就算再有主意,三人也终究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
似乎看出她们的紧张,刚一安顿下来,那婆子便笑着道:
“对不住各位姑娘,因为时间太紧了些,没有准备专门的女船,只能委屈几位一段。”
因为事出突然,一切都是临时安排。
尤其是怕,鸳鸯老子娘的消息先到。
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若有了名份,贾赦怕不会再给她出来的机会了。
因此冯一博就安排她们尽快离开。
从流求派船来接肯定来不及,往返运货的船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过也请放心,船上都是信得过的,我又着意交代了几遍,这边的人也都清走了,就只咱们几个。”
三人听她想的周全,都勉强笑了笑。
等几人慢慢适应下来,又和婆子聊了起来。
“不知怎么称呼。”
听到鸳鸯的问题,那婆子笑了笑,和善道:
“老婆子夫家姓宋。”
袭人连忙顺杆爬,笑着道:
“原来是宋妈妈,我们几个初来乍到,还望宋妈妈以后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
宋妈妈不置可否。
鸳鸯见此,干脆直接问道:
“宋妈妈,咱们这趟可是去东海郡的?”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趁现在多了解一些未来的情况。
宋妈妈也没有隐瞒,点点头,道:
“嗯,是东海郡。”
这时茜雪也凑过来,笑问着:
“宋妈妈,你也是东海郡人士?我听您的口音像是金陵的。”
贾府的家生奴才都是金陵人,和两府一起搬过来的。
因此对金陵口音都不陌生。
“我老家金陵,现在夫家和几个儿子都在东海郡。”
宋妈妈的大儿子正是最初二百家丁中的一员。
后来随着冯一博东征西讨,早就成了军中骨干。
这还不算,她的二儿子如今也去了东海郡。
听说在那边读书出来,直接就能做官。
“宋妈妈……”
接下来三人轮番上来套近乎,又陆续问了很多问题。
尤其是涉及东海郡的一应事务。
宋妈妈有的回答了,有的则避而不谈。
“好了好了。”
最后,宋妈妈无奈摆了摆手,笑道:
“我只是个下人,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我这次的任务就是把几位送到地方。”
几人陆续又尝试过几次,均都未果。
只要一涉及东海郡的具体事,她就笑笑不说话。
或是被问的烦了,就是一句:
“大爷说你们不用害怕的,具体等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若非是嘴严,也轮不到她跟着到都中享福。
就是这次去了东海郡,还能不能回都中就不知道了。
宋妈妈其实有些惶恐,只比三人稍强。
不久后,船就到了北港。
三女被这里的繁华镇住了。
在她们的心中,东海郡只是海外不毛之地。
即使有港口也不过是小镇情形。
可如今还没下船,就见北港停靠的帆船层层叠叠,一眼看不到边际。
粗略算起来也有几百艘了吧?
码头山更是热火朝天,无数人井然有序的搬运着货物。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交织。
无论是绫罗绸缎的贵人,还是搬运货物的苦力。
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全都是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
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若是不说这里是东海郡,三人都要以为是大魏的哪个大城市。
正这时,一队黑色马车的车队过来。
所有人见了都纷纷避让。
车队有黑龙府的标致,任谁看了也要好奇的看上几眼。
随行的马车上先下来一个婆子,正是黑龙府的吴妈妈。
她一见宋妈妈就热情的打了招呼。
显然,两人在冯家庄就是旧识。
寒暄了几句,吴妈妈就笑着道:
“咱们稍后再叙叙旧,两位奶奶已经在等几位姑娘了。”
宋妈妈闻言点头,连忙招呼三人过来。
三人忐忑的过来见礼,又上了马车。
再下车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黑龙府。
看着高大门户,还有门口的貔貅。
三人只觉黑龙府的气派还超荣宁二府。
毕竟在她们认知里,郡王大于国公。
所以这边是郡王府,也肯定比国公府气派。
三人随着两个婆子从角门进府,兜兜转转绕了半晌才来到一处正堂。
一进屋,只见正中有一道帘幕,后面隐约有几个人影。
其中两人分坐左右,其余人都站着伺候。
来不及细看,三人都忙低下头等着召唤。
这时,宋妈妈上前见礼,道:
“问两位奶奶的安,老婆子已经将人带到。”
吴妈妈绕到帘后,先在可卿耳边说了几句。
可卿点点头,笑着道:
“宋妈妈一路辛苦,你先下去休息一阵,稍后让人传信,就可以去见你夫家和儿子。”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三人心中诧异,却不不敢抬头多看。
很快,吴妈妈带着宋妈妈退了下去。
帘中刚刚那个声音,又道:
“你们既然来了,也不必再拘束着了!”
三人正自觉得十分耳熟,这时又两个声音响起。
“咯咯!这下可有伴了!”
“鸳鸯来了,老太太要慌了手脚了。”
这两个声音却是更熟!
三人再忍不住好奇,纷纷抬起头来。
这时帘子已被平儿挑开。
“平儿?”
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挑帘的平儿,随后再往里看。
“二奶奶?蓉大奶奶?”
刚刚的声音,就觉得耳熟。
现在再看,终于确认了眼前几人的身份。
可是……
她们不是都死了吗?
“你们……我们……”
三人悚然对视,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好在平儿这时过来,一把拉住三人。
多少有了支点,三人才勉强站直。
“你们以后可别乱叫,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平儿见她们吓得够呛,就死了捉弄之心。
她先朝可卿看去,笑道:
“这位是东海郡黑龙府的大奶奶,黑龙婆,掌一应东海郡之政。”
又看向另一边,刚出月子的王熙凤,道:
“这位是二奶奶黑凤凰,掌东海郡杀伐,告诉你们,她手底下的人命堆积如山。”
“啊?”
茜雪被吓得惊呼一声。
鸳鸯和袭人对视一眼,也诺诺不敢出声。
“别听平儿吓唬你们,那位爷的信我们已经收到了。”
这时可卿起身,到三人面前,笑道:
“他既有意让我们扶植一些女官,你们就先在府上住下,回头先跟着我们做些杂事,熟悉之后再安排具体职务。”
三人今日遇到怪事太多,尤其三个死而复生的人出现在她们面前。
实在让她们一时无法接受。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都累了,有什么话回头再慢慢说吧。”
王熙凤刚出月子,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看出几人受到的冲击不小,就吩咐道:
“平儿,你先去安顿她们。”
几人不知道怎么从正堂出来的,直到被平儿带到厢房。
鸳鸯先大着胆子,上前问道:
“平儿,你真的没死?”
平儿听了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你们才反应过来吗?不仅我没死,那两位奶奶也没死,这里是黑龙府,可不是地府呢!”
袭人这时也缓过来些,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道:
“你没死可太好了,真是差点吓死我了!”
茜雪虽然也反应好过来,却依旧不敢上前。
只在旁边小声问道:
“那你们又是怎么来这边的呢?”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奇遇。”
平儿轻叹一声,反问道:
“不过你们是怎么回事,在都中好好的,怎么就来了东海郡。”
袭人叹了口气,道:
“是大老爷想强纳鸳鸯,鹦哥就找到了冯大爷身上……”
刚说到这,鸳鸯忽然反应过来,惊道:
“等一下!难道你们也都是冯大爷送来的?”
她说的本来是冯一博将人送来,可平儿却以为她们已经猜到冯一博的身份。
当下,平儿笑着道:
“可不是!这位爷在海外创下好大一份家业,却甩手扔给了两位奶奶处置。”
“什么意思?”
袭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张大嘴巴道:
“你是说冯大爷就是东海郡王?”
平儿笑了笑,道:
“这事你们知道就好,可不要张扬。”
“啊?”
鸳鸯再次被惊到了。
“这……”
甚至比刚刚看到三个死而复活的人更让人惊讶。
平儿见她们神色,就知她们还不知道。
不过到了黑龙府,知道也无所谓了。
见三人惊讶的模样,她又笑问道:
“那你们是如何来的?”
鸳鸯已经说了,袭人想了想,也直接道:
“我也不想给宝玉做姨娘了,觉得他靠不住。”
茜雪更是直白,摊了摊手,道:
“我被撵出荣府之后,我老子娘想估个好价钱,正好鸳鸯问我,又给了一百两,我就来了。”
别人都是主动的,就她算是被买来的!
“说来,两位奶奶也都和鸳鸯差不多,是被贾府爷们逼走的。”
平儿闻言叹了口气,对几个从小长大的姐妹也没什么隐瞒。
“听闻大奶奶是因为珍大爷惦记,不得已诈死脱身。”
这事虽然离谱,却是三人今日听到最合理的一件事了。
毕竟宁府有多不堪,荣府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
“二奶奶……唉!说来也是把琏二爷逼急了,求到这位爷头上,让他把我们杀了干净。”
这个消息倒是让几人有些惊讶。
虽然比起死人复活也不算什么,但几人还是有些挺好一个人,却塌房的感觉。
没想到平日看着唯一像个常人的琏二爷,竟然是这样的?
鸳鸯这时叹了口气,道:
“这么一看,贾府这些男人就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吗?”
不怪她有此一问!
实在是黑龙府的女人,竟然都是被贾府男人逼来的!
袭人也点头,附和道:
“可不是,文字辈还有宁府大老爷,玉字辈却是一个成器的也没有。”
贾敬再荒唐,也是正经进士出身。
其余却一个不如一个。
茜雪倒是伤的最浅,甚至都没怪宝玉。
此时见姐妹们说起贾府都有些感慨,她就出声道:
“不管怎么说,在这边还能遇到熟人,我们也总算安心些,至少知道不是被卖了。”
这边三人很快接受事实。
另一边,她们刚一出去,王熙凤就冷哼一声,道:
“哼!这位爷就盯上贾府了,连丫鬟都要搬过来吗?”
她虽猜到冯一博想发展女官,又正好碰见鸳鸯的事。
但才出月子的她,情绪还不是很稳定。
尤其冯一博次次送女人,都是贾府出身。
难免让她有些多想。
可卿的心中也有些感慨,不过她还是笑着道:
“这几个都是老太太精心调教的,做事干脆利落,正是做女官的好苗子。”
此前冯一博提过女官的事,她还正愁人选。
毕竟识字的都不多,更何况识字的女子了。
这几个丫鬟虽然不同文墨,却也粗识几个字。
再加上在贾府都是知根知底的,用着也顺手些。
王熙凤闻言倒是也点了点头,道:
“可不是,当初我想从老太太那要点什么,可没少吃鸳鸯的排头。”
对于贾府这些大丫头的能力,她还是认可的。
无论是鸳鸯还是袭人,都是可塑之才。
茜雪和她们一拨,也是丝毫不差。
可卿听她感慨,笑道:
“这不正说明她的忠厚吗?”
她也常在贾母身边伺候,自然知道鸳鸯的厉害。
王熙凤闻言摇了摇头,道:
“贾府也是合该败家,连丫鬟都开始往出跑了。”
她才出月子,正是容易悲春伤秋的时候。
可卿见此,笑着岔开话题,道:
“不提他们了,这三个都先交给我可好?毕竟你那边暂时还用不到女官。”
冯一博的信上也有交代,女官主要可以负责政务。
军中还是以男子为主。
王熙凤自然也看到了信,闻言点点头,又道:
“平儿也交给你带着吧,将来调教好了,正好帮我管吕宋。”
冯一博明言吕宋将来交给王熙凤打理,两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可卿心中羡慕极了王熙凤生儿子,闻言却只能轻声应道:
“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南洋传喜讯,北地起风波
炎炎夏日,蝉鸣如织。
在书房忙活的冯一博,被吵的实在有些烦闷了。
当即便命人把院里的蝉都捉一捉、赶一赶。
想了想,他又信步往尤二姐这边来了。
如今,王熙凤生了,元春也生了。
很快就要轮到尤二姐了。
冯一博和宝钗两个,最近常往这边过来。
生怕这边短了些什么,以尤二姐儿的性子又不好意思说。
这个孩子,是冯家明面上的第一个孩子。
说是汇聚了全家的目光也不为过。
就连李孟氏也早就不让她去请安,只偶尔去那边说说话儿。
冯一博到了外屋,先止住丫鬟通报。
蹑手蹑脚的进了里屋,就见尤二姐正半眯着眼在炕边倚着。
酷暑难耐的时候,内宅女卷在自己屋里都穿的又薄又透。
香汗淋漓的时候,还要不时冲个澡。
只是孕妇怕凉怕风,此时又是眯着。
就连屋里的窗户都不敢全开。
因此尤二姐此时身上倒是只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里面大红抹胸都清晰可见。
如此诱人的打扮,冯一博却没有丝毫邪念。
看着尤二姐手还护着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他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尤二姐迷蒙之中,隐约感觉有人靠近。
她微微睁眼。
见是冯一博,就甜甜一笑,喊了一声:
“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嘴里说着,两手一撑就想要起身。
冯一博连忙伸手去扶,道:
“别乱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
尤二姐起了半身,就靠在墙边软枕,道:
“三姐儿才走,我就眯了一会儿。”
冯一博见她已经起来,就探过头贴在她的肚子上。
这时尤二姐的肚子里“砰”的一下,肚皮都微微鼓起一点。
正好撞在他伸过去的脸上。
“哈哈!真是个小淘气。”
冯一博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道:
“没事,眯着吧,我是看书看的烦了,来看你们娘俩一眼,心也就静下来了。”
尤二姐闻言,不由露出安心的笑容。
冯一博又轻吻她的额头一下,笑道:
“你先眯着吧,晚点凉快些我再过来。”
“嗯。”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总之他最近时常有些烦躁。
但只要和未出生孩子互动一下,他的心情就会大好。
等再回到书房时,也没有了恼人的蝉鸣。
冯一博终于静下心来,将纸铺开。
准备继续编纂教材。
正这时,有人来报:
“大爷,陈管事回来了。”
狗子在都中的身份,就是冯府负责海外生意的管事。
冯府有海外生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知道生意多大而已。
冯一博整理了一下手头的书稿,才吩咐道:
“让他过来吧。”
没过一会儿,狗子满头大汗进来。
一进门就满脸喜色的拱手,道:
“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冯一博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不年不节的狗子怎么老恭喜自己?
王熙凤生完了,尤二姐还没生。
难道说的元春?
可这事自己也没和他说过啊?
好在不等冯一博问起,狗子就直接说出了答桉:
“尹里安岛那边发现了金矿!”
冯一博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又反应过来,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说金矿?”
他依稀记得,前世去巴厘岛旅游。
在那里和一个老大哥吹水,听他提过一嘴印尼的巴布亚有铜矿。
因此占领了吕宋之后,冯一博才安排人去那边查探一下。
说实话,起先他并没报太大希望。
毕竟这个时代的技术落后,若是矿脉深一些,估计就很难勘测。
没想到,这件事意外的顺利。
几乎没费什么波折就找到了铜矿所在。
冯一博回过头来再想想这件事,又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一个非专业人士都听说过的,还是一座国外的铜矿。
足以说明这座铜矿的知名程度了。
可没想到是,现在不仅找到了铜矿。
还发现了金矿?
“没错!爷,这下可大发了!”
狗子一脸的兴奋点头,又道:
“我们占领全岛之后,就开始着手开采铜矿,但上次您说让人估算一下体量,那边就安排人仔细勘测了一下。”
说起找到金矿的过程,狗子更是忍不住笑出来。
“嘿嘿,没想到,这铜矿的体量远超我们想象,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就是这次勘测,竟然在铜矿附近又发现了金矿!”
从进屋到现在,狗子的嘴都没有合拢过。
说到此处,狗子更是勉强压低声音,兴奋之意却压抑不住。
“而且体量也绝对不小,能勘到的至少也有千担了!”
一千担就是十万斤。
当然,狗子说的,是按矿石估算。
但就算他说是一千担黄金,都太低估了这条矿脉。
实际上,尹里安岛的格拉斯伯格矿,不仅是世界前几的铜矿。
更是世界排名靠前的金矿!
这里黄金储量惊人,而矿石的品质极好。
更重要的,这些矿石有很大一部分处于表层。
也就是露天矿!
这意味着,即使技术有限也能开采!
其实在东海郡的人抵达之前,这座矿坑就已经有人开采过了。
只是当地的土着,还处于蒙昧的原始形态。
对其开发程度极为有限。
但正是因此,东海郡才能快速定位,找到这座矿脉。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东海郡占领尹里安岛之后,在大规模开采的同时,还会继续让人进行勘测。
而原本是想勘测一下铜矿的体量,没想到意外发现,在铜矿旁还伴生金矿脉!
这一定就是鸿运当头!
“这事做得很好,你继续让人一边开采一边勘测,我想知道大概的储量,之后再做计较。”
无论是金还是铜,本质上可都是钱。
大魏的官方货币是铜钱和银两,但没人会否认金子的价值。
铜矿和金矿的出现,让本就不缺钱的冯一博,心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不过,还需要再等等。
最好是大致估算出铜矿和金矿的储量。
“另外,这件事要有专人负责,你挑选一个咱们庄子出身的过去,让他父母兄弟来都中府里伺候。”
冯一博先是针对人事做了一点安排,同时还道:
“还有,吕宋那边的驻军还要加强,船队也要翻倍,新增的人手全都投入到尹里安岛,避免海西人插手。”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才道:
“若对方稍有动作,就视为挑衅,可以全力还击!”
狗子自然知道轻重,闻言连忙点头:
“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东海郡这边一切顺利,甚至超出冯一博的预料。
而大魏朝堂的风云变幻,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最近除了元春诞下龙嗣,还有一件事也引起不小风波。
那就是远在北地的王子腾被多次弹劾。
有的说他贵极而骄,奢侈无度。
总揽商民之利。
还有的说他杀降冒功,遮掩败绩。
无所不用其极。
不管是哪种,这样的弹劾都一直没断过。
只是都被景顺帝压了下来。
可在元春诞下龙子之后,这些弹劾却被拿到面上讨论。
其中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元春才降下龙嗣,皇帝就要处理她舅舅?
这样的动作,让满朝文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景顺帝从头到尾未置可否,但已经让王子腾一系的人惶惶难安了。
师徒俩在朝会之后,就在书房里探讨起此事来。
“一博,此事你怎么看?”
李守中眉头紧锁,对这事实在是想不通。
冯一博听问,摇了摇头,道:
“恩师,这事太过蹊跷,我也不好说。”
李守中沉吟道:
“我觉得,可能是今上想要敲打敲打。”
“敲打?”
