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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糊又无奈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txt下载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冯渊咏梅,迎春含羞

    第二百一十九冯渊咏梅,迎春含羞

    李纨见两姐妹一唱一和,心中羡慕师弟的福气。

    又见黛玉的表情,顿知几分她的心思。

    无非是听宝钗已经随时能问,她却还要再等两年。

    难免心中微酸。

    这时李纨便故意装作不满,拿出掌坛的架子道:

    “还听不听我这个社长的说话了?”

    两人闻言,都连忙摆正姿态。

    黛玉也暂时收起了小心思。

    李纨见此,心中松了口气,忍着笑意继续道:

    “如今我们许多人起社,我和二姑娘、四姑娘,还有二姐儿、三姐儿,都不大会做诗。”

    探春这时“噗嗤”一笑,提醒道:

    “已有了号,还只管这样称呼,不如不有了!以后错了,也要立个罚约才好。”

    “稍后再定罚约!”

    李纨瞪了她一眼,探春顿时一缩。

    见自己长嫂的威严还在,李纨又继续道:

    “所以,须得让出我们几个去,我们几个人各分些别事来做。”

    众人闻言,自然没有意见。

    “咱们人多,我一个社长自然不够,必要再请几位副社长。”

    说道此处,李纨伸手一划,道:

    “就请菱洲藕榭二位学究来出题限韵,娥皇女英誊录监场。”

    两对姐妹各自都点头,表示悦服。

    其他人本还想劝,李纨、迎春、惜春三人两句。

    见李纨这么说了,也不好相强。

    自然又都勉强依了。

    见再无人反对,李纨想了想,又补充道:

    “亦不可拘定了我们几个不做,若遇见容易些的题目韵脚,我们也随便做一首。”

    众人这才连连点头,都道:“正该如此。”

    “今次咱们是在冯府,下次若是在贾府,也可在我那,我那里地方儿大。”

    这次还没开始,李纨就想到了下次,还道:

    “我虽不能做诗,这些诗人竟不厌俗,容我做个东道主人,我自然也清雅起来了。”

    “咯咯咯!”

    众人见她说得有趣,顿时掩嘴轻笑。

    在座又以贾府人多,闻言自是都点头同意。

    宝钗作为地主,也帮着查缺补漏,说道:

    “好叫社长知道,咱们也该要议定几日一会才好。”

    探春闻言点头,又笑着提议道:

    “若只管会多了,又没趣儿了,一月之中,只可三两次便好。”

    宝钗沉吟了一下,想到家中还有事务处置。

    自是不能日日相会。

    当下便附和道:“一月只要两次就够了,拟定日期,风雨无阻。”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宝钗见此又周全道:

    “除这两日外,倘有高兴的,她情愿加一社,或请到他那里去,或附就了来,也使得,岂不活泼有趣?”

    众人闻言更是纷纷叫好:

    “这个主意更好。”

    “诗翁就该随性!”

    “想去就去,不想就不去!”

    李纨闻言也点点头,当即拍板:

    “今日是十六,那从此后,我定于每月初二、十六这两日开社。”

    想到探春和宝钗的话,她还补充道:

    “出题,限韵,都要依我,这其间你们有高兴的,只管另择日子补开,哪怕一个月每天都开社,我也不管。”

    她平日就带这些小姑,很是有些师长独断的模样。

    “只是到了初二,必然往我那里去,十六便来冯府这边。”

    本来她忙于府中俗务,有阵子没来冯府。

    现在已经算是熟练,以后自也要来父母膝下承欢。

    带着这些小姑们自也无妨。

    众人闻言也无异议,纷纷称好。

    探春见大家兴致不错,当即倡议道:

    “今日宝姐姐和姐夫做东道,咱们也吃饱喝足,不如先开一社吧?”

    说着,也不等众人回应,她就看向李纨,笑着道:

    “还请稻香老农速速出题,菱洲、藕榭限韵,娥皇、女英监场。”

    迎春性子软弱,今日喝了几杯葡萄酒,却也耍得兴起。

    当下提议道:“若依我说,也不必随一人出题限韵,竟是拈阄儿公道。”

    李纨闻言,却是摇头否定了迎春的想法。

    她直接按照之前说的,自己出题,道:

    “方才我们逛园子,正好梅花盛开,你们何不就咏起它来呢?”

    迎春见此,便也顺从,不由道:

    “那我们再回园中,继续赏梅做诗?”

    院中腊梅正盛,若是温酒赏梅也是没事。

    只是不少人都走得疲累,闻言顿显为难。

    宝钗这时便接过话茬,笑着道:

    “不过是梅花,又何必定到面前才做?古人的诗赋,也不过都是寄兴寓情,非要当面才能做,如今也没这些诗了。”

    迎春性格软弱,闻言也不争辩,就只道:

    “既如此,待我限韵。”

    宝钗立刻吩咐冯府下人,备下纸笔。

    待笔墨齐备摆在台上,迎春也定下七言律。

    又定了韵后,“冬藏社”诸成员便都各自分散。

    一时间,满屋满院都是她们的身影。

    有的开始饮酒,想通过醉意找些灵感。

    有的来回踱步,在院中绕圈徘回往复。

    有的抱头苦思,提了笔却又落不下去。

    独黛玉和妙玉姐妹轻松自在。

    两姐妹闲庭散步,或是指点建筑,或逗弄贾兰。

    或又和晴雯、雪雁等丫鬟调笑。

    迎春又让冯府的小丫鬟找来“梦甜香”。

    这种香只有三寸来长,灯草粗细。

    以其易尽,故以此为限。

    如香尽未成,便要受罚。

    不一时,探春便先有了灵感,自己提笔写出。

    随后又改抹了一回,递与迎春。

    做完之后,便一脸轻松的问起宝钗:

    “山中高士,你可有了?”

    宝钗闻言一笑,谦虚道:

    “有却有了,只是不好。”

    宝玉此时正背着手,门外在回廊上踱来踱去。

    听到两人对话,便向不远处的黛玉道:

    “你听,她们都有了呢。”

    黛玉正和妙玉说话,闻言回道:

    “做好你的便是。”

    宝玉讪讪的回屋,正见宝钗已誊写出来。

    他抬眼看香,顿时慌道:

    “了不得!香只剩下一寸了,我才有了四句!”

    想着,又跑去院里。

    见黛玉和妙玉不知说起什么,正掩口轻笑。

    他上前急道:“香要完了,你还只管在这笑?”

    这次黛玉干脆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和妙玉说话。

    宝玉见此,恨恨的道:

    “既如此,我可顾不得你了,管他好歹,我先写出来吧。”

    说完,就回屋,走到桉前写了。

    这时黛玉和妙玉两姐妹也悠然而至,刷刷几下挥就而成。

    李纨看了一眼香,高声宣道:

    “我们要看诗了!若看完了还不交卷,是必罚的。”

    宝玉今日连续吃瘪,此时却还想讨好李纨。

    他一脸谄媚上前,挤出笑脸道:

    “稻香老农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你的评阅,我们是都服的。”

    这话众人倒是认同,李纨却只作未闻。

    她从头到尾一次看完,便指点着黛玉、妙玉,和宝钗的三首,开始点评。

    “若论清雅馥郁,是‘槛内人’这首,若论风流别致,是‘竹影樵君’这首。”

    说到此,她却顿了顿,才宣布道:

    “可若论含蓄浑厚,终都让‘山中高士’一筹。”

    探春在也看了半晌,闻言点头道:

    “这评的有理,‘槛内人’和‘竹影樵君’不分上下,但亦都逊‘山中高士’半筹。”

    众人纷纷过来看了,也都点头品评。

    这时李纨又看向宝玉,毫不留情的道:

    “怡红公子是压尾,你服不服?”

    宝玉刚刚急躁得很,自是没有做好。

    所以虽有些不服,倒也大方承认,道:

    “我的那首原不好,这评的最公。”

    不过,说完他又看了看黛玉,道:

    “只是竹影樵君那首还要再斟酌一二。”

    自己的不行,却想帮黛玉打抱不平。

    黛玉闻言转头,给他个后脑勺,不作理会。

    李纨闻言斜睨宝玉一眼,直接道:

    “原是依我评论,不与你们相干,再有多说者必罚。”

    宝玉听了,只得闷闷不语。

    湘云看了半晌,心中暗自佩服,嘴上却是不服,道:

    “这次宝姐姐占了东道的便宜,下次咱们在稻香老农那里再论高下!”

    说到此,她又话锋一转,道:

    “说来冯家三妇位列三甲,若是姐夫也作一首,不知能不能压她们三个一头?”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议论。

    尤其是黛玉,听她一说顿时脸上通红。

    “冯家三妇”,显然将她算进去了。

    探春这时跃跃欲试的看向宝钗,劝道:

    “姐夫若在,我们便不好再做,可如今既然都作完了,不若让姐夫也作一首,给今日压场如何?”

    宝钗笑而不语,心中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李纨却接口道:

    “这倒是不错,现在他作好作坏,我们也不怕,正好让你们欣赏一番探花的诗才!”

    李纨此时兴致正高,直接喊来儿子贾兰,道:

    “兰儿,你去找你叔父,看他能不能作一首咏梅的。”

    她现在每日忙于俗务,今日难得放松。

    又喝了不少葡萄酒,多多少少有些放浪形骸了。

    先是拿出长嫂架势,让一群小姑都听她的。

    如今又拿出师姐做派,准备让冯一博也来一首。

    好似把平日的端雅形象都抛在脑后。

    “好!”

    贾兰应声领命,一路小跑朝前堂去了。

    冯府他自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三个爷们儿喝酒的地方。

    此时冯一博和薛蟠、贾琏正到酒酣人热时。

    三人不觉间,都已微醺。

    “叔父,她们都做完了,我娘让我问你也作首咏梅的。”

    听到贾兰传的话,冯一博半醉半醒间便道:

    “拿笔来!”

    立刻有下人备好笔墨,冯一博提笔三两下挥就而成。

    往贾兰手上一递,道:“拿去!”

    贾兰手捧墨宝,一熘烟又回了众人处。

    “这么快?”

    有眼尖的看到贾兰回来,顿时惊讶。

    前后不过盏茶功夫,怕也才到前面就回来了吧?

    “叔父听了,随手而成。”

    贾兰闻言微微得意,似又怕冯一博做的不好,还补充道:

    “不过叔父有些醉了,不知做的如何。”

    黛玉难忍心中好奇,早已迎了过来。

    可她接过来一看,却只道:

    “《卜算子·咏梅》……咦?”

    只刚说了个题目,就眼神诧异的看着向迎春。

    “怎么是词?我看看!”

    探春耳朵尖,听到“卜算子”几个字就知是词。

    她还以为黛玉惊讶的是这个。

    可等她上前一看,顿时也有些惊讶。

    “咦?”

    她也轻“咦”一声,随后探春也和黛玉一样。

    目光微微诡异的看向迎春。

    迎春被两人的目光一看,顿时感觉莫名其妙、

    可她刚要上前,史湘云却先凑了过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吟诵道: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读完这句,湘云也反应过来。

    原来这词的第一句就暗藏迎春之名。

    湘云同样惊讶的看向迎春,又有些不确定的道:

    “这是写给菱洲?哈哈哈!”

    就算是如此,还不忘称迎春的别号。

    不过,原本算没多想的,也都反应过来了。

    一时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湘云干笑了几声,见除了迎春脸红,别人都没太大反应,又继续往下读: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李纨自也听出其中的歧义。

    这时她一半圆场,一半真心的道:

    “这阙定然绝妙!”

    李纨只听前两句,也知是好词。

    史湘云也点头,附和道:

    “确实绝妙,好个一枝独俏!”

    她话里有话,盯着脸红的迎春,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时探春见她只顾看笑话,便上前把着冯渊的词,继续吟诵道: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这下史湘云笑得更起劲儿了,连持卷的手都撒开。

    笑得捂着肚子道:

    “这是要抱谁?谁抱?”

    “呸!你这鹿嘴里吐不出好花!”

    黛玉早已不忿,轻啐一口,又道:

    “兰儿说冯家哥哥醉了,写的时候定未想到二姐姐。”

    湘云闻言,却笑着反击道:

    “你叫错了,该罚!”

    见两人要吵起来,宝钗就要出言劝解。

    可她还没说话,就听一声:

    “别吵!”

    原来是李纨不耐。

    她一瞪眼,两人都各自讪讪的不再出声。

    黛玉依旧气鼓鼓的看着湘云,

    湘云避开她的眼神,微微撇嘴。

    这时探春见不再吵了,便继续往下诵道: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众人纷纷称赞声中,唯有迎春脸色更红。

    即使明知这词并非为她所做,可还是默默记在心里。

    来回品味。

    也不知想到什么。

    一时,迎春竟有些痴了。

    正这时,忽地宝玉一声高呼:

    “不对!”

第二百二十章 词中大玄机,黛玉小心机

    卜算子这个词牌,一共就这几句。

    稍懂一点的,就知这是最后一句了。

    所以这句一出,顿时叫好声此起彼伏。

    “天啊!这词真是妙绝!”

    “朗朗上口,别有一番滋味!”

    “我就说,还好是让姐夫压轴!”

    “不愧是探花之才,高我们太多!”

    众人纷纷夸赞,迎春却是一句都没听到。

    她只在一旁羞红着脸,原地发痴。

    湘云见此,也顾不得欣赏这词。

    只看着迎春,继续捂着肚子笑。

    黛玉一样没细琢磨,而是神色不满的盯着湘云。

    一副想上去撕她嘴的架势。

    宝钗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也没再往下听。

    而是想着该如何圆场。

    唯有宝玉忽地想到什么,高喊着:

    “不对!”

    众人闻言,都诧异看他。

    宝玉被众人一看,有些讪讪的道:

    “他……冯……姐夫没按七言,也没限韵……”

    原来他说的是这事。

    起社作诗都限了韵,定的也是七言律诗。

    宝玉其实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并不讨好。

    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出来。

    果然,这话一出,黛玉都顾不上湘云,直接将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她学着湘云一样运用规则,一脸不满的道: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

    黛玉的意思是说,刚刚说好只有李纨这个社长才能品评。

    你宝玉多嘴多舌,该当受罚。

    李纨见他们几个如小孩子吵架一般,不由莞尔。

    轻轻摇了摇头,不慌不忙的接口道:

    “这个怪我,只让兰儿说了题目是‘咏梅’,却忘了告诉他律韵。”

    本来让冯一博做一首,也只是临时起意的事。

    确实没说那么细致。

    探春在旁似笑非笑,还开口补刀。

    可她像是对着宝玉,实则却看向迎春,道:

    “总之,这首词绝妙,不是吗?”

    黛玉这时得了空,才过来看了全词。

    看完之后,顿时眼中一亮,转而对身边妙玉、宝钗道:

    “这一阕,句句不提梅,却句句是咏梅!”

    在她心中,只这二人的才学能与她并提。

    因此才只对二人说了。

    妙玉此时正沉思着什么,闻言回过神来。

    她先点了点头,又笑着应道:

    “还不止于此呢,你们没发现,这阙词和放翁的那阙《咏梅》词是对应的嘛?”

    放翁是陆游的别号,众人自都知道。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探春也已经过来,正听到妙玉的话。

    此时不由喃喃的吟诵起那首《卜算子·咏梅》。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一边说着,她就走到台前。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这一句是整阕词最惊艳的一句,众人的目光也都聚在探春身上。

    只见她提起笔来。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待从头吟诵完了,探春才落笔誊在纸上。

    见众人都围过来,探春将两阙词才在一起。

    两相对比之下,宝钗顿时惊呼道:

    “果是反其义而用之!”

    众人本以为,冯一博这词好在用的拟人手法。

    读起来浅白易懂,还朗朗上口。

    没想到,不仅初见词好。

    原来内里还有这样的典故。

    黛玉这时也反应过来,惊喜道:

    “果然,对照着再看,越发有味道了!”

    史湘云闻言,也顾不得再笑迎春,连忙过来对比。

    这一看之下,顿觉惊惊艳。

    “天啊!姐夫这阙竟不逊放翁!”

    她轻呼一声,又连忙掩口。

    似乎觉得自己的评价有些高了。

    可再看几遍,越发觉得如此。

    甚至,觉得放翁那阙词。

    有些囿于一时一地,都是不能自拔的苦。

    其中凸显脆弱、可怜、颓丧,都是悲观色调!

    而新作这阙,则是梅花催春、迎春的俏。

    其中蕴含坚强、无畏、风流,全是乐观向上!

    不止湘云,这些姑娘都自幼饱读诗书。

    全都是眼高于顶的懂行之人。

    此时也各个眼中都闪过惊艳之色。

    黛玉更是反复咂摸着、品味着,想把其中精髓之处吃透。

    一时,在场众人各个都沉浸其中。

    尤其迎春,脸色酡红,犹似醉酒一样,喃喃读了几遍,道:

    “果真如此,真不负冯稼轩之名!”

    湘云这时似乎又有什么新的发现,她指着冯一博的咏梅道:

    “你们发现没有,虽是咏梅,却带了四个春字,这岂非是暗合……”

    她刚刚一直打趣迎春,此时不由顺着这个思路深想。

    可话到一半,却又不敢再往下说。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细想之下却觉得有理。

    除了第二个春点明是迎春,其余也各自暗合三春。

    凡事就怕脑补和深度解读。

    现在她们带着这个想法重新一读,顿觉:

    第一个春“风雨送春归”,说的正是元春在风雨飘摇中,被冯一博护送回来。

    第三个春“俏也不争春”,说的不也正是俏丽庶女,无法与嫡女相争的探春?

    那第四个春“只把春来报”,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从东府抱过来养的惜春?

    这样一想,岂非四个全都合上了?!

    难道……

    “住口!”

    李纨虽然喝了些酒,却是没醉。

    此时听到湘云的话,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那点酒意全都消散无踪。

    她打断史湘云的话,又低声训斥道:

    “史大姑娘你闹够了没?你家亦是勋贵,你又饱读诗书,如何不知断章取义之害?”

    言外之意,史家也是勋亲贵戚。

    自该知道些轻重。

    自古虽都说不以言获罪,但也不能涉及皇家!

    若是这样解读,岂不是涉及宫闱?

    众人顿时也都是恍然。

    元春已是皇妃,又有了子嗣。

    即使这词里没有不敬,可毕竟涉及宫闱……

    若万一被有心人拿来攻讦的话,岂不是要给冯贾两家惹麻烦的?

    众人不由都露出后怕之色,却唯有迎春有些失落。

    她本以为这是自己专属,现在却是四春皆有。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她觉得,不论有没有三个姐妹都不重要。

    因为,只有自己是明确了的!

    可又一想,是不是也说明其他姐妹各有各的好处。

    只有自己没什么特色,才只能明写。

    迎春在那里患得患失,不提。

    湘云听到李纨训斥,顿时一脸后怕,有些怯懦道:

    “珠大嫂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

    李纨见众人噤若寒蝉,知道自己刚刚语气有些重了。

    于是她摆了摆手,又安抚道:

    “以后莫要断章取义,一博这阙词虽好,却也浅白易懂,没那么多深意。”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只是经过此事,诸人兴致以尽。

    各自用了些酒果之后,李纨便宣布道:

    “今日一社到此结束,各回各家之后,也莫要胡诌!”

    众人再连忙应是。

    湘云也跟着用力点头,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至此,冬藏社的第一次活动结束。

    整体还算圆满。

    众人约好初二再聚,李纨便打发了人去前面通报。

    听闻后面结束,贾琏、薛蟠这边也已经差不多。

    当下让人备车,贾府一众女卷回府。

    冯一博也备车送黛玉回去。

    到了林府,往后院的路上,黛玉小心翼翼道:

    “冯大哥,你那《咏梅》可是有些深意?”

    这话问的冯一博一愣。

    他只是借着酒意,随手挥就。

    当然,是抄了他心中伟大偶像的词。

    这首词,虽与其他咏梅词不一样。

    不提忍苦耐寒,只说乐观向上。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皇图霸业的气象啊?

    至少不是《沁园春·雪》那样霸气外露。

    但他在心中再一琢磨,却也想到了四春。

    尤其是还有迎春二字。

    冯一博微微有些恍然,心中顿觉自己有些唐突了。

    但此时黛玉既然问起,他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回道:

    “并无别意,只是说起《咏梅》就想到了放翁的那首咏梅,遂用了同调同题,但反其义而作。”

    黛玉听了,当下便放下心来,还赞道:

    “果然如此,我就说这词一反咏梅词的常态,少了寒苦,立意向上。”

    见黛玉一脸兴奋之色,冯一博便含笑又道:

    “我虽自幼寒窗苦读,却主要是为了举业,其实对诗词并不擅长,因此只能借前人的诗词修改润色罢了。”

    他说的倒是有一半实话。

    这一半就是,他真的不擅诗词。

    以他的才学,若是做个应贴诗肯定没问题。

    但论风花雪月,就要差了不止一筹。

    别说做出这样的词,就算是黛玉偶有惊艳词句,也能轻松压他一头。

    至于另一半假话,自然就是作了文抄公。

    而并非只是借前人的诗词修改润色那么简单。

    黛玉闻言,也只当他在谦虚,眼中都是欣赏的道:

    “冯大哥莫要太过谦虚,你这《咏梅》我觉得不逊放翁原词呢。”

    在她看来,能写出这样的词,不说超过词最鼎盛的宋代。

    至少盖压当世没有问题!