冯一博一愣。
“嗯。”
李守中点点头,道:
“一则,是敲打王子腾。”
冯一博微微皱眉,但没有出声。
“自从大胜之后,九边冗费越发多了。”
李守中叹了口气,又道:
“二则,可能也是顺带敲打一下开国勋贵。”
元春出身贾府,和开国勋贵关系极尽。
现在诞下皇子定然助长开国勋贵的气焰。
借王子腾这个舅舅震慑一下其他家,免得他们得意忘形。
这就是李守中的看法,也算全面。
可对于此事,冯一博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但让他说,又一时说不出更多的原因。
他只能沉吟了一下,问道:
“恩师,若今上想要敲打,我总觉不该选王……王大人。”
王子腾是宝钗的亲舅舅,如今也是他舅舅。
冯一博自然不好再直呼其名,哪怕是背后也不行。
这话一出,李守中又陷入沉思。
他一直在给景顺帝的做法想原因,却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王子腾的身份。
他是九省都检点,九边名义上最高指挥!
敲打他一下,边地都要震三震。
若是敲打,应该敲山震虎。
可敲打王子腾,就成了敲虎。
这么说……
“莫非……圣上有意让他只做一任?”
为官一任,该有三年。
冯一博当年科举的时候,王子腾奉旨巡边。
如今算来,可不正好三年整了?
“可这样做,不会引起边地不稳吗?”
听到冯一博话,李守中微微一叹,道:
“王子腾确实大才,也确实无所不用其极,当今对他,怕也是又爱又恨,是留任还是换人都不足为奇。”
冯一博对此了解不多,有些好奇道:
“这是为何?”
李守中是六部尚书,到了这个位置,军机大事都要参谋。
听到冯一博的话,他便讲道:
“他去了九边之后,虽虚报不断,可捷报频传之下,也有半数是真。”
若没几分本事,王子腾在辽东也坐不稳。
在他之前,辽东已经死了好几位总兵官。
他奉旨巡查九边,很大程度上就是直奔辽东去的。
一到辽东,他就迅速稳住防线。
随后更是多次主动出击,取得了一些战果。
之后,他将这些战果翻倍,或是多次呈送,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至于有胜有败,被他掩盖为大胜和小捷,更是不在话下。
不仅如此,王子腾在边地还任人唯亲。
自他上任就捷报频传,更是有去年腊月的那次大捷。
如今在九边经营三年,早就已经扎下根了。
就连太医院的人都找门路去投奔,何况是其他人?
很多亲朋旧友都争相过去,想要谋个前程。
毕竟谁都知道王子腾善打胜仗。
别管是大胜还是小捷,反正都没断过就对了。
只要是亲朋旧友推荐的,他也一概找机会报个功劳上去。
而若不是他的人,就算立了功也要减半。
当然,这就是王子腾控制人心的手段。
要么成为他的人,要么就低人一等。
就这样,辽东慢慢变成铁板一块。
“说他总揽商民之利,倒也没错,他借马市开放,毫无顾忌的大肆敛财。”
很大程度上,王子腾被弹劾的原因就在于此。
马市触动了太多的人利益。
宣大、甘肃等马市,都有无数的手伸了过去。
大家都赚得盆满钵满。
唯独辽东这边,王子腾自己就占了八九成去。
任是谁也伸不进手。
“可这钱却也并非都贪了去,而是不少用在为辽东构建堡垒,欲以一堡经管一段长城。”
说道此处,李守中不由赞叹:
“此防线若是能成,则大魏再添八百里疆域。”
只从这一句就能听出,李守中对王子腾更多的是欣赏。
可冯一博听得有些沉默,不知该如何评价王子腾。
若说他是个贪官,应该不为过。
毕竟很大程他虚报军功,又垄断马市。
可若说他是能臣,似乎也没错。
因为他的职责是镇守辽东,
在这一点上他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极好。
这样一半一半的臣子,怪不得李守中说景顺帝对他又爱又恨了。
想到这,冯一博又问道:
“那今上到底是只敲打一下,还是真想借机换人呢?”
李守中摇了摇头,道:
“我亦是难知圣上真意。”
冯一博想了想,忽地一笑,道:
“恩师,其实想知道也不难,只看朝中还有没有人能镇住辽东。”
李守中闻言一愣,随即恍然道:
“好你个一博,到底是你聪明!”
顿了顿,他收敛了笑意,才凝眉道:
“你是说……仇栾?”
第二百五十三章 钦赐贾母过寿,联姻南安太妃?
接连几次朝会,景顺帝依旧没有表态。
看样子,这件事一时半会怕是没有结果。
但,不表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这样的放任导致的后果,就是弹劾王子腾的奏折越来越多。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子腾大厦将倾之势越发明显。
如果不出意外,九边换将已经不远了。
李守中和冯一博师徒俩,对此心照不宣。
毕竟两人早已猜到大致方向,便每日老神在在坐看事态发展。
若是小麻烦,冯一博自然不介意帮一把。
毕竟王子腾是宝钗的亲舅舅,和他也是实在亲戚。
但现在大势已至,别说是冯一博了。
就算是李守中加上四王八公,也都无力扶持。
好在冯一博从未借过王子腾的势,自然也不怕被他牵连。
只贾雨村、梅翰林、杨侍郎、李员外郎等,依靠王子腾启复的官员。
此时才会惶惶不可终日。
这些日子,他们全都聚到了荣府那边。
以期在“准国丈”贾政身边找些安全感。
说起贾政,还是在小皇子满月的时候回来的。
元春降下龙嗣,景顺帝就下旨让贾政交班回京了。
算是给元春个面子,提前结束了对他的流放。
贾政接到回京的旨意,还有些郁闷。
他在崖州干得正起劲。
如今调回都中坐班,哪有在外教导学子来的痛快?
不过听闻元春诞下皇嗣,他便兴冲冲的回来了。
倒不是为了回来受这些人吹捧,而是觉得贾家终于又为皇家立下些功劳。
皇帝无后,可不仅仅是皇帝一个人的事。
大魏朝堂的有识之士谁不着急?
可现在,唯有贾家能为圣上解忧!
更何况,未来皇帝很可能是他亲外孙。
这一件事就够让贾政吹一辈子的了!
他又如何还能坐得住?
接到旨意,当即交班辗转回了都中。
得知他回来的消息,贾珍、贾琏、贾宝玉几个,头一天便迎出一站。
在津门接到了有点脱形的贾政。
没办法,在崖州风吹日晒不说,来回坐船差点要了他的命。
短短一年,折腾三四个来回。
向来养尊处优,年纪又不轻的贾政,如何受得了?
就连宝玉这个亲儿子,见到老父亲都差点没认出来。
远远只见一个又黑又瘦小老头。
若非穿着官服,还以为是海上的渔民打渔回来。
因身上还有差事没交,贾政也不敢先到家中。
只让几人先请了贾母的安,便命他们都回家伺候。
等到次日请见面圣,诸事回报完毕。
贾政才安心回家。
这次面圣倒是极为顺利。
景顺帝吸取之前的教训,一点弯子没绕。
先是直接赐假三月,让他在家好好歇息。
等养好了身子,再计较以后的差事。
又问了问贾母的情况。
听闻老太太临近八十大寿,当即下了特旨,恩准贾母破例举办八旬大庆。
也算是为元春尽一份孝心。
等贾政回去将此事一说,贾府上下自都与有荣焉。
贾政在外两年,吃了无数的苦。
一回到府中立刻原形毕露。
当然,也是为了养养身体。
总之,府上一应大小事务一概付之度外。
每日只是看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
或在内宅和贾母、王夫人、宝玉等,共叙天伦之乐。
只贾政在家将养不提。
其余贾家人等,便开始为贾母八十大庆做起了准备。
因元春生子,很多远在外地的亲友也都闻讯来都中朝贺。
因此贾母生日宴,估计亲友会超出之前预计。
恐怕延宴排设不开,贾赦就将两府一起商议。
最后定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
拟定在宁荣两处,齐开男女延宴。
其中宁国府中单请官客。
也就是各家爷们。
荣国府中单请堂客。
也就各家女人。
同时大观园中还收拾出缀锦阁,并嘉荫堂等几处大地方来。
做贵人退居之用。
又几番商议,定下章程:
七月二十八日,请皇亲、驸马、王公、诸王、郡主、王妃、公主、国君、太君、夫人等。
二十九日,便是阁府督镇及诰命等。
三十日,便是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
八月初一,是贾赦的家宴。
初二,是贾政这边。
初三,是贾珍、贾琏父子凑局。
初四正日子,是贾府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家宴。
初五,是赖大林之孝等家下管事人等,共凑一日。
贾母过寿的消息传出后,自七月上旬,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
礼部这边也奉旨,送上景顺帝钦赐之物:
金玉如意一对,彩缎四端,金玉杯各四件,帑银千两。
元春还命太监送出金寿星一尊,福寿香一盒。
另有沉香拐一对,加楠珠两串,金锭银锭,彩缎玉杯等等。
眼见宫里都有了动作,任谁都知追涨杀跌的道理。
一时有亲无亲,凡是有点身份的到了都中,都要来贾府踩上一脚。
自亲王、驸马以及大小文武官员家,凡所来往者,莫不有礼,不能胜记。
一些官员碍于身份,无法为皇帝庆贺。
听闻这边的事,便腆着脸来送礼。
有钦命在身,贾府来者不拒,都一概收下了。
荣府堂屋内专门设下大桌桉,铺了红毡。
凡有精细之物都摆上,请贾母过目。
开始的一两天,贾母还高兴过来瞧个新鲜。
后来瞧都瞧烦了,便也不再过目,只道:
“叫人先收了,改日闷了再瞧。”
等到了二十八日这一天,两府中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
笙萧鼓乐之音通衢越巷,满城皆知。
宁府中,四王八公全部到齐。
另有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位世交公侯荫袭。
荣府中,南安太妃、北静王妃并世交公侯诰命陆续到了。
贾母亲领邢夫人、尤氏等,皆是按品大妆迎接。
大家厮见之后,便请至大观园内嘉荫堂。
茶毕更衣,又出至荣庆堂上拜寿入席。
谦逊半日,众人方才入座。
上面两席是南安太妃和北静王妃。
下面依序,便是众公侯命妇。
宝钗和李孟氏带着薛母和李婶娘也在其中,只是不甚显眼。
左边下手一席,陪客是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
右边下手方,才是贾母的主位。
邢夫人、王夫人,带领尤氏、李纨,并族中几个媳妇两熘雁翅,站在贾母身后侍立。
林之孝和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都在竹帘外面伺候上菜上酒。
周瑞家的带领几个丫鬟,在围屏后伺候呼唤。
凡跟来伺候的人,早又有人款待,安排到别处去了。
这时,一个捧了戏单至阶下,先递给回事的媳妇。
这媳妇接了,才递给林之孝家的。
林之孝家的也没资格上前,用小茶盘托上,挨身入帘来,递给尤氏的侍妾佩凤。
佩凤接了,悄然奉与尤氏。
尤氏亲自托着,才走至上席。
南安太妃谦让了一回,才点了一出吉庆戏文。
然后又让北静王妃,也点了一出。
众人又让一回,才命随便拣好的唱了。
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
跟来各家的放了赏,大家便各自更衣入园。
这时南安太妃问起宝玉这位“国舅”,贾母笑道:
“今日几处庙里念‘保安延寿经’,他跪经去了。”
这是怕宝玉冲撞了贵人,特意安排的。
实则宝玉已经回来。
南安太妃笑了笑,没再追问。
又问起众小姐们。
贾母心领神会,知道这才是正戏,当即铺垫道:
“她们姐妹们病的病,弱的弱,见人腼腆,所以叫她们给我看屋子去了。那边有小戏子,传了一班,正在那边厅上,陪着几家表姐妹们也看戏呢。”
南安太妃笑了笑,便道:
“既这样,叫人请来见见。”
贾母点了点头,回头朝李纨道:
“去把湘云、宝琴、黛玉带来。”
这几个前几日就已经被接来府中,陪伴贾母身边。
因此都在府中住着。
李纨刚一回身,贾母才又补充道:
“再只叫你三妹妹陪着来下吧。”
李纨不知其中深意,答应了一声便连忙去叫。
到了贾母这边,只见小姐妹们正吃果子看戏。
宝玉也在此厮混这玩闹。
李纨笑着说了,被点的四人连忙随着来至园中。
见了众人,四人联袂而上,请安问好。
别管见过的没见过的,都齐声夸赞不绝。
其中要湘云认识的最多,就连南安太妃见她都笑道:
“你在这里,听见我来了还不出来,还等人请去?我明儿和你叔叔算帐。”
史家兄弟分别镇守云贵,和交趾互为犄角。
因此两家常来常往,湘云跟着婶娘见过南安太妃多次,早就熟得不能再熟。
只是这里还有别人,湘云只憨憨笑过。
南安太妃便又一手拉着探春,一手拉着黛玉,问:
“十几岁了?”
两人答了后,她又连声夸赞。
听到黛玉的身份,南安太妃还笑着道:
“你那夫君可是个人物!对了,冯家夫人可也来了?”
黛玉羞红着脸,目光朝宝钗望过去。
南安太妃并未拿大叫宝钗过来,只朝她微笑点了点头。
宝钗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此还是连忙起身一礼。
最后只剩宝琴,南安太妃也仔细打量一番,又极夸一回。
最后看着贾母,又笑道:
“都是好的!不知叫我夸哪一个的是了!”
贾母微笑以对,知道这是对探春满意了。
这边也早有人将备用礼物打点出几份来。
金玉戒指各四个,腕香珠四串。
南安太妃便笑道:
“你姐妹们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罢。”
四人忙拜谢过。
随后,北静王妃也有四样礼物送上。
馀者不必细说。
这边吃了茶,又在园中略逛了一逛。
贾母又让众人再次入席。
南安太妃便告辞,道:
“身上不快,不便久留。今日若不来,又实在使不得。因此,恕我竟先要告别了。”
贾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当下也不便强留。
大家又让了一回,就一直送至园门。
南安太妃告辞,坐轿而去。
接着北静王妃坐了一坐,也告辞了。
其余人等,有走完全程的,也有不入席告辞的。
宝钗和李孟氏几人都是老亲,但此时也不便再多打搅。
于是也在半途就离开了。
贾母劳乏了一整日,次日便不见客了。
一应款待,都交给邢夫人这位大房正妇。
有那些世家子弟来拜寿的,也只到厅上行礼。
贾赦、贾政、贾珍等轮番代为还礼,再送至宁府坐席。
冯一博第一日就到了,还送上豪礼。
其中一座一尺高的顶级紫檀木佛像,倒是颇得贾母青睐。
毕竟都知道他有木料生意,送的东西倒也附和身份。
若是送座大金佛,反而让人生疑。
且说这边一应席面全都结束,已经是到了八月初六。
贾府上下都被搞得疲惫不堪,最后一日更是鸡飞狗跳。
两府之中甚至因此起了些嫌隙。
正这时机,贾母接到南安太妃传来的密信。
本以为只是应前约的,可打开看了之后。
却发现与之前的所言大相径庭!
原来,南安太妃之前就说要来都中,还给贾母传过密信。
当时还没有钦赐贾母过生日的事。
南安太妃当时表示,要来都中亲自给孙子相看媳妇。
因此提前和贾母知会一声。
南安王府嫡孙,按理说自然要配嫡女。
不过南安太妃却指名荣府,直接将惜春排除在外。
而荣府嫡女却只元春一个。
其余拿得出手的,自然只剩探春这个贵妃亲妹子。
本来这是好事,也是看缘分的事!
相中不相中都无所谓,毕竟谁也没说开。
可现在南安太妃再次传来密信,却干起了保媒拉纤的活计。
信上说想促成四王八公和东海郡联姻,让探春去东海郡做侧妃。
还把东海郡夸的花儿一样,尤其是说东海郡女人掌事。
若是嫁过去,贾府也受用不尽。
还说这是多年老姐妹,才会将这样的好事给到贾家。
若是愿意,南安太妃就亲往东海郡一趟,过去提亲。
贾母一看,敢情东海郡王还不知道?
那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虽然想不清楚南安太妃的真实目的。
可不管怎么说,似乎也是件好事。
事涉探春,贾母便将贾政和王夫人这对父母叫来密谈。
“什么?让探春联姻东海郡?”
第二百五十四章 没人比我更懂东海郡王
贾政一听有些震惊,随后又有些恼怒。
之前说嫁到南安王府,他还有些自鸣得意。
觉得庶女亦能嫁入王府。
虽然不是王妃,却也是王府嫡孙媳妇。
最主要的,两家是多年的老亲,彼此知根知底。
他作为老父亲,自然没有二话。
可现在又说什么?
南安王府换成东海郡王府了?
虽然一样是王府,可那东海郡远在海外不毛之地。
人生地不熟的不说,嫁过去还是给人当小妾。
关键还得要上赶着?
听南安太妃的意思,他们贾府还得承情?
“我们和东海郡没有丝毫交情,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就嫁过去了。”
贾政微微摇头,又道:
“况且探丫头还小,她的婚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样明显的抗拒让贾母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
嫁与不嫁,对贾家影响不大。
联姻对于贾家这样的人家来说,是维系关系的一种方式。
不过却只是锦上添花。
联姻有效的前提,却是本来就有一定交情。
然而东海郡和贾府素日并无来往。
就算嫁过去一个女儿,也未必就能起到什么作用。
何况只是一个侧妃。
“听闻东海郡虽是不毛之地,东海郡王却富有四海,况且又是世袭罔替的郡王,论理比南安王府还要强些。”
王夫人显然有不同看法,又道:
“若是探丫头嫁过去真能掌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在她看来,探春只是一个庶女。
若是以她的婚姻,同一位郡王搭上关系。
绝对是惠而不费的事。
就算暂时看不出什么好处,也绝对没什么坏处。
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层关系就能用上。
“什么好事?嫁去海外是什么好事?你坐过几回船?”
贾政这两年坐船折腾的够呛,对此充满了怨念。
“再说,如今探丫头什么人家嫁不得,非嫁到异国他乡去?”
他虽没说,但其中意思很明显。
探春将来就是皇子的姨妈,甚至还可能是太子,皇帝的姨妈。
有这层身份,在都中不是随便挑?
王夫人闻言看向贾政,冷笑道:
“探丫头终究也是庶出,真能做郡王侧妃,也是占了大姑娘的光,不算辱没了她。”
顿了顿,她才又继续道:
“若是贾府有了海外的生意,薛家的钱也能还的快些。”
这话一出,贾政顿时没了言语。
贾府公中早就见底,现在还是靠王夫人从薛家借来的银子,勉强维持体面。
“钱不钱的先不说,大不了我的棺材本贴补些,先还给他们薛家!”
贾母见不得小儿子吃瘪,有些不满的敲了王夫人一句,又道:
“按说你们做父母的,女儿订给谁我也不管,但东海郡到底什么样都不知道,若说直接定下也确实有些仓促。”
嘴上说着不管,实际还是帮着小儿子说话。
王夫人可以反驳贾政,却不会当面反驳贾母。
本来说到此处,这茬就算揭过去了。
可贾政听到母亲的话,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到此,他还语重心长的朝王夫人道:
“咱们已经占了大姑娘那样的好,我也不敢再图别的儿女都大富大贵,只希望给他们能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就好。”
王夫人皱了皱眉,忽地道:
“若只是不知根底,东海郡王和冯渊相交莫逆,不如问问他呢?”
贾政的话本来是想盖棺定论,结果却意外启发了王夫人。
这话母子俩对视一眼,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贾政想了想,若说问问也无不可。
冯一博也是实在亲戚,只要叮嘱他别乱说出去就好了。
随后贾政就打发人,以贾母的名义叫冯一博来说话。
冯一博接到传信,难免有些疑惑。
莫非是紫檀佛像的缘故,对方觉得太过珍贵,想要当面感谢?
也不至于啊?
虽然这一樽佛像是极品紫檀,珍贵异常。
可对贾府这样的人家来说,也不至于大惊小怪的吧?
等他到了荣府,被人带着穿堂过屋,直奔贾母屋里。
却见屋里只贾母、贾政、王夫人三个,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留。
冯一博顿时更加疑惑。
他连忙上前见礼,道:
“见过老太太,见过叔父、婶娘。”
虽然和宝钗成了亲,冯一博却没跟着改口。
依旧是从李守中这边论的称呼。
不是因为宝钗这边不亲,而是黛玉那边也亲。
若从宝钗这边论,自然和王夫人更亲。
该叫一声姨妈和姨父。
可从黛玉那边论,又是贾政这边更亲。
该叫一声舅舅和舅妈。
可若是各论各的,又要一个叫舅舅,一个叫姨妈。
直接把两人叫分家了。
这样的做法,不是实在亲戚所为。
那么既然从哪边论起,都会显得和另一面有些疏远。
冯一博干脆继续从李守中这边论,谁也别挑理。
“一博啊,前几日来祝寿的人实在太多,恐招待不周,今日母亲说起你,就叫你过来叙话了。”
贾政上来就先笑呵呵的寒暄了两句。
冯一博闻言,连忙道:
“叔父哪里话?不论从恩师那边论起,还是宝钗、黛玉,咱们都是实在亲戚,一博没帮着忙活已经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他官位比贾政高,但毕竟是晚辈。
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了。
其实,冯一博还真的提出要帮忙了。
只是贾琏回禀之后,被长辈们拒绝了。
贾母闻言,就笑着道:
“知道你如今事忙,贾家几房的爷们又都来帮忙了,这次就没敢耽搁你。”
这话不是讽刺,而是没拿冯一博当外人的意思。
说着,她还道:
“再说,上次宁府大老爷的事,还亏了你帮忙奔走。”
贾敬的事主要是尤氏操办,但也多亏冯一博跑前跑后。
不然连个爷们都没有,难免让人笑话贾府没人。
冯一博听到这话,更是连连摆手,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凡能用得着的,长辈们就直管让人叫我。”
贾母脸上笑出一朵花来,连道:
“好好,你是好孩子。”
寒暄半晌,贾政忍住不开始进入正题,道:
“对了,一博,听闻你和东海郡王相交莫逆,而且除了你之外,谁也没见过这位郡王。”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才小心翼翼的道:
“不知,这位郡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冯一博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忽然提起东海郡王。
莫非贾府有意染指海上生意?
他不知道这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信口道:
“东海郡王嘛……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
说到此,稍微卡了一下,才继续道:
“嗯,有益于大魏的人。”
三人闻言相互对视,都看出各自的惊讶。
贾政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信的道:
“一博对此人,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这几个形容,任一一个拿出来都是顶好的。
可全都叠在一起,难免让人觉得虚浮。
冯一博见他不信,张口就来:
“东海郡王一开始的目的,并非称王称霸,而是为保江南父老安定,组织人手专门对付倭寇。”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问道:
“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高尚不高尚?”
贾政闻言,只犹豫了一下,便道:
“这……自然是高尚的。”
保家卫国不高尚,还有什么高尚?
“有了实力之后,东海郡王却约束手下,从未骚扰过大魏海疆。”
冯一博笑了笑,又问道:
“不依仗武力获取利益,有没有道德?”
贾政点了点头,叹道:
“确实是吾辈楷模。”
不依仗武力肆意妄为,这说明他的底线。
这就是心中之道。
手中掌握绝对武力,却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这是正经德行。
掌握武力而不淫,不义之财而不取。
若这还不是道德,还有什么是道德?
“即使到了如今,他依旧不掺杂任何念头,一心为江南父老谋福祉,无数百姓蜂拥而投。”
冯一博再次笑问:
“这是不是很纯粹?”
贾政已经被说的没了脾气,成了只会点头的机器。
“一心为民,民心向之。”
民之所向,政之所行。
这不纯粹,还有什么是纯粹?
“他对治下之民全力扶持,让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甚至移民去的百姓,他都给发口粮,而且来者不拒,来的越多他越高兴!”
这话自夸的成分有点高,但冯一博依旧如故的笑问:
“以此为乐,是不是脱离了低级趣味?”
贾政已经被问麻了,闻言先点头,才道:
“前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文正,今有‘以百姓之乐为乐’的东海郡王!”
以百姓富足为乐,富足的百姓越多,他越乐。
这样的趣味,何止脱离了低级?
简直超越了高级!
冯一博也导了口气,才问出最后一句:
“最后,他带着一郡两府之地,说投大魏就投大魏,这是不是有益于大魏?”
还好就这五句,再多一句就编不下去了。
最后这句,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那里。
贾政一时都无从点评。
憋了半天,才道:
“这个……那他今年多大?”
贾母和王夫人闻言,对视了一下。
婆媳俩都明白,贾政这是被说动了啊。
“额?哪里多大?”
冯一博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夫人微微皱眉,提醒道:
“年龄。”
“噢噢噢!”
冯一博这才恍然,连忙回道:
“他和我差不多,二十左右。”
不知年龄,哪里都一样大!
其实也不怪冯一博有些发懵。
刚刚还聊人品呢,怎么就转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上了?
问完人品问年龄,这是要干啥?
一听才二十岁左右,三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没怎么说话的贾母,都不由赞叹了一句:
“原来东海郡王竟然这般年纪!”
别说是贾府这些不问世事的,就算是朝中很多重臣,一样不知道!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取得这样成就的东海郡王,至少是个四十虽往上的汉子。
现在听冯一博一说,才二十岁!
简直不敢想象!
贾政闻言,也跟着赞道:
“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
他还在品味着刚刚冯一博的话,只觉这位东海郡王实在了不起。
现在一听才二十岁,心中顿感受挫。
他二十岁的时候,还是诗酒放诞之人。
整日里作为,也只比宝玉强些。
还有限的紧。
说起宝玉,自己应该紧着些了。
不然将来不就是自己这样?
王夫人一听贾政夸赞,连忙见缝插针的道:
“既然一博都这么说,那东海郡王肯定错不了。”
对探春的婚事最为积极,并非是王夫人短视。
相反,几个人中,只有她能刨除个人感情去看这件事。
探春毕竟是贾母养大,多少有些不舍。
贾政则是考虑到赵姨娘,不想探春远嫁。
只有王夫人这位嫡母,才从理性层面出发。
联姻一位真正的郡王,即使只是侧妃。
也比去南安王府做个正牌嫡孙媳妇强。
当然,这个强不是探春嫁的好不好。
而是对贾府的好不好。
南安王府就算不联姻,一样是多年往来的老亲。
有没有这层关系都要彼此照应。
东海郡王却是大魏最神秘的存在,无数人求一面而不得见。
若贾府和他联姻,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至少也是多了一个天然盟友。
而贾府的盟友,就是元春的盟友。
这才是王夫人坚持联姻的原因。
“这……”
贾政闻言依旧有些犹豫。
佩服是佩服,嫁女是嫁女。
王夫人见此,眉头一挑,问道:
“怎么?一博的话你还不信吗?”
这话倒不是挑拨,而是再警告贾政见好就收。
差不多就得了!
贾政虽然迟钝,却唯独对王夫人的话有几分敏感。
闻言顿时有些为难。
当下,他便又看向冯一博,道:
“东海郡王真的这么好吗?”
他的意思是想问问,还有没有别的。
没想到冯一博闻言,自信一笑,道:
“没人比我更懂东海郡王!”
确实没人比他更懂,毕竟他就是东海郡王本王。
这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让贾政也讪讪的不好再问。
贾母闻言都点了点头,道:
“倒也是,若非你们互为知己,又如何能劝他献土归附?”
王夫人这时趁热打铁,轻轻推了贾政一下,道:
“老爷,探丫头的事就这么定了!”
???
冯一博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说东海郡王,又引到探丫头身上了。
“唉!”
贾政叹了口气,道:
“原本我还犹豫不定,但一博对他知根知底,那我就信一博的话了!”
冯一博想要阻止,可他咂咂嘴,却一时又不知道阻止的是什么。
这时贾政也不避讳,直接朝贾母点了点头,道:
“母亲,给南安太妃回信吧,看看咱们贾府和东海郡,有没有这个缘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终于有女儿了!
结合刚刚得到的所有信息,冯一博其实大致已经捋清了事情的脉络。
贾政几人,先是问了东海郡王的人品和年龄。
期间又多次提到探春,最后还说了“缘分”二字。
如果没猜错的话,贾府这是有意和东海郡王联姻吧?
按理说,一个是开国勋贵中的顶级门庭,荣国公府。
探春虽是二房庶女,可二房还有一位降下龙嗣的贤德妃。
所以,未来的身份上就可能多了一个隐藏身份。
未来皇帝的姨妈,“国姨”?
另一个,则是新晋勋贵中的最高爵位,东海郡王。
虽然已经有了两房女人,但“王爵”可纳侧妃。
以两家的条件,但凡换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东海郡王就是自己啊!
猜到大致情形的冯一博,自然有些咂舌。
自己夸了半天,夸出个媳妇来?
当然,这还限于猜测。
毕竟贾政虽然没遮掩,却也没明说。
可事情涉及内宅姑娘的亲事,冯一博又不方便多问。
一时间,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正当冯一博下定决心,还是想要问问的时候。
贾政又开口了,叮嘱他道:
“一博,今日的事不要对外说起,其中涉及一些贾家的私密,不便让外人知晓。”
冯一博舔舔嘴唇,有些无奈的道:
“叔父放心,我知道轻重,只是……”
没等他问出口,贾政又摆了摆手,道:
“这事儿还八字没一撇,等将来再和你解释。”
好吧!
这话一出,冯一博就彻底没法问了。
再问就成窥探贾府隐私了。
等他从贾府告辞出来,心中还有些疑惑。
虽然猜出了大致情况,可是……
这贾府到底哪来的自信?
竟然觉得能为探春和自己拉郎配?
对了!
冯一博又想起,刚刚他们还提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南安太妃。
贾政说的是,让史老太君给她回信。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位太妃身上了。
几天之后,就是狗子回来汇报的日子。
先处置了东海郡的事务之后,冯一博就含混的交代了一句:
“你回去后,让大奶奶关注一下南安太妃,若是有什么动向了,也随时向我汇报。”
他没法说的太明白,毕竟涉及隐私。
狗子自然没有二话,点头应下。
等狗子走后,冯一博就算把这事暂时抛在脑后,不再多想了。
主要也是没有精力管这些闲事了。
因为,尤二姐要生了。
该做的准备,冯一博其实都已经做好了。
不仅请了都中最好的稳婆,还在太医院请了太医坐镇。
其余的,就只能看尤二姐自己的造化了。
冯一博现在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坐在正堂祈祷了。
宝钗本想安慰他一下,却发现自己更加紧张。
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两人这时都临时抱佛脚,双手合十的念诵着“佛祖保佑,祖宗保佑”。
也不知道佛祖和祖宗,管不管得到他这个黑龙王。
好在,没让他们两个久等。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丫鬟来报:
“恭喜大爷,恭喜夫人,尤二姨娘她们母女平安!”
冯一博闻言,顿时长长的舒了口气,口中连道: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他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生产,犹如过鬼门关。
因此一直以来,冯一博也做了很多。
其中就包括,让尤二姐将体重限制在一定程度。
这是为了避免胎儿过大,造成难产。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剖腹产。
一般来说,胎儿太大就会难产。
大多产妇都是凶多吉少。
冯一博控制不了生孩子的风险,就只能控制孩子的体重!
大不了,等生下来再使劲补充营养。
那时候就算胖成球都行!
可即使做了再多准备,事到临头的时候,冯一博的心还是难免提了起来。
直到此刻,他的心才算放下。
宝钗也早就紧张的手心是汗,闻言也松口气。
同时再次双手合十,念诵道:
“佛祖保佑,祖宗保佑,冯家总算开枝散叶了。”
虽然是个女孩儿,让宝钗稍有失望。
可毕竟是冯家的第一个孩子。
不过,宝钗作为孩子的嫡母,还是暗松了一口气的。
冯一博这时已经缓过劲儿来,上前拉住妻子,道: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手挽手,来到尤二姐的房间。
只见尤二姐此时,一脸倦容的躺在那里。
身旁还放着熟睡的婴儿。
让人奇怪的是,不见尤二姐有生下孩子的幸福笑容。
反而脸上是带着一丝苦意。
一见两人进来,她还想起身,同时口中还道:
“大爷,夫人,对不起,是我不争气,只填了个姐儿。”
原来她竟因生了女儿,才一脸愁苦。
其实,从她和尤三姐儿的名字就能窥探一二。
连正式名字都没取个,可见对女儿的态度。
这样的态度,显然也传给了下一代。
“别动!”
冯一博一见,有些不满的抢过去。
先将尤二姐儿按住,才柔声道:
“辛苦你了二姐儿!你不要多想,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咱们冯家的功臣!”
说着,他又伏在尤二姐儿的耳边,低声道:
“你若喜欢儿子,咱们将来再生一个就是,不过我是喜欢女儿的。”
尤二姐儿闻言,却是更加羞愧。
她以为冯一博只是在安慰自己,顿时面带郑重的承诺道:
“嗯,我一定给大爷再生个儿子!”
冯一博见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个时代的观念,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扭转的。
想起前几日,他和宝钗刚认下巧姐儿这个干女儿,便顺势说道:
“我说喜欢女儿是真的,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还认了琏二哥家的巧姐儿做了我干女儿,就是眼馋他家巧姐儿的乖巧。”
尤二姐儿心中感动,却依旧觉得是在安慰她!
也只勉强挤出个笑容。
冯一博明白,这时候说什么她可能也不信。
只能以后再慢慢让她明白了。
关心完尤二姐儿,冯一博才一脸慈爱的看向正熟睡的女儿。
只见她的小脸又黑、又皱,丝毫看不出一点尤二姐的标志模样。
更看不出自己英俊的影子。
一双眼睛狭长,却紧闭着。
小嘴儿微微蠕动着,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虽然看起来有点点丑,不过听说孩子都是慢慢长开的。
冯一博情不自禁的想伸手触碰,却又忽地缩了回来。
生怕伤害到小小的她。
最后只能宠溺的看着,低声呢喃道:
“这下好了,终于有亲女儿了。”
刚刚的劝解,尤二姐儿丝毫不信。
可眼前的宠溺,却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她才虚弱笑了笑,道:
“爷喜欢大姐儿就好。”
冯一博一听就不乐意了。
“叫什么大姐儿?你叫二姐儿,咱们女儿若叫大姐儿成什么了?”
大姐儿其实就是大姑娘的意思。
很多人家都不给姑娘起名,只按顺序几姐儿的叫着。
二姐儿、三姐儿就是如此。
冯一博的女儿,自然不能这么随意。
他微微沉吟,便道:
“冯家这一代,无论男孩女孩,都要从个火字,咱们大姑娘就叫冯熳,希望她能一直天真烂熳,又绚丽多彩。”
熳,指火蔓延,也是绚丽多彩的意思。
同时也有“烂漫”的意思。
为她起这个名字,寄托的正是冯一博对女儿的美好想象。
起完这个名字,冯一博心中还微微感慨。
长子冯炽,长女冯熳。
咱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熳儿,这个名字可真好。”
尤二姐儿声音带着一丝羡慕,却也越来越小。
冯一博这时再朝她看去,发现她竟睡了过去。
显然,生孩子的时间不是很长,却也把她累坏了。
“嘘~”
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屋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冯一博蹑手蹑脚的,和宝钗一起退了出去。
只留下丫鬟婆子们在屋照看。
等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院,才慢慢恢复正常的走路姿态。
看着紧张兮兮的冯一博,宝钗不由失笑道:
“爷是经历过大事的,倒是难得看到爷有进退失据的一天呢。”
冯一博一愣,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有些失态了。
其实也不算失态,应该叫真情流露。
只是这样的流露,以他一家之主的身份来说,又算得上是失态。
估计下人们都在惊讶于,平日成熟稳重的男主人,竟然会有这样一面。
虽然意识到了,但冯一博对此倒也满不在乎,
他一句话就让宝钗红了脸,同时又有些失落起来。
“若是夫人生孩子,我恐怕更要紧张呢。”
见宝钗低头不语,冯一博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看来今天得了女儿,真有些得意忘形了。
宝钗一直对没能怀上孩子耿耿于怀,自己却往她伤口上撒盐。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过于在乎了。”
冯一博连忙补救,又道:
“你们女人为了生孩子,付出的太多了,稍有不甚,甚至会丢了性命。”
他伸手牵起宝钗,一脸深情的道:
“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不该让你们生孩子了,因为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
冯一博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因此对孩子的执念也没这个时代那么深刻。
即使冯家一根独苗,他也依旧更喜欢女儿多些。
可惜,任他怎么说,也没人真的会信。
都只当他是在安慰众人罢了。
“咯咯咯!”