    冯一博连连摆手,再次解释道:

    “不过运气罢了,当时喝了点酒,可能也助了些兴,算是偶得。”

    他知道,黛玉最喜诗词。

    若是现在就把期待拔得太高,将来可就没法应对了。

    冯一博前世所知的诗词,能抄可不多了。

    毕竟大多诗词都出自唐宋大家的手,而这个世界的历史又不是没有唐宋。

    想拿李白、苏仙哄弄都不行。

    算来算去,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伟大偶像和纳兰词。

    再加上零星一些别人所做。

    但伟大偶像的诗词,很多霸气外显。

    若是他抄了,很容易被人诟病。

    纳兰词他更只记得两三阙,而且记得不全不说,还多是闺怨词。

    除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一生一代一双人”之类。

    其他只有一鳞半爪。

    都不适合他人生经历的词。

    黛玉哪知他的深浅,只觉自己的夫君天下无双。

    文能科举中探花,武能建功封勋位。

    文武双全不说,更是才华横溢。

    溢到能写出不逊放翁的词来。

    一时不由心中满满都是自豪。

    正在冯一博和林姑姑打过招呼,要走的时候。

    黛玉忽地又想起一事,连忙追了出去,道:

    “冯大哥,且慢。”

    冯一博有些疑惑,但停住脚步温和一笑。

    黛玉松了口气,腼腆一笑,道:

    “今日起社,我们都起了别号,不如冯大哥也起一个吧。”

    宝钗说要晚上问,这话一直横亘在黛玉心里。

    此时忍不住先一步提了出来。

    冯一博那知她这样的小心机,沉吟了一下,就笑着道:

    “你们的别号我都听了,各个风流雅致,我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好的。”

    他本来欲扬先抑,正要说一个。

    可黛玉闻言,自然不能放过。

    她跃跃欲试的道:

    “不如我送冯大哥一个。”

    冯一博心中其实有几个候选,但也想听听黛玉的意见,便道:

    “不妨说来听听。”

    “咯咯咯!”

    黛玉还没说就笑出了声,又连忙忍住,道:

    “冯府在城北的北山根,那里原本叫渣子坡,不如冯大哥就叫……咯咯咯!”

    冯一博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再笑什么。

    这时就听黛玉止住笑声道:

    “不如就叫‘渣子坡主’如何?咯咯咯”

    她是想到了湘云的“渣子坡居士”,笑得不能自抑。

    冯一博摸了摸鼻子,点头道:

    “好,就叫‘北坡散人’!”

    “额?”

    黛玉的笑容一下被憋住,只留一脸的错愕。

    她不是没有好的,只是先来个玩笑。

    冯一博却自顾自的道:

    “正好我现在挂冠归隐,这个‘散人’最是恰当。”

    散人指的,或是平庸无用的人,或是不为世用的人,或是闲散自在的人。

    显然冯一博指的,是自己不为世用。

    “诗云:深惭白首恋微禄,不向青山为散人。”

    黛玉缓过气来,轻吟一句。

    这是借用了司马光的诗。

    意思是,头发白了还贪恋官场,而不敢去山中隐居,做个自在之人。

    “冯大哥挂冠而去,显然向了青山。”

    显然,黛玉是在说冯一博有这个勇气,并非贪恋官场之人。

    冯一博闻言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应。

    因为他还要回到朝中做官,怕是当不得这个评价。

    “多谢林妹妹赐号,为兄告辞喽!”

    冯一博当下再次拱手,告辞离开。

    黛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舍。

    忽地又露出个调皮的笑容,在后面高喊道:

    “渣子坡主慢走!”

    前面的冯一博本来闲庭散步,却忽地身子一歪。

    差点崴了脚。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宝钗爱极会咬人,冯渊出手压野神

    冯一博回到府中,天色已经渐暗。

    今日轮序正是宝钗这边。

    他一下车便穿堂过户,直入西院。

    小夫妻一起用罢晚饭,冯一博又到书房看了会儿书。

    等再回来,便只说了会子体己话。

    就演变成你濡我沫好一番。

    没过片刻,宝钗便已眉黛频聚。

    冯一博细细品味,只觉朱唇暖融。

    唇齿初分,彼此呼吸交融。

    口鼻间都是气清兰馥,手眼上亦是肤润肌丰。

    一时多娇敛躬,良久后宝钗已是无力慵移腕。

    她本就怕热,此时自是珠汗光点点,钗发纷乱绿松松。

    好事毕,夜已深。

    宝钗慵懒的依偎在冯一博的怀中,忽地想起什么,便微微仰头,道:

    “对了,爷,今日诗社大伙儿都起了别号,说是让你也起一个,也算不负首倡之名。”

    原来她是想起黛玉的话,当下便说了出来。

    只是,她却没说是黛玉所提。

    而是以第一个倡议起社作为借口。

    “额?”

    冯一博闻言微愣,想到黛玉今日也说了这事。

    他便轻抚着宝钗的发丝,心中电转,道:

    “好啊,正好我闲赋在家,便效访‘东坡居士’,叫‘北坡散人’了。”

    宝钗闻言心中一动,往上挪了挪身子。

    一双水杏直盯冯一博双眼,似乎早已看穿一切。

    可惜,对视半晌。

    冯一博丝毫没显露出什么心虚的模样。

    宝钗无法,只能轻声问道:

    “爷,是不是林妹妹和你说了呢?”

    这话一出,冯一博就不好再装傻了。

    “波!”

    他亲了宝钗额头一下,随即大方承认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咯咯!”

    宝钗被亲得有些痒痒,轻笑两声才道:

    “别人我还不知,但林妹妹的心思怕谁也瞒不过的。”

    她一听就知,冯一博显然在别处起好了。

    连问都没问她的意见,不是冯一博的风格。

    显然,这是怕她也起一个。

    宝钗见他承认,当下又挪回原处。

    将头重新埋在冯一博怀里,轻声道:

    “不论是哪个女子,都想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更何况林妹妹那样心气高的?”

    冯一博这时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轻轻拥住她。

    “说来,林妹妹能待我和以前仿佛,我就烧了高香。”

    宝钗微微拱了几下,摩挲着冯一博的胸肋,又继续道:

    “不指望她没有一点醋意,只希望别让爷为难就好。”

    虽然不便评论两人,但冯一博也不能一直什么都不说。

    他手中拨弄着宝钗的发丝,口中叹道:

    “宝钗,你可真好。”

    “嗷呜!”

    宝钗显然有些不满,可又怕弄疼冯一博。

    她嘴里“嗷呜”一声,却只轻轻咬了一下,才有些气闷的道:

    “我其实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不会像林妹妹那样,在人前显露罢了。”

    这一口就是她爱极了冯一博的体现。

    既有些吃醋,又舍不得伤害。

    见宝钗难得显露出一丝,和平日不一样的可爱一面。

    冯一博心中更加爱怜,不由轻轻紧了紧手臂。

    将她揽得更近一些。

    宝钗也微微紧了紧手臂,予以回应。

    随后恢复往日温和语气,继续道:

    “我知道说了也没用,爷必是想一碗水端平,不会偏任何一个。”

    宝钗的话语中,多少透着一丝委屈。

    好在这丝委屈转瞬即逝,她似在开解自己似的道:

    “所以,我又何必枉做小人,让爷左右为难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冯一博心中万分感慨。

    宝钗的贤惠,言语已无法表达。

    有妻如此,只能以公粮报之。

    “宝钗!”

    冯一博轻呼一声,双手微微用力,将怀里的宝钗提拎了出来。

    两人动情对视,感受着彼此的呼吸。

    随后两颗脑袋缓缓凑近,又是一番濡沫。

    腊月二十三,狗子赶了回来。

    冯一博在书房等他。

    这是狗子年前最后一次回来,一到书房就拱手道:

    “提前给爷拜年!”

    冯一博抬手示意他坐下,还笑着道:

    “我可没给你准备喜钱。”

    两人落座后,自有仆人上茶。

    待屋里只剩两人后,狗子拿出一摞文件。

    那是东海郡的工作汇报。

    冯一博没急着翻看,而是问道:

    “如何,最近官面上可有什么动静了?”

    狗子不知冯一博辞官的事,闻言指了指汇报的文件,随意的道:

    “都在这里面了,前有交趾的南安王府曾派人来过,后有粤海将军也想要和我们接触。”

    冯一博闻言皱眉,不由疑惑道:

    “这么说,针对我的是开国勋贵?没有别的势力了吗?”

    四王八公之中的四王,如今只有北静王还是郡王。

    其余三家都已经降等袭爵。

    北静王水家,之所以还保留王爵。

    是因为初代北静王没要封地,选择在都中做个闲散勋贵。

    而其他三王,则继续掌握实权。

    其中南安王霍家,已经降至世袭一等镇国将军。

    但依旧镇守最南面的交趾,过着土皇帝般的生活。

    粤海将军祖上是荣国公贾演的部将,也是四王八公的人。

    现在把持着广东沿海的军政大权。

    两家在南海互为犄角,威压大魏南方。

    势力极盛。

    狗子听到冯一博被针对,顿时有了几分凝重。

    他沉吟一下,才慎重的点点头,道:

    “除了他们之外,都是些商贾,并无什么可疑。”

    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他们来了之后不得其门,连黑龙府的边都没碰到,就被我们挡了下来。”

    “按照爷的吩咐,告诉他们想做生意按规矩就行,想见黑龙王免谈。”

    “黑龙王只信爷一个人,其余大魏官员概不接待。”

    这是冯一博一早就有的安排。

    若是谁去都接待,难免有暴露的可能。

    所以当初他在献土国书上特意标明,只和自己往来。

    看来原因就出在这儿了!

    他们是想染指东海郡,所以要踢开自己这个绊脚石?

    “若四王八公想对付我也就算了,为何之前会对付我恩师呢?”

    冯一博忽地想到,那个御史之前也弹劾过李守中。

    他起身踱步,忽地想到什么,喃喃道:

    “难道是不满他老人家投靠圣上,想要警告一下?”

    李守中和贾家有亲,按理说和四王八公也关系匪浅。

    唯一的可能,也就只有这个了。

    对方当初没多做纠缠,现在看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狗子还在想冯一博被针对的事,跃跃欲试的问道:

    “爷,那我们是不是要出兵交趾?”

    东海郡有流求,小琉球,吕宋、宿务多处地盘,已经不小。

    但交趾不仅土地肥沃,还多是开垦好的熟地。

    而且接壤诸多小国。

    若是占了那里,就可以当做跳板。

    不仅能威压南海诸国,还与大魏接壤。

    冯一博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好处,闻言不由心动了一下。

    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

    “不必,那样就真的翻脸,咱们只要砍掉他们的爪子,让他们知道疼就好。”

    狗子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凶狠,道:

    “明白了!保证他们的船队片板下不得海!”

    虽然粤海将军手底下也有水军,但和东海郡比,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冯一博闻言却有些心烦,训斥道:

    “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说了多少次了?”

    “额?”

    狗子被训了一句,顿时有些讪讪,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冯一博长长舒了口气,才道:

    “凡是四王八公的船队,在我们的地盘出货压价三成,进货涨价三成。”

    他决定先采取经济手段,给与警告。

    就如当初他们警告李守中一样。

    “一来一去,就让他们疼一疼。”

    狗子闻言有些犹豫,道:

    “可是……他们若是去海西人那边交易怎么办?”

    现在大魏对海外的贸易,多是在流虬进行。

    因为倭国和吕宋的货物,大多都运到这里。

    可以说,从泉州出发,去流求又近又方便。

    也有宁可花点时间,想多赚一点的。

    但多是去吕宋采买香料。

    除此之外,其他东西的价格相差不大。

    至少不值得浪费时间。

    而越过东海郡,去满刺加也不是不行。

    那边来自海西的货物价格比吕宋稍低,卖价又偏高一点。

    可那里毕竟都是海西人,再怎么说也不如海外移民交流起来方便。

    若是把人逼急了,却也说不得就会越过东海郡。

    “没关系,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先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态度。”

    冯一博微微一笑,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只是先警告一下,后续还有其他手段。

    想到这里,他又轻蔑一笑,道:

    “明年吕宋那边再稳一稳,满刺加那样的要冲,自也要拿到手。”

    满刺加是东西交通的咽喉要地,冯一博怎么会没有计划?

    只是之前急着归附,还要稳定吕宋的盘。

    仓促之间才没有动手。

    等到缓过手来,肯定第一时间就要拿下。

    狗子闻言嘿嘿一笑,道:

    “我就知道。”

    冯一博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又恶狠狠的道:

    “若是他们还不知道疼,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几趟。”

    这话一出,狗子更兴奋了,顿时咧嘴道:

    “好嘞!”

    乐了一会儿,狗子又指着汇报材料,道:

    “对了,还有一事,这次重点想和爷说的。”

    冯一博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狗子便直接道:

    “咱们东海郡现在有海西人传教,我看已经开始有人弃了黑龙王的香火,去拜什么野神。”

    野神?

    冯一博稍愣一下,马上就明白了。

    耶神教!

    稍稍沉吟了一下,他便道:

    “海西人做生意可以,只要不犯法,我们就不管,但不允许他们建教堂,供野神。”

    他也不更正狗子的叫法,还跟着叫起了野神。

    说到此,又补充道:

    “另外,以我名义下达各地:凡我们治下之民,信此教者收回耕地,不许下海。”

    大多海外移民,不是垦殖,就是在海上讨生活。

    有了这一道命令,直接断绝底层信教的可能。

    虽然难免有些人可以不种地也不下海,但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想在东海郡讨生活,也要顾忌一下黑龙王的态度。

    冯一博还冷笑道:“若是他们信的野神能供养他们家口,那就随便去信好了。”

    狗子闻言抚掌,拍马屁道:

    “爷这招‘釜底抽薪’绝了!”

    冯一博摆摆手,又叮嘱道:

    “也别直接断了人活路,等命令下达各村镇一个月以后,还有信野神的再执行。”

    “好!我明白了。”

    狗子闻言点点头,又道:

    “那些传教士,要不要……”

    他将手往脖子上一划,道:

    “卡察了?”

    “啧!”

    冯一博皱眉啧舌,没好气的道:

    “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

    狗子忙道:“是是是!”

    他心中犹豫该如何处置,却听冯一博又道:

    “若是他们不走,就都软禁起来,让他们翻译海西书籍,也算物尽其用,到时候都拿回给我看看。”

    狗子这才明白,原来这位爷早有打算。

    “嘿嘿,明白了。”

    “至于黑龙王,既然有了信仰的雏形,待我这几日写本黑龙王的经典。”

    冯一博看到黑龙庙之后,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只是一直没来得及搞。

    现在闲赋在家,正好把这事做了。

    “到时你带回去让人印了,在各处黑龙庙免费宣读发放。”

    说道此处,冯一博露出个微笑,道:

    “到时候都有了寄托,就没人再信什么野神了。”

    随后留下狗子,让他和陈伯相聚不提。

    第二天,冯一博就开始编纂起经典。

    他还把妙玉叫来帮忙参详。

    虽然妙玉有些惊讶于冯一博的打算,但却并没多问。

    只按照他的要求,帮忙旁征博引。

    她自幼熟读佛门经典,又饱读诗书。

    可以帮助冯一博把一些现代理论都化作玄之又玄的宗教说辞。

    几天之后,两人就编纂出来一本《黑龙王统摄四海本愿经》。

    看起来像佛家经典,实则里面的东西十分庞杂。

    充斥着各种黑龙王在海上救人,帮人摆脱苦难的小故事。

    伴随着劝人向善的说教。

    还有镇压各路妖魔,超度信徒,让其登临天国的桥段。

    其中的很多东西,让妙玉这个真正的宗教信徒都震撼不已。

    若非冯一博边写边问她一些东西,妙玉都要以为他真的是神仙转世!

第二百二十二章 编经书纂教材,在书房得意趣

    “爷真真天赋异禀,想法也真真是天马行空!”

    “若非看着爷苦思冥想才写出来的,我都怀疑爷曾亲见。”

    对于这样的话,冯一博只能笑而不语。

    妙玉对此惊为天人,只以为是他胡编。

    却不知这些正是他所亲见而改。

    比如关于天国的描写,还有与妖魔战斗的场景。

    天国是按照现代社会的模样,随便描写了一些生活场景。

    比如可以“言出法随”,也就是通过语音控制。

    比如可以“千里传音”,或者知晓千万里之外的事。

    比如坐在不同的神器中,可以“飞天遁地”一日万里。

    比如人在家中,念头一起,就有“黄巾力士”送山珍海味和各类物品上门。

    而还有诸如没有实体的金钱,只要轻轻一扫,就完成了交易。

    虽然这些在神话传说中也算有迹可循,但却远远不如冯一博描写的这么细致入微。

    不说其他,至少要比“流着奶和蜜”的野神有想象力多了。

    而和妖魔斗法就更简单了。

    冯一博深谙“爆炸就是艺术”,导致黑龙王随手都是毁天灭地的景象,

    为此还专门描写了爆炸之后,蘑孤云升腾,冲击波纵横。

    人死了都没尸体,只留残影在残垣断壁。

    一副末日景象跃然纸上!

    不仅如此,按他所写,黑龙王已经灭了所有妖魔。

    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让一个个世界化为虚无。

    经书上所说,这个世界原本有亿万世界组成。

    正是黑龙王与妖魔的战斗余波毁天灭地,导致很多世界就此消失。

    从此妖魔再无踪迹,也只余三千大世界!

    而在无限大的宇宙之中,每个世界都如一粒沙尘,彼此距离非人力所能逾越。

    因此,在这个世界之外,到处都是一片荒寂。

    即使能出得了这里,也见不到别的生命迹像。

    不仅如此,冯一博还为黑龙王没有显化找好了借口。

    说正是因为神力太强,黑龙王的真身不敢踏足这里。

    以免对仅有的这些世界造成破坏。

    只偶尔会有化身降世,引领各界生灵走向正途。

    毕竟他写这篇经文的目的,除了排挤别的宗教,还想起到一定的教化作用。

    为了利于传播,冯一博还将不少劝导之言编成顺口熘。

    他准备让人写在各村镇的大街小巷,并安排专人讲给不识字的人听。

    这些教化,主要都是围绕着劝人向善,勤劳勇敢,团结合作之类。

    诸如:

    勤劳致富美名扬,诚信传家众望归。

    辛劳耕耘三餐饱,懒惰无人嫁作妇。

    有德之人相扶持,无能之辈窝里横。

    众人拾柴火焰高,单打独斗尸骨寒。

    当然,为了增强效果,也难免也有一些私货。

    诸如:

    海上何人敢称王,唯有东海黑龙王。

    口中常念黑龙王,海上平安又顺畅。

    心中寄托黑龙王,勤恳踏实又善良。

    一人信了黑龙王,全家奋发又向上。

    一村信了黑龙王,全村繁荣又富强。

    等等。

    洋洋洒洒几万字,通篇气势恢宏。

    几天时间,经书就定稿了。

    其实编写经文的时候,别说妙玉被惊到。

    就连冯一博自己也暗自赞叹。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可惜前世没有发掘出来。

    若是在前世去写小说,一定是个能日万的网文大老!

    冯一博将经书交给狗子,又叮嘱了些执行细节。

    都被狗子一一记在纸上。

    最后冯一博又留下他,让狗子在家里过了年再走。

    对这本经书,冯一博寄托了极大的希望,同时也信心满满。

    毕竟是自己的地盘,不信也得信。

    有感于妙玉的博学多才,冯一博再次叮嘱妙玉不要对人说起这些,同时还让她以后也都来书房帮忙。

    因为下一步,他准备完成编写教材的工作。

    海外虽然没有举人进士,但落第秀才还是有些的。

    公立的新式学堂,也已经按照冯一博的要求建了不少。

    现在每个乡镇至少一座,由这些落第秀才充任老师。

    事实上,只要生活富足,大多人都希望孩子能识文断字。

    公立学堂由黑龙府兴建,还不收任何学杂费。

    因此生源倒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之前教的都是那套儒学经典,四书五经之类。

    最多加了算学、账目,由冯家培养的账房来教。

    对此,冯一博早打算革新一下。

    从流求回来之后,他就已经开始着手教材的事。

    每天晚饭之后,他都要到书房奋笔疾书。

    现在借着这次机会,冯一博就留妙玉帮忙整理成册。

    想必在狗子离开前,就能有数本新教材问世了。

    数学、语文、物理、化学。

    这些教材都是些粗浅的知识,用来给学堂新生开蒙。

    其中的语文,自然还是以三百千为主。

    但多了拼音的内容。

    其实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注音,相反方法还有很多。

    比如:直音法、读若法、叶音法、反切法。

    但现代拼音可以简化这些方法,让人更容易学会。

    同时,冯一博也是在为字典做准备。

    数学也是一样,很多码头其实都有草码。

    不过冯一博还是用了他最熟悉的阿拉伯数字。

    教材开篇就是数字、符号和汉字的对照,内容则是加减乘除这样的基础运算。

    物理需要从零开始,冯一博主要针对常见的现象进行些归纳。

    比如杠杆、滑轮、摩擦生热、水的三态等等。

    化学也是如此,诸如燃烧的条件、酸碱的中和,肥皂制作等等。

    这些东西颇为浅显易懂,算是为他计划的新式学堂打基础的。

    后续他还会继续编写,逐渐由浅入深。

    慢慢才能培养出所需要的人才。

    妙玉不知冯一博有黑龙王的身份,开始就惊讶于他帮黑龙王写经书。

    现在看到这些教材,她不由更是疑惑。

    “爷,您用新方法注音的三百千倒是不错,这新式算学也有些用。”

    妙玉对于语文、数学一看就懂,还觉得颇为简便。

    可再看另外两本……

    “可这物理化学,都是玄之又玄的……法门吗?”

    冯一博笑了笑,随口解释道:

    “这些算是归纳世间万物之间的规律,你可以当作是‘道’的一部分,只是现在还很浅显,看不出什么。”

    开蒙的书里只归纳了现象,并未列出什么公式。

    因此难免让人看了会莫名其妙。

    妙玉听了一愣,皱眉道:

    “那爷到底是在格物,还是在修道?”

    她本来以为物理就是“物之理”,所以算是格物。

    但化学又像是道家的丹士,这不禁让她有些迷惑冯一博的方向。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道:

    “物理算是格物,但化学并非是修道,实际上两者都是对世间万物之间,一些本就存在的规律进行归纳总结。”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

    “我写这些,是希望后人能对此深入钻研,掌握这些规律。”

    妙玉不解,还拿着化学书稿好奇问道:

    “那为何水火都是五行,却一个是物理,一个是化学?”

    冯一博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

    他微微一愣,随后耐心解释道:

    “水是一物,虽有三态,但本质上都是水。”

    “火并非是一物,燃烧过的东西也发生了质的改变。”

    说到这里,他又总结道:

    “本质是否发生变化,就是物理和化学的最大区别吧。”

    妙玉依旧不解,皱眉道:

    “所以化学就是化作其他?”

    “这个……差不多吧。”

    冯一博点点头。

    妙玉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可水和火都是五行之一,爷为何说火不是一物?”

    没想到妙玉听得还蛮仔细,冯一博笑着回道:

    “火是其他东西燃烧时候产生的现象,会发光、发热、还能变色,本质上就和太阳光差不多。”

    这下妙玉彻底听不懂了,但还是好奇道:

    “爷为何会懂这些?”

    “认真观察,归纳总结。”

    妙玉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

    因为冯一博已经将她抱了过来。

    这个小秘书问题太多,只能先将她的嘴堵上一会儿。

    “罪过罪过!”

    唇齿一分,妙玉满脸通红念了声佛,道:

    “亏爷还是个读书人,书房岂可亵渎?”

    冯一博闻言,脸上不红不白,还大言不惭的道:

    “夫妻敦伦,阴阳相协,亦是圣人大道,岂有亵渎之意?”

    夫妻之间,也称周公之礼。

    周公正是儒家圣人,说是圣人大道也不算错。

    何况冯一博来了兴致,哪还管什么圣人?

    “青天白日……”

    妙玉有些难为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冯一博几下拨云见日。

    当下也只能从修书改为论佛。

    一时妙玉满脸通红,口中还不时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书房意趣,难以言表。

    只是桌上书稿飘洒满地,又要重头整理。

    年前几日,冯一博就和妙玉忙于将教材整理成册。

    宝钗因年事,直忙到了腊月二十九。

    府中各色终于齐备。

    从内到外,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

    阖府上下处处焕然一新。

    除夕这天,冯一博开了宗祠,又着人打扫。

    宝钗则穿着诰命的行头,和李孟氏一起去宫里朝贺。

    五品以上可称为诰,五品以下则是敕。

    尤老娘是六品的安人,因此倒是无缘宫中。

    等宝钗行礼领宴回来,才和冯一博一起到祠堂祭祀祖先。

    冯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丁口也还只有夫妻二人。

    两人奉上三牲贡品,又奉上酒果。

    再续上几柱清香,祷念几句便算了结。

    冯一博未见过面的二叔冯石,是宝钗的正牌公公。

    牌位前还摆着赐婚和兼祧的圣旨。

    宝钗亲手为他上了香,口中祈求这位公公庇护冯家。

    心中还默念,祈着尽快有个子嗣,为冯家二房延续香火。

    随后,阖府摆了席面,吃起年夜饭。

    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

    还有爆竹声声,络绎不绝。

    第二天,大年初一。

    夫妻俩又早早起来,带着三个妾室到李守中院去拜年。

    各房下人又给夫妻俩拜年,一一分发了喜钱。

    如此,转眼就到了初二。

    冯一博让人备好了车马,带上礼物。

    和宝钗一起到梨香院回门。

    两边见了礼,拜了年,又说了会子话。

    冯一博便笑着道:

    “岳母大人,等过完年,出了正月,您和舅哥就到我那住吧。”

    小两口来之前,冯一博就和宝钗商量。

    想把薛母也接过来,让宝钗能在膝下承欢。

    宝钗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冯一博的规劝。

    得知冯一博是真心尽孝,宝钗便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

    毕竟贾家虽也是实在亲戚,但终究不如在自己女儿家随意。

    何况梅家的事也都解决,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若是薛母愿意走动,这里距贾府也不远。

    就算每天过去,也不过和冯一博去部里上班差不多的路程。

    见薛母面露犹豫,冯一博又道:

    “那边修建的时候,我就给你们留好了别院,格局和梨香院这边仿佛,地方还要大着不少呢。”

    没等薛姨妈说话,薛蟠却接口道:

    “薛家在都中也有宅子,就在北城,我早让人收拾好了,年后就准备搬过去了。”

    冯一博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薛蟠的声音越来越小。

    显然,他是不想去冯府,被冯一博拘着。

    之前冯一博的每一次警告,都让他提心吊胆。

    若是真的搬去冯府,怕是以后什么也做不得了。

    呆霸王怕是要把“霸”字去掉,只能做个呆子了。

    薛母本还有些犹豫。

    毕竟贾家刚帮忙把事办妥,立刻走了有些不好看。

    可看薛蟠的模样,薛母顿时下了决心,道:

    “正好,我也舍不得宝钗,那就去你府上小住一阵吧。”

    “妈!”

    薛蟠喊了一声,又见冯一博还盯着他。

    只能带上痛苦面具,把后面的话都吞回了肚子。

    薛母见此,越发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

    随后,薛母带着宝钗去给史老太君请安。

    薛蟠则一脸苦相的备下酒宴,小心翼翼的陪冯一博这个杀星妹夫喝酒。

    没过多久,莺儿就过来禀道:

    “爷,珠大奶奶说,‘冬藏社’要开一社。”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掩口轻笑两声,才道:

    “姑娘们都让我来问问,看爷有没有兴致,也和她们胡闹一回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冬藏二开社,迎春心萌动

    除夕、初一,连续两天。

    史老太君等贾府中命妇都去了宫里朝贺。

    除夕那天,和宝钗、李孟氏一样,是尽命妇礼仪。

    都中凡五品以上的诰命都要去的。

    而初一,则是元春的专场。

    对于贾府这样的人家,算是一种荣宠。

    不过,连续两天的仪礼把史老太君折腾的也够呛。

    回来之后都没什么精神,所有贺节来的亲友一概不会了。

    只在早上,偶尔和薛姨妈等几个说说话。

    王夫人虽然也累,但还天天要忙着请人吃年酒。

    元春有孕,极有可能降下龙嗣。

    而和贾府关系莫逆的王子腾和贾雨村,又一路高升。

    所以贾府如今威势正盛,拜年的亲友自也络绎不绝。

    府中的厅上、院内,此时皆是戏酒。

    只史老太君的院子,还有后面的大观园之中,才能得享些安宁。

    本来,李纨这个当家媳妇也该跟着应酬。

    可她以守寡为由,再加上也真的不善此道。

    谢绝了见客,只还管些家中事务。

    王夫人不好强求,只能请了邢夫人一道。

    只是心中每每想起凤姐的好来。

    于是,往日里最忙的李纨,这几日反倒还闲了下来。

    除了早上和探春一起会在一处,处置少许杂务。

    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针黹诵读的时候。

    今日一早,林如海也过来拜年,黛玉自也来了。

    如今宝钗也到了,李纨便张罗着开社耍耍。

    只是毕竟过年,人并不齐。

    三春、宝琴、宝玉,再算上今日来的宝钗和黛玉,总共也只有八人。

    史湘云年前回去,可能要几日才会过来。

    妙玉、香菱、尤氏姐妹,都是妾室。

    自然不能跟着宝钗回门。

    于是八人聚在稻香村,显得多少有些冷清。

    这时迎春难得出声,提议道:

    “既然宝姐姐回门,想必姐夫也在,不如我们再见识一下探花之才?”

    说到此处,她面带期待的看向宝钗,道:

    “就是不知他愿不愿和我们胡闹。”

    李纨闻言,眼睛一亮,立刻道:

    “说的对,素云你去叫他,就说我邀他过来。”

    考虑到这几日人多眼杂,在加上李纨的身份。

    她的丫鬟往梨香院里去也不好。

    宝钗连忙出声,道:

    “他在和我哥哥喝酒,还是让莺儿去吧。”

    李纨一听,也顿觉自己唐突,笑着点头道:

    “还是妹妹周全。”

    怕冯一博推辞,李纨还叮嘱莺儿道:

    “你就说是我让他过来,虽是胡闹,但大过年的也算高兴一回。”

    “是!”

    莺儿闻言轻笑着答应。

    这边莺儿一走,李纨又打发人去准备酒果。

    说话的功夫,满桌酒果就已齐备。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冯一博才跟着莺儿过来。

    “珠大嫂子过年好!”

    “姐夫过年好!”“冯大哥过年好!”

    双方礼毕。

    黛玉眼中都是欣喜的上前,口中调笑道:

    “可惜今日‘渣子坡居士’没来,不然渣子坡两大诗人就能齐聚了呢。”

    别人不知“渣子坡主”的典故,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宝钗心中一动,笑着道:

    “还忘了和你们说,我家这位爷也有了别号呢。”

    黛玉本想讲讲冯一博的别号,没想到被宝钗抢了先。

    她闻言脸上一僵,却也不好再把自己让冯一博起号的事说出来了。

    就见宝钗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继续道:

    “是彷‘东坡居士’起的‘北坡散人’呢。”

    这话一出,黛玉心中微微一松,却也有些发酸。

    好在宝钗没给冯一博起新的,可显然宝钗也问过这事。

    李纨感受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连忙道:

    “既然有了别号,诗翁也都齐了,咱们速速开始吧!”

    众人纷纷点头,都道:

    “还请稻香老农出题!”

    李纨起身踱步,沉吟着道:

    “咱们上次是咏梅,这次就不咏实物了。”

    说着她忽地开了下门,一阵寒风吹了进来。

    李纨眼睛一亮,当即道:

    “都说写诗是风花雪月,今日咱们就以‘风’为题吧!”

    说完,她又看向迎春,说道:

    “还是老规矩,我来出题,菱洲限韵,藕榭监场。”

    迎春今日似乎兴致不错,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

    “上次作七言律,这次便作七言绝句吧,正好我和惜春也能耍耍。”

    七言律诗在字句、押韵、平仄、对仗各方面都有严格规定。

    全诗为八句,不仅对平仄和押韵的要求高。

    而且每两句为一联,中间两联还要求对仗。

    这样多的限制,导致普通人上手难度不低。

    相比之下,七言绝句就容易多了。

    七言绝句全诗只有四句,

    虽也有平仄限制,但分平起式和仄起式两大类、

    共有四种格律可写。

    而且不拘对偶,构写自由。

    稍有些积累,就能很快上手。

    众人一听,正好今天人少。

    写七言绝句,迎春、惜春,还有李纨都能参与。

    顿时纷纷点头称号。

    “好!”

    迎春见大家同意,便再进一步,又提议道:

    “既然都作,就别限韵了,正好今日开社有九人,便以‘九’字开头可好?”

    这其实也算是限了韵,因为定了开头,就限制了只有两种格律。

    探春一眼看出,迎春正在兴头上。

    虽不知这个“二木头”姐姐哪来的兴致,但也笑着道: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众人也都点头附和、

    随后迎春让人点上一支“梦甜香”,便宣布道:

    “开始!”

    众人各自沉思之中,宝玉也没了上次的聒噪。

    上次他心思纷乱导致压尾,这次宝玉决心要好好写一首。

    不说盖压全场,至少也要一雪前耻。

    黛玉丝毫没当回事一样,到冯一博的面前,含笑道:

    “和我们一起胡闹,冯大哥不会觉得没趣吧?”

    “当然不会,上次没参加我还有些遗憾呢。”

    冯一博听了规则,就想起一首诗来。

    这诗是他零星记忆中的几首之一,倒是正好应景。

    只是他却有些犹豫。

    因为这诗若传出去,难说不会受人诘难。

    不过很快,他又觉无所谓。

    现在已经知道大致谁在背后搞鬼,很快就要让他们尝尝苦果。

    这时若有这首诗,说不定也能给某些人一个台阶。

    黛玉见冯一博若有所思的模样,又问道:

    “冯大哥已经有了?”

    冯一博回过神来,坦然道:

    “有是有了,就是不太切题。”

    说完,他就提笔挥就而成。

    本来为了应举,冯一博的字一向都是规规矩矩。

    写的多是追求平正典雅的“台阁体”。

    可今日他却一改常态,笔锋犀利,态度狂放。

    写的却是笔势牵连相通的“草书”!

    黛玉初看有些迷惑,因为看了半晌才算认全。

    可当一窥全诗,顿时惊讶的想要脱口说什么。

    但想到其他人还在思考,连忙又把嘴捂住。

    可话虽捂住了,她眼中的惊喜之色,却溢得到处都是!

    这时,香燃了一半。

    不少人也都提笔开始书写。

    探春向来有几分捷才,是第一个完成的。

    等她凑过来一看,很快也露出震惊之色!

    陆陆续续的,大家都写完了自己的。

    就连李纨和迎春、惜春也都写了。

    只剩宝玉还在涂抹删改,想要尽善尽美。

    眼看香要燃尽,李纨便宣布道:

    “我要看诗了,若是看完还没完成,当要有罚了!”

    黛玉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将自己的也写了出来。

    李纨挨个看了,当看到冯一博的,顿时忍不住惊讶的读了出来。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音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冯一博写的,竟然出自龚自珍的《已亥杂诗》!

    对于《已亥杂诗》,他其实不熟。

    里面几百首诗,他也不过知道两首半罢了。

    除了现在这首,和广为人知的那首外。

    冯一博也只还记得半首。

    真的是用一首少一首!

    他决定,以后自己有空也写些诗。

    免得以后显露自己的真实水准,再落个“江郎才尽”的话柄。

    众人这时都已经围了过来,探春先道:

    “真是好一个‘不拘一格降人才’!”

    黛玉这时也终于能说话了,兴奋道:

    “冯大哥不愧是探花之才,这一对比,我们的诗都没法看了!”

    宝钗也一脸自豪,笃定的道:

    “此诗当能流传千古!”

    “好是好!只是……”

    宝玉这时删改数次,忍不住也过来看看。

    听到众人夸赞,他自是有些痴味。

    见众人都诧异看他,又有些言辞闪烁。

    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姐夫虽提了风,却并非写风……”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迎春,忽地低声道:

    “‘诗言志,歌咏言’!”

    这句话出自《尚书》:

    诗言志,歌永言。

    声依永,律和声。

    诗在最开始,就是用来表达志向。

    她的意思很明显,冯一博如此做是诗本来面目。

    黛玉一听,也立刻附和着道:

    “就是!冯大哥是诗以言志,咱们却只能做些风花雪月,终究是他高我们太多。”

    众人都在夸赞的时候,探春还在诧异于迎春的状态。

    肌肤微丰,温柔沉默,让人观之可亲。

    这就是众人眼中的迎春。

    本来,她和宝钗是相差不多的美人。

    唯一差的,就是少了几分鲜活。

    被不少下人称作“二木头”。

    但今日,这棵木头似乎有些不同。

    如果探春没听错,她刚刚竟然反驳了宝玉的话?!

    很多人都说,原着中黛玉的诗,充满了感怀身世的悲伤。

    可是,却没几个人知道。

    真正的悲伤根本写不出来。

    也不能写。

    迎春就是写不出,也不敢写的那个!

    她出身不好,还早早没了亲娘。

    父亲贾赦纨绔贪婪,不得史太君的欢心。

    和迎春形同陌路,毫无亲近可言!

    嫡母邢夫人地位尴尬,只会一味逢迎。

    和迎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迎春在荣府看似光鲜。

    实则,和惜春不相上下,都是史老太君身边养着玩的。

    地位处在最边缘,连下人都敢拿她说嘴。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对迎春来说,却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光了。

    可以想象一下,她在贾赦那边过得什么日子。

    大约是被欺负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无力解释,更无力改变。

    甚至都无力落泪。

    她真的没有悲伤吗?

    想来肯定是有的。

    但她从来没有一句伤感之语。

    木,就是她悲伤的体现!

    以她的处境,就是不能写,也不敢写。

    也许,曾经的她,也表达过。

    但带来的,一定是更多的悲伤。

    一个处在高压之下的人,在逃离那个环境之前。

    根本不能发声。

    相比之下,宝玉才是史老太君最疼的那个。

    府中无不逢迎几分。

    三春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他,恨不得把他夸出花来。

    即使探春听了宝玉伤人的话,也只是心中有些疏离。

    当着别人的面,依旧和宝玉亲昵得很。

    可今日,探春看到了什么?

    迎春竟然出声,反驳了宝玉!

    这事在探春看来,绝对比冯一博的那首诗更让人惊讶!

    迎春此时不知被人关注,因为见到冯一博的那一刻。

    她早就芳心大乱,小鹿乱撞了。

    此时她眼里除了冯一博,谁也容不下!

    准确的说,在冯一博的《卜算子·咏梅》里提到她的那一刻。

    迎春的心就已经发芽!

    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注,哪怕可能是无意的。

    “飞雪迎春到”那一句中,“飞雪”到没到不知道。

    但迎春的春天肯定到了!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

    迎春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动,就诞生在诗词之中。

    她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季动。

    “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

    一个花季少女心中萌动,如何忍得住?

    上次从冯府回来,她就忐忑难安。

    既害怕被人知道心思,又盼着再见冯一博一次。

    好在她平时就少人关注,即使身边姐妹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这次听说宝钗回门的时候,她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冯一博。

    因此才会比黛玉还要积极,也才会有了那个让冯一博参加的提议。

    当听到宝玉说他的诗不好,迎春心中简直狂怒。

    她强忍着没有发火,风轻云澹的说了那句《尚书》中的话。

    “诗言志,歌咏言”。

    说的何曾不是那句“飞雪迎春到”?

    李纨全都看完,最后评价道:

    “宝玉这次精心凋琢,用词精妙,就判为第一吧!”

    众女都面露诧异之色,看向李纨。

    迎春、黛玉都是气鼓鼓的,宝钗也是欲言又止。

    虽然听起来,这个冠军得有些勉强。

    但宝玉还是露出惊喜之色。

    可惜,他只欢喜了片刻,就听李纨又道:

    “一博这诗虽好,但毕竟不符主题,因此也只能屈居……”

    众人都竖起耳朵,想听李纨如何评价冯一博的诗。

    宝玉的一颗心,本来也提到嗓子眼。

    但听到“屈居”二字,顿时又放了下来。

    可惜,他刚以为尘埃落定。

    却不知,李纨不过看他有主场优势。

    又觉他好强争胜,不好一点面子不给。

    顿了顿,李纨才补充道:

    “并列第一!”

    “噗嗤!”“咯咯咯!”“嘻嘻!”

    这话一出,一众姑娘们都笑出声来。

    迎春是强忍着却没忍住,“噗嗤”一声喷出来的。

    黛玉却是立刻明白了李纨的意思,直接就敞开了笑的。

    其他人,则或是强忍,或是轻笑。

    只宝玉的欢喜却僵在脸上。

    自己勉强第一,冯渊屈居第一。

    这到底谁强谁弱……

    任谁都能听出来好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等风来!

    “……不拘一格降人才?”

    景顺帝的御案上,正摆着冯一博的一词一诗。

    这些日子,他都忙于年间仪礼。

    今日难得有空,便批阅一些秘折。

    顺便听取龙鳞卫的汇报。

    没想到的是,竟意外的有个冯渊的消息。

    他起身将诗从头又吟诵一遍,叹道:

    “呵!这个冯渊,真是好诗才啊!”

    说着,景顺帝抬头看向来汇报的忠顺亲王,问道:

    “你说,他这算自荐,还是劝谏?”

    《卜算子·咏梅》那首词虽好,蕴含的向上精神极为出彩。

    但对景顺帝来说,也不过是唱些反调。

    在陆游词的基础上反其意而改。

    可另一首诗,景顺帝却读出了不同的味道。

    本是以“风”为题,却被冯渊写出了风气的“风”。

    好像怕人不懂,最后还被他命名为……

    《新风》!

    而景顺帝说自荐,任谁都能想到。

    毕竟冯一博才挂冠不久,就写出“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诗来。

    显然是有着官复原职的想法。

    但景顺帝说的劝谏,指的却不是劝他这个“天公”能“不拘一格”,让冯一博继续出任礼部侍郎。

    而是别有深意。

    大多数人,包括贾府众女。

    显然都联想到冯一博的处境,才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最后两句。

    却不知诗的前两句,才是点睛之笔!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再加上评诗之后,冯一博才随手填上的题目。

    显然是在说朝堂已经腐朽不堪,需要风雷之势才能扫清。

    其改革之意,跃然纸上!

    这才是景顺帝刚刚会陷入沉思的缘由。

    也是诗会被李纨再次匆匆结束,想要遮掩过去,不让贾府姑娘再过多讨论的原因。

    更是现在,这首诗出现在景顺帝书案之上的起因!

    无他,涉及到了朝政!

    大魏内忧外患,景顺帝如何不知?

    他早已在和内阁商议改革之事。

    但史书又告诉他,历代变法的皇帝都没什么好下场。

    况且太上皇还在,不少人还以为依仗。

    想要改革,绝非易事!

    “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

    忠顺亲王没听出他的深意,却深谙断章取义的用法。

    他只重复了中间两句。

    念完后,还有些激烈的说道:

    “皇兄,我觉得他这是大不敬,是对皇兄有怨啊!”

    若是不看前后文,只这两句组合在一起。

    就真成了怨怼之语!

    “万马齐喑”是怨朝堂不公!

    “天公重抖擞”是怨皇帝不明!

    此言一出,景顺帝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

    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忠顺亲王,问道:

    “冯渊和你有些仇怨不成?”

    忠顺亲王听闻,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

    “没有没有!我和他哪有什么仇怨?我们甚至都没过照面!”