宝钗被他的真心话逗笑,忍不住还道:
“爷这话可别在外面这么说,不然都要笑话咱们冯家的女人矫情的。”
显然,宝钗也没当真。
即使她再聪明,也不能突破这个时代的限制。
更何况,冯家情况特殊。
她这个二房正妇,一直都已为冯家延续香火为己任。
就连刚刚听说尤二姐生的是女儿,她甚至是有一点失落的。
如今听到冯一博说,怕她们生孩子有危险。
宝钗只以为冯一博不懂女人的事。
“我说的是真的!”
冯一博见她不信,正色道:
“若有一日,你们为我生孩子的时候,一定切记两个字。”
宝钗见他面色严肃,有些疑惑道:
“什么?”
冯一博郑重吐出两个字:
“保大!”
轰的一声!
这两个字犹如炸雷一样映入宝钗的脑海之中。
“爷……”
这一刻,宝钗心中升起一丝感动。
只觉得有了这句话,就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这一刻,宝钗觉得自己终于明白。
为何这位爷对生孩子的事,如临大敌一般。
尤二姐儿怀孕的时候,冯一博叮嘱的比稳婆还多些。
不是怕孩子有什么闪失,反而都是针对大人的保护。
“你是当家主母,若我不在的时候,一定一定要按此行事!”
冯一博见她呆愣,生怕宝钗以香火为重,又道:
“不论是你,还是她们,都要保重自身的前提下,再说其他!”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极为落后。
“保大保小”的事情屡见不鲜。
冯一博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想让宝钗贯彻他的意志。
少个未见面的孩子不要紧。
可妻妾之中少了谁,他都很难接受。
而他不在的时候,冯家就是宝钗做主。
若是他不明确立场,那不论宝钗是陷入两难,错过最佳时机。
还是选择保小,回来之后少了个大活人。
都不是冯一博想要的结果。
“嗯,我记住了。”
见冯一博再次强调,宝钗强忍激荡心情,认真点了点头,又感叹道:
“爷是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呢!”
以冯家这样单传的情况,任何这个时代的男人,选择保小的概率都更大一些。
可这位爷却不一样!
从刚刚的表现来看,显然他也喜欢孩子。
可他更在乎的是大人。
哪怕是个妾室,也要竭力保全。
宁可让肚里的孩子少吃些,也要避免大人难产。
甚至,连他不在的情况都想到了。
提前叮嘱了自己要“保大”。
可见,这位爷是真的关心她们这些女人呢!
见宝钗有些神思不属,冯一博便想调节一下气氛,笑道:
“都是一横一竖,一撇一耐,哪里不一样?”
一撇一耐是“人”字。
这多了一横一竖什么意思?
“嗯?”
宝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满脸通红的道:
“爷又没个正经!”
第二百五十六章 秋爽斋私话
十月,秋高气爽。
可秋爽斋中,却有人不爽。
“探丫头,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这下我可怎么办啊?”
迎春一脸惶急的找到探春。
刚将丫鬟摒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二姐姐,你先莫哭。”
探春先拿出手帕,帮迎春拭了两下脸上的泪珠。
见她渐渐平静下来,才叹道:
“我知你原本的心思,可那又如何可能?”
姐妹俩走得近,彼此无话不说。
对于迎春的那些心思,整个园中恐怕也只有探春一人知道。
也正是因此,迎春一遇到事立刻就来这边商量。
探春早知迎春对冯一博倾心,可眼见迎春流泪,却也只能劝道:
“你平日不争不抢,但也是个有心之人,如何不知‘父母之命’大过天?”
原来自从鸳鸯的事后,贾赦再不敢往贾母院里伸手。
可缺银子的事却没有缓解。
恰好之前贾母生日那几天,贾赦新结交了一人。
此人名为,孙绍祖。
这孙绍祖的祖上,说来也是贾府旧交。
孙家是大同府本地豪族,祖上是军中出身。
家中也算饶富。
昔日,孙家祖上曾是宁荣府中走动的门生之一。
这样算来,如何算也是旧识。
只是多年不曾走动了。
这孙绍祖年纪未满三十,就荫袭了指挥之职。
可这个指挥,只是一个虚职。
如今他一人在都中盘桓,就是想在兵部候缺题升。
把指挥的虚职,给化为实缺。
可惜一直苦无门路,有钱都不知该往哪使。
正巧荣府老太君御赐过寿,他便也带着厚礼来贺。
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年岁不小,对这孙家都还有些印象。
只是贾政觉得,孙家虽也是世交。
却不过是孙绍祖的祖父,当日希慕宁荣之势。
又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挽拜在门下的。
孙家又非什么诗礼名族,不过军中草莽一时得势。
换句话说,就是贾政瞧不上孙绍祖这样的出身,又是军中粗鲁武人。
他所喜,向来是冯一博这样进士出身。
至少也是知书达礼之人。
如此一来,孙绍祖巴结不上未来“国丈”。
只能退而求其次,抱上了“国丈”他哥的大腿。
一来二去,把贾赦哄得差不多了。
他便提出请托,想求贾赦帮忙在兵部说句话。
贾政之前保举的几人,如今还和贾家走动不断。
这些自然都被贾赦看在眼里。
他虽也知道,这背后是王子腾帮忙。
可他又觉得,就算没有王子腾,以贾府的声望,区区军职应该也不在话下。
更何况,如今的兵部尚书,正是贾府宗侄贾雨村。
于是他就夸下海口,收了孙绍祖的孝敬。
并派人去兴隆街和贾雨村说了一声。
可问题是,现在王子腾被弹劾,贾雨村自保都成问题。
哪还有心情搭理他的请托?
这事很自然的,就如石沉大海。
再没了音讯。
时过两个月,孙绍祖左等右等,也不见动静。
期间还忍不住来催过几次。
贾赦无法,也只能让人再问贾雨村。
却每每都被推诿回来。
这下他才明白,这事怕是要办砸了。
可银子已经到手,岂有退回之理?
再说,两个月时间,那点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贾赦干脆装傻,只让孙绍祖回去等信。
以期贾雨村渡过这段,再帮孙绍祖落个实缺。
可惜,孙绍祖也不傻。
他多方打探,就大概猜到了问题所在。
同时也从贾赦的态度知道,钱怕是要不回来了。
于是他干脆找了官媒,打起了贾家姑娘的主意。
既然要不回来银子,干脆要个媳妇回来。
左右也不算赔本。
何况同贾府联姻之后,再想弄个实缺还不容易?
即使王子腾要倒架,还有贤德妃这一尊大佛。
若是将来皇子成了太子,再登极为帝。
搞不好还能弄个皇亲当当。
贾赦倒也光棍,要钱肯定没有,要一个庶女倒是可以商量。
再一琢磨,正好迎春也到了年纪。
于是,在孙绍祖三五次缠磨之后。
他便到了内宅,同贾母说起此事。
贾母心中虽不大愿意,但想着儿女之事自有天意。
况且儿女婚姻,也都是父母之命。
若是贾赦不管迎春,她就操心一二,帮忙找个好的。
可既然她亲父有了主张,自己又何必出头多事?
沉吟半晌,也只说了“知道了”三个字。
贾赦得了母亲允许,就回去筹划起来。
准备借此再敲打未来姑爷一笔银子使使。
贾母没有多言,但这件事被她屋里丫鬟可都听了去。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宅。
这不,就连迎春这样不声不响的,此时都听说了。
探春平日处理府中事务,消息更加灵通。
自然已经从下人处知晓了此事。
只是她正愁如何同二姐姐说起,就被她找上门了。
“大老爷既然要给你定下婚事,你一个女儿家又如何能扛?”
这个时代儿女都没有发言权,就算贾琏都不能对自己婚姻做主。
何况迎春一个庶女?
“原本我以为只要熬到出阁,苦日子就算到头了。”
听到探春的话,迎春顿时一脸的凄苦,道:
“可如今听到我家老爷要给我定下这门亲事,我的心就像被刀子捅了一下。”
她一把拉住探春的手,紧紧握着。
紧到骨节都有些发白,紧到探春都感觉到了疼痛。
“探丫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说到此,迎春先深深吸了口气,才一脸悲愤的道:
“我不甘啊!”
这四个字,好像用尽了迎春的力气。
说完,她的手就缓缓松开。
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只口中还喃喃着,道:
“按说我唯唯诺诺十几年,早也逆来顺受惯了的,可如今不知为何,我心中不甘就在这时跳了出来。”
心中有了那个影子,自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
探春闻言,却是眉头紧锁,随后又低声道:
“二姐姐,可别说这些浑话,若是被人听去成什么了?”
闺阁女儿,如何好对自己的婚事出声。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若是被人听去,只会说贾府的姑娘不安分。
迎春闻言,眼神变得有些诧异。
似乎在说妹妹竟然不懂自己。
她微微直起身子,又有些着急的道:
“妹妹如何肯信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想嫁什么姓孙的,只想留在园子,伺候老太太、太太,和姐妹们在一起!”
这话听着像是正常,实则却只前半段是真话。
若非心里有人,迎春又会有什么不舍?
在大观园中,她向来老实木讷,一句多的也不肯说。
话都不多,何来几分真情?
若说有些感情,也只和探春不错。
“姐妹们早晚也都要嫁人,谁还能一辈子呆在娘家不成?”
探春闻言又劝了一句,还道:
“大老爷的人品,我们做晚辈的就不说了,可他为二姐姐找的夫家,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又是袭了官的。”
迎春听她这话,顿时急道:
“宝玉说他也见了,还说那人恶行恶相,不是好相与的。”
这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且弓马娴熟,应酬权变。
任谁看了也要说一声:好一条汉子!
除了贾政和宝玉。
两人都见惯书香门第,看这军中汉子不上。
宝玉回来之后,更是找到迎春,大肆渲染了一番。
原本迎春就有些别样心思,闻言再也按耐不住。
这才有了过来找探春哭诉之事。
“宝玉的话如何能信?再说若是他说的算还行,可他说的再好再恶又能如何?”
提起宝玉,探春面露不屑,又道:
“终究他也不敢在大老爷面前劝上一句,说好说恶无非背后嚼舌。”
忽地她又想到什么,还补充道:
“对了,我倒是听说老爷劝过大老爷,可大老爷也是不听的,事到如今,二姐姐还是不要多想了。”
贾政倒真的劝谏过两次,
他不仅看不上孙绍祖这样的军汉,也对孙家祖上颇有微词。
只觉孙家当初是为了攀附,而非实意交好。
如今孙绍祖的目的,显然也是不纯。
无奈贾赦一意孤行,还准备再多敲些银子使呢。
哪里肯听贾政的迂腐之言?
“若是以前我可能就忍住不说,两眼一闭嫁过去算了。”
迎春一听贾政劝了也没用,顿时愁容满面。
说着,又转而却化为一脸的凄苦,道:
“可如今,我就是不甘!”
迎春的不甘,让探春有些动容。
“二姐姐……你……”
话说一半,探春终究不忍再劝下去。
见探春不再劝解,迎春连忙问道:
“探丫头,我知你素来主意最多,你帮我想想,如何能不用嫁过去?”
探春沉吟了一下,才道:
“我处置府中事务的时候,曾听闻大老爷是用了这位孙大人的银子,如今没办成事,还不想还给人家,才不得不准备答应了对方的求亲。”
这话一出,迎春的脸色顿时一白。
涉及钱权交易,而她只是个填头。
这样的情况下,若真嫁了过去。
如何能在夫家站住脚?
她本来性子就软,若再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恐今后的日子就更难了。
“若是能还上他的银子,这位孙大人许就不会非要娶你了。”
听到探春的话,迎春急道:
“多少银子?”
探春叹了口气,才道:
“唉,听说有五千两。”
这段时间,孙绍祖来要过好几次。
虽然没有闹开,但也难免嚷嚷过两次。
下人们自然就传了出来。
“嘶~!”
一听这个数目,迎春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若是贾府鼎盛的时候,五千两也不算什么。
可别说是他,任凭府里的小丫头都知道贾府如今的难处。
五千两对于现在的贾府,已经不算小数目了。
见迎春一脸的绝望,探春有些不忍,便道:
“其实也有个办法,就是不知你敢不敢。”
迎春闻言,连忙拉住探春的胳膊,急道:
“什么办法,先说来听听。”
探春叹了口气,道:
“要么求到琏二哥那边,毕竟是你亲哥哥,说不得出了银子,再帮你说上几句。”
“要么求到老太太那边,把这银子还了,大老爷自然明白。”
她说的两条路,其实都是一样的。
探春处理府中事务,多少知道贾琏是有私房钱的。
更不用说贾母,她的私产多少人惦记着呢。
若是这两人愿意帮忙,只需把银子还了。
那时贾赦未必愿意再白白嫁了迎春。
只是,这两人也未必愿意出这个钱。
“我……”
迎春犹豫不已。
她知道自己的分量……
好吧,无足轻重。
这两边,一个是哥哥,一个是祖母。
就算看她可怜,估摸三五百两还能出。
可五千两,怕是……
探春见她模样,就知她为难,
忽地想到什么,当即又笑着道: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个办法,”
迎春闻言,就是眼前一亮,
她再次燃起希望,希冀的看向探春。
“这个办法,就是找宝姐姐。”
探春露出一抹笑意,道:
“冯家和薛家都是极有钱的,拿出五千两不在话下,正好你借了银子,拿自己抵债去。”
这话一出,迎春的脸腾地一下涨红。
她瞪着探春,一脸羞恼的道:
“我说正经的,你还调笑我!”
探春见此,斜睨她一眼,道:
“我说的也是正经的,你一心想去冯家,这不就是个机会?”
迎春闻言,顿时有些结巴。
“我……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冯家了,我只是不想被卖给一个军汉罢了!”
“呵!”
探春冷笑一声,无所谓的道:
“那你就继续嘴硬,等着大老爷的安排好了。”
说着,起身欲走。
“别别别!”
迎春也没想想,这里就是秋爽斋。
探春能走到哪去?
她一时乱了阵脚,连忙上前按住探春,咬牙问道:
“你直说我要怎么做才好?”
“噗嗤!”
探春见她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道:
“宝姐姐是个心软的,只要你直诉衷肠,她必定会帮你一把。”
直诉衷肠,表面指的是把这事告诉宝钗。
实则也是让迎春把暗恋冯一博的事也说了。
“我如何说?”
迎春一听,顿时一脸的尴尬。
此时她也没了刚才的不甘,反而恢复了平日那般。
只见迎春一脸的怯懦,口中还期期艾艾的道:
“总不能……总不能我说想去她家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美人恩深,宝钗噎醋
见迎春褪去不甘,又变得期期艾艾。
探春顿时有些怒其不争,道:
“二姐姐你可真是笨死了!唉!”
她长长一叹,随后没好气的道:
“要不,你干脆就说想要在她跟前伺候,哪怕在她身边做个小丫鬟,也不想嫁给这个军汉。想必以宝姐姐的聪明,定然一点就通的。”
按照探春所想,宝钗这人看着清冷,实则却有副热心肠。
只要拉下面子去求,宝钗定然不忍姐妹受苦。
再加上,宝钗素来以贤惠的模样示人。
说不得就花些钱,把迎春纳回去给冯一博做妾了。
不得不说,探春看人还是很准的。
若真是这样操作,能不能纳妾不好说。
但宝钗拿出五千两银子帮忙,想必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迎春闻言,却摇了摇头,笃定道:
“不,直接说了她怕是不会答应的。”
宝钗是不是心热,迎春不知道。
但以己度人,给自己男人添个妾室的事。
迎春觉得没那么容易。
这可不是买个贱妾,身家性命都握在手里。
而是纳个亲戚作为良妾。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正房先没了,这样的良妾都更有机会扶正。
可不是随意操纵的贱妾可比。
探春见她笃定模样,顿时有些疑惑,皱眉道:
“为何不会答应?”
在她想来,宝钗不是冷血之人。
就算迎春想入冯府,也不过是个妾室。
对于正室来说,完全没有威胁。
就像她生母赵姨娘,在正室面前就像耗子遇猫。
任她平日再泼辣粗鲁,在王夫人面前也得小心伺候着。
稍有违逆还得站规矩去。
“你到底还小,不懂这些。”
迎春难得胜过探春一次,却没什么值得炫耀。
看得多了,早晚也会知道。
她没解释太多,只叹道:
“你记住,没有女人愿意和人分享丈夫,即使不得不分享,也是越少越好。”
她虽没有母亲教,却看得清楚。
不论是邢夫人,还是王夫人。
亦或是王熙凤还在的时候。
这些正室里,就没一个真的善待妾室的。
若说好一点的,也就宁府的珍大嫂子。
她对佩凤偕鸾像是妹妹一样。
可显然,那也不是她想善待。
只是不敢违逆贾珍罢了。
“这……”
探春闻言,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沉吟片刻,才又道:
“那就求宝玉吧,就说你钟情冯大哥,让他传个信。”
想来想去,贾琏态度不明朗,贾环贾兰又都太小。
这贾府的兄弟里,也就只有宝玉能求的动了。
迎春闻言,面露苦笑,道:
“宝玉……你不是知道?他没那个担当的。”
这事还是探春和迎春说的,她自然知道。
可除了宝玉,还能找谁?
探春也苦笑一下,有些无奈的道:
“总比和琏二哥说了好,若是和琏二哥说,他怕是会当做家丑,想办法遮掩。”
这倒不是说贾琏不好,而是比起宝玉,贾琏更有家族意识。
若是一个家族中出现一个,不服从长辈安排的姑娘。
甚至还是有了心上人的。
那传出去,影响的就是整个家族的名声。
说不得什么臭鱼烂虾,都要觊觎一番。
姐妹俩说来说去,最后却一筹莫展。
过了好半晌,迎春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探春无奈叹了口气,道:
“你别动不动就哭,没得让人烦躁。”
迎春闻言委屈的抹了抹脸,希冀的看向妹妹。
探春被搞得有些烦躁,便起身踱步。
最后想来想去,便咬牙道:
“实在不行,咱们就直接找冯大哥算了!”
迎春闻言,有些怯怯的道:
“可他一个爷们,我们一年也见不到两次,如何说找就找?”
到底是探春消息灵通些,这时想起一事来。
她沉吟了一下,便道:
“前些日子,薛姨妈来找太太说起,冯大哥家的大姑娘就要满月了。”
迎春眼睛一亮,追问道:
“你是说,我们过去看看冯家大姑娘?”
探春点了点头。
随后嘴唇轻抿,似乎终于有了主意。
“咱们过去看看,你寻个机会自己和冯大哥说了心意,若是他愿意,也不枉你相思一场,若是他不愿,以他的为人也不会到处说去。”
见迎春一脸纠结,探春又道:
“若是行了,咱们就一起想办法,若是不行,从此你就听从大老爷安排,别再做他想了。”
迎春几番欲言又止,探春又继续道:
“不管最后愿不愿意,也了却你的不甘,你觉得这样如何?”
等了半晌,迎春才又期期艾艾的道:
“这……我……我不敢呐。”
探春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直接恼怒道:
“这你也不敢,那你也不敢,还说什么甘与不甘,要我说趁早和园子里的人告别,准备发嫁吧!”
和她的干脆利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迎春的纠结。
话说到这个份上,迎春口中还犹豫道: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探春顿时不耐烦了,抢白道:
“别我了,要知道‘时不我待’,听说大老爷正在物色人选,要给你配四个陪嫁的丫鬟,好和对方再谈价钱,若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一听来不及了,迎春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
“那……那好吧!”
虽然国丧未过,冯府不敢大操大办。
但毕竟也是冯府长女。
不少老亲闻讯,都私下过来祝贺了一番不提。
贾府这边,本来是贾琏代表。
送了些小孩子用得上的东西。
他家有巧姐在,倒是很知道该送些什么。
内宅则是李纨代表,正好有阵子没来看老两口了。
本来她只想带贾兰过来,没想三春知道了,说什么也要跟着。
三春一动,宝玉也屁颠屁颠的跟来了。
这一下,荣府年轻一辈差点倾巢而出。
冯一博正在前院接待贾琏。
刚寒暄了几句,宝玉就过来找他。
说是有话想要单独说几句。
虽然有些奇怪,但冯一博也没多想就着过去了。
没想七拐八拐,就到了后面一处夹道。
随后就看到探春和迎春在此等着。
见宝玉把人领来了,探春便上前道:
“有劳二哥哥,再帮我们在那边把风,免得有人撞见,孤男寡女不好交待。”
两人哄着宝玉帮她们叫人,也不说是什么原因。
宝玉只以为事关冯家大姑娘的,倒是没多想。
可此时探春卸磨杀驴,宝玉便有些不满道:
“有什么不能带我?”
探春哪有时间和他废话,当即连推带搡的,口中遮掩道:
“快快,回去再和你说。”
宝玉虽有些不情不愿的,但还是站在转角处把风,还不耐烦的道:
“那……好吧,你们快点。”
这边迎春独自面对冯一博,期期艾艾半天。
却还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想也是,毕竟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儿。
还是平日怯懦惯了的。
哪里敢当着心上人表白?
探春回来见此,知道再等下去也没个结果。
干脆她就替迎春说了。
“……就是这样,上次二姐姐回来之后,就对冯大哥念念不忘。”
探春口才便给,很快将迎春因“词”生情的事说了一遍。
也不管冯一博的反应,又开始讲起近日的事来。
“……听闻大老爷要把她配给一个军汉,已经和我哭了好几次。”
都说了一遍,探春便直接道:
“若是冯大哥有意,就想想办法,若是冯大哥无心,那二姐姐就只能听天由命,被卖到那孙大人府上了。”
冯一博开始听得一脸问号。
怎么迎春就对他生情了?
有些惊讶的看向迎春,只见她羞得红到了脖子根。
若是能看见下面,估计已经红到脚底板了。
等听完全部经过,冯一博就有点尴尬。
怎么办?
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虽然这美人不是自己主动招惹,但终究应在自己身上。
一首词,让一个少女相思。
说来,颇具浪漫主意精神。
即使这词是抄的,但也不能否认他本人的魅力不是。
再看迎春,不胜娇羞的模样。
若说没有一点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迎春的长相,本也是冯一博喜欢的类型。
只是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过而已。
如今再看,只见她肌肤微丰,曲线凹凸。
身材只稍逊宝钗。
再看她娇羞脸庞,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皮肤白净,娇嫩的出水。
最主要的是她的气质,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让人每每见了,都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这样的妹子求上门了,还诉说了自己的相思之意。
你让冯一博如何拒绝?
可是……
再来一次假死?
不行,这样的手段不能重复使用。
早知道,就连之前假死都故意不留相同根基。
可卿是水遁,熙凤是火遁,都算不一样的办法。
迎春来个什么好呢?
就剩金木土了……
等等!
探春说贾赦是因为钱,才会把她半卖半嫁的。
可自己最不缺的是什么?
钱啊!
自己家里有矿啊!
金矿、铜矿都有!
那干脆,这次就金遁了!
“二妹妹的心意我知道了,此事我会想办法的。”
冯一博没有搞什么虚头巴脑的,直接看向迎春,问道:
“不过若让二妹妹做妾,可真的愿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迎春终于拿出勇气。
“愿意。”
虽然声如蚊蚋,但语气却透着坚定。
冯一博笑了笑,也坚定的回应道:
“好,那一切就交给我好了。”
嘴上答应的爽快,可等送走了含羞带怯的迎春之后,冯一博却有些头疼起来。
倒不是差钱了,而是不知该如何向宝钗交代。
不同于可卿和王熙凤,这次的“金遁”计划,迎春是要留在都中的。
可他现在表面上,就已经两妻四妾了。
若是和宝钗说,自己还惦记迎春。
实在有点羞于启齿。
不过,自己答应的事,跪着也要做完。
等他厚着脸皮找到宝钗,简单将事情一说。
宝钗沉默半晌,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爷还是个多情种子?”
冯一博知道,宝钗这已经算脾气好的了。
若是换成王熙凤,这会儿八成都已经吵起来了。
“嘿嘿。”
他只能干笑两声,又解释道:
“夫人,我真不是主动招惹,但也实在不忍熟悉的姐妹,就这么被卖给一个军汉不是?”
说实在的,这也就是面对宝钗。
若是黛玉已经进门,冯一博估计不会和她商量。
那大概率,就是把迎春送去流求。
可宝钗素来贤惠,冯一博才坦诚相待。
但贤惠也不是没脾气。
这不,宝钗闻言斜睨他道:
“所以买回来自己疼爱?”
好在只阴阳了这一句,宝钗又叹了口气,问道:
“唉!可需要我出面吗?”
一听这话,冯一博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
至少这边是交代过去了,剩下的就是贾府那边。
他连忙摇头,尴尬一笑道:
“那倒也不用,我想着去找琏二哥帮帮忙。”
宝钗看着差不多已经消气,至少面上看不出一点不满。
只见她闻言点了点头,口中道:
“爷能告诉我一声,我就很满意了,毕竟咱们冯家香火不盛,多纳几房妾室也是我的责任。”
说到此,顿了顿,宝钗还是忍不住道:
“只是我还在人牙那便左挑右选,没想爷竟看中了贾府的姐妹。”
宝钗不是反对冯一博纳妾,甚至还准备主动为他纳妾。
她不满的是,冯一博觊觎她的亲戚。
就像当初袭人对宝玉失望一样。
不仅是因为发觉宝玉靠不住。
还因为宝玉对她表妹的觊觎,让袭人伤心了。
冯一博一听,连忙解释道:
“夫人误会,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至于觊觎姐妹们。”
他说这话,还是有些心虚的。
毕竟王熙凤他就觊觎过。
可至少这次他不是主动的!
宝钗摆了摆手,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不过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事,反而像是劝慰自己一样,道:
“我没说不好,反倒觉得这也是件好事,至少说明爷的眼光,不至于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划拉。”
这话听着像是夸冯一博,实则却也是在表达她的不满。
显然是在警告冯一博,不要像贾琏那样,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收。
冯一博自然一听就懂,顿时有些讪讪,道:
“其实我也不是好色之人,只是……”
宝钗闻言叹了口气,不等冯一博再多做解释,便道:
“我知道爷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嘛,风流雅士最吃这套。”
这话颇得了几分黛玉的真意。
冯一博听了,一时无言以对。
好半晌,两人都没再说话。
宝钗看着冯一博纠结的模样,忽地笑了,道:
“咯咯!爷是不是刚刚想要留些放弃的话,可左思右想,却又舍不得?”
这话倒是说到冯一博的心里了。
他一听,当即也不再遮掩,点了点头,道:
“不错,我确实正想着,该如何不让夫人为难,又能不让二妹妹伤心。”
宝钗闻言,笑问道:
“可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冯一博叹了口气,随口吟道: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听他随口所吟,又是这等优美诗章。
本来已经消气的宝钗,顿时没好气的道:
“爷真是好兴致,这怕是给你的妙玉做的吧?”
她生气自然不是因为妙玉,而是气冯一博的诗词让人倾心。
满是醋意的一句说完,宝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又叹了口气,道:
“好了,我不怪爷,爷也别怪我小性就好。”
眼见宝钗放下姿态,冯一博连忙上前搂住,同时柔声道:
“夫人,让你为难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豪掷千金,讨价还价!
宝钗一改往日贤惠模样,头一次当着冯一博的面噎醋。
这自然不是单纯的在发小性儿。
毕竟她又不是黛玉,如何会随便噎醋?
实则,宝钗是在警告冯一博。
要适可而止。
她在乎的不是冯一博纳妾,更不是迎春对她有什么威胁。
而是不希望他处处留情。
冯一博对此,其实也心知肚明。
但这事他必须经过宝钗的首肯,不然更不好交待。
好在一番小意温存,终于哄住了宝钗。
这一场坦白和噎醋,也都是点到为止。
算是夫妻俩之间的一点默契。
得到了宝钗的首肯,冯一博就不在耽搁。
第二天他便行动起来。
先让人下了帖子给贾琏父子,特地强调要请贾赦一起吃个饭。
表示要商议一下两家以后的关系。
贾琏不明白冯一博的意思,但还是把信传到了。
贾赦接到邀请,也有些莫名。
不过最后还是欣然赴约。
他知道冯一博是贾琏的财神,心中也巴望着能跟着分一杯羹。
两边并没约在家中,而是在状元楼的雅间。
“伯父,小侄很少有机会和您畅饮,但和琏二哥的关系有如亲兄弟,所以您也有如我父亲一般。”
寒暄了一阵,冯一博就开始尝试进入正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贾赦满上,口中道:
“听闻伯父最近少了银子使,我这里有些,不妨先拿去用着。”
这话一出,贾琏顿时有些惊讶的看向冯一博。
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直以来,冯一博对他都很好。
好到贾琏都有时候都会不知所措。
前几天,冯一博刚认了他家大姐做女儿。
还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今天又把他父亲叫出来,这是要干嘛?
这是要连他父亲也帮着孝敬?
想俩想去,贾琏又想起前阵子的事。
他和冯一博吃酒的时候,对父亲的作为抱怨过几句。
说贾赦把他的私房钱搜刮的差不多了。
想到这事的一瞬间,贾琏脸色一白。
倒也不怪他多想。
主要是冯一博,曾多次为他出头,
第一次抱怨,算是贾琏主动求到他头上。
随后冯一博就帮他把王熙凤“解决”了。
第二次抱怨,就真的只是抱怨。
可冯一博又帮他把夏守忠“解决”了。
那这次抱怨……
贾赦毕竟是他父亲啊,总不至于也“解决”了吧?
“嗯?”
没注意贾琏的一脸恐惧,贾赦闻言却是一愣。
不过他倒是没想其他,而是皱眉问道:
“一博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有事求我?”
冯一博在朝中地位稳固,又是文官序列。
按理说没什么能求到他的。
可贾赦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可能。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给他送钱?
贾赦是缺钱,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这天下的钱就没有白拿的。
不过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也做好了准备。
不管冯一博求的是什么,他都想试试。
没办法!
谁让他缺钱呢?
冯一博见贾赦很上道,便腼腆一笑,道:
“说来确实有事相求,只是怕伯父听了生气。”
让一个有身份的人家,女儿做小妾。
这事任是谁听了也要生气的。
“生气?”
贾赦微微皱眉,却没想出有什么给钱还生气的理由。
他举杯和冯一博碰了一下,饮尽之后有些不解的看着冯一博。
等待他的答桉。
冯一博也饮尽杯中酒,换上一脸和煦的微笑,继续道:
“我这不是想给伯父些钱花,又怕伯父不肯收嘛。”
他绕来绕去,其实是在吊贾赦的胃口。
贾赦听到有钱花,早就来了兴趣。
现在听到冯一博说,怕给他钱不收。
贾赦顿时洒然一笑,霸气道:
“我不肯收?只要你给得起,我就花的完!”
这可不是贾赦吹牛!
论起败家来,贾府还没人比得过他。
贾琏不过小大小闹,贾珍也只是奢靡好色一些。
哪比得上他的爱好广泛?
贾赦不仅沉迷酒色,还喜欢收藏古董、品味珍馐、斗鸡走狗、提笼架鸟、娼楼妓馆……
可以说,无所不精!
纨绔子弟那一套,薛蟠在贾赦面前都是弟中弟。
“伯父知道我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更是只剩我一个男丁。”
冯一博一看,贾赦已经被勾起兴趣。
当下便开始卖惨,还叹道:
“冯家人丁不旺,一直是我的心病。”
这事谁都知道,甚至为此还有御赐兼祧之事。
贾琏闻言,也有些迷惑。
他不知冯一博如何又说起身世来。
贾赦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找他来说这些做什么。
“这不,我前阵子碰见一个游方道人,给我卜了一卦,说我不能随便纳妾,不然生出来就是女儿。”
冯一博煞有介事的开始胡编乱造,仿佛是一个道信一般。
说到这里,他还叹了口气,道:
“唉,这事说来也邪门,不信都不行!就前阵子,我家里的姨娘不就给我生了个女儿吗?”
贾赦不知这事,便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也不知道冯一博要做什么。
见父亲看向他,便点了点头。
算是认可确有其事。
“我当时就问啊,我说既然高人看出来了,那能不能给我解一解这事,若是能生儿子,我保证不会让高人平白耗损了功力。”
冯一博的说辞,看似胡说八道。
却让贾赦已经信了几分。
毕竟这个时代,高官显贵们普遍迷信。
别的不说,就说贾府。
有事没事的,就要派人去打醮。
贾母过生日的时候,宝玉还去庙里跪经。
贾赦对此自然也是见怪不怪。
只是,他还是没明白冯一博找他做什么。
难道游方道士的秘方,是要长辈配合才能生儿子?
“那道士收了我的银子,便又掐指算了算!伯父,你猜怎么着?”
见冯一博讲的起劲,贾赦也十分配合的道:
“怎么着?”
“这个嘛……那个……啧!……唉呀!”
冯一博说到此处,却是三缄其口。
还重重的叹了口气。
似乎,事情有些不好开口。
贾赦见此,更加好奇了,便问道:
“到底怎么解?”
听他这样一问,冯一博似乎才下定决心,咬牙道:
“那道士说,冯家想要开枝散叶,需得长辈、本人、妻子,都亲近的人家,还要排行第二的姑娘,只有这样命格的进门,方能为我生个儿子,冯家才能顺利传续香火。”
冯一博绕来绕去,自然是想给贾府找个台阶。
不然,若直接提出要迎春做妾。
那可不是求亲,是打脸!
贾赦听了,先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和冯家长辈、本人、妻子,都亲近的人家。
那自然是荣府了!
说起冯一博的长辈,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李守中。
李守中和荣府是亲家。
冯一博本人和贾琏相交莫逆,还认了巧姐做干女儿。
两个妻子更是和荣府有亲。
从黛玉那边论,该管贾赦叫大舅。
从宝钗那边论,该管贾政叫姨父。
那么排行第二的姑娘。
不问可知,这说的不就是迎春吗?
怪不得找上老子了!
“啪!”的一声。
贾赦一拍桌子,眼睛微眯,沉声道:
“一博你喝多了吧?”
他不傻,已经听明白了。
冯一博绕来绕去,是惦记上迎春了!
可荣府好歹也是勋贵之家,即使庶女又如何会给人做妾?
除非,比他爵位高的!
比如郡王,比如皇帝。
即使冯一博说的委婉,却也是在打他的脸!
“啪!”
没想道,冯一博这时也一拍桌子。
只是却没有贾赦拍的响。
“这是一万两,伯父先拿去花着。”
好家伙!
原来他拍的是一沓汇票!
怪不得声音发闷,不如贾赦拍的响脆。
贾赦先是愣了一下,看着厚厚一沓汇票。
似乎在盘算着,到底有没有一万两。
半晌,贾赦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强撑道:
“我贾赦虽然缺钱,却也不至于卖女儿!”
这话一出,其实已经是在示弱了。
都承认缺钱了,还有什么可强撑的?
只是贾赦心中算盘打得飞起,却终究还是要了脸。
不是不想要一万两,而是不想在冯一博这个晚辈面前丢了份儿。
“啪!”
没想到,冯一博又从小包裹里掏出一叠汇票,笑道:
“一万五千两,可够聘二妹妹做个良妾?”
即使再有钱,该收敛也得收敛一点。
冯一博没一万一万的砸,而是一次加五千。
这不是因为冯一博给不起,而是因为孙绍祖那边五千就差点成功了。
那自己出两倍、三倍的价格,足以动摇贾赦。
既然如此,何必再多给呢?
果然,贾赦见此已经动摇。
此时他也没了刚才的果决,而是犹豫着道:
“这……老太太那边也不好交待啊。”
他才和贾母商议了孙绍祖的事,如何又能让迎春改为做妾。
这样一来,怕是有挨骂的风险。
“啪!”
冯一博闻言,又是一沓汇票。
再次加码后,笑问道:
“两万两,老太太那边可能交待了?”