    冯一博把贾元春护送回来,没多久就传出有孕的事。

    忠顺亲王心里怎么会没有恨意?

    只是,他从不敢表露。

    甚至不敢出手对付冯一博。

    不然惊动景顺帝,就可能打破现在的平衡。

    到时没准就借口处置他这个亲兄弟。

    甚至就连别人动手,忠顺亲王都强忍着没掺和。

    可这次,冯一博自己送上门来。

    他当然不能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没想到,却还是引来了皇帝的猜忌。

    景顺帝看看这个略显慌乱的亲兄弟,心中难免有些复杂。

    若是没有子嗣,忠顺亲王就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可有了子嗣,他就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之所为现在没有动他,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因为,还不知道元春肚里是男是女。

    再加上,此前也不是没有过儿子。

    也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夭折。

    其实,之前皇子夭折,景顺帝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兄弟。

    只是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兄弟,同时他也没有了儿子。

    换句话说,当时没有别的选择。

    一母同胞,从小到大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人才也要拔了满身的刺才好用,不然容易扎了手。”

    见忠顺亲王似乎并没明白他的意思,景顺帝也没有解释什么。

    他决定暂时搁置此事,以待将来。

    “他既然挂冠而去,就要吃些教训才好。”

    才说到这里,忠顺亲王心中难免有些快意。

    但他面上再不敢露出半分,只道:

    “皇兄说的是。”

    景顺帝一看就知,他显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

    “现在还不是用他的时候,等将来李守中入阁,想必困顿一阵,他也差不多是个能用的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说,将来还要用这个冯一博。

    实则也是在敲打忠顺亲王,让不要对冯一博下手。

    忠顺亲王这次终于领会到了其中意思,连忙道:

    “皇兄用人之道真是高深莫测,想来这个冯渊经此一事,必能感念皇恩,为皇兄鞠躬尽瘁。”

    景顺帝见他说得谦恭,往事纷至沓来。

    一时心情有些复杂的看向这个兄弟。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

    “这两日老太妃身子有些不爽利,予还有很多仪礼要办,你有空代予去看看。”

    忠顺亲王闻言,以为是让自己下去,连忙恭谨的道:

    “皇兄这些日子忙于仪礼,想必也累了,那我就不多打扰,这就过去看看她老人家。”

    景顺帝闻言,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忠顺亲王却不知,景顺帝的意兴阑珊不是累了。

    而是因为他的态度变化。

    原本,兄弟俩也算亲密无间。

    即使景顺帝登临大宝。

    忠顺亲王这个兄弟在他面前显露的,也都是真实的一面。

    桀骜不逊,对谁都充满不屑。

    好像除了自己,谁都欠了他的。

    虽然景顺帝劝过他好多次,忠顺亲王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元春有孕,他的态度急转直下。

    对自己越发恭谨有礼。

    似乎是怕自己随便找个借口,就会赐死他。

    这样的变化,让景顺帝难免有些复杂。

    都说皇家无亲情,原本以为只有自己的这个兄弟是例外。

    可惜,最善变的就是人心。

    任谁也逃不过这皇家的诅咒吧。

    这边皇家兄弟相互猜忌,另一边贾府姐妹却在谈心。

    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大观园中,就有这样一洲在水。

    名为紫菱洲。

    洲上有一飞楼,曰:缀锦阁。

    阁中的“窈窕淑女”,不是别人。

    正是贾府二小姐,贾迎春。

    此时探春正在缀锦阁中,丫鬟婆子全都摒退下去。

    只剩姐妹两个,说着些私密话。

    “二姐姐,你……”

    两人先说了些别的,可说着说着,探春就有些言辞闪烁起来。

    迎春正说到兴头,见此有些不解道:

    “今儿个奇了,三妹妹从来都是爽利的,今日说话怎地吞吞吐吐的?”

    说到这里,她忽地面露恍然,打趣道:

    “三妹妹莫不是在学我?”

    探春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连连摆手道:

    “二姐姐误会了,我怎会做那无聊的事。”

    迎春近日也不知怎么了,似乎和以前变作了两人。

    若是以前,她大概率只是呐呐不语。

    听着探春东拉西扯。

    可是今日,听到探春的话,她竟一反常态的道:

    “也是,三妹妹如今管事,哪有功夫学我这个‘木头’?”

    探春从未见她有这样的一面,闻言不由叹道:

    “唉!本来我还不敢定论,现在却是更确信了几分。”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迎春自是面露疑惑,问道:

    “二妹妹说的究竟是何事?”

    看着原本“木头”的迎春,露出生动的表情。

    探春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说。

    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忍住不道:

    “二姐姐没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什么意思?”

    迎春闻言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既然开始说了,探春也不再掖着藏着,直接道:

    “你最近的话都多了起来,也不似原来那样唯唯诺诺了。”

    “我……”

    这次轮到迎春闪烁其词。

    她的目光也跟着闪躲,有些不敢看向探春。

    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却被人抓个正着!

    “按理说,这本也是件好事。”

    探春见她神色,越发笃定,口中却婉转提醒道:

    “可我知道,你怕是心里有事,这事大到你只藏这一件,别事都藏不住了,越发在别处无所顾忌。”

    迎春一听,顿时有些慌乱,斥道:

    “你!你在胡说什么?”

    探春深吸口气,正色道:

    “如今这里就你我姐妹,虽你是姐姐,做妹妹的本说不到你,但我们素来走得近,看你身在其中,有些话我这个局外人却不得不说。”

    迎春闻言一时更加慌乱。

    显然明白探春所指,正中了她心中的秘密!

    可不等她有什么回应,探春又继续道:

    “有些事看似不错,但二姐姐当知没有结果,最好尽早断绝念头,免得自误!”

    这话几乎已经挑明!

    迎春本就心虚,闻言更是慌乱不已。

    “你……我……什么跟什么啊?”

    她脸色涨红,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就像是在藏什么东西一样。

    “我……你……根本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连口中,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时支支吾吾,完全一副不打自招的模样!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姐妹的义务也已尽到了。

    探春见她慌乱的模样,直接起身,道:

    “看来二姐姐明白了,那我就告辞了。”

    她刚要转身,迎春忙喊道:

    “等等!”

    见探春回头看她,迎春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是害怕探春离开,自己再无脸苟活。

    两人对视半晌,最后迎春颓然坐下。

    “唉!”

    她重重一叹,脸色发仓,口中喃喃道:

    “多谢妹妹提醒,其实我也明白的……”

    探春见此,紧绷的脸上一松,露出一抹笑意,道:

    “我就知道二姐姐……”

    可惜,探春的话没说完,就听迎春又道:

    “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额?”

    这话一出,刚刚放松下来的探春一下愣住了。

    她虽机敏,可对男女之情却不懂。

    就听迎春无力的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就是……就是……”

    纠结着,迎春忽地起身,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探春,道:

    “你越不想去想,就越是去想!”

    “越是去想,就越是想!”

    “全然没法不想,无时无刻不想!”

    一连串的“想”和“不想”,把探春绕的有些迷惑。

    迎春却似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一脸认真的上前,拉着探春道:

    “这些日子,比我这十几年都累,原本我以为只要熬到出阁就到头了。”

    说着说着,迎春忽地有些委屈,随后竟流下泪来。

    “可现在遇到……我……我……呜呜呜呜!”

    探春连忙拿出丝帕为她擦拭,又劝道:

    “二姐姐,你的苦处我都知晓,但正如你说,等将来出阁就都好了。”

    迎春本来说的是爱情,可听到探春的话,又联想起自己的身世……

    “呜呜呜呜!你知道什么?”

    迎春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几分。

    “呜呜呜!你还有个亲妈,有个亲兄弟,再如何也都有些依靠,可我……”

    显然,两姐妹相互说过知心话。

    迎春也知道宝玉没拿探春当亲妹妹的事。

    可再怎么说,探春也还有赵姨娘这个亲娘,又贾环这个亲弟弟。

    哪里像她,亲父嫡母不闻不问。

    兄弟也只有同父的贾琏,却是一样从不管她。

    兄妹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探春一边帮她拭去脸上泪珠,一边劝道:

    “怎么说也还有老太太会给你做主,但旁的事……还是不要多想了。”

    哭也哭了,说也说了。

    这段时间胸中的郁垒,都倾泻了不少。

    迎春这时擦了擦泪,勉强挤出个笑容,道:

    “让二妹妹看笑话了,我最近像是疯了。”

    探春见她恢复常态,也跟着松了口气,道:

    “二姐姐哪里的话,这满园子,就我们三个姐妹一起长大,别人靠不住,我们姐妹自该互相照顾些个。”

    她虽劝着迎春,却也话里有话。

    宝玉那次说她不是亲姊妹,一直让她如鲠在喉

    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三春之中,就属她最有主意。

    从那次开始,她就带着三春姐妹,有意无意的排斥宝玉。

    但在长辈面前,却又挑不出错处。

    迎春显然有些哭的累了,也不顾仪态,就这么往柜上一靠,道:

    “多谢三妹妹今日为我开解,但我也要说一句,你以后还是莫和宝玉作对。”

    见探春有些诧异,她又语重心长的继续道:

    “都道咱们家大业大,锦衣玉食的,可偌大贾府,又哪有咱们说话的份呢?”

    “不说别的,将来咱们还指望老太太作主,若得罪了宝玉,难免惹她不喜,没好果子吃的。”

    探春没想到,平日一问三不知的“二木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本来还是想要劝解一番,让她别有什么妄想。

    免得受伤的是她自己。

    现在看来,人家也通透的很。

    只是一直以来都无力改变,才会变得麻木吧?

    想到此处,探春不由叹道:

    “都说二姐姐是木头,没想到这木头也不是空心的。”

    说着,想到迎春的事,又道:

    “而且还能发芽呢。”

    迎春这些日子限于“爱情”无法自拔,今日难得抒怀,闻言羞恼道:

    “讨打!”

    探春见她面色恢复红润,越发明**人,忍不住道:

    “二姐姐若是不因这事也能如此,该有多好?”

    刚刚还羞恼的迎春闻言,顿时陷入沉默。

    仿佛又成了一根“木头”。

    只是,这次不是麻木的木了。

    更像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没风的时候,纹丝不动。

    再没了前几日的燥气。

    只等风来,就会摇动枝叶。

    予以激烈回应!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元宵佳节,香菱抬妾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冯府上下喜气洋洋,各处院子满挂佳灯。

    冯一博早命人搭了戏台,还特地定了几班昆曲。

    戏已备好,又摆了几桌席面。

    李孟氏携宝钗,并尤老安人一桌。

    妙玉、尤氏姐妹一桌。

    其余有脸面的下人,诸如孟姨、各房的大丫鬟等。

    也都各有席面。

    一家子女人,就都聚在一处吃酒听戏。

    好不惬意。

    这几日里,不少李守中门下快要踏破门槛。

    送的年礼堆满了老两口院的库房。

    李守中和冯一博也是疲于招待,年酒吃了一席又一席。

    今日佳节,爷俩正好歇歇。

    都没过来和娘们儿一起听戏。

    也免得她们不自在。

    爷俩只在书房叙话,说些诗词学问。

    以此修身养心。

    戏台上,刚唱完一折《白蛇记》。

    如今正唱的是《听琴》。

    伊伊呀呀的,正是《南西厢》中的一出。

    说来有趣,都说男不读《水浒》,女不读《西厢》。

    这两本书都被儒门归为诲淫诲盗之物。

    尤其是《西厢记》,在古代闺阁之中向来是禁书。

    但听戏时,《西厢》的曲目却又是老少咸宜,没什么讲究。

    即使是经过改编,戏曲中少了些“诲淫”的细节。

    但大致剧情走向却都是一致的。

    其中蕴含的内核,也都无非是歌颂情爱。

    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双标。

    此时,众女却都听得入神。

    李孟氏和尤老娘都含笑眯眼,显然沉浸曲中。

    一副品味模样。

    宝钗亦是含笑,心思却没在戏上。

    而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

    只见妙玉无悲无喜,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张生、莺莺之间情愫,也并不能打动她分毫。

    尤二姐儿含羞带怯,显得十分紧张。

    看得出,这是代入了情景,正在替台上两人捏汗。

    尤三姐儿嘴唇微抿,似乎有些恼恨。

    可能是瞧不上莺莺心动,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再往另一边,各房丫头都沉浸其中。

    就连往日有些呆呆的香菱,此时眼中也有些迷离。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看到香菱,宝钗心中微动。

    但见李孟氏眼睛眯着,就没急着出声打搅。

    正这时,这出戏已唱完。

    李孟氏睁开眼睛,笑着点评道:

    “这扮莺莺的腔调正宗,是江南来的吧?”

    尤老娘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点头附和道:

    “我听着也是呢,想必是大爷费了心思的。”

    在座诸人虽不是昆曲的行家,但却都来自江南。

    听着乡音过节,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李孟氏听尤老娘一说,顿时笑道:

    “一博这孩子纯孝,知咱们娘们没什么墨水,还是听些戏最舒心。”

    “赏!”

    宝钗见李孟氏笑得畅快,便说了一个“赏”字。

    早有下人跟前放着几个簸箩,在一旁候着。

    听说要赏,其中一个便拎着一簸箩铜钱,上前向戏台道:

    “老太太、夫人、老安人,赏了你们买果子吃的!”

    说着,将钱向台上一撒。

    只听“叮叮当当”,满台的钱响。

    “谢谢老太太赏!”

    “谢谢夫人赏!”

    “谢谢老安人赏!”

    戏班的人走南闯北,自是知道规矩。

    一边将钱搂起来,一边带上笑脸,口中挨个致谢。

    李孟氏笑了一回,又对宝钗道:

    “你先让我和老安人点了,现在两出戏都唱完了,你也该点一出喜欢的才好。”

    虽然宝钗敬老,但毕竟她才是冯府女主人。

    她若不点,别人自也不好点。

    当下,宝钗便笑着道:

    “我看老太太正高兴,不如再点一出《胖姑学舌》。”

    《胖姑学舌》是《西游记》中的一折。

    这个《西游记》并非取经的那个本子,而是《四游记》中的《西游记》。

    这一折也不是打妖精的武戏,而是一出热闹喜剧。

    李孟氏闻言,自然知道宝钗是想顺她的意。

    当下便摇头不依,嗔怪的道:

    “你这孩子周到是周到,但也不必总是为人想着,须点一出你喜欢的才好。”

    宝钗听了,心中微暖,但还是笑着道:

    “回老太太的话,我年纪尚轻,并不懂戏,想着在咱们一家人听戏,无非听个热闹,才看着气氛随便点一出,若要我想个喜欢的,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

    “你呀!”

    李孟氏见她如此,只能作罢。

    这时宝钗又看向妾室那桌,张罗道:

    “你们几个也每人点一折吧。”

    妙玉不好这些,摇头不点。

    尤二姐点了一折《琴挑》,出自《玉簪记》。

    剧情和刚刚《听琴》意思差不多,都是以琴说情的。

    显然她是没听够这些情啊爱啊的。

    尤三姐见妙玉不点,问能不能替她点了。

    妙玉自也无所谓,便由着她了。

    于是,尤三姐点一出水浒戏,一出西游打妖精的。

    都是热闹的武行。

    这边刚点了,宝钗又看向另一桌,开口道:

    “她们都点了,香菱也点一出吧。”

    一桌丫鬟都羡慕的看着香菱,却也都知她与人不同。

    香菱正琢磨着刚刚的西厢,还在原地发呆。

    宝钗说话,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的孟姨笑着捅捅她,道:

    “夫人让你也点戏呢!还不谢过夫人?”

    见众人都暧昧的看着她,香菱才反应过来。

    顿时脸色通红,慌乱起身道:

    “多谢夫人,香菱一个丫鬟哪有资格点戏!”

    李孟氏也悄声问宝钗,道:

    “抬举了?”

    她以为香菱已经进了冯一博屋里,宝钗才会有此举动。

    没想到,宝钗先摇摇头,低声道:

    “还没呢。”

    说着,她看着羞怯的香菱,又对李孟氏道:

    “只是爷从不肯让别人服侍,只待她和别的丫头不同。”

    李孟氏闻言,微微皱眉,道:

    “香菱是个懂事的,整日里头也不争不抢的,从不依仗身份做什么。”

    宝钗的语气温和,但说的话却像是立威的意思。

    按理说,即使真是立威,李孟氏也不该插手。

    但香菱早跟了冯一博,李孟氏不想因此导致她们夫妻失和。

    她出言夸赞两句,实则是在给香菱说情。

    “香菱长得标志,人品又好,还是爷好容易抢回来的。”

    宝钗看出李孟氏误会,轻笑两声,又道:

    “我想着,也是早晚的事。”

    李孟氏一听“抢”字,这才明白。

    原来宝钗不是想立规矩,而是想抬举香菱。

    让人知道她的不同,算是给她撑腰呢。

    当下便放心的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宝钗这时才又看向还拘谨侍立的香菱,笑着道:

    “香菱,让你点就点,想听什么就听,这里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着。”

    “不敢!不敢!”

    香菱唬得连连摆手,又道:

    “我也没什么想点的,主子们点什么我就跟着听就好。”

    她平日虽呆,却也知道分寸。

    这时候女主人给她脸面,她却不能蹬鼻子上脸。

    宝钗的目的已经达到,又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当下摆手让她坐下了。

    香菱刚松了口气,一旁孟姨凑近了些,低声道:

    “夫人是要抬举你呢,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啊?”

    香菱惊呼一声,又连忙掩口。

    好在这时已经开唱《胖姑学舌》。

    左右看看无人关注,才满脸通红的道:

    “孟姨不要玩笑,我能在爷身边做个小丫头就好,哪里有什么……”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微不可闻。

    “什么好事的。”

    孟姨却一脸笑意的看着香菱,笃定的道:

    “你看着吧。”

    当晚,香菱再伺候冯一博的时候。

    满脸通红,不敢直视。

    还把冯一博的腰带系了个死扣,一时手忙脚乱。

    等整理好了,又逃也似的去了外屋。

    冯一博被晾在那里,只有些莫名其妙。

    见宝钗正在一旁偷笑,他有些奇怪的道:

    “夫人在笑什么?香菱这丫头是怎么了?”

    宝钗见此连忙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道:

    “还不是爷的原因!”

    “我?”

    冯一博更是不解,皱眉沉思半晌,还是没有头绪。

    “我怎么了?”

    宝钗见他模样,忍不住轻笑着道:

    “咯咯咯!还不是爷处处留情。”

    冯一博坐到炕边,一头雾水的问道:

    “我处处留情?我最近也没招惹她啊?”

    香菱早晚都是他的人,冯一博也不急于一时。

    除了偶尔逗弄逗弄,并无别的什么。

    见他冥思苦想的模样,宝钗再忍不住笑意。

    “咯咯咯!”

    她这一笑,冯一博顿时有了些猜测。

    他凑到跟前,试探道:

    “我知道了,原来是你!”

    这话一说,宝钗再绷不住了。

    “咯咯咯!咯咯咯!”

    见她笑得停不下来,冯一博就知道猜中了。

    当下他将宝钗往怀里一带,道:

    “好哇!既然你招惹了香菱,那我今天就要为她报仇,收拾收拾你这个恶毒的大妇!”

    他嘴上说着,手上也不老实。

    “别!”

    宝钗被他三两下制服,横在腿上,顿时求饶:

    “爷你别!”

    “啪!”

    十五的月亮正圆,就像肥美的玉盘。

    夜里的一声脆响,却似把月光揉碎。

    不知多久,被收拾了一顿的宝钗,慵懒的缩在冯一博怀里。

    “本来是想给她撑腰,免得让人欺负了去。”

    宝钗有些委屈巴巴的翻个身,又道:

    “没想到她似乎误会了呢。”

    冯一博抻了抻被角,遮住她因为动作露出的香肩,口中却道:

    “什么误会,还不是被你算计了?”

    宝钗闻言有些气愤,将头也埋在被窝里,道:

    “哼!一片真心付流水!”

    冯一博也缩进去,见宝钗气鼓鼓的模样,软声道: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我知你贤惠,是为冯家着想,为我着想。”

    说着,亲了她额头一下,却道:

    “既如此,明日就让她给你敬茶吧。”

    宝钗闻言更气了,却将冯一博搂住,噘嘴道:

    “好人都让你做了!”

    冯一博笑嘻嘻的道:

    “原来你刚喊好人是这个意思。”

    回应他的是轻啐。

    “呸!”

    第二天下午,在宝钗的张罗下。

    冯家一众妾室,还有内宅下人们的见证下。

    香菱一身大红,含羞举着茶碗。

    她羞红着脸,有些紧张的来到正堂端坐的冯一博夫妇面前。

    “爷,请吃茶!”

    冯一博接过茶碗,啜了一口,笑着道:

    “本来想着帮你找到父母,再提此事的。”

    香菱早知道他一直在找自己父母,只是并无消息,但闻言还是面露感激。

    “不过,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也不舍你离开。”

    冯一博也算坦诚,将心思直接都说了出来。

    听他这么直白,一众妻妾闻言都是偷笑。

    香菱自是羞得脸上更红几分。

    “再加上夫人也劝我,便先将你纳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继续找你亲生父母的。”

    香菱连忙伏低身子,福了一礼,道:

    “多谢大爷垂怜。”

    冯一博想了想,又补充道:

    “以后就用你原本的名姓,甄英莲。”

    “是!”

    香菱应了一声,又到了宝钗面前。

    “夫人,您吃茶!”

    宝钗接过抿了一下,笑着道:

    “我也是今儿个才知,爷早给你放了良。”

    她原以为香菱是冯一博买来的,该是奴籍。

    没想到冯一博却告诉她,说早就放良了。

    只是年龄没到,也没找到父母,才一直拖着。

    显然,冯一博对香菱早有安排。

    倒是自己枉做小人,还白白被收拾了一顿。

    “如今入了冯家的门,成了冯家的人。”

    宝钗先点明她良妾的身份,才又道:

    “以后要更用心伺候,也要为冯家开枝散叶。”

    香菱红着脸,垂首应道:

    “是!谨遵夫人之命!”