贾赦这时眼睛已经发亮,却依旧不松口,而是道:
“可是我答应大同孙家那边,只要我点头,那边就要开始走六礼……”
其实到了这个程度,冯一博差不多该收一收了。
不过,他不想大好形势再有什么新的变化。
于是将包裹清空,整个倒在桌上,继续道:
“这里一共两万五千两,最后这五千两还给那位孙大人就是。”
他的意思很明显。
我帮你把账也还了,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
贾赦不知道冯一博如何得知,他拿了孙绍祖五千两。
只以为是贾琏和人提过,倒也没有多想。
此时,他只眼巴巴的看着冯一博。
意思再明显不过。
继续啊!
别停啊!
不过,这次冯一博却没再掏钱了。
他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不仅没掏钱,反而开始整理起刚刚掏出来的汇票。
整理的同时,余光扫过贾赦,口中道:
“我也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若是因此伤了两家情分,可就不好了。”
冯一博将厚厚一沓汇票整理好,还在桌上磕了一下。
将其放回之前的小包裹里,又叹了口气道:
“唉!若非是那游方道士的话,我也不会出这么多银子,伯父既然不愿,那就算了。”
这话一出,贾赦已经有些急了。
他甚至伸出手,想要阻拦冯一博收起汇票。
但又及时醒悟,讪讪的收回手。
同时露出一个有点谄媚笑容,试探道:
“那个,我还为迎春准备了四个陪嫁丫鬟,可都是精挑细选的,一博你看……”
这话一出,冯一博打包的手就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贾赦,直把贾赦看的有些讪讪。
半晌后,冯一博才皱眉道:
“愿意不愿意,是伯父一句话的事,我能出的,就是这两万五千两。”
说着,他将打包好的汇票在手里掂了掂,才道:
“说实在的,这些钱做聘,别说是一个良妾,就算是十个也够了。”
见贾赦的眼神一直停在包裹上,眼神中满是不舍。
冯一博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他又笑了笑,有些无所谓的道:
“至于丫鬟,一百两就能买十个好的,伯父觉得呢?”
贾赦自然是知道行情的。
虽然不至于一百两买十个最好的,但也够买十个不错的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半晌,贾赦才忽地道:
“五万两,外加帮我把孙绍祖的事办了。”
说完这话,贾赦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他其实有些沉不住气了,生怕冯一博会拒绝。
“伯父,你这就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冯一博闻言,又打开包裹,亮出自己的筹码,道:
“就只这些,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贾赦闻言,顿时有些失望。
不过他也自知理亏,可又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知道冯一博有钱,却没想到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舍得。
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女儿,贾赦也觉得不值。
毕竟只不过是个庶女,又非娶回去做正室。
他犹豫一下,还是不想轻易放弃,于是又开始讨价还价,道:
“我出一万两,给迎春作为陪嫁,包括那四个丫鬟,保证风风光光的送到你府上。”
说到此,他眼巴巴的看着冯一博,问道:
“如何?”
这就相当于,成交价是四万两。
只要冯一博点点头,这事立刻就成了。
不过,冯一博却笑了笑,摇头道:
“说实在的,我觉得不怎么样。”
所谓:士农工商,还有“商籍”
首先,说一下商籍的问题。
这个本来不想多说了,因为商籍这种事百度一下就知道了。
但看到很多人一直拿“商人是贱籍”说事,不得不在此普及一下。
首先,时代是进步的。
“士农工商”是先秦时期管子提出的理念。
原文是“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很显然,这里的“士农工商”是并列的。
还是国之柱石。
后来,包含的阶层逐渐演变,但也多用来代指天下之民。
到了明清时候,已经过去千年。
而这时候的户籍制度,也并非是“士农工商”这么简单。
具体我就不说了,只说一点。
那就是明朝无商籍,清朝也只有一些盐商为了科举附了商籍。
可能有人觉得不符合“固有认知”。
然而,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就好比你和人说《大明律》里的条款,但他就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这样朴素的法制观念,大概还停留在上古时期吧?
还有说起进士的年龄,很多人不看朝代。
只会提到“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可这是唐朝的诗啊!
这其中的代际差异之大,我简直无法形容。
还不能说完全不对,只能说在某种程度上,思想被固化在某个历史阶段了。
用现在话来说,就是没能与时俱进。
现在再说回本书里,薛家的定位。
原著明白写着“仕宦名家”,我也用我的解读尽量为大家还原了。
就算不接受也行,可若真有很多人以为有的“低贱的商籍”,这种大家族会被编入?
但凡薛家的人脑子正常,也不会改成贱籍吧?
护官符上的“金陵四大家族”,是本省公认的。
显然顶多只是开始衰落,还没倒台呢!
我知道,说到这里肯定还是会有人和我杠,
就像我说原著里,薛宝钗管薛姨妈叫“妈”。
有人说原著的叫法也不符合古意。
那我只能说,您是比红楼作者懂古人的。
“商籍”的结论说完了,那就是:
在明清时期,相当于没有商籍这回事。
现在再说说“士农工商”的问题。
对于“士农工商”,我的观点是:
封建社会的阶级,不能简单的套用“士农工商”。
而是该【用辩证的方式,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很多时候,很多事都可以找规律。
但规律不是一成不变的铁律。
“士农工商”无论是定义,还是包含的阶层。
在千百年来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
比如商人,肯定有小商小贩路边摊,他们绝大多时期地位都很低。
但也有皇商,是皇帝的近臣。
带个“皇”字,那他的地位就会随着皇权而变。
一般来说都是不逊勋贵的存在。
除非读书人,开始掌握话语权。
当读书人开始掌握话语权,那么不止皇商,勋贵的地位也会有所下降。
因为读书人要的是相权,是和皇权是对立的存在。
但读书人在每个朝代的不同时段,地位也是不同的。
比如明朝。
洪武和永乐都杀了不少读书人,可见读书人也就那么回事。
反而当时依附皇权存在的权贵,地位就极高。
永乐开始组建内阁,当时也只是提供施政建议的地方。
也就是相当于一个顾问团,并没有太多权力。
到了仁宣之后,国势越发稳定。
内阁逐渐掌权,开始搞座师同年门人弟子。
读书人的地位也跟着提升,逐渐掌握话语权。
这时候依附皇权的权贵,也慢慢被边缘化。
我要说的观点,也很明显了吧?
那就是地位高低,就看是谁掌握话语权。
所以我的观点就是:
【读书人的地位高不高,看相权是否压过皇权。
皇商和勋贵的地位高不高,就看皇帝是否集权。】
现在再说回本书的背景。
作者结合原著,写的是王朝第三代。
我也在书中明确写过,此时正处于转型的拐点。
读书人的地位开始上升,开国勋贵的地位逐渐下降。
但是,这個是大趋势,还远没达到读书人压制勋臣的地步。
如果是凸显读书人的身份,非要说皇商、勋贵地位低下。
那这个背景设定,就应该在王朝中后期。
只有这样才合理。
这就是作者想说的,结合大背景看“士农工商”地位。
如果看到这里,您还觉得有问题。
比如某些人高喊着:
“士农工商不是开玩笑的”
“作者你不懂士农工商”
“你根本不懂历史”
那作者只能说:
很遗憾,是我费力不讨好,没有按照您的固有认知去写。
第二百五十九章 劝服贾母,探春释然
冯一博的话,让贾赦心中一紧。
他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盘算起来。
是不是再让出五千两?
可五千两,对他来说很多。
对于对面的冯一博来说,似乎也无足轻重。
难道要再让一万两?
就在贾赦纠结再让多少的时候,冯一博却又笑着道:
“不过伯父都开口了,做晚辈的也不好不给个面子。”
其实三万两也好,五万也罢。
有东海郡的金山银海做为后盾,这些钱都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
当然,钱虽然是大风刮来的,冯一博也不会乱花。
只是,既然定下“金遁”的计划,他就想把事办得漂亮一点。
多花个万八千两,也算是给两家留下更多余地。
说不一定以后还能用上贾赦呢?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只是这件事,涉及到朝中权力的更迭。
冯一博也不敢肯定会不会达到他预想的程度。
当然,他相信以贾家的敏感度,怕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而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可能会涉及到汇票的价值。
最近冯一博已经开始着手,让东海郡把汇票脱手,分批次的兑换现银。
防备金融风险的同时,也是为自己的一个计划做着准备。
不管最后汇票价值是否变化,这些现银也都用得上。
贾赦平日连朝都不上,自然对此毫不知情。
就算从别处听说了一点消息,恐怕也联想不到汇票上去。
冯一博相信,朝中有这个见识的人,怕是不过一手之数。
不管怎么说,现在峰回路转,贾赦自然是惊喜不已。
若是贾府巅峰的时候,自然不差这几万两银子使。
当初元春省亲,贾府在江南采买戏子,置办彩灯花烛并各色帘帐。
随手就花了五万两银子。
这样一笔花销,在整个省亲之中毫不起眼。
也不过是一笔大些的账目罢了。
可如今,贾府内中空虚。
他这个当家大爷,手里连五千两银子费劲。
何况动则万两?
贾赦手中,已经很久没走过超万两的银子了。
马上就有一笔大进项,他又如何能不惊喜?
不过冯一博虽答应了五万两的事,却又道:
“但孙绍祖的事,我不好处置,而且我也插手不到军中。”
冯一博是礼部官员,又没有兵权。
而孙绍祖的事对他来说有些棘手。
这事要么是兵部出面,却也不容易挪出指挥级别的实缺。
要么就是王子腾那样,手握重权的军中大员出面。
可如今,贾雨村和王子腾都处于风暴的中心。
两人肯定没有心情管这样的事。
而冯一博又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就求到新贵那边。
所以孙绍祖这事,他自然就要拒绝。
贾赦一听,顿时有些为难,道:
“啧!这事要是办不了,于我名声有碍啊!”
好不容易有人求他办事,贾赦还是想办成的。
他之前追过贾雨村好几次,却没有回信。
即使如此,他其实也没打算赖账。
只是想等贾雨村缓一缓,再帮孙绍祖把事办了。
当然,如果迎春嫁过去,那就另算了。
冯一博见此,沉吟了一下。
想着还是尽量把事办圆满。
免得将来孙绍祖那边再生什么变故。
当下他也没把话说满,只道:
“这样吧,我有个朋友,有京营的路子,但这银子……”
他的朋友,自然是很久没见的夏秉忠。
两人自从夏守忠的事之后,多少还是有些生分了。
虽然冯一博该送的礼从来没少,但却再没单独见过。
如今时过境迁,冯一博打算借这次机会,再试着走动走动。
说不定,也是一个缓和的契机。
贾赦一听,当下松了口气,点头应道:
“只要能办成,就从那五万两里出!”
想到是京营的肥缺,贾赦又补充道:
“但不能超过五千!”
京营原本也是贾府的地盘,贾赦知道那里的缺可不便宜,
他再讲究也不能做赔本生意。
“好吧,不保证成功,我只能尽量试试。”
兔起鹘落间,两边就已经谈拢。
在座的贾琏却还一脸懵逼。
这和他想的出入太大!
冯一博惦记迎春,想纳入府中为妾。
这比冯一博要干掉贾赦,还让贾琏震惊。
主要是冯一博一点也没漏过风声,让贾琏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不过现在贾赦都已经同意,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能再说什么?
迎春也是自己的亲妹妹,跟了冯一博也算是件好事。
至少冯一博对他的好,多少也算有了一点解释。
而且,虽然没像他想的那样。
但也确实“解决”了他的埋怨,也就是他父亲没钱花的事。
事已至此,贾琏只能一脸复杂的看着冯一博。
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插过。
随后,贾政先拿到了两万五千两,就兴冲冲的回府。
一到府中,就带上邢夫人去找贾母。
还让贾琏将贾政夫妇也叫了过来。
等说了迎春不再许给孙家,而是给冯一博做妾。
贾母顿时眼睛一瞪,怒道:
“不行!我不同意!”
她实在有些挂不住脸,当即冷哼一声拒绝了贾赦的建议。
之前虽然她不满意孙家,但好歹也是给人做正室。
如今又成了给人做小,哪怕这人是冯一博。
你让贾母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母亲,一博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与他联姻对咱们贾家只有好处。”
贾赦见贾母冷脸,也不以为忤,当即开始劝说道:
“薛林两位外甥女,虽然都嫁入冯府,可和咱们到底都是外人,隔着薛林两家,如何也算不得内亲?”
贾母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
“好好的姑娘,正室不做,给人做妾?你这脑袋是怎么想的!我荣国贾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贾赦闻言有些讪讪,好在他早想到了贾母会拒绝。
当下他也不恼,而是转向弟弟贾政,问道:
“存周,你之前劝我不要让迎春嫁给孙绍祖,现在我改主意了,你怎么说?”
“这……”
贾政一愣,没想到贾赦在这等着他呢。
沉吟一下,便道:
“一博自然是个好的,可是……”
这一“可是”,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虽看不上孙绍祖,可是也不想让迎春做妾。
“你也觉得做妾不行?”
贾赦见此,斜睨了他一眼。
随后就直接使出了杀手锏,道:
“大姑娘当初就说,让咱们多和冯家交好,难道还有比联姻更好的方式吗?”
“这……”
这话一出,贾政顿时无言以对。
荣府最大的依仗,现在就是元春,
她的话,在贾府不亚于圣旨。
这话一出,下不止贾政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就连贾母也陷入沉思之中。
元春确实不止一次说过,要贾家和冯一博交好。
她在宫中为难,当初还是冯一博帮忙渡过。
后面更是“救”她于为难之中,几百里地将她护送回京。
事涉元春,王夫人就是心中一动。
不过她倒没急着帮腔,而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形势。
“大姑娘都看中一博,我们贾家却和他只有拐着弯的亲戚,这如何能行?”
贾赦见提了元春有用,连忙乘胜追击,又道:
“一博能看上迎春,那也是她的福气,若是到了冯家,两房正室又都是她的姐妹,也不会受人欺负。”
说着,他还拿出一副“为了迎春好”的姿态来,道:
“以她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有着姐妹照顾些,不比到一般人家的做正室要强上几倍?”
这话一出,贾母也有些犹豫了。
迎春虽然不受重视,但终究是贾家的姑娘。
又是在自己膝下长大,如何不知道她的性格?
“若是不行,那就只能配给孙绍祖,可我左思右想,又觉得他这人不行。”
贾赦一见贾母动摇,当即又开始给孙绍祖泼起脏水,道:
“听闻他这人极为好色,阖府的姑娘媳妇都淫了个遍,若是迎春去了,能有好日子?”
这就有些非此即彼了。
若是平时,贾母慢慢也能反应过来。
既然孙家不行,那就再找一家,并非只能给冯家做小。
不过没等贾母反应,王夫人这时又插了一句,道:
“咱们和冯家虽拐着弯,却也是实在亲戚,一博也素来不是唐突的人,何时求过咱们贾家什么事?”
既然元春让贾家和冯家交好,迎春又不是二房的姑娘。
那这样惠而不费的事,王夫人自然愿意促成。
她见贾母已经动摇,立刻加入进去,道:
“既然他说那游方道人说,只有迎春能帮冯家延续香火,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让一博寒了心?”
王夫人的这个角度,其实就是站在元春说让贾冯两家交好的基础上。
贾政一听,自然也是频频点头。
邢夫人见状,便也连忙附和道:
“对对对,老太太不如就答应了吧,黛玉和宝钗也不是外人,定不会苛待了迎春的。”
她虽不知贾赦为什么改了主意,但平日里她就屈服于贾赦的淫威之下。
自然贾赦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贾母见两房儿子和儿媳都劝,便也缓和了下来,道:
“按说你们做父母的答应,又何必问我这个老婆子?”
这话一听就是要答应的前奏。
贾赦忙赶蛇上棍,连道:
“母亲这话说的,毕竟迎春在您膝下长大,自然要问您的意见了。”
邢夫人也露出笑脸,跟着道:
“我虽是嫡母,她却不是我生的,又养在老太太这边,自然要听您老的。”
贾母叹了口气,摆手道:
“别问我的意见,你们自己做主吧!”
这话一出,就算是同意了。
五万两基本到手,贾赦自是开心不已。
他当即朝贾母一拜,兴奋道:
“有母亲这话就行,这几日我就去操办起来!”
说完,拉着邢夫人就要走。
“等等!”
贾母在后面叫住他,吩咐道:
“国丧未完,不要惊动街面。”
贾赦当下点头,却也没当回事,只道:
“明白了,等和那边说好,我就让人用小轿送过去,再吃个家宴就算完了。”
贾母这才点头,又叹了口气,道:
“如此只是苦了迎春这孩子。”
没过多久,这事就已经传遍贾府。
迎春、探春听了,私下喜不自胜,自不必多提。
宝玉听闻,方知那天自己竟是客串了红娘。
又见邢夫人等回了贾母后,已经将迎春接出大观园去。
他越发扫兴,每每痴痴呆呆的。
一时不知作何消遣。
又听说要陪四个丫头过去,更又跌足一叹,道:
“从今后,这世上又少了五个清净人了!”
之前宝玉很少往迎春处走动,这几日倒天天到紫菱洲一带地方徘回瞻顾。
见其轩窗寂寞,屏帐倏然。
不过只有几个值班上夜的老妪。
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苇叶,也都觉摇摇落落,似有追忆故人之态。
迥非素常逞妍斗色可比。
所以情不自禁,宝玉信口便吟成一歌: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悲,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方才吟罢,忽闻背后有人嗤笑道:
“早也没见宝二爷和二姐姐多好,如今倒是吟诗作赋的惜别起来。”
宝玉回头忙看是谁,原来竟是探春。
探春信步过来,笑问道:
“不知他日我若出阁时,宝二爷可也会如此?”
长辈面前,探春都喊二哥哥。
如今只有两人,却叫起了宝二爷。
其疏远之意,让宝玉有些不舒服起来。
又想到如今大观园中,姐妹越发少了。
宝玉也想着和探春缓和一下,便道:
“你是我亲妹妹,自是更念几分。”
探春闻言,先是露出诧异,随后就冷笑道:
“呵,这会子知道我是亲妹妹了?”
宝玉闻言,自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三妹妹,你们那日为何骗我?”
探春一听,当即扭过脸去,道:
“宝二爷可莫要胡说,我们何曾骗过你了?”
见她不承认,宝玉也不好细说。
若是说破了,让人听了去。
那贾府姑娘们的名声就完了。
因此,宝玉只道:
“就算没骗我,也该谢谢我吧?”
探春明白他没有恶意,当下也放缓了语气,道:
“我们信你,才让你帮忙。”
宝玉本也只是想邀功,并没想着请赏。
探春的话算是对他的认可,顿时让他心中舒坦不少。
当下便有些得意忘形,唱道:
“月下红娘,红线牵双……”
见他这没心的模样,探春忽地觉得。
自己的执念似乎散了不少。
想想当初,宝玉可能真是无心之举。
只因他一句哄着黛玉的话,却让自己纠结至今。
如今二姐姐将要出阁,估计下一个就是自己。
他认也好,不认也好。
又能如何?
这样的事一直放在心中,反而是自寻烦恼。
这一刻,就在紫菱洲前。
探春忽地就对宝玉曾经的作为释然。
等宝玉唱完《西厢》的一段,她露出一个微笑,道:
“等二姐姐出阁的时候,二哥哥代我去多喝几杯吧。”
说完,就留下一个解脱的背影。
只宝玉愣在原地,品味着称呼的变化。
以他的敏感,又如何会感觉不到探春的不同。
只是,他有些没想明白,探春是因何而变。
是被自己打动,还是自我解脱?
是原谅自己,还是不再纠结?
想着这些。
一时,宝玉就在紫菱洲前,又发起痴来。
第二百六十章 东海提联姻,内阁生巨变
就在迎春被接到邢夫人院里,满心欢喜的待嫁之际。
远在东海的黑龙府中,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大魏的贵人。
成功登堂入室,进了黑龙府的大门。
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交趾南安王府的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之所以能成为,进入黑龙府的首位大魏勋贵。
这事还要从狗子上次回来说起。
当时冯一博刻意交代了一句,说让可卿关注一下南安太妃的消息。
狗子自然原封不动的将这个命令带回了东海郡。
可卿收到消息的时候,心中难免还有些疑惑。
不知道冯一博这没头没尾的命令,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没过多久,南安太妃的帖子就到了黑龙府。
可卿这才有些恍然。
既然是冯一博特意叮嘱,那八成是和南安王府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若非如此,也不必让狗子给自己传信了。
当下,可卿与王熙凤商议一番,便让人回信:
表示黑龙府欢迎南安太妃的光临。
南安王府很快就接到了回信,南安太妃也是喜出望外。
原本还以为黑龙府从不见外客,只是出于礼貌的先试探一下。
南安太妃还准备了秘信,让人带着。
就等被拒绝之后用此说明来意。
没想到,才刚只递了帖子,黑龙府就意外同意了她的拜访。
当下南安太妃便命人打点行装,坐船从交趾到了流求。
两边在黑龙府正堂见面,可卿上来就以晚辈的礼节一拜,口中道:
“东海郡王府黑龙婆,见过南安太妃!”
她虽曾是宁国的嫡孙媳妇,却出自秦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而且嫁过去也没两年,并没见过南安太妃。
倒是王熙凤出身金陵王家,早年就曾有缘得见南安太妃。
因此她不便露面,只能由可卿独自接待。
南安太妃自也不敢拿大,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同时笑着道:
“不敢不敢,咱们位份相当,不该如此大礼。”
可卿的礼并没拜下去,就被扶起。
听到南安太妃的话,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身份。
见此,可卿嫣然一笑,解释道:
“太妃误会了,我并非东海王妃,只是郡王的一个外室罢了。”
见南安太妃面露不解,可卿又笑着补充道:
“得我们郡王抬爱,才让我处置一些杂务,也堪算这黑龙府的女主人。”
她不是王妃,却是黑龙府的主人。
这话让南安太妃更加疑惑。
当然,她也只以为东海郡王毕竟草莽出身,
可能对女人的名份并不在乎。
因此这位黑龙婆可能名份未定,也或许是个填房之类。
等两人分宾主落座,南安太妃仔细打量这位神秘的黑龙婆。
她知道,黑龙府有两位女主人。
只是不知为何另一位黑凤凰却并未出现。
没想到,这一打量不要紧。
南安太妃却越看越觉得奇怪。
倒不是黑龙婆的美貌让她奇怪,而是这位黑龙婆的模样,她总感觉依稀在哪见过。
看着看着,南安太妃忽地想起一位故人。
她此时也不好再继续打量下去,便直接问道:
“恕我眼拙,冒昧一问,王妃娘家可是姓甄?”
对于可卿说自己是外室,南安太妃显然并没放在心上。
或者说,即使知道不是,也要故意这样称呼。
借此来获得这位黑龙婆的欢心。
“太妃何来此问?我的俗名就不必提了,但娘家肯定不姓甄。”
可卿显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又纠正道:
“还有,太妃莫要再喊王妃,我真的不是,若不嫌弃,可以叫我黑龙婆。”
府中的人称她大奶奶,府外的都叫她黑龙婆。
对于这样的称呼,可卿已经习惯。
“看来是我年纪大了,眼睛花了。”
南安太妃见她不愿多提自己本名,便微微一叹,摆手道:
“看到大奶奶的时候,只觉看到了一位旧人,可能这就是一见如故吧?”
显然,南安太妃还是打听过黑龙府的事。
她没有直接称呼黑龙婆,而是叫起了大奶奶。
没等可卿再纠正她的称呼,南安太妃便直入主题,道:
“此次冒昧前来,除了代表开国一脉,表达对东海郡王的敬意,也是因为有桩好事要说。”
她本也只随口一问,自然没再继续纠缠可卿的身份。
此来的目的,也不是探究黑龙婆身份的。
而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可卿闻言,顿时心中一动。
想着,这应该就是冯一博让她关注南安太妃的原因了吧?
当即,她便笑着问道:
“太妃说的好事,指的是?”
南安太妃闻言,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微微一笑,随即看了看左右。
可卿会意,当下便也摒退下人。
等堂中只剩各自贴身之人,南安太妃才继续道:
“好叫大奶奶知晓,我们开国一脉,指的是‘四王八公’这些勋贵人家。”
可卿对此自然再熟悉不过,却适当露出一副倾听模样。
“除了东西南北四王最为尊贵,还有一贾家,乃是一门两国公,其中荣国公府的二房嫡女,正是当今贤德妃。”
与荣府有关?
听到此处,可卿不由迷惑。
为了不再让她继续绕下去,便笑着道:
“太妃说的,可是金陵贾家的荣宁二府?”
“不错!”
南安太妃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笑道:
“原来大奶奶也听说过宁荣二公的名声,如此就更简单了,我此来,正是想代荣国贾府和东海郡王联姻的。”
她本来还怕这穷乡僻壤的东海郡,没人知道四王八公。
没想到的是,这位黑龙婆似乎对大魏勋贵还有所了解。
想想也是,传闻东海郡王就是江南人士。
若是黑龙婆也是出身江南,自然听过贾府的名声。
她的话却让可卿一愣,不由脱口道:
“联姻?”
可卿着实被这话吓了一跳。
别人不知,她如何不知冯一博兼祧两房正室。
也正因如此,她才自称外室。
如今听到南安太妃说要联姻,还是同荣府联姻。
可卿已经有些懵了。
“不错,说来贾府有位三姑娘,不过豆蔻年纪,却是顾盼神飞,出落得花朵一样。”
探春?
可卿听到这话,立刻就明白南安太妃说的是谁。
“这位三姑娘出身荣府二房,虽是庶女,却同那位贤德妃是亲姐妹。”
南安太妃还自顾自的夸耀着探春的身世,又道:
“可能大奶奶听过荣府,却不知荣府出身的这位贤德妃,如今已经降下皇子。”
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得意道:
“若是能和荣府联姻,说不得将来东海郡王,就可能是大魏未来皇帝的亲姨父呢。”
这话若是在大魏,南安太妃不敢这么说。
可在东海郡,她怕不说透彻些,对方不一定明白这里的玄机。
她却不知,可卿此时心中的波澜。
南安太妃此来,竟是有意为东海郡王和荣国贾府牵线?
可卿这时想起,冯一博让她关注一下南安太妃的动向。
当下,便难免有了些误会。
不是别的,主要是又涉及贾府的女人!
根据之前的事来看,这件事很可难说不是冯一博自己促成的。
要知道,现在黑龙府掌事的也好,正培养的女官也好。
全都出自宁荣二府!
这难免让知道内幕的人,尤其是身在内幕中的人。
比如可卿,有些别样的联想。
至于联想的是什么……
当然是冯一博对于贾家的觊觎!
用王熙凤的话说,这是要把贾府搬过来吗?
“这……”
可卿心中闪过无数想法,尤其是想到这很可能就是冯一博的安排。
她差点就要直接答应。
好在最后关头,可卿又清醒过来。
她连忙起身微微一礼,道:
“此事恕我不能做主,还需问问郡王的意思。”
狗子之前回来,除了说让他关注南安太妃的消息。
还说过,若是有什么情况,随时向他本人汇报。
“这是自然,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东海郡王的意思。”
南安太妃笑了笑,又补充道:
“若是两家能成就秦晋之好,以后东海郡和我们开国一脉,也可以更亲更近。”
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
想到此处,可卿脸上不由闪过几分不自然,
这些当然逃不过南安太妃的眼睛。
她当即想到什么,连忙又道:
“荣府那边已经说好,三姑娘若过来也只作侧妃,并不会觊觎王妃的名份。”
原来是可卿的神情,让南安太妃有些误会。
以为怕联姻是和她争夺名份。
尤其是一进门,对方就提过自己只是个外室。
南安太妃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这时也没有别人,她干脆就敞开了来谈。
可卿见此,勉强一笑。
也没解释什么。
只道:“此事我一定如实禀告郡王,请恕我先去更衣,稍后自有宴席为太妃接风。”
借着更衣的由头,可卿就到后面找王熙凤商量。
王熙凤此时正在屋里带孩子。
一听这话,难免也跟着误会起来。
“大奶奶何必同我商量?想是那位爷知道我和南安太妃见过面,不方便露面,才专门交代你的。”
说到此,她冷笑一声,不满道:
“既如此,大奶奶自遂了他的心意,把三妹妹接来,正好和咱们团聚。”
一边说着,王熙凤将手里的孩子递给奶娘,才又冷笑道:
“真是没看出来,这位爷对贾府觊觎竟如此之深!”
可卿知道,她当初虽算是被掳来的。
可此时借题发挥,也只是说说罢了。
毕竟孩子都生了,还能回贾府不成?
见可卿掩口轻笑,王熙凤顿时更来气了,又道:
“你我各有隐情,也就算了,可就连丫鬟都不放过,一股脑的送来!如今更是惦记上府里的姑娘了!”
说到这里,王熙凤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冷笑道:
“我看咱们这位爷,早晚把宁荣两府都搬过来,到时候可有人给咱们作伴呢!”
可卿虽然也觉得这事有些离谱,但还是劝道:
“你都已经给他生了儿子,就别说这样的话了,传到他耳朵里,难免对你不好。”
看着奶娘怀里的冯炽,可卿难免有几分羡慕。
不过她也知道,府里都是冯一博的人。
只要想知道,她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虽然冯一博对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在乎,但她这话确实也是为了王熙凤好。
“正是因为生了儿子,我还怕什么?”
王熙凤闻言却不领情,还翻了个白眼,毫无顾忌的道:
“趁着这小子还是他家唯一的血脉,我这时候不硬气些,还等他儿孙满堂的时候再说?”
一听这话,可卿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叹道:
“你呀!”
王熙凤也只借题发挥,又唠叨两句罢了。
她如今已经是黑龙府的二把手,还有了儿子作为依仗。
以前不敢说的,现在也没了什么顾忌。
她不信冯一博会因为这些,就不认儿子冯炽。
因此,倒是将泼辣本色尽数显现。
可卿和她聊了几句,又回到前面招待南安太妃不提。
只说这事,很快就传回都中。
冯一博看着手里可卿的信,喃喃道:
“果真是这件事?”
对于联姻,他之前已经有所猜测。
如今得到证实,冯一博却又为难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笑了笑。
那边迎春待嫁,随时准备送过来。
这边探春又要联姻,想入黑龙府了。
这下贾府就差一个惜春,就要被他搬空了。
事已至此,冯一博也没有理由拒绝。
并非他真的觊觎贾府,看上了探春。
毕竟探春只是个小姑娘,和黛玉一般的年纪。
比起迎春都还差了点意思。
他之所以答应,是想到联姻之后,可以利用这层关系,探查一下四王八公的真实意图。
若只是想绕过自己,联系东海郡。
那自己可以借此机会适当放开,对于东海郡的发展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若还有别的主意,甚至想对自己不利。
那就难免让他们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下,冯一博便给可卿回信,让她答应联姻。
并叮嘱:若将来探春过去,要断绝她和大魏的一切往来。
犹如当初的王熙凤。
只有这样,才能继续隐藏他东海郡王的身份。
同时,冯一博还在信中重点提到一事。
那就是:
所有汇票务必尽快出手,东海郡以后也只收现银。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朝中有变。
那就是,大魏内阁的财神爷。
费纮告老!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旧党消亡,勋贵忧心
朝中这几日,接连出了几件朝野震动的大事。
首先,就是太上皇和太后双双病倒。
景顺帝这几日,都是衣不解带。
除了上朝之外,大多时间都和元春一起伺候床前。
尽显该有的仁孝之心。
其次,就是户部尚书赵舜君这位老臣。
一代旧党砥柱,不声不响的悄然入了阁。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已经彻底倒向景顺帝。
这也代表着,大魏的旧党从此彻底土崩瓦解。
再没了扛鼎人物。
有人说,正是赵舜君倒向景顺帝,太上皇才会被气的病倒。
真实情况如何,冯一博倒是无从得知。
他所关注的,也和这些人有所不同。
因为这两件事,对于其他官员来说,是地震级别的大事。
每日众臣都围绕两件事议论纷纷,觉得可能彻底要变天了。
可冯一博却认为,最重量级的消息是最后一件。
那就是赵舜君入阁之后,费纮这位阁臣告老还乡。
这三件事里,冯一博觉得真正影响深远的,就只这一件事。
第一件,太上皇年纪越发老了,本就已经深居简出。
别说病倒,就是忽然没了,冯一博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二件,旧党本就苟延残喘,消失在朝中只是时间问题。
此前景顺帝和张松越留下几个,算是给太上皇留些体面。
而第三件事,看似轻描澹写。
冯一博却觉得,这才真的是影响大魏政策的一件大事。
费纮出身铅山费氏,历经三朝而不倒。
就是因为他最擅经济之道。
别的不说,只说通行大魏的汇票。
正是出自这位大老之手。
他在天泰帝时期,就凭本事成为户部尚书。
执掌着大魏的财权。
当时的大魏,不仅财政压力极大,民间亦有钱慌。
费纮当机立断,力主发行汇票。
不仅缓解了财政压力,还有钱慌的问题。
同时也促进了南北通商,使得大宗生意更为便捷。
甚至,还一度差点解决了银两火耗过大的问题。
之所以是差点,不是汇票有什么问题。
而是因为大魏各部门之间,以各种借口抵制。
导致现在依旧以现银为主。
反倒是大宗交易的商人,对此赞不绝口。
慢慢渗透到南北各处。
之所以能得到商人的认可,也是因为费纮在汇票的发行上十分克制。
每年汇票的总量,约为税收的同等金额。
这就相当于,用整个大魏的税收作为保证金。
以保证汇票的价值不会缩水。
而汇票专用的纸张、油墨,也都是铅山费氏所特制。
以这个时代的水平,里面加了某些独门秘方之后。
就很难彷制出一模一样的来。
这也让汇票有了一定的防伪功能。
最主要的,若想要将汇票兑成现银。
只需在都中或是南京户部下属钱庄,就能轻易实现。
因为只有这两处能够兑换,储备的现银也十分充足。
大多时候,都不用提前预约。
当然,还是需要交上一些手续费。
对于大宗交易来说,交些手续费换取更大的便捷,也是可以接受的。
总比来回运输的火耗要小得多。
当然,大魏各部门的抵制,也与火耗有关。
不过,正是费纮多年慎重的经营。
汇票才以都中和金陵为中心,逐渐辐射整个大魏。
甚至,在海外也能见到它的身影。
到了景顺帝时期,汇票的使用越发频繁。
不仅仅限于大宗交易,而是渗透到各行各业之中。
之前,冯一博就特别喜欢使用汇票。
可喜欢的前提,是信任。
这个简陋的金融体系,能维持稳固。
依靠的就是,费纮一贯的稳健。
现在,一手缔造这个体系的人,即将告老还乡。
冯一博自然隐隐担忧起汇票未来的价值。
他最怕的,就是接手的人,因为缺钱而滥发。
尤其是,眼下的大魏国库并不宽裕。
若是没有金融常识的人接手。
或是明知后果,却只能选择饮鸩止渴。
那必然导致,这个简陋的金融体系爆雷。
接下来恐怕就要面临挤兑。
若是应对不及,汇票很可能就会失去信用。
其中最可怕的后果,就是汇票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纸。
其实早在前些日子,朝中就传出赵舜君倒向景顺帝的消息。
冯一博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景顺帝招揽他付出怎样的代价。
赵舜君本就已经坐到户部尚书,能招揽他的位置。
也就只剩入阁这个选项了。
而赵舜君入阁,最大的可能就是顶替费纮。
毕竟两人的功能重复,都是户部出身。
何况费纮又早有退隐之心,曾多次上疏提出告老的请求。
只要景顺帝顺水推舟,那赵舜君上位也顺理成章。
事情确实也不出所料的,在朝着冯一博担心的方向发展。
接下来,就要看赵舜君对汇票的政策是否慎重了。
而除了这个原因,冯一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之外。。
他让东海郡弃用汇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在尹里安岛,陆续发现铜矿和金矿之后。
冯一博就有了一个想法。
而现在,大魏的金融体系又可能发生变化。
那这个想法,也可以适当的开始准备了。
这个想法,就是……
金矿、铜矿都是钱,但想变成能花的钱,还差了一个步骤。
那就是,铸币。
大魏有明文规定,凡私铸铜钱者处以绞刑。
但实际上,私下铸铜钱的不计其数,而且屡禁不止。
尤其江南一带,还有人专门铸造铜钱为生。
倭国没有自己的货币,自古以来用的就是中原的货币。
这就导致,倭国比中原王朝的钱慌更为严重。
于是就催生了不少私铸铜钱的勾当。
这些铜钱运往倭国后,可以获利五倍!