    随后,她又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妙玉、尤氏姐妹行礼,道:

    “见过三位姐姐。”

    三人轻都笑着应道:

    “好妹妹。”

    虽然又多了一个轮序,三人却也没什么怨言。

    香菱比她们跟着冯一博都早,只是年龄没到,才拖到现在。

    如今进门,也在意料之中。

    这边结束,下人们也纷纷过来见礼。

    “见过甄姨娘!”

    香菱都一一应了,就算礼成。

    之后,宝钗又让摆了酒,阖府庆祝不提。

    西院的一间厢房已经收拾出来,给两人做新房。

    等用罢酒菜,两人便被送了进去。

    红烛映衬,香菱含羞。

    她本就长得标致,如今更是美不胜收。

    冯一博端详一会儿,就笑着要宽去外衣。

    香菱习惯性的上前,道:

    “爷,我来!”

    冯一博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着道:

    “别动,今天爷伺候你。”

    说完,三两下将外衣一抛,就来给香菱帮忙。

    “啊?”

    香菱惊呼一声,冯一博就把她的衣服也抛到一边。

    没来得及感谢冯一博帮忙,就被抱了起来。

    “唔?!”

    见香菱被放在炕上,还呆呆的瞪大眼睛。

    冯一博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香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满面通红的闭上眼睛。

    再之后就没了人声。

    一时,屋里只余喜烛啪啪作响。

    烧了半夜,泪满烛台。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起

    按照冯府的老规矩,在之后的半个月里。

    冯一博都要留宿香菱这边。

    等过了新手保护期,才会将她加入正式轮序。

    于是接连几日,冯一博就体悟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

    肢体的柔软,不仅助于身体健康。

    还会让人心情愉悦!

    姿势就是力量,姿势胜过美貌。

    通过香菱认真修行了两年的瑜加,也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正因如此,也让冯一博下定决心。

    他的妻妾们都得跟着练起来。

    不为别的,主要为了锻炼一下她们的身体。

    原本冯一博和宝钗商量好,准备在家里准备一场灯会。

    因为正月十六是冬藏社在冯府开社的日子。

    不过从腊月底开始,宫中那位老太妃身子欠安。

    到了元宵,那位老太妃还未见好。

    因此景顺帝下旨,让各宫嫔妃皆为之减膳谢妆。

    都中各家勋亲贵戚,也都将一应宴乐俱免。

    就连说好的,每年一次的省亲。

    也都一起被取消了。

    同时,老太妃的娘家甄家也接到旨意。

    派了人到都中探望。

    冯一博虽然辞官,但勋位还在。

    自然也在限制的名单里。

    原本约定风雨无阻的冬藏社,也不好再如期举办。

    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要不咱们先将岳母和舅哥接过来吧?”

    不能开社,冯一博就和宝钗商量,要把薛母和薛蟠接来。

    虽然宴乐俱免,但小范围的家宴还是没问题的。

    “还是再等等吧!”

    宝钗素来稳妥,闻言摇了摇头,道:

    “爷在朝堂上挂冠而回,这时还是小心谨慎些,别让人因为这等小事,再找了麻烦去。”

    她之所以推了一把,让冯一博纳了香菱。

    除了是尽大妇的责任。

    还有将香菱留在二房,放在她名下之外。

    主要也是心中,一直记挂着冯一博挂冠而回的事。

    想要借此冲澹他心中的烦闷。

    虽然冯一博表现的风轻云澹,似乎对辞官之事并不在意。

    但宝钗以己度人,觉得他一定心中还是会有些苦闷的。

    只是不在家人面前显露半分。

    于是,贤惠的宝钗就想着怎么能让他心情好一些。

    想来想去只觉得,要么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要么给他纳个妾室。

    总之,在保持爱的构想中,用喜事冲一冲才好。

    于是香菱这个原本就内定妾室,就被拉来冲个喜。

    毕竟左右也是要收房的,况且她还是个省心的。

    不仅如此,宝钗还关注着府中的动向。

    避免给冯一博填任何麻烦。

    因此听到他提出要接母亲、哥哥过来,宝钗才会第一时间反对。

    哪怕是一丝可能,她也不想冒险。

    可不知道的是,冯一博真的没当回事。

    “咱们也不大张旗鼓,只摆几桌家宴无妨的。”

    他有把握重回朝堂,还有后路可以出海为王。

    “我知爷对我的好,也知爷的孝心。”

    宝钗继续摇头,又坚决道:

    “但他们在那边住了许久,也不差这几日,等这事的风头过了,咱们再接过来不迟。”

    冯一博见宝钗坚持不允,也不想让她再为此担忧,便暂时作罢。

    于是他叫上妙玉,一起去书房继续编纂教材不提。

    另一边,狗子已经回到流求。

    津门到流求,全程一千海里左右。

    最开始的时候,流求船队单程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有时不顺利,一个月都有过。

    但随着往来日多,船队对航道也越发熟悉。

    现在只需十天左右就能走完。

    甚至顺风顺水的时候,半月就能走个来回。

    狗子过完年从都中出发,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流求。

    还回府过了个元宵节。

    之后,按照冯一博的计划。

    一边将经文和教材让人凋版印刷,一边开始针对开国勋贵相关船队进行限制。

    这事冯一博虽然没特地交代,但狗子还是避开了王熙凤。

    毕竟她出身的王家,和四王八公关系匪浅。

    嫁的贾家更是四王八公中的一员。

    “大奶奶,这次爷交代的就是这些,我觉得还是先别和二奶奶说,免得……”

    狗子话未说尽,但其中意思却很明显。

    秦可卿虽然也曾嫁过贾家,但和王熙凤还是不一样的。

    两人一个是主动脱离,一个是被掳过来的。

    而且秦业和秦钟也都在流求,一家人整整齐齐。

    王熙凤却只带了个平儿。

    即使现在有了孩子,狗子也不得不多个心眼。

    可卿听了狗子的话,心里难免有些复杂,酸熘熘道:

    “毕竟她有了身子,少操劳些也好。”

    一方面,可卿气自己没有本事。

    王熙凤先有了子嗣,她这个大奶奶却没半点动静。

    另一方面,她又欣慰于狗子没把她当外人防着。

    很大程度上,狗子的态度就是冯一博态度的反馈。

    即使这次不是冯一博交代的,也说明他曾交代过类似的话。

    不然狗子不会对王熙凤有所保留。

    狗子的执行力没得说,他和可卿汇报了一下,就开始了动作。

    经书和教材的凋版和印刷,都还需要时间。

    针对性的动作却可以立即执行。

    很快,东海郡境内,凡是挂着开国勋贵旗号的商船都发现,流求在针对他们。

    因为,买价和卖价都和之前不同。

    同样来回都装满货物,却比之前少赚了一半。

    打听之下还发现,别人没变。

    只有这些挂在勋贵旗下的商队被坑了。

    他们立刻找了流求的执法队。

    “大人,我们家大爷和东海郡王同朝为官,还请给我们做主!”

    在他们看来,只要报出名号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没想到,向来公正执法的流求执法队,这一次却冰冷的告诉他们:

    “此事是上面特意交代的,你们回去吧!”

    一众商队顿时懵了。

    再一打听才知道,流求的商人都接到了通知。

    谁若违反就禁绝流求的交易。

    如此明目张胆的针对,很快就传回大魏。

    开国勋贵还没派人交涉,就又得知一件事。

    新任礼部右侍郎派来交接的人,都被驱逐了回来。

    已经灰熘熘的从泉州坐船,返回都中汇报。

    这位新任礼部右侍郎,正是开国勋贵的人。

    在冯一博挂冠之后,众多勋贵一起使劲推上去的!

    开国勋贵们虽然有所预感,却还不死心。

    于是,又派了不少人到流求交涉。

    许以重诺,面见东海郡王。

    可惜,这些人却连黑龙府的门都没摸到。

    最后有人出主意,重金贿赂了一位以前熟识的管事。

    这才得知,此事竟是黑龙王亲自下的命令。

    说是因为大魏不遵守之前的承诺,拒绝其他官员对东海郡指手画脚。

    同时这位管事还暗示他们。

    黑龙王这样做,很可能也是为都中好友打抱不平!

    一时间,附在开国勋贵名下的商队,不少都想要脱离。

    或是想转而投到新晋勋贵,或是要闽越大族的名下。

    若是一家两家,开国勋贵们自然可以轻易镇压。

    可是几十上百家,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好言安抚,保证很快解决。

    他们必须尽快解决,不然新晋勋贵就会闻风而动。

    难免一场轩然大波。

    谁也讨不到好处!

    一时,密信如雨般往都中飞去。

    当都中一众开国勋贵得知此事,很快就联想到这事与冯一博有关。

    可他们又想不通黑龙王这样做的理由。

    难道他是傻子吗?

    不然怎么可能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

    若是借此获取好处,勋贵们多少也会让步。

    大不了等将来渗透多了,再从别处找回来就是。

    可对方现在这副两败俱伤的架势,让他们全无下手机会。

    还被对方先搞得损失惨重!

    都中勋贵收到密信,也都是懵的。

    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原本他们打算让自己人做礼部右侍郎,接替冯一博的位置。

    是以朝廷的名义,对东海郡有一定的威慑。

    结果……

    “这个东海郡王疯了吗?”

    北静郡王府中,一众勋贵汇聚。

    一人压抑着怒火,正说及此事。

    另一人也一脸不甘,附和道:

    “是啊!他不仅为了冯渊报复我们,还将礼部的官员驱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他这是要造反吗?”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是啊!这个东海郡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他本就是主动献土,现在借口大魏不遵承诺,反悔了也不是没有理由。”

    “现在还没彻底撕破脸,若是真到了那步,圣上肯定怪到我们头上吧?”

    正这时,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好了!”

    声音不大,众人却都纷纷停下。

    有的扼腕叹息,有的强压怒火。

    目光却都聚集在来人身上。

    “当务之急,先商议一下应对之策。”

    那人走到正中,坐在主座。

    他轻轻摆手,众人便纷纷落座。

    随后,有侍者奉上香茗。

    等退下之后,就有人沉不住气,道:

    “王爷,这事和咱们当初想的不一样啊!”

    原来那人正是四王八公之中,唯一还保留王爵的北静王。

    水溶!

    他刚满弱冠,与冯一博一般年纪。

    长得形容秀美,声音温润如玉。

    虽年龄不大,却在四王八公之中,极有声望。

    满屋开国勋贵,竟都隐隐以他为首。

    此时听到有人问起,他也不见半点急燥,道:

    “冯渊在东海郡的分量,的确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

    温润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

    只要一响起,就让满屋勋贵心中烦躁弱了不少。

    “即使我们当初最把握的打算,以朝廷威压东海郡,也完全没有效果。”

    说到此处,北静王顿了顿,才笑着道:

    “不过若说东海郡王会就此造反,也是绝无可能。”

    这时有人面露不解,疑惑道:

    “这是为何?”

    北静郡王看向那人,温和一笑,道:

    “他此前定然本就有意归附,建国不过为了献土,得到的更多罢了。”

    这时有人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附和道:

    “也是,若是想和大魏翻脸,何必大费周章?”

    话音刚落,又有人质疑:

    “可他驱逐礼部派去的人,又是为何?”

    北静王依旧一脸笑容,让人如沐春风,道:

    “想必是保举他的冯渊下野,让他害怕了。”

    “他这样做,看似为了冯渊,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地位。”

    众人纷纷点头,又有人问道:

    “那为何驱逐我们?”

    这时一直没说过话冯紫英,忽地出声道:

    “冯渊虽然一直在都中,可据我所知,他和流求往来从未断过。”

    冯紫英没说津门的事,冯一博走的是他的关系。

    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也没必要节外生枝。

    “这么说,还是冯渊鼓动的!”

    有人忽然一拍桌子,提议道:

    “要不我们做了冯渊,东海郡也不用非他不可了!”

    他刚说完,就有人嘲讽道:

    “你当龙鳞卫是吃素的吗?我们这些人,哪家没几个眼睛?”

    那人闻言顿时无言,不甘的又坐了回去。

    这时北静王见没人说话了,再次出声道:

    “既然你们都说完了,咱们是不是该商议一下,这事如何解决了?”

    他轻笑两声,似乎浑然没把这事当回事一样,道:

    “现在无非有两条路。”

    众人凝神静气,纷纷竖起耳朵。

    “第一,我们放弃东海郡的计划,改走交趾一侧,直接同满刺加的海西人合作。”

    说到这里,南安王府的人狂喜。

    可北静王却又补充道:

    “不过,这样做的坏处就是,路程远了许多,却多赚不了几个钱。”

    南安王府的人刚要反驳,有人抢先一步问道:

    “第二条路呢?”

    “别急。”

    北静王笑了笑,道:

    “而且交趾那边形式复杂,面临周边诸国窥视,补给并不方便。”

    这话自然是说给南安王府听的。

    果然,那人闻言顿时有些讪讪。

    没办法,交趾自保尚可,对南海诸国并无太大震慑。

    走那条航线,很可能会面临一些小国的为难。

    “第二,就是主动出击,我们一起上书参东海郡一本,若是不接受礼部指派,那就视为反叛。”

    北静王难得露出一丝萧杀,沉声道:

    “由交趾和粤海联合,出兵镇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摇头。

    尤其是南安王府那人,面露为难的道:

    “怕是很难。”

    他看着众人,面露凝重之色,道:

    “就算两边联手,只要还在海上,我们怕不是东海郡的对手。”

    有知道些内情的也附和道:

    “东海郡的士兵堪比九边精锐,船只又都是适合海战的福船。”

    北静王闻言,微微皱眉,道:

    “竟有此事?”

    原来他并不知道东海郡的具体实力,只以为大魏官兵肯定可以轻易拿捏。

    可没想到,对方竟有不逊九边精锐的士兵。

    这简直让北静王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事……”

    那人有些犹豫,因为这是找他销赃的倭寇形容。

    对方形容东海郡士兵的战斗力。

    对上倭寇,可以轻易以少胜多。

    而倭寇对上沿海卫所,也可以轻易以少胜多。

    这样推算,差不多就约等于九边精锐了吧?

    正在北静王还想追问的时候,忽然有人道:

    “其实还有一条路,只是……”

    原来是冯紫英忽地出声,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众人好奇的看向他,北静王也看向冯紫英,道:

    “不妨说出来听听。”

    冯紫英犹豫了一下,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叹了口气,道:

    “其实可以保举冯渊官复原职,恢复之前的平衡。”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懵逼。

    冯紫英却一脸认真,咬牙继续道:

    “再慢慢图之。”

第二百二十七章 闻风而动

    听到冯紫英的话,众人都诧异不已。

    一人当先出声,满脸错愕道:

    “紫英,你在胡说什么?”

    没等冯紫英回应,又有人阴阳怪气的道:

    “对方才一出招,你就让我们低头?”

    众人闻言,都纷纷皱眉。

    显然都觉得这个提议有待商榷。

    冯紫英见此,先看了看北静王。

    见他也不出声,只能解释道:

    “不是低头,是从长计议。”

    说到此,他不由轻轻一叹,才道:

    “若是再拖下去,难免被那些盯着我们的新贵所趁!”

    当初弹劾冯一博的事,冯紫英就不支持。

    可他和冯一博的关系,都中人尽皆知。

    再加之,他又人微言轻。

    所以他的反对,在当时也没人当回事。

    现在他的提议也是如此,大多人都表现得有些不屑。

    直到冯紫英这话一出,在场很多人不由浮想联翩。

    是啊!附在他们名下的商队已经蠢蠢欲动,新贵不可能没有动作。

    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先稳住局势。

    “若是如此,倒是不会被人所趁。”

    正当众人陷入沉思,阴阳怪气那人再次出声,还道:

    “可我们大费周折的把冯渊挤走,现在又让他怎么下去就怎么上来,如此虎头蛇尾,岂非会让那些土包子笑死?”

    这次众人都面露犹豫,却没有人附和他。

    他是都中勋贵,在海上并无生意。

    自然顾及自己的面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若是如此,别人就要肉疼!

    冯紫英眼睛微眯,看着那人,道:

    “见又见不到,打又没把握,那您说说该怎么处置?”

    “我……”

    那人本不关心如何处置,只是不想丢了面子。

    现在被冯紫英这样一问,顿时有些语塞。

    犹豫一下,才道:

    “我看不如绕开东海郡,就走交趾那边。”

    想到刚刚众人的话,他还补充道:

    “你们说打东海郡没把握,难道还压不住那些最尔小国?”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显然很多人都觉得可行。

    大魏地域辽阔,周边各国都是名义上的附庸。

    若是强行突破,应该没人敢轻撄其锋!

    冯紫英闻言,却面露不屑,斜睨他道:

    “若擅启边衅,不是给新贵递刀子?”

    一众勋贵顿时又面露愁容。

    很多人刚刚也想到了这点,但又觉得顶多是交趾和粤海被人弹劾,与自己无关。

    因此才无人做声。

    此时南安王府的人怒目而视,那人顿知自己说错了话。

    可他还是不忿,立刻回击:

    “听闻你和忠顺亲王也有走动,莫不是……”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显然,他说不过冯紫英,就直接开始人身攻击。

    见他恼羞成怒,北静王微微皱眉。

    他轻轻抬手,沉声道:

    “好了,紫英说的不错,其他人有别的法子也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下。”

    他心中不满,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儒雅模样,又道:

    “无论好的坏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不要刻薄谁,坏了咱们这些老亲的情分。”

    这一次声音依旧温润,但说到最后已带着丝丝警告。

    那人闻言有些讪讪的缩了回去,不再出声。

    见半晌没人再说话,北静王又道:

    “再没别的主意,那就先按紫英说的做吧。”

    说到此,他扫视全场,最后叹道:

    “当务之急,还是别被那些新贵钻了空子,其余的再从长计议。”

    众人闻言,纷纷叹息。

    但也无人提出反对。

    毕竟利益足够的时候,面子不值一提。

    开国勋贵多为江南士族,不少人名下都有海外经营的商队。

    而且,若非海上利益丰厚,他们也不会对付冯一博。

    既然上次为了利益,不顾面子。

    把相对亲近的冯一博拉下台。

    那现在,为了利益,再把他推回去也未尝不可。

    这边开国勋贵商议具体细节不提。

    只说冯府这边来了一位,意想不到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客人。

    “什么风把万里兄吹来了?”

    来人正是新晋勋贵,宣大总兵官仇栾的儿子。

    曾经和冯一博有过几面之缘的仇鹏。

    收到他的帖子,冯一博亲自迎了出来。

    “冯都尉别来无恙啊!”

    仇鹏大咧咧的抱拳,又笑着道:

    “你送了我那么多年礼,早该过来拜访一下的。”

    因为之前仇鹏帮过他,所以送年礼的时候,冯一博确实按给贾琏的标准,也给仇鹏送了一份。

    可冯一博自然不信他为了这个登门,一听便知是随口找个由头罢了

    当下,他连连摆手,笑着道:

    “援手之恩无以言表,些许玩意聊表心意罢了。”

    仇鹏虽是个粗人,毕竟也惯了迎来送往。

    听到冯一博的话,口中也哎呀寒暄道:

    “我就早想来拜访,不过怕过年的时候人多眼杂,怕给冯都尉添麻烦,一过完节我就来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冯一博,笑着道:

    “冯都尉不会不欢迎吧?”

    过年这段时间,冯府每日都摆年酒。

    来的都是文官和老亲。

    其中老亲之中,自然不乏开国勋贵中人。

    很显然,仇鹏这个新贵不好和他们一起。

    免得三方都尴尬。

    冯一博闻言,笑着道:

    “岂敢!快快快,咱们进去说话吧。”

    仇鹏也是有见识的,皇宫也不是没去过。

    但一路上看着冯府的气象,还是忍不住赞道:

    “你这院子阔气,除了规制低些,气派可不比王府稍差啊。”

    冯府砸的钱不止在园子里,前面院子也是朱栏玉砌、气派非凡。

    原本听人夸赞,冯一博应该高兴。

    可“王府”二字却让他不由多想。

    也不知道,仇鹏是不是故意提及。

    可看他憨直的模样,又不像是意有所指。

    冯一博心念电转,也只能客气道:

    “为了建这宅子,我把家底都扔在上面了。”

    仇鹏闻言一笑,大咧咧道:

    “也是,冯都尉好福气,要娶两房夫人,自要把宅子先立起来。”

    原本,仇鹏对冯一博的事并不知晓。

    从铁网山回来之后,才算知道他的身份。

    等听说他和父亲一样,是上轻车都尉。

    还得了御赐两房兼祧。

    哪一个拿出来不让人称羡?

    从仇鹏现在的表情看,刚刚提到“王府”应该是无意的?

    冯一博有些摸不准对方的脉,只能继续客气道:

    “见笑见笑。”

    仇鹏闻言,摆了摆手,认真道:

    “见笑什么,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两人一路寒暄着,很快到了正堂这边。

    分宾主落座后,立刻有下人奉上香茗。

    冯一博将下人都摒退,便直接道:

    “万里兄今日来此,不会只为谢我的年礼吧?”

    仇鹏闻言丝毫没有遮掩,笑道:

    “瞒不过冯都尉,确实有些别事商量。”

    冯一博心中已经隐约有些猜测,口中道:

    “万里兄于我有援手之恩,不管什么事,直说无妨。”

    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件事,冯一博都看在之前援手之情,准备答应下来。

    “冯都尉是爽快人,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

    知恩图报的人,任谁也要高看一眼。

    听了冯一博的话,仇鹏心中自然舒坦。

    当下也不客气,直接道:

    “我此来受人所托,希望冯都尉能让东海郡的报复持续的久一点。”

    仇鹏的直接,有些出乎冯一博的预料。

    本来还以为要打半天官司,没想到他大大方方的就说了出来。

    但想到他此前的性格,又觉得合理。

    当下,冯一博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

    对方直来直去,他却只能先打了句哈哈,道:

    “哦?我一个闲赋在家的勋臣,哪里管得到千里之外的事。”

    仇鹏闻言也不生气,竟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

    “这个我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我都说了,至于行不行,你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每一句话都这么直接,让冯一博还有些不好接。

    他只能苦笑着,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问道:

    “那万里兄可否说说,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新贵。”

    仇鹏轻轻吐出两个字,却并没说具体是谁。

    不过,他又补充道:

    “我爹不在都中,他们对我多有照顾,而且我也早想来你这看看,所以就来了。”

    冯一博有感于对方的坦率,叹道:

    “万里兄还是那么直接。”

    很显然,仇鹏虽然直接,但也仅限于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一句没有。

    如此一来,他进院时提的王府……

    见冯一博沉吟不语,仇鹏又挑眉道:

    “没事,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就行。”

    冯一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

    “万里兄亲自出马,这个面子我一定会给,但你们想做什么也要快点。”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因为,对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哦?”

    仇鹏一愣。

    虽然他向来看不上开国勋贵那些人,但也深知对方盘根错节,树大根深。

    两边争斗从未停过,新贵却很少占到太大便宜。

    若非景顺帝有意无意的偏向他们,那些开国勋贵早把新贵吃干抹净了。

    “不瞒万里兄,他们把我撵回家,我自然要让他们知道些厉害。”

    这事瞒不住,冯一博也没想着瞒。

    但他肯定也不会轻易承认。

    只是今天当着仇鹏的面,他必须把话说透。

    免得这位直性子的兄台,传话传的不到位。

    事后再问,他就不会承认了。

    “可他们若把我请回去,我也不好太过,顶多推迟一阵,不能真的翻脸。”

    顿了顿,冯一博又补充道:

    “毕竟,有贾府的面子。”

    他一番手段,主要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不好惹。

    以后说不得还要通过他们给自己方便。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立威一次,让人不敢再轻易招惹他。

    同时,东海郡也能稳定发展。

    就达到了冯一博的目的。

    “嘁!”

    听到贾府,仇鹏有些不屑一顾,还道:

    “就宁荣二府那群废物,也值得你给面子?”

    冯一博一愣。

    虽然贾府只是个幌子,但也是个合理的幌子。

    他听仇鹏的话,不由疑惑道:

    “且不说我恩师和荣府是亲家,刚刚万里兄还说羡慕我两房妻室,难道不知我两房妻室都是贾府外甥女?”

    他和贾府的关系,大多在荣府这边。

    都中很少有人不知道。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这茬。”

    仇鹏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鼻子,又奇怪道:

    “可他们怎么不讲亲戚面子,还弹劾你?”

    这话若是别人说来,就有挑拨之意。

    但以仇鹏憨直的性格,却也不至于让人多想。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直接道:

    “因为我不想站队。”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纯纯的明示了。

    哪怕是傻子,也能完整的将意思传回去了。

    果然,即使仇鹏憨直,也听懂了。

    他点点头,道:

    “这话也是对我们说的吧?”

    说完,也不等冯一博回应。

    他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点头道:

    “行,放心,我一定带到。”

    “那就多谢万里兄了。”

    冯一博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拱手,又道:

    “我已让人备了酒席,咱们喝几杯去!”

    仇鹏闻言眼睛一亮,笑道:

    “正好见识一下你的酒量!”

    就在新旧勋贵暗中较劲的的时候,江南甄家的人也奉旨到了都中。

    一行人急急出发,等到了都中的时候,老太妃已经卧床不起。

    于是只派了些跟随的婆子,去各家送礼请安。

    与此同时,还有一封奏折。

    由守在老太妃身边的忠顺亲王,直接递到了景顺帝的面前。

    “都这个时候了,甄家还有心思弹劾冯渊?”

    景顺帝看了奏折,一脸莫名其妙。

    他以为,老太妃病重,甄家应该知道自己及及可危。

    没想到,来人探望老太妃,不想想怎么解决问题。

    还想着弹劾冯渊?

    而且,还是在冯渊已经挂冠之后。

    这不是“戴斗笠打油伞”,多此一举吗?

    “说他和东海郡牵连甚深,在很久以前就有所勾结。”

    景顺帝有些不知如何形容,看向忠顺亲王,问道:

    “这种明摆着的事,用他说?”

    忠顺亲王闻言也面露无奈,叹道:

    “若是冯渊和东海郡没些关系,东海郡王能听他的献土投诚?”

    两兄弟都不傻,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冯一博那套惺惺相惜的鬼话。

    不过,结果对了,他们才不想追究过程。

    “真是没事找事,这些开国勋贵都已经把冯渊弹劾下野,还没完没了?”

    景顺帝把奏疏随手扔在一边,摇了摇头,道:

    “甄应嘉还说,是冯渊和东海郡王勾结,把他的船队劫掠一空。”

    忠顺亲王闻言皱眉,问道:

    “他们可有证据?”

    “有什么证据?全是猜测!”

    景顺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又对忠顺亲王道:

    “你去告诉甄家一声,找理由找的靠谱一些,别盯着一个辞官的人弹劾。”

    顿了顿,又冷笑着补充道:

    “还有,若以为这样就能拖下去,就等着抄家吧!”

    忠顺亲王也露出一丝狰狞,好似放了很久的网就要收上来了。

    “是!我这就去!”

    “等等!”

    忠顺亲王刚要离开,景顺帝又叫住他。

    似乎压了压怒气,又道:

    “还是先算了,免得传到老太妃耳朵里,影响她的病情。”

    想到老太妃的病情,景顺帝显然有些烦躁。

    “再等等吧,让老太妃清净些日子。”

    说完,他摆了摆手,示意忠顺亲王退下。

    正这时,有宫人在外禀道:

    “陛下,内阁让人送来的奏折。”

    景顺帝看了身旁的夏秉忠一眼,他立刻宣道:

    “送进来吧。”

    两个小太监各自捧着一摞,往御桉上一放。

    这么多?

    景顺帝心中有些奇怪。

    他今日已经批阅了不少,怎么还有这么多?

    难道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连忙翻看起。

    可越看越是惊讶,同时也越看越快。

    接连数十道奏疏,除了前几本看了个大概。

    后面扫两眼就放下了。

    等全都看完,景顺帝的眉头紧锁,口中疑惑道:

    “这帮人搞什么鬼?”

    数十道奏折,竟然内容大差不差。

    都是保举冯渊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官复原职,双喜临门!

    二月初一,朝会。

    冯一博提前两天,就接到礼部传信。

    点名让他上朝。

    李守中也得到消息,笑眯眯的和冯一博秘谈良久。

    时隔两个月,冯一博再次穿上朝服。

    特地起了个大早,和李守中一起到到了太极殿中。

    待前面事都商议完毕,景顺帝也不用宫人宣读,就直接笑着道:

    “今日朝会,予特地让人将冯爱卿叫来,你可知为何?”

    冯一博听到点名,连忙出列。

    他上前几步,在丹陛之前一拜,回道:

    “回圣上的话,臣不知。”

    景顺帝不信他不知道,但依旧面带微笑,说道:

    “这是因为,近日无数保举爱卿官复原职的奏折,让予的书桉都放不下了。”

    冯一博闻言,连忙躬身,同时口中高呼:

    “臣何德何能,让朝中诸公如此抬爱,真真是惭愧至极啊!”

    景顺帝以为冯一博想玩“三请三让”的戏码,心中正有些不耐。

    “呵!”

    这时有人冷哼一声,出列朝丹陛一拜,口中道:

    “冯都尉谦虚了,你的能耐可不小呢!”

    听到这人语气不善,冯一博微微侧身,打量那人一眼。

    见是那人身穿朱红朝服,上有代表三品的散答花无枝叶。

    立刻明白这是一位三品的文官。

    当下冯一博嘴角一动,朝他扯出个讥讽笑容,问道:

    “哦?请这位大人说说,我有何能,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虽然不认识这人,但从他的语气里,冯一博就能将他的身份猜测个大概。

    三品文官,自己还不认识。

    若是没猜错,这人八成就是自己辞官后,被开国勋贵推上来的。

    也就是那个顶替的他,成为礼部右侍郎的原工部侍郎,杨天佑。

    “你!”

    杨天佑好不容易走了贾政的关系,在都中候缺。

    随后又得见北静郡王。

    在一众开国勋贵的支持下,坐上了礼部右侍郎的位置。

    没想到,屁股都还没坐热。

    先是北静郡王交代的事没完成,派去东海郡的下属被灰熘熘的撵了回来。

    紧接着就是,北静郡王好声好语告诉他,要让冯一博官复原职。

    而他,只能继续候缺。

    虽然有北静郡王的再三保证,说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帮他找个别的好缺。

    可今日他还是忍不住,想借机嘲讽几句。

    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没找到的是,这个冯渊刚被自己刚嘲讽两句。

    竟然不要脸的让自己夸他?

    杨天佑心中虽满是愤恨,可又怕坏了开国勋贵们的大事。

    当下,他也只能咬牙切齿的道:

    “冯都尉探花及第,又屡立奇功,如此人才若是辞官,是大魏的损失!”

    冯一博闻言,基本就确定了对方身份。

    若非是杨天佑,不可能对自己恨成这样。

    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酸出声来。

    却又怕自己就坡下驴,真的借机拒绝官复原职。

    想到这里,冯一博顿时嘴角上翘,讥讽的笑顿时变成邪邪的一笑。

    正愁找不到台阶,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

    就是你了!

    他立刻收敛笑容,长叹一声,道:

    “多谢大人抬爱,可惜我兼祧两门,且以大宗兼祧小宗,实是不合礼制,有愧于心啊!”

    礼制的事必须说破,不然早晚还会成为别人弹劾的借口。

    冯一博原本打算,和景顺帝搞一出三请三让的苦情戏。

    可那难免会让皇帝心中不爽。

    现在却刚好有了杨天佑这个踏脚石,也不怕景顺帝不给台阶了。

    “此事有圣上恩典,自是无妨。”

    本来想要冷嘲热讽几句,出出气的杨天佑。

    现在却被逼着夸赞冯一博,心中已经膈应至极。

    没想到,冯一博逼着他说出违心的夸赞不说。

    还装腔作势起来!

    显然,这是把自己当做台阶,让自己陪他演完全场。

    杨天佑看了一眼,身后位列朝班的众臣。

    那里开国勋贵的人不多。

    但开国勋贵树大根深,盘根错节。

    谁也不知道都和哪些人有着潜在的关系。

    他已经有些后悔出来搀和一脚,若是搞砸了,自己怕再无出头之日。

    毕竟,他是旧党出身!

    若非有开国勋贵支持,根本没有机会回到都中。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再说当日也有圣上的特旨加恩,今日得众臣公保举,冯都尉就不要再别扭下去,辜负圣上和满朝诸公的一番苦心啊!”

    不得不说,杨天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话既点出皇帝的恩典,又提到开国勋贵的保举。

    还指出冯一博是自己辞官,皇帝和保举他的满朝文武是在挽留他。

    真的算是给足了冯一博面子。

    可以的是,听到这个,冯一博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

    “不行不行,咱们大魏以礼治天下,即使是圣上,也不能逾越。”

    这些话,都是上次弹劾他的人说的。

    冯一博自然要一一还回去。

    杨天佑见他得寸进尺,心中恼恨至极。

    却听冯一博还在继续,道:

    “况且,别的官职还好,礼部官职怎么能让我这个失礼之人担任?”

    冯一博从头到尾,都是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让龙椅上的景顺帝差点笑出声来。

    他不由有些期待着,想看杨天佑还能如何化解。

    同时心中不由也有些好奇,这个冯渊是如何做到。

    让自诩高人一等的开国勋贵们,这么快就都服软了!

    “我做了两个月的礼部右侍郎,自认不善沟通外藩,朝中诸公也是忧心国事,才保举冯都尉官复原职,以期能稳定外藩。”

    杨天佑见冯一博不上道,干脆自承不足。

    又转而朝丹陛一拜,口中道:

    “还请圣上降恩,破格让冯都尉官复原职!”

    他这一拜,顿时不少人跟从,异口同声的道:

    “请圣上降恩!”

    景顺帝以为这就结束了,笑着刚要开口。

    却见冯一博昂首挺胸,一副不屈模样,高声道:

    “礼就是礼,如何能越?若是如此,国将不国啊!”

    这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却把刚刚为他请命的官员都气得够呛。

    当下,一人上前指着冯一博道:

    “冯都尉!你不要太过分!”

    冯一博一看,竟然是上次弹劾他的御史!

    当下,他讥讽一笑,道:

    “这些不是诸位之前说的嘛?我挂冠而去也是因为被你们说的深感惭愧,如今怎么又成我的不是了?”

    那御史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指着冯一博,口中全是:

    “你你你!”

    正在事情陷入僵局之时,景顺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了!”

    他看情形就知,这些开国勋贵怕也找不到什么办法。

    来解决“礼”这个最根本的问题。

    这个时候,只有他这个皇帝亲自出马。

    才能以皇权压制这件事。

    当下,他笑着看向冯一博,道:

    “你不是想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吗?”

    满朝文武听的莫名其妙,不明白景顺帝这话里的玄机。

    冯一博虽有些心理准备,却也还是心中暗暗发毛。

    景顺帝能说出这两句,说明贾府真的漏风!

    就连内宅诗社的内容都能知道,那贾府的一举一动岂非都在监视之下?

    还好冯府要害都是信得过的老人,即使新添的下人,也不是在都中采买。

    可即使如此,冯一博还是决定回去要自查一遍。

    万一有人监视,查到什么错漏。

    可是有掉脑袋的危险!

    借着冯一博的诗,敲打了他一下。

    景顺帝又似笑非笑的道:

    “既然这么多人都保举冯爱情,予就不拘一格,降恩让爱卿这个人才官复原职。”

    冯一博写这首诗的时候,不是没有预想到一些可能。

    但他当时也是将此做个后手。

    若是开国勋贵选择硬刚,他就继续蛰伏。

    等将来大魏不得不改革的时候,再寻找机会起势。

    以此在将来的改革中占有一席之地。

    没想到,现在景顺帝还没到改革的时候,这首诗就提前发挥了作用。

    想着这些,他口中难免有些犹豫:

    “可是臣……”

    景顺帝没给他再反驳的机会,直接打断道:

    “兼祧之事是当初予考虑不周,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稍后再补一特旨,将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话一出,顿时马屁如潮水般袭来。

    刚刚那些附和杨天佑的,此时纷纷拜倒丹陛之前。

    “圣上不拘一格,人才必然都会为大魏所用!”

    “圣上破格用人,就如虞舜唐尧,是圣君之象!”

    “圣上不拘旧礼,启用人才,定是青史留名的佳话!”

    景顺帝抬手止住马屁,又笑着问道:

    “冯都尉,你可还愿为大魏效力?”

    皇帝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冯一博不能不给面子了。

    当下,他也深施一礼,道:

    “圣上隆恩,臣惶恐啊!”

    景顺帝露出笑容,轻轻挥手,道:

    “只要你好好办差,予自会为你做主。”

    于此同时,自有宫人奉上冠冕。

    冯一博连忙双手接过,举过头顶,口中高呼:

    “谢圣上隆恩!”

    不管怎么说,景顺帝给了台阶。

    这次他兼祧的事算是彻底揭过去了。

    正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

    下次若是再有人提这事,不用冯一博说话。

    景顺帝都会亲自叫他做人!

    下朝之后,冯一博拒绝了刘正等好友,还有礼部同僚们的邀请。

    也没等留下议事的李守中。

    独自一人,满面春风的直接回了府中。

    他刚一下车,正准备直奔西院。

    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宝钗,免得她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

    虽然表面不提,却时刻小心翼翼的关照自己的心情。

    正这时,就有门房的上前道:

    “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冯一博以为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被人看出来了。

    他有些意外的看那门房一眼,笑呵呵的道:

    “这么快就知道了?到底见的人多,还挺有眼色的嘛?”

    说完朝身边长随一摆手,道:

    “赏!”

    大平闻言,随手拿出一串铜钱递了过去。

    门房接过赏赐,喜不自胜的道:

    “嘿嘿!谢谢大爷,祝大爷子嗣绵长,儿孙满堂!”

    冯一博与他擦身而过,正要往院里走。

    忽地又感觉不对,连忙转身问道:

    “等等!你说什么?”

    那人本已走到门房门口,闻言有些疑惑道:

    “不是内院的姨娘有喜了嘛?我恭喜大爷有了子嗣,儿孙满堂啊!”

    冯一博一听,顿时惊喜道:

    “哪个姨娘?”

    除了无法确定的元春,还有远在还在的王熙凤。

    冯一博府中还是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喜事。

    那门房摸摸脑袋,憨憨一笑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刚刚有大夫过来,我听送他的人提了一嘴。”

    冯一博一听,转身就往院里跑。

    “走!快走快走!”

    他没去西院,而是先奔尤家姐妹这边来了。

    姨娘,不是尤家姐妹就是妙玉。

    香菱才跟他几天,就算有了现在也不可能确诊。

    而尤家姐妹那边是两个人,几率更大一些。

    若都不是,就一定是妙玉。

    “大爷这这么快知道了?”

    才一到门口,莺儿和尤家姐妹的丫鬟,就都迎了出来。

    莺儿笑着说了一声,旁边丫鬟也笑道:

    “我就说定然有人先去邀功请赏了。”

    冯一博顿时确认,是尤氏姐妹中的一个。

    他一进屋,就见宝钗和尤三姐儿都在炕边坐着。

    而尤二姐儿一脸倦容,却带着丝丝甜蜜的,在炕上倚着枕头靠垫。

    谁有了身子不问可知!

    几人刚要起身见礼,冯一博就抬手止住,喜滋滋的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见尤二姐儿在那,只顾着一脸幸福的傻笑。

    尤三姐儿就开口,替她说道:

    “姐姐月事延迟,久久不至,最近又总是乏力,没有胃口。”

    这阵子冯一博都在香菱那边,倒是不知道尤二姐儿的状态。

    “所以今儿个我就找夫人说了,结果夫人让人领了大夫一看,说八成是有喜了呢!”

    月份不足,大夫也不敢说死。

    能说八成,就已经是很有把握了。

    冯一博先朝宝钗点了点头。

    见她笑着回应,才凑过去,拉起尤二姐的手,道:

    “不舒服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尤二姐儿一脸幸福的看着冯一博,闻言有些羞涩的道:

    “我们女人身子不爽利都是常有的,本以为养养就好了呢。”

    宝钗在旁一听,也笑道:

    “女人家的事和爷怎么好说?”

    说到这,她又看了看两姐妹,有些嗔怪的道:

    “有什么不爽利不好和爷说,也该早让人和我说一声才是。”

    “让夫人跟着担心了!”

    姐妹俩都点头称是,尤三姐儿又都囔道:

    “我和姐姐时常在一起,为什么就偏她自己有了呢?”

    宝钗听了倒是没有多想,可冯一博闻言却老脸一红。

    尤三姐儿说的一起,可不是住一个院。

    也就只有他们三个自己才明白什么意思。

    尤二姐儿这时也满脸通红,小声道:

    “以后就你自己了,早晚都会有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甄家太妃薨,大魏无间道!

    仲春时节,本该是生机初发。

    禁宫大内,此时却满是萧杀。

    因为,景顺帝的生母,甄家老太妃。

    薨了。

    此时,正停灵在大内偏宫。

    等二十一日后,便要请灵入先陵。

    大魏景顺帝,敕谕天下:

    凡都中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

    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延宴音乐。

    庶民皆三月内不得婚嫁。

    虽然生前不能叫一声母亲,但景顺帝在她死后给予了足够哀荣。

    一应礼制全都按照国丧操办。

    此事一出,自是朝野震动。

    从此,开国勋贵的靠山算是倒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余威尚在。

    却也早就深居简出。

    太上皇在东宫之中荣养,一年多都没有什么动静了。

    这样的形势,让开国勋贵难免有些慌了。

    好在老太妃虽然没了,还有荣国贾府的贤德妃这个念想。

    若是元春降下龙子,他们就能放心大胆。

    至少还能维持两代的荣华。

    而且有了支持的对象,他们才能继续拧成一股绳。

    否则难免就要分崩离析,各自寻找新的靠山。

    一时间,荣府的人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一般。

    北静郡王为首的开国勋贵,在守制期间都围绕着荣府的人转。

    北静王妃,也就是甄家二姑娘。

    更是时刻陪在史老太君身边,生怕别人不知两家交好。

    甄家夫人这次来都中,还带了家中的三姑娘。

    显然是想要最后努力一次。

    可惜哪怕再三哀求,甄家老太妃却还是遵守了对皇帝的承诺。

    在把元春送上贵妃的位置后,再不会为甄家开口。

    这不仅是想要留下最后一丝体面,也是期盼景顺帝能顾及最后一点情分。

    以免将来对甄家赶尽杀绝。

    可惜,甄家并不知老太妃的苦心。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从未停止请托。

    一直持续到被忠顺亲王发现,并接连撵出去几次,才算勉强消停。

    随后,甄家夫人又去贾府拜了山头。

    自家大姑娘是得甄家太妃垂青,才有了今日的贵妃之位。

    荣国贾府自然以最高规格,接待了老太妃的娘家人。

    也是贾府的老亲,甄家夫人。

    宁荣两府早就被挤出了权利中心,也再非开国勋贵的核心。

    虽和各家老亲走动未曾断绝,但开国勋贵的聚会,除了婚丧嫁娶,都很少带两府玩了。

    也是因此,贾府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甄家的及及可危。

    如今老太妃又薨了,以后除了北静王府这个姻亲,还有贾府这样敏感度极低的人家。

    怕是少有人再敢和甄家走动了。

    冯一博有勋位在身,除了正常公务之外,每日也要随班按爵跟着守制。

    不过,他只孤零零的跟在队尾。

    谁过来都能说上几句,却依旧丝毫没有站队的迹象。

    这样的情况,也让新旧两边勋贵都微微放心。

    勉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李孟氏和宝钗两人有诰命在身,也是每日早早便入朝随祭。

    每天直到未正时分,也就是下午二点左右的时候,才能回到府中。

    转眼,二十一天已到。

    就由忠顺亲王这个亲弟弟代表皇帝,带着一众勋亲贵戚,一起发送。

    陵寝在设在孝慈县,从都中过去估计需要十来天的路程。

    而且到了那边,还要停放数日,方入地宫。

    故此,一来一回,就得一月光景。

    像冯一博这样有实职的侍郎,不能久离朝中。

    因此倒是并未跟去。

    发送当日,他只跟着队伍送出都城十里。

    倒是李孟氏和宝钗,会同荣宁二府的诰命一起跟着去了。

    目送着送殡的队伍不见,冯一博才拨转马头想要回返都中。

    这时,忽有一马从侧面窜出。

    正拦住他的去路。

    冯一博一看来人,心念电转。

    随后就笑着打招呼,道:

    “紫英兄怎么也没跟着去?”