其中尤以天泰通宝的数量最多。
大魏的钱慌,在一定程度上,就与这件事有着不小的关系。
除了准备也铸造天泰通宝之外,冯一博还准备让人铸造金币和银币。
金矿的伴生矿,就有不少银矿。
再加上,东海郡通过海贸和税收,积累的海量财富。
若是都兑成现银,两者相加也应该足以支撑铸币。
不论最后汇票的价值是否有变化,铸币也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而且铸造铜币违法,可铸造金币、银币却不在律法的规定范围。
属于一个灰色地带。
不久之后,这件事就尘埃落定。
果然是以费纮告老,赵舜君入阁告终。
当然了,费纮也早有退隐之心,只是景顺帝一直苦苦挽留。
如今顺势回家养老,也算功成身退。
这边赵舜君刚刚入阁,冯一博就接到了冯紫英的邀请。
冯紫英亲自到冯府相邀,请他去自己府上赴宴。
只说是有要事相商。
“国丧未完,不敢饮宴。”
冯一博还想和李守中分析一下,赵舜君入阁后的朝中局势。
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什么冯紫英府上。
他和贾府走动,是因为有亲戚也就算了。
若是还和冯紫英走动,难免让人觉得他和开国勋贵太近。
尤其冯紫英的立场不明,很大可能是个无间道。
冯一博不想和他走的太近。
他先拿出国丧的理由,又婉拒道:
“紫英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是,等过阵子叫上琏二哥,我们几个再聚。”
这就是想拉着贾琏,避免和冯紫英单独见面。
“这话说的,虽国丧未完,可家宴却是无妨。”
冯紫英闻言,却锲而不舍。
他一副“你不去,我不走”的架势,还道:
“咱们都是冯家人,那不就是家宴吗?”
姓冯的多了,你算老几?
冯一博心中吐槽,面上依旧婉拒,道:
“你们去吧,我还有些事没处理。”
冯紫英一听,连忙道:
“没有别人,只你我兄弟。”
见冯一博频频拒绝,他也不再寒暄,就直接道:
“我知道你还为上次的事对我不满,可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说完却见冯一博只看着他,却不接茬。
这下冯紫英急了,便直接上手,
他一下把住冯一博的手臂就往外拉。
一边拉扯,一边还道:
“走吧走吧,喝几杯就算完,保证你去了不会后悔!”
冯一博无奈,只能命人备车。
等两人到了冯紫英府上,一进屋就见屋里还有别人。
是几个伶人打扮,为首一个女子花枝招展的迎了过来。
“这位是锦香院的云儿姑娘,最擅一手琵琶,我特地请来为一博助兴。”
云儿落落大方的飘飘一福,倒是没有普通女子的羞涩。
二人将冯一博送到上座,冯紫英又对那云儿说道:
“云儿,这位可是我的贵客,礼部的冯都尉,你可要帮我好好招待,若是冯都尉不满意,以后我可不给你捧场了!”
云儿闻言,当即眼前一亮。
随即整个人就挨了上来,道:
“可是冯稼轩?”
冯一博微微躲了下身子,才道:
“不敢称‘稼轩’之名。”
“这么说,果真是江南的英雄,冯稼轩了!”
见冯一博默认,云儿顿时惊喜不已。
她出身江南,确实听过冯一博的大名。
此时见到本人,难免真有些开心。
“云儿早前在江南就听过您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冯一博闻言,却没有太大反应。
他只是笑着拱了拱手,道:
“幸会幸会!”
云儿见冯一博从进来就开始敷衍,忽地有些失落。
当即,她轻咬下唇,委屈道:
“冯都尉可是看不上奴家?”
冯一博当然看不上一个妓女,但他也没有必要直说。
听到云儿委屈的问话,便玩笑道:
“都说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我不是看不上,只是怕甩不掉。”
虽然他说的有趣,却也是委婉承认了自己看不上。
“额,咯咯咯!”
云儿先是一愣,显然是听懂了的。
随后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也玩笑道:
“看来冯都尉得手过了?”
风月场上,对于清高之人也算司空见惯。
云儿自然不会因为看不上她,就有什么不满。
冯一博自然不会和云儿为难,便又玩笑道:
“那倒没有,我家里娇妻美妾勉强照顾,肥水自然不流外人田。”
“冯都尉可真有趣。”
云儿掩口轻笑,越发对冯一博有了兴趣。
一双眼睛似乎带着钩子,不停给冯一博抛着媚眼。
冯紫英以为冯一博只是有些拘谨,便轻咳一声,道:
“咳!今日冯都尉难得赏光,云儿还不将你拿手小曲,来上一曲为冯都尉下酒?”
云儿听说,还有些不舍。
她走到台上,先拿起琵琶调了调弦儿,便开始唱道:
“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这你来又惦记着他。”
她嘴里唱着勾人的曲,眼神也如钩子一般。
不断的往冯一博身上使劲。
“两个人形容俊俏,都难描画,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䕷架。”
此时云儿唱得越发缠绵,媚眼也是如丝如缕,
换个人怕都要缠得受不住。
可冯一博却似未觉,还轻笑着敲打着节拍。
仿佛在认真欣赏音乐。
“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桉,我也无回话。”
“……”
一曲唱毕,云儿轻咬嘴唇回来。
又想要倚在冯一博身上。
冯一博则不动声色的,微微往边上挪了挪。
云儿见状,便也不再贴靠,只笑道:
“觉得如何,可能为冯都尉下酒?”
冯一博没看她,而是看向对面的冯紫英,道:
“曲是好曲,可惜词太艳了些,我喝不下。”
云儿闻言,小嘴一噘,嗔道:
“冯都尉喜欢什么样的词,莫不是清倌人那套?”
冯一博摇了摇头,依旧含笑答道:
“我不知清倌人什么样儿,不过既然云儿姑娘擅长琵琶,不如来一曲《十面埋伏》如何?”
这话让云儿一愣,她有些惊讶的打量着冯一博,随后恍然道:
“差点忘了,冯都尉可是有‘稼轩’的美誉,喜欢《楚汉》这样的曲子也是应该呢!”
冯紫英这时却叹了口气,无奈的道:
“一博,何必这般杀气腾腾的?”
他显然知道,冯一博不是真想听什么《十面埋伏》。
而是在对自己表达不满。
当下冯紫英也不再绕圈子,就准备进入正题,便朝云儿摆了摆手,道:
“云儿姑娘,这边不用你了,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云儿一听,知道他们要谈正事了。
当下不舍的拜别,道:
“冯都尉,以后若是想听琵琶,不妨让人去锦香院传个口信儿,我免费送你一场。”
说着,也不等冯一博回应,便领着屋里的伶人,一起往出走。
临到门口,又回头朝冯一博抛个媚眼,诺诺一礼,道:
“咱们有缘再会。”
这套留情的把戏,云儿屡试不爽。
可惜,这一次似乎失灵了。
冯一博没有如她所愿的,有什么纠结之色。
只笑着对她点点头,就没更多的表示了。
“紫英兄找我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让我见识一下勾栏小曲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有人选择躺平,有人动作不停
对于冯一博这样的身份,就算找人陪酒也该是找个清倌人。
谈吐之间不说都是琴棋书画,至少也该有些文气。
才算符合一个探花兼侍郎的调性。
可冯紫英怎么做的?
他找了一个,一副媚眼如丝,充斥勾栏式样的女子。
连唱的小曲,都是淫词艳曲。
其实冯紫英从锦香院找人,就多少有些看轻冯一博了。
当然,倒不是说云儿姑娘有什么不好。
只是这样轻佻的风格,显然更适合薛蟠或者贾琏。
而冯紫英这样做,倒也不算没有原因。
他知道,冯一博早就纳了好几房美妾。
最近更是豪掷千金,生生说服贾赦。
要纳贾家二姑娘为良妾。
得知这样的信息,难免就将他和薛蟠、贾琏之流等同。
以为冯一博也是个极度好色之人。
可没想到的是,云儿这样的极品,他却不为所动。
只看冯一博刚刚的态度,又听到他的质问。
冯紫英就知道,自己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对此,他也只能苦笑着道:
“这不是上次冒昧带了你见北静郡王,今天就想着着带你高乐,找个小娘子讨讨你的欢心,算是我的赔罪。”
听到这样的回答,冯一博不由咂咂嘴。
“我在你心里,已经是这样的形象吗?”
自己的好色之名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吗?
可自己从没去过青楼勾栏,只是多纳了几房妾室啊!
冯紫英知道这事算是搞砸了,此时也只能坦诚的道:
“我也不知一博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想着你和琏二哥关系最好,便按他的喜好找的。”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从来不仅仅是因为容貌标致。
当然,不少人喜欢长得好看的。
但也有很多人喜欢的,就是一股劲儿。
可能是气质,还有人说是味道。
总之,这股劲儿说不清道不明。
有时候可能是股子洒脱劲儿,什么都不在乎。
有时候也可能是憨傻劲儿,什么都不明白。
有时候还可能是一股蛮霸劲儿,什么都想控制。
不一而足。
冯紫英虽然和冯一博也算熟悉,却从没一起逛过青楼勾栏。
自然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但他知道贾琏喜欢的,就是浪劲儿足的。
何况云儿这种媚眼如丝、勾人心魄的极品,也没几人遭得住。
甚至到了现在,冯紫英还猜测冯一博只是放不开。
说不准,这边饮宴结束。
他就跑锦香院寻花问柳去了。
当然,冯紫英只是想想,自然不会这么说。
不管冯一博喜不喜欢,自己的态度已经传递过去。
至于他不为所动,总好过自己没有任何表示。
冯一博听他提起贾琏,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唉,琏二哥的口味独特,我也有所听闻,可我一向洁身自好,紫英兄如何这样想我?”
没等冯紫英再回应,他也不再纠缠此事。
摆了摆手,便又道:
“紫英兄找我过来,除了高乐,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他没有甩脸子走人,就是因为来都来了。
怎么也要知道冯紫英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冯紫英闻言,连忙摆正姿态,正色道:
“一博,我找你来不为别的,是因为赵部堂入阁的事。”
赵舜君入阁,让开国勋贵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虽然不算旧党,却也是旧勋。
对此,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甚至有人提议,也如赵舜君那样倒向景顺帝。
以求能够再延续几代富贵。
可很多事情,都是积重难返。
他们这些勋贵,和旧党还不一样。
即使想要改变,景顺帝也很难全盘接受。
毕竟,景顺帝想要集权,就要从他们手里回收权力。
开国勋贵们再傻,也不会傻到轻易交托权力。
尤其像南安郡王府这样镇守一方,如土皇帝一样的。
除非他们学北静郡王,舍弃多年经营,换取一时的富贵。
可毕竟如他那样被当做标杆的,终究只能有一个。
其实贾家也算。
只是他们并非主动交权,而是逐渐被蚕食殆尽。
又一代不如一代,没了扛鼎的人物罢了。
“哦,这件事?”
听到冯紫英提起赵舜君入阁的事,冯一博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他心中一动,便似玩笑的道:
“怎么?你们想把他弹劾下去?”
开国勋贵当初答应过,要在李守中入阁的事上使劲儿。
可事到如今,却没有半点动作。
没想到,赵舜君入阁还让他们慌了手脚。
冯一博觉得,这显然是怕自己,再从东海郡那边使坏。
让他们海外生意停滞。
冯紫英闻言,自是面露苦涩的回应,道:
“不是不是,若是能动他,王爷就不会让我来找你了。”
北静郡王让他来,自然不是要弹劾赵舜君。
相反,他让冯紫英出面,只是为了稳住冯一博。
把李守中入阁这事,再往后拖一拖。
所以冯紫英才会有,安排云儿出面,讨好冯一博的举动。
“那你们答应的事,什么时候能做?”
若是冯紫英不提,冯一博几乎快忘了这事。
当初也只是顺手施压,让他们知道厉害。
对于李守中入阁,冯一博以为顺其自然就行。
没想到,赵舜君居然弯道超车,比李守中这个礼部尚书还先入阁了。
既然此时开国勋贵提起此事,那冯一博自然也要问问。
有枣没枣打三竿,说不定就有什么收获呢?
想到这些,冯一博斜睨冯紫英一眼,又道:
“我当初可是对你们充满信任,提前和东海郡沟通,难道现在你们还想反悔不成?”
这话威胁意味深重,冯紫英一听,连忙摆手道:
“不是不是,只是内阁的事,都是圣上一言而决,我们能做的实在有限!”
北静郡王就是怕冯一博以此为由,又找他们麻烦。
他们此时还没得到东海郡的回复,因此很担心这边再有什么反复。
冯紫英就会被北静郡王派来,想要试探一下冯一博。
若是他有什么想法,也要想办法稳住。
只等东海郡那边回应了联姻,他们也就不那么怕冯一博再起什么幺蛾子了。
话虽如此,可冯紫英却找来云儿陪酒。
其中意味倒也并非寻常。
甚至,隐隐就有惹怒冯一博的意图在内。
也说不定。
冯一博此时倒还没想到这些,不过却想到了些别的。
“其实这事,也不是没办法。”
他听到冯紫英的解释,便似笑非笑的道:
“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冯紫英一愣,问道:
“什么办法?”
他眼眸有些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冯一博却不在意,直接笑着道:
“四位阁老各有定位,首辅主大小事,次辅查缺补漏,而另外两人,一人掌财权,一人是圣上亲信。”
他先简要分析了一下。
三言两语间,就将内阁组成说得极为透彻。
“这其中,张阁老肯定是不能动的,另外两个你们也惹不起。”
说道此处,冯一博微微一顿。
随后诡异一笑,道:
“但,陈阁老呢?”
“咕噜!”
冯紫英吞了口吐沫,又舔了舔忽然有些干涸的嘴唇,才道:
“陈阁老,那可是帝师啊!圣上一直对他亲厚有佳,虽不是言听计从,却也是恭敬非常!”
陈勤之的地位,不言自明。
听到冯一博想打他的主意,冯紫英是真的吓了一跳。
“我怎么听闻,他早有退隐之意。”
冯一博轻轻摇头,随即微微一笑,道:
“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帮帮他呢?”
这话一出,冯紫英有些不可思议的道:
“帮他?”
冯一博见他惊讶若斯,却笑着点头,确认道:
“不错!帮他告老!”
既然他想告老,那就让他告老。
只要陈勤之告老,李守中就有很大概率入阁。
若非赵舜君弯道超车,本就该礼部尚书增补。
“啊这……”
冯紫英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他心中百转,却不敢轻易接口。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他能左右。
“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具体怎么做还是看你们的诚意了。”
好在冯一博也没让他给出答桉,只是又补充道:
“哦,对了,我听说你们有意和东海郡联姻。”
“额?”
这话一出,冯紫英像看鬼一样看着冯一博。
显然,他对开国勋贵想和东海郡联姻的事,是知道的。
可冯一博怎么也知道了?
冯一博见他模样,笑着解释道:
“东海郡王问我,该不该和你们联姻,你说我该怎么回复呢?”
冯紫英心中惊讶,却只能装傻,道:
“我怎么听不懂一博在说什么?”
这事显然超出他的认知了!
一个郡王是否联姻,竟然会问一个文官?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东海郡王是冯家的家奴不成?
“是吗?”
冯一博见冯紫英装傻,不置可否。
只是微微一笑,道:
“既然紫英兄听不懂,说明他们没拿你当自己人啊!”
他有意无意的挑拨一句,才又道:
“总之,你和他们说一声,我已经劝东海郡王答应了,你问问他,这样可算有诚意?”
说完,冯一博就不再提及此事,只一味举杯。
似乎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冯紫英哪有心思陪酒?
勉强寒暄了一会儿,便草草散场了。
等送走了冯一博,他立刻赶到北静王府。
等北静郡王听了之后,登时跌坐在那里。
本来他还想绕开冯一博,和东海郡王直接联系。
现在却发现,似一切还尽在冯一博的掌握中。
这让北静郡王难免有些无力。
但好在,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只要反过来一想,哪怕冯一博和东海郡王再紧密。
四王八公也能和东海郡王联姻了。
有了这个突破口,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两眼一抹黑。
冯一博说什么是什么。
至少现在有了沟通的窗口,将毫无联系变成了有联系。
虽然还没冯一博那样紧密无间,但也有了突破的方向。
“紫英,你辛苦了!”
北静郡王刚刚有些失态,此时连连找补,道:
“虽然冯一博又给我们施压,可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件好事。”
冯紫英见北静郡王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样,竟然还说是件好事。
他不由皱眉,问道:
“王爷,冯渊让我们对付陈阁老……”
话虽未尽,言外之意却很明显。
你说是好事,那真要对付陈阁老?
“呵呵,他太看得起我们了!”
北静郡王闻言苦笑,又叹道:
“旧党如今已经土崩瓦解,我们开国一脉也已经日薄西山。”
显然,旧党的瓦解,让开国勋贵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北静郡王的悲观,代表了绝大多数开国勋贵的想法。
说到此,他还摇了摇头,轻叹道:
“能维持现在的体面,已经是圣上仁慈了。”
见冯紫英眉头紧锁,似有不解。
北静郡王便问道:
“我们如今除了自保,还敢动谁?”
开国勋贵看似风光无限,却也只是抱团取暖罢了。
想投景顺帝,就要交出手中的权力。
北静郡王更是无权可交,只能夹缝中求存。
说实在的,若是开国勋贵都交了权。
那他这个交权的第一人,也没了标杆的意义。
说不定,到时候混的最惨的就是他。
毕竟,别人就算交了权,还有不少固定资产。
而北静郡王水溶,却依靠皇帝的恩赐过活。
冯紫英听到北静郡王的话,心中不由暗叹。
他之所以,和新晋勋贵暗通款曲。
不就是看出开国一脉,衰落之日不远?
听到北静郡王的悲观,他更觉得自己早做打算是对的。
“那冯渊那边如何交代?”
冯紫英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反而还是一副忧虑模样。
“不必管他,若是问起,就说我们还在商量。”
听到他这么一问,北静郡王顿时尽显疲态,
他先摆了摆手,还道:
“等拖不下去,我们再另想办法。”
除了躺平,继续拖下去。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好在,听冯一博的意思,东海郡王会答应联姻。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开国勋贵的一条后路。
即使将来如旧党一样失了势,至少还有海外生意可做。
“唉!既如此,紫英就先回去了。”
从北静王府出来,冯紫英回到府中运笔如飞。
很快,这件事就被送到忠顺亲王的桌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