    来人正是冯紫英。

    他既无实职,又无勋爵。

    可冯紫英是神武将军冯唐的继承人,去与不去在两可之间。

    但以他平日长袖善舞的性子,这样的事定该跟去。

    此时出现在这,定然不是巧合。

    想来是找自己有事,或是给人带话。

    果然,冯紫英拱了拱手,笑着指了指不远处,道:

    “我是来找你的,不知可否移步那边。”

    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三五成群的返回都中。

    两人便脱离大队,到十里亭下马。

    周围也无别人,一进亭子,冯紫英就直接问道:

    “一博,你都官复原职了,东海郡为何还未收手?”

    原来一个多月之前,开国勋贵将冯一博推上去之后,就等着东海郡那边恢复原状。

    没想到的是,左等右等,一个多月过去。

    他们的人都来回跑了两趟了。

    可东海郡那边,依旧没有解除针对他们的限制。

    最糟糕的是,现在已经开始有商户悄悄投靠了新晋勋贵。

    这让开国勋贵这边,尤其是和海上牵扯最深的几家,气得直跳脚。

    连带着当初出主意的冯紫英都被迁怒。

    说他和冯一博,以及新晋勋贵都串通好的。

    这些日子,冯紫英没少受人责难。

    自然不会再跟着过去找不自在。

    当然,他留下也是北静郡王打了招呼。

    说是想要找冯一博一问究竟。

    可惜,他问的直接,冯一博却不接。

    “什么东海郡?什么没收手?”

    冯一博直接装傻充愣,摊手道:

    “紫英兄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可是你到底说的是什么?”

    见他执意装傻,冯紫英也有些麻爪。

    “一博,我们是针对过你,但也算帮你清除了一个隐患,不然将来有人以此做文章,怕是没那么好再启复吧?”

    也不知是故意激怒,还是真的这么认为。

    可不管那样,冯紫英这话听在耳朵里,都让冯一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们真心为我好呢!”

    本来还想装傻到底,但听到这样的论调,冯一博不由失笑,问道:

    “先砍我一刀,把伤口治好,告诉我说是给我拔刺?”

    可能是最近受的闲气太多,又或是早和冯一博有了隔阂。

    总之,冯紫英今天似乎没了往日得洒脱。

    听到冯一博嘲讽的话,他眼睛微眯,冷声道:

    “东海郡若再不收手,真把那些人逼急了,他们收拾不了东海郡,还收拾不了你?”

    话中威胁之意,真是赤果果的了,

    听着有些刺耳的话,冯一博面露不屑,道:

    “紫英兄,我不知你说的那些人是谁,但劳烦你告诉他们一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还上前几步,才幽幽道:

    “伤口就算好了,也留了疤。”

    冯紫英闻言,显然有些诧异。

    “你真想和他们翻脸?”

    虽然知道经过上次铁网山的事,他和冯一博早就有了裂痕。

    但冯紫英似乎没想过,他会真的翻脸。

    “翻脸?从头到尾我都在都中,一步未出。”

    冯一博闻言嘴角上翘,可眼中却毫无笑意,又道:

    “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自导自演,让我下我就下,让我上我就上,我翻什么脸了?”

    他心中有些疑惑,总觉得冯紫英有些变了。

    却又一时说不上哪里变了。

    气急败坏?

    “一博~!”

    冯紫英皱眉低呼一声,又急道:

    “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惦记的是东海郡,并不是故意针对你。”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像是……

    冯一博更加疑惑,但还是回道:

    “惦记东海郡,东海郡什么事也没有,没针对我,把我逼得辞官。”

    说到这里,冯一博有些恍然。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今天的冯紫英,从头到尾,好像不是来说服他。

    反倒像是故意激怒他一样。

    可这样,就让他更想不通了!

    冯一博心中电转,口中道:

    “紫英兄,我还是那句话,我和东海郡不熟。”

    冯紫英闻言,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他直勾勾的看着冯一博,半晌才道:

    “你直说想要怎么样才肯罢手吧!”

    这次不是激怒他,而是让他提要求?

    “我都没出手,罢什么手?”

    冯一博没想明白,只能继续装傻,又道:

    “有那功夫,不如在哪受挫,在哪想办法。”

    听到这话,冯紫英立刻怒道:

    “若是东海郡搭理他们,哪里还会找你?”

    冯一博脑子里“轰”的一下。

    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这道闪电就是冯紫英说的……

    “他们”!

    冯紫英从头到尾,对开国勋贵的代指,都是“他们”!

    按理说,他也是开国勋贵的人。

    冯紫英应该用的是“我们”!

    可今天他不仅一反常态,说的都是容易激怒自己的话。

    而且连续三次,用的都是“他们”!

    这说明什么?

    说明冯紫英并不是真心来劝他,反而是来引起他的反感。

    若是冯一博被他惹怒,彻底和开国勋贵决裂。

    那结果对谁有利?

    无疑,是新贵!

    冯紫英平日游走于开国勋贵身边,还和仇鹏你死我活的。

    都是障眼法?

    大魏版的无间道?

    发现了这个可能,冯一博没有表现出来。

    他依旧顺着刚才的语气,回道:

    “原来是东海郡走不通了,才把我又推上来,想让我去和东海郡说话是吧?”

    冯紫英一脸愤愤的看着他,却不出声。

    这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不说话,那就是这个意思了。”

    冯一博哂笑着说了一句,又道:

    “让我斡旋就拿出态度来,把我推下去再拉上来就想让我感恩?”

    说到这里,他笑眯眯的看着冯紫英,口中道:

    “紫英兄,没有这么办事的吧?”

    冯一博原本只想先拖一拖,算是出口恶气。

    同时也卖新晋勋贵一个人情。

    但冯紫英的表现,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若冯紫英真的是新晋勋贵的人,那自己未必不能反过来利用一下。

    果然,冯紫英听到冯一博要提条件,直接问道:

    “你想要什么?”

    这是想让自己提条件。

    有了前面的铺垫,自己提的条件肯定异常苛刻。

    想到这里,冯一博更确信了几分。

    但他没急着提条件,而是笑眯眯的道:

    “我什么也不想要。”

    冯紫英闻言顿时一愣,随后怒道:

    “你!”

    “别急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看到冯紫英的表现,冯一博觉得试探的差不多了。

    显然这个怒是表演,愣才是他本来的反应。

    “我是什么也不想要,就是我恩师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两年多,我觉得他应该可以入阁了。”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冯紫英,又道:

    “你说呢?”

    冯一博看似漫不经心,但眼睛却死死盯着。

    冯紫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

    此时听到自己的条件,冯紫英整个人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松。

    随后,马上又紧绷起来,还恨恨的道:

    “这事我做不了主。”

    这戏也不太行啊!

    到底怎么卧底这么久,还不被发现的?

    冯紫英的表现,看得冯一博想笑。

    虽然戏一般,但自己还得继续陪他唱下去。

    “什么做不了主,就是咱们兄弟之间,随便唠叨一句,紫英不会当真了吧?”

    冯一博笑着说了一句,又道:

    “确实是我唐突,内阁四位阁老,岂是能背后议论的?”

    说完,他就出了亭子,又忽地转身,问道:

    “是吧?”

    他回身的瞬间,看到冯紫英浑身一松。

    听到他的声音又立刻紧绷。

    冯一博微微一笑,当下也不等冯紫英回应,就头也不回的上马离开。

    “他是这么说的?”

    送殡的队伍很慢,冯紫英很快就追了过来。

    把冯一博的要求一说,北静郡王顿时皱眉。

    随后就烦躁的来回踱步。

    沉吟半晌,他口中又喃喃道:

    “陈勤之很早就开始告老,只是圣上一直苦苦挽留,若能促成此事,李守中入阁的事就顺理成章。”

    陈勤之和张松越一样,都曾是景顺帝的老师。

    景顺帝甫一登极,他就上《谨始十事》。

    其中定志、爱民、崇俭、用人、接下、听言等等问题,都是针对实际情况而发。

    之后还累本上奏,全都是针对朝中弊端出声。

    这些建议不仅极有针对性,还都言之有物。

    可惜的是,景顺帝尝试后却发现推行艰难。

    不久之后,朝中党争初显端倪。

    陈勤之知道这是景顺帝揽权的手段,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慢慢的,内阁中只剩下张松越一个人的声音。

    但北静郡王知道,陈勤之在景顺帝心中的地位,丝毫不逊张松越。

    景顺帝留下陈勤之,很大程度上是有改革之意。

    只是显然,时机未到。

    陈勤之定然也明白这个时机是什么,但却不看好他能等到。

    因此他多次上疏请求告老。

    除了最开始的几次除了上疏之外,他一直没有别的动作。

    因此倒是也没多少人在意他。

    可北静郡王知道,内阁四人中。

    虽以他为次,却是个不容忽视的人物!

    “冯渊的意思,到底只是让我们不要阻拦,还是想要我们现在就助推一把?”

第二百三十章 送殡孝慈县,害喜后花园

    对于冯一博这个模湖的要求,北静郡王难免纠结。

    若他的意思,只是让开国勋贵不要阻拦李守中入阁。

    那这事就很简单。

    给个空头承诺就行了。

    至于将来如何,就等将来再说。

    只要不影响开国勋贵的利益,谁入阁和他们关系都不大。

    可若是让他们助推李守中入阁,那这事又难如登天。

    北静郡王只要没疯,就不可能轻易答应。

    开国勋贵虽然树大根深,却唯独影响不到内阁。

    若是想如保举冯一博一样,保举李守中入阁,

    那就是在触碰景顺帝的逆鳞。

    只会起到反作用,最后搞得鸡飞蛋打。

    为了一些海外的利益,被皇帝怀疑他们的居心。

    那就是因小失大,绝对得不偿失。

    冯紫英闻言也露出苦笑,道:

    “他说话云山雾罩,丝毫不让人拿住半点把柄,估计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北静郡王点点头。

    他明白有些话没法说透。

    冯一博的具体要求,他们也没法再问。

    若是再让人问起,就算他愿意说。

    可原本没那个意思,八成也要顺水推舟。

    选择后者。

    “这事只能大伙商议,我也没法独断。”

    北静郡王不能耽搁太久,那边还要送殡。

    当下,他只能皱眉道:

    “你先回去继续关注东海郡的消息,我这边找机会把人聚起来,看看有没有别的主意。”

    其实大魏的内阁,虽然是朝廷的权力中枢。

    但却并非后世所知那样,权力堪比宰相。

    大魏的内阁,更多的是附庸在皇权之下。

    协助皇帝理政的一个机构。

    相比之下,内阁的实权甚至不如六部尚书。

    内阁负责的是票拟,也就是在皇帝批阅之前,先拟好处理意见。

    最终的批红,也就是决定权。

    还是在皇帝手上。

    而且内阁的大学士也只有五品,官阶全靠散阶撑着。

    比如张松越和陈勤之,都是帝师。

    分别被敕封为太师和太傅。

    这两个官职都是虚衔,出自《周礼》。

    就是常说的位列三公中的两个公。

    还有一个太保,大魏并没设这个官职。

    太师和太傅,就是文官的最高头衔了。

    内阁中的另外两人,分别是光禄大夫和荣禄大夫。

    都是从一品的散阶。

    正一品和从一品的文官,都不是实职。

    最大官阶的实职就是六部尚书,都是正二品。

    武官之中,也大致如此。

    像王子腾这样的从一品实职,在朝中也仅此一人。

    不过也是升了官阶,职权却没有变化。

    九省都检点的实际权利,和原本的九省统制并无什么不同。

    话虽如此,但文官却都一颗宰辅的心。

    即使内阁并非大权独握,也是距离权利核心最近的人了。

    李守中现在已经坐到礼部尚书,距离入阁仅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于冯一博的要求,北静郡王倒也可以理解。

    甚至觉得冯一博是个知恩的。

    李守中在冯府住着的事无人不知。

    弟子给恩师养老,也是都中流传的佳话。

    但这事推到他的头上,北静郡王大感头疼。

    一时也没有主意。

    最近起早贪晚的祭祀不停,也没机会聚在一起好好商议。

    只能等到了孝慈县,再聚集开国勋贵。

    大家一起商议个对策了。

    等到了地方,北静王当先让人找了歇脚之处。

    这是当地大户的家庙,乃比丘尼焚修。

    房舍极多极净。

    庙中分东西二院,北静郡王将东院让给荣府,自己带着太妃少妃等住在西院。

    每日宴息,两家都是同出同入。

    对荣府的照应极为周到。

    北静王府的地位高于荣府,却这般礼贤下士。

    荣府史老太君等诸女卷虽受宠若惊,却也不傻。

    她们心里明白,北静王府绝非仅仅老亲间的相互照应。

    无非还是看在宫中贤德妃的面上罢了。

    不过贤德妃本就是荣府出身,她们也就生受了。

    左右两家也是常走动的老亲,今日你照顾我,明日我照顾你。

    也都是应有之意。

    北静郡王就在这边将人聚齐,商议起冯一博的事来。

    可一时半刻,却也都没个正经主意。

    有的觉得把话说开,助推李守中绝不可能。

    有的又说应该让东海郡先停下针对,再商议其他。

    还有的要弹劾李守中,逼冯一博就范。

    更有甚者,提议再将冯一博弹劾下野,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一时间,开国勋贵如同一锅乱粥,吵得北静郡王更是头疼。

    另一边,冯一博还不知道自己随口试探,已经让开国勋贵陷入两难。

    他回到都中后,就开始上班摸鱼,下班抱妾的美好生活。

    清明一过,杏花掉落,桃花却正是好时节。

    就如新老交替,都是大自然的法则。

    冯一博今日心情不错,就带着几个妾室去园子里踏青。

    一路上,只见柳垂金线,桃吐丹霞,山石嶙峋,叶稠阴翠。

    几棵杏树的花已经凋谢,上面已结了豆子大小的许多小杏。

    两旁桃树开得正艳,如吞如吐,粉红如陀。

    一阵清风拂过,桃花就如雪般飘洒。

    众人看了,都觉春夏盎然,心情愉悦。

    “二姐儿,你慢着些。”

    冯一博见尤二姐儿轻抚还没显怀的肚子,不由上前扶着,还笑道:

    “偶尔走动有好处,但你月份还小,天又微凉,最好还是多静养。”

    众人此时到了亭中,立刻有丫鬟送上厚垫,一起扶着尤二姐儿慢慢坐下。

    尤二姐儿才走了一会儿,就已经乏了。

    听到冯一博的话,浅浅一笑。

    她的手时刻护住小腹,口中道:

    “爷不是说过了三个月就要多出门晒晒太阳吗?我也是看今日天气不错,才跟着出来透透气,没想竟耽搁了你们的兴致。”

    尤三姐儿闻言,接过话茬,抢白道:

    “您老现在可是府里的大功臣,谁敢说你扫兴?就算是爷,都要小心伺候。”

    这话也就是亲姐妹敢说,尤二姐儿闻言只笑着白了她一眼。

    尤三姐儿不以为忤,还继续道:

    “别说你跟着出来踏青,就算背着你把这里走个遍,只要你身子能舒坦些,我们便都谢天谢地了。”

    香菱在一旁目光热切,一脸羡慕的看着尤二姐儿。

    想着自己怀孕的模样,脸上升起一丝红润。

    就连妙玉这样不争的性子,心中也隐隐有些羡慕。

    就连书房里都试过几回,怎么还没个动静?

    正这时,尤三姐儿话音才落,尤二姐忽然面色一变:

    “呕~!”

    冯一博连忙起身,关切的看着尤二姐。

    尤三姐儿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过去轻轻给二姐儿拍了拍后背。

    “姐姐这一遭可真是遭罪,前阵子太过用力,都吐出胆汁了。”

    冯一博正犹豫是不是该回去了,闻言顿时急道:

    “那怎么没和我说声,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虽然知道这是妊娠反应,但尤三姐儿说的这般骇人,让冯一博忍不住担心不已。

    “别!”

    尤二姐儿这时已经缓过来,连忙叫住冯一博,道:

    “没事的,只是害喜罢了,并无大碍,再过阵子就该好了。”

    尤三姐儿见状也跟着点头,附和道:

    “我问过不少妇人,都说头三个月容易害喜,后面虽然也有,但大多逐渐减轻了。”

    见冯一博还是眉头紧锁,尤二姐儿又道:

    “爷,真的没事了,这几天已经很少干呕,今儿个许是他见了你,一高兴才又折腾起来。”

    她一边说,一遍满脸幸福的抚摸着肚子。

    冯一博哑然失笑,道:

    “倒是怪我了。”

    尤三姐儿见状,就打趣道:

    “这般淘气,定然我是个也是个哥儿,等将来爷一定好好管教管教,把姐姐受的苦都还给他!”

    “咯咯咯!”

    见她说得有趣,香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旁的丫鬟也都掩嘴偷笑。

    尤二姐儿闻言,顿时不满,道:

    “记住了,将来爷要是收拾你,定然是你这个姨妈拱火。”

    这话一出,尤三姐瞪大眼睛,一脸委屈道:

    “我给你鸣不平,你让孩子记我仇?”

    尤二姐理直气壮的道:

    “不然哩?”

    “哼!”

    尤二姐顿时扁嘴。

    “咯咯咯!”

    姐俩斗嘴,把一众人都笑得不行。

    又逗了会闷子,尤二姐就有些乏了。

    众人便终止了这次踏青,回了前院。

    尤二姐儿被送回房里,卧床休息不提。

    这边冯一博才从院里出来,陈伯就过来禀道:

    “爷,您交代的事我们已经做完了。”

    冯一博点点头,道:

    “去书房说吧。”

    两人到了书房,陈伯就汇报道: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在府中粗略筛查了一遍。”

    冯一博问道:“结果如何?”

    上次太极殿中,景顺帝随口点出他的诗句,

    这让冯一博心中有些不安。

    一到家,他就安排了陈伯负责此事。

    “咱们这院大多是从老家带来的,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冯府这边的人,除了刚买城里宅子的时候,在都中采买了一些。

    但那时候冯一博只是个举人,自然没有什么监视的必要。

    所以这些人还算可信。

    不过,他们要么留在城里老宅守着,要么已经被放出去管些田庄。

    另外,还有宝钗从薛家带来的。

    除了三五个用惯了的丫鬟婆子,其余的也都放了外面。

    管着从薛家陪嫁的铺子、田亩。

    这些人都是外围,就算真有些问题,也没什么影响。

    其余都是陈伯和孟姨从老家采买,拖家带口过来的。

    并由冯家庄的老人儿负责关键之处。

    “但老太太那院的刘嬷嬷一家四口,还有白嫂子两口子有些可疑。”

    陈伯查的不仅是自家这边,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多天。

    连带着,各房姨娘,还有薛家带的,李守中两口子的人。

    只要在冯府做活的,都粗略查过一遍。

    “他们两家不是从金陵来的,都是老太太的人在都中雇的,不过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有去城郊核实。”

    陈伯没有大张旗鼓,只是从出身查起。

    这也是冯一博交代的。

    若是深挖,难免引起对方警觉。

    到时候不论是引起皇帝不满,还是再多安排些人。

    都不是冯一博想要的结果。

    “去年鞑靼入寇,城郊很多人地都有变化,核实也没用。”

    冯一博点点头,不纠结有没有证据。

    有些事,只要有怀疑就够了。

    他又好奇问道:

    “他们在那边都做什么?”

    冯一博有些好奇,这些人平日是怎么操作的。

    他也其实也有打算,想要训教一批特殊人才。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到奇效。

    “刘嬷嬷是粗使婆子,他家男人给老太太抬轿,儿子做了老太爷的小厮,女儿是院里的小丫头。”

    陈伯一一回复,又道:

    “白嫂子两口子都在小厨房帮忙。”

    没有一个能进屋里,全都是粗使的。

    这让冯一博松了口气。

    李守中进京日短,又从家中带了人。

    在这边后雇的人肯定进不了核心处。

    如此说来,他这边即使也有,也都是外围。

    估计连他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

    “干什么的都有,若是真的,倒也周密。”

    这些人若是随着时间久了,难免有人会有上位的机会。

    但现在也只能监视个行程,怕是没什么机密内容。

    朝廷派来监视的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也只有贾府那样的人家,传了几代。

    监视的人也是几代人的经营,才可能把贾府渗透的筛子一样吧?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吩咐道:

    “内院这边让孟姨过去,都打发去城郊种地,若是师娘问起,就说我借了用用。”

    没有瞻前顾后,只是几个粗使下人而已。

    根本不用什么证据,只要可疑就打发出去。

    他又不是贾府那样的人家,下人比一般主子面子还大。

    冯府的所有下人,他都能一言而决。

    没有人会找他说情,也没有说情的余地。

    “好。”

    陈伯也没当回事,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冯一博又补充道:

    “再安排让我们的人把位置补上。”

    府中可能有人监视的事,让他有些头疼。

    这样做显然也只能暂时防范一二。

    若是有人收买他家中的下人,还是防不胜防。

    不过没有专业训练的,多少会留下痕迹。

    他也只能在关窍处严防死守,比如他的书房。

    好在大多人家的书房都是禁地,除了心腹谁也不能接近。

    冯府有这样的规矩也不会太过显眼。

    其他地方,倒也没什么怕被查的。

    还有就是,狗子等人经常回来。

    但他们往来东海郡,就算有人知道也只说是生意上的事。

    冯一博从头捋一遍,觉得应该没有太多疏漏。

    又打开书架旁的暗格,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正这时,外面有人通禀:

    “爷,林老爷让人送了帖子,说有事找您。”

第二百三十一章 甄家秘事!

    清明假期将过,明日就要到部里应卯上班。

    现在天色还早,才过午时。

    冯一博收到邀请便直接起身直奔林府。

    林如海早安排了人在门口等他,人一到就被带到书房之中。

    “叔父。”

    一进门,见林如海正在整理什么。

    冯一博轻呼一声,同时见礼。

    听到他的声音,林如海却头也没抬。

    只说了声:“先坐!”

    冯一博也不着急,就在一旁等候。

    过了好一会儿,林如海似乎整理完毕,才放下手里的资料。

    他抬头看着冯一博,笑道:

    “叫你过来,是有一事相托。”

    冯一博闻言,连忙起身,道:

    “不敢,叔父直管吩咐就是。”

    林如海笑了笑,摆手道:

    “先不忙。来人啊!看茶!”

    两人分宾主落座,立刻有人奉上茶盏。

    林海又吩咐一声,道:

    “你们下去吧,不要让人往这边来。”

    下人应了一声,出去将门带上。

    冯一博有些好奇,但林如海没开口他也没有多问。

    待两人各自啜了几口茶,林如海又起身到门口。

    推门四处张望了一下。

    确认没有人后,他才坐回位置,道:

    “这几日我可能要去一趟扬州,黛玉和她姑姑想托付你来照顾。”

    这话一出,让冯一博顿生疑惑。

    林如海如今已经卸了巡盐御史的差事,只有兰台寺大夫。

    扬州也并非是他的老家,还去做什么?

    疑惑归疑惑,冯一博闻言立刻应道:

    “稍后我让人以我师娘的名义,把姑姑和妹妹接过去住着。”

    若是寻常走动,以他自己的名义就行。

    但现在是要住上一阵,即使早有婚约,也要注意些男女有妨。

    因此托内宅长辈的名义最好。

    冯一博先应了下来,随后才忍不住好奇道:

    “只是叔父还去扬州做什么?难道圣上又派了差事?”

    林如海见他想的周全,先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听他问起扬州之行,便笑着问道:

    “之前在扬州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吧?”

    刚刚林如海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现在再听他提及扬州的前事。

    冯一博愣了一下,随即联想到近日的那件大事。

    心中冒出一个让他有些担忧的猜测。

    “莫非叔父是想动甄家?”

    林如海闻言,抚须而笑,赞道:

    “你还真是一点就透。”

    当下,他也不再绕什么圈子,直接道:

    “不错,如今甄家彻底没了靠山,也是时候为国除害,也为黛玉母亲报仇雪恨。”

    冯一博刚刚联想到的,正是甄家老太妃薨逝。

    此时听林如海亲口承认,顿时眉头更紧。

    他闻言有些犹豫,道:

    “叔父,这事……”

    林如海见他神色,便笑着问道:

    “怎么?”

    冯一博有些纠结,随后轻轻一叹,道:

    “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

    林如海先是一愣,随后笑道:

    “你怕是不知甄家都做了什么,若是知道了,就会明白我为什么选这个时候。”

    冯一博轻轻摇了摇头,道:

    “虽然不知具体,但无非事涉盐政,而盐铁之事自汉而有之,贪墨之事从未停过。”

    《盐铁论》就出自汉代。

    从那时候开始,盐铁一直是国家专营。

    也是国库收入的重要来源。

    林如海闻言,更好奇了,问道:

    “你既然猜到一些,为何还觉得不是时候?”

    冯一博轻抿嘴唇,随后轻轻一叹。

    “因为,老太妃尸骨未寒,即使甄家犯了再大的错,这时候看在老太妃面上,圣上都难免会留两份情面。”

    见林如海皱眉,冯一博继续道:

    “若是原本要抄家灭族,现在最多抄家,甚至可能还会给予安置。”

    “若是原本要抄家,现在可能也只罚银,留下足够的体面。”

    “若是原本罚银,现在可能是……”

    说到此,他微微顿了顿,才苦笑着继续道:

    “可能是罚酒三杯,一笑而过。”

    见林如海听了眉头紧锁,冯一博又继续道:

    “总之,有了老太妃的情面,圣上为表仁孝,定然降等而惩。”

    林如海沉吟良久,才叹了口气,道:

    “一博,你所料的方向没错,可显然低估了他们贪墨的数额。”

    显然,林如海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

    但他坚信,即使景顺帝会如冯一博所说,给老太妃留些体面。

    甄家也一样难逃制裁。

    “嗯?”

    冯一博闻言一愣。

    林如海一指之前整理的资料,面色凝重的道:

    “那边是我整理的账目,只是最后一小部分,就有近百万两。”

    冯一博一听,脱口道:

    “这么多?”

    他不是惊讶于百万两银子,而是惊讶于百万两只是一小部分。

    “早前我给圣上的秘折之中,已经有了大半的账目,这部分是你去扬州前没来得及整理完的。”

    林如海起身走到书桉前,拿起账目递给冯一博。

    “如今甄家没了靠山,我才在近日整理出来,准备给与甄家致命一击!”

    冯一博接过翻看,见上面都是景顺十年前后的盐引。

    他看着看着,有些疑惑道:

    “这账目有什么问题吗?”

    林如海笑着摇头,道:

    “若只看这个账目自然发现不了什么问题,但只要对照户部账册立刻就能发觉其中隐藏的玄机。”

    见冯一博有些不解,林如海便从头说起。

    “当年太祖南巡,甄家祖上,也就是甄应嘉的祖父甄秋,还只是两淮盐商的总商,后因接驾之事有功,才被擢为两淮盐运使司转运史。”

    原来,当年大魏太祖皇帝南巡,江南士绅不敢掉以轻心。

    官府也调动了所有资源做好接驾的准备。

    当时甄家是江南盐商之首,富可敌国。

    接驾涉及到花钱的地方太多,官府就把甄秋推到前台。

    让他来想办法解决一应问题。

    甄秋自然不能独自承担,而是利用官府的威势。

    将压力分给一众江南盐商。

    接待皇帝可不是什么简单差事,尺寸很难拿捏。

    尤其是创立一朝的开国皇帝,哪个不是杀人如麻的雄主?

    若是稍有不慎,就后果堪忧。

    而且大魏太祖南巡,除了游山玩水的心思外,显然还带着一些政治考量。

    好在,甄秋在这方面做得极好。

    他先是力排众议,没有听从太祖自己提出“力屏浮华”的要求。

    而是以地方文武官员身着朝服,和江南各地的耆老、缙绅、生员等代表。

    沿途跪伏恭迎。

    还安排了八十岁以上老翁、老妇皆穿黄布或黄绢外褂。

    手执高香跪接。

    并在河道设龙舟灯舫,营造出一番“巷舞衙歌”的盛景。

    就是这次接驾的筹划,加上两淮盐业总商的身份。

    让甄秋入了太祖的眼。

    最后,太祖一共六次南巡。

    就有四次都由甄秋负责!

    而且每一次,他都能想出不同的花样!

    这让太祖十分尽兴。

    龙颜大悦之下,特擢甄秋为两淮盐运使司转运史一职。

    并且诰封甄秋为光禄大夫,奇珍异宝赏赐无数。

    两淮盐运使司,就是现在的两淮盐政衙门。

    当时的主官就是转运史。

    而林如海的巡盐御史,是景顺帝后加派的差事。

    并非固定官职。

    甄家三代主持两淮盐政,直到景顺八年。

    景顺帝才以体察民情为由,给了甄应嘉一个钦差江南体仁院的差事。

    显然也是对一些事有所察觉。

    “当年太祖南巡,花费无数,银子如流水一样泼洒出去。”

    林如海也是江南大族,对这事显然有所听闻。

    因为善于逢迎上意,甄秋入了太祖的眼。

    可世人都羡慕他的荣宠,却不知甄家也是有口难言!

    “所以甄家被点为盐政转运史,显然有补偿之意,应该是当时的共识。”

    因为盐商有钱,他们成了江南官员眼中的肥肉。

    任谁都想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甄秋就是这样被迫出面迎驾,可用的却也是全体盐商的钱。

    现在接驾成功,荣宠都归于甄家。

    其他盐商自然不答应!

    要知道,接待太祖那四次南巡。

    以甄秋为首的扬州盐商,前后投入的银子高达数百万之巨!

    加上向朝廷捐输的银子,那就更多了。

    再大的财力,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于是,一众盐商便只能堵着,唯一看似得利的甄秋。

    必须让他给个说法!

    “当年太祖皇帝改革盐政,一改历朝历代之法,始用盐引之法,初时每年发放四十万引,就可收一百二十万两。”

    太祖改革实施的预提盐引制,又点甄秋为转运史。

    这让花钱如流水的盐商们,从中看到了可弥补亏损的可能。

    不仅是他们,太祖帝钦定的两淮盐运使甄秋,也从中发现了可操作的空间。

    双方一拍即合,也算各取所需!

    但可惜,人的贪婪是没有限度的。

    “可自太祖巡江南后,每年提引二十万至四十万不等,一直持续到我去之前。”

    听到这里,冯一博一愣。

    从太祖最后一次南巡到现在,已经二十几年过去。

    甄家还没收手?

    “若以每引三两计算,二十几年来缺额至少也有千万两,再怎么补偿也说不过去了。”

    每年增发二十万到四十万盐引。

    如果说开始是弥补亏空,还说得过去。

    毕竟是太祖默许。

    可历经三代,二十余年。

    那是一千万到两千万两银子的进项!

    显然甄家把这事当营生了!

    冯一博还从中发现很大的蹊跷,或者说就是明摆着的。

    那就是甄应嘉先被调走,紧着接林如海又被点为巡盐御史。

    很难说景顺帝不是故意为之!

    “因我当年无意间发现蹊跷,便查验户部档桉,发现并无造报派项用数文册可稽,显有朦混不清,私行侵蚀情弊。”

    “我再返回查询这笔账目的蹊跷,才知此项银两竟历来并未奏明私行动用?当时只觉甚可骇异!”

    说到此处,林如海脸上露出一丝感慨之色,道:

    “也是那时候,我才明白圣上派我巡盐的用意,可是我秘折上奏,圣上却只让我继续搜集证据,不要轻举妄动。”

    不出冯一博所料,林如海也发现了这事。

    没办法,景顺帝的安排太过明显。

    冯一博觉得景顺帝和甄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一个是提前止损,捎带敲打一下。

    一个却只能垂死挣扎,疯狂捞钱。

    为了弥补亏空,甚至不惜勾结倭寇!

    “后来我想到今上和忠顺亲王都是甄老太妃所出,显然有所顾忌,于是按兵不动,以待时机成熟。”

    这显然就是当初他没对冯一博说的原因,涉及的宫闱秘事。

    这样的蛀虫,却因为顾及老太妃的面子,一直留到现在。

    这样的内情若是抖出来,皇家的面子也不好看。

    冯一博听到这里,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不知道此事?”

    林如海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当下便回道:

    “想来,当时还有太祖余泽,大魏国势又稳定上升,再加上太上皇仅有的两个皇子又都是老太妃所生,因此便也没深究。”

    说到此处,他幽幽一叹,道:

    “而如今国库空虚,内忧外患不断,圣上自然不能容忍他们继续。”

    显然,现在大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不仅天灾不断,九边不宁。

    还有满朝勋贵土地兼并等等问题。

    甄家的事,就是这类问题的一个缩影。

    冯一博轻轻叹了口气,道:

    “这甄家也是疯了,怪不得疯狂敛财,还敢勾结倭寇,想是知道圣上有意动他们,想办法要尽力弥补些亏空,以免被赶尽杀绝。”

    林如海点头,认同道:

    “应当就是如此。”

    沉默片刻,冯一博才又问道:

    “所以叔父知道今上早有此意,再加上数额巨大,才觉得很有把握?”

    林如海点点头,坦诚道:

    “如今,老太妃也已下葬,想必送殡的队伍也将返回,我准备只等圣上一回来,就当朝提交最后一份证据,争取能拿到这个差事,到时候打甄家一个措手不及,免得再生什么变故。”

    说到这里,林如海脸上露出憧憬之色,道:

    “如此,也能早日告老,等你和黛玉完婚,就可以颐养天年。”

    “叔父,您说的也有道理,但……”

    冯一博抿了抿嘴,才道:

    “我还是建议您再等等。”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时机未到,尤氏求助

    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大多都是雄主。

    手握大权,生杀予夺。

    且儿孙向往,在当朝的地位崇高至极。

    大魏号称以“礼”立国,以“孝”治天下。

    太祖的地位更是被儿孙捧上神坛。

    伴随大魏开国,那些跟随太祖东征西讨的。

    都成为天下极贵之人。

    诸如“四王八公”等开国勋贵,都是立下无数军功才能得封。

    而太祖身边的亲近人,自也鸡犬升天,不容小觑。

    如薛家祖上,被封为“紫微舍人”的薛公。

    “紫微”即是帝星,“舍人”则是亲信门人。

    所以,紫微舍人说白了。

    就是大魏太祖皇帝开国前的亲信门客。

    正是有了这样的关系,薛家才能成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

    可即使薛家这样,太祖身边的老人。

    比起甄家先祖,甄秋这位新宠。

    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太祖皇帝先后六次南巡,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间隔近二十年。

    在此期间,贾家和王家各自接驾一次。

    而独独甄家接驾了四次。

    除了第一次是被迫顶上去的,其余三次都是太祖钦点。

    由此可知,太祖对甄秋接待的满意程度。

    虽然没有军功就不能封爵,但甄家却可以和勋贵联姻。

    甚至还将最出色的女儿许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太上皇。

    成功被纳为侧妃,也就是如今薨逝的老太妃。

    更不要说,景顺帝和忠顺亲王都是这位老太妃所出。

    因此,太上皇也延续了对甄家的荣宠。

    让甄家的富贵延续至今。

    甄家就这样,把持着天下有数的肥差。

    为皇帝打理盐政二十几年!

    从单纯的豪富,变得又富有贵。

    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

    其派势,丝毫不逊四王八公。

    甚至还犹有过之。

    也是因此,上一代的北静郡王都和其联姻。

    让继承人娶了甄家二姑娘,也就是现在的北静王妃。

    可就是这样声势浩大的甄家,如今显然已经成了景顺帝眼中的猪仔。

    随时准备杀了过年。

    冯一博一开始觉得,这可能是太祖的大棋。

    毕竟大魏太祖雄才伟略,不可能想不到甄家掌握盐政后会有什么动作。

    甄家因为接待他为难的时候,太祖给甄秋赐予高官厚禄。

    但显然增发盐引顶多是默认,并没明旨。

    因此冯一博觉得这是太祖故意为之。

    这样明显的漏洞,朝廷就有借口随时处置一众盐商。

    这很可能就是太祖皇帝,给下一代留下过年的肥猪。

    只是没想到,甄家女儿争气。

    竟然为太上皇连生两个皇子。

    还是仅剩的两个!

    阴差阳错之下,才让甄家侥幸过了二十年。

    可冯一博转念再想,或许也是太祖皇帝给甄家的考验。

    若适可而止就能永保富贵。

    显然,甄家没有通过考验,还变本加厉。

    却阴差阳错下,侥幸到了今日。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甄家三代人都从未停止获利。

    把挖大魏墙角当成了理所当然的营生。

    直到景顺帝忍无可忍,将甄应嘉调走。

    甄家这才慌了。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老太妃已经老了。

    若是皇帝想动他们,怕是等不了几年。

    他们能做的就是,补上缺额。

    争取获得皇帝谅解。

    所以,甄家一边给林如海下慢性毒药。

    想让他缠绵病榻,拖住查证的步伐。

    另一边,不惜勾结倭寇。

    丝毫不顾为祸一方,只为了更快积累财富。

    冯一博觉得,自己已经大致捋清了甄家的情况。

    所以对于林如海的想法,才不太支持。

    “还等什么?”

    林如海听闻他还让自己等等,顿时有些不解。

    冯一博自觉已经透彻,便直接道:

    “圣上既然有意收拾甄家,定然不止叔父这一步棋,想必已经有天罗地网等着甄家,想跑也跑不了。”

    景顺帝虽不是什么千古一帝,但帝王心术不弱。

    不然也不会在太上皇还在的时候,就能顶着压力把旧党驱逐。

    剩下的与其说是新党,不如说是帝党。

    “叔父若直接上奏,等于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打乱圣上原有的节奏,不得不提前收网。”

    “那不是正好?”

    林如海闻言却有些不以为然,还道:

    “早一点解决这事,我也好早日告老,将来你和黛玉再生几个,我也能含饴弄孙,此生就无憾了。”

    他经历了扬州的事,早就疲惫不堪。

    现在冯一博又已经官复原职,再不用他担心。

    若非还撑着要为妻子报仇,他早就告老归隐了。

    “甄家这三代人,除了搂钱,也结交无数人脉,关系盘根错节。”

    冯一博知道他着急,想要早日结束。

    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沉住气。

    不然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贾史王薛不过是金陵四大家族,甄家却是江南的甄家,绝非浪得虚名。”

    林如海闻言,顿觉女婿想多了,当即笑道:

    “一博,你是不是想说,他们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见冯一博点头,林如海就要开启教育模式。

    想告诉告诉这个女婿,真正的勋贵是什么样的。

    可没等他说话,冯一博又摇摇头,还道:

    “是也不是。”

    这话让林如海一皱眉,显然有些没明白。

    好在冯一博没卖关子,当即解释道:

    “我知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但若有的救,想必他们还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勋贵,但他知道利益集团的模式。

    如果需要付出的,和回报不成正比。

    那就没什么人情可谈。

    但如果付出不大,却也不至于轻易断腕。

    林如海闻言,顿时面露疑惑。

    无论从景顺帝的布局,还是从甄家的涉桉金额来看。

    他都觉得甄家死定了。

    可现在冯一博说什么?

    “有的救?”

    见林如海一脸不解,冯一博又道:

    “若是叔父打乱圣上计划,很可能让甄家有可乘之机。”

    说到这里,他面露凝重,道:

    “就像我之前所说,若四王八公等开国勋贵皆以老太妃尸骨未寒求情,以仁孝相逼,圣上即使有心严惩,也最多不过抄家。”

    林如海闻言陷入沉思,冯一博却还在继续。

    “打蛇不死,还有老亲帮衬,早晚还有翻身的一天。”

    听了冯一博的分析,林如海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急了。

    他说的这个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的。

    可是……

    “可我现在不出手,将来他们就不能求情了?”

    林如海眉头紧锁,又道:

    “到时候,他们最多把‘尸骨未寒’变成‘在天之灵’,若是想求情怎么都有借口。”

    他想到甄家不能被按死,心中恨意翻涌。

    “我会将中毒之事说出,想来没有贾家参与,想要说情也会大打折扣!”

    如今元春有孕,贾家的地位就变得举足轻重。

    若是说出贾敏死因,想必贾家会选择沉默。

    尤其是不能动用宫里的贤德妃,四王八公的威力就小了一半。

    那甄家即使不能灭族,也要诛个首恶表示表示。

    “我觉得不如伺机而动,等圣上动手的时候,我们再抛出撒手锏!”

    冯一博摇了摇头,道:

    “如此方能一击致命,为婶娘报仇。”

    林如海闻言一愣,问道:

    “还有什么撒手锏?”

    中毒的事,只是他的猜测。

    虽然基本可以确认,但没有证据,告到皇帝面前也没用。

    最多用来和贾府说说,让他们不要出面。

    林如海想不出还有什么罪证,能作为杀手锏的。

    “就是叔父一家所中的毒,还有勾结倭寇,危害一方的事,都没有证据,即使现在说了,也不足以威胁到甄家,甚至就算有证据,只能作为贪墨大桉的边角。”

    冯一博显然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却又道:

    “可若是等圣上动手,有人求情的时候抛出去,就能以此撬动四王八公,让他们内部无法达成一致。”

    林如海有些不解,问道:

    “没有证据,如何撬动?”

    “有时候,缺的就是一个借口,是不需要证据的。”

    若是景顺帝有心严惩,那只要给他一个借口。

    至于证据,冯一博自然早有打算。

    “而且只要圣上开始对付甄家,想要什么证据咱们就能给他什么证据。”

    林如海一愣,犹豫道:

    “你是想?”

    “何必弄虚作假?”

    冯一博微微一笑,又道:

    “只要甄家失势,很多事就会浮出水面,倭寇的事我有实证,叔父一家中毒的事,想必也不难找出经办人手。”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

    只要皇帝先显露出,对付甄家的意思。

    那甄家内部就很难再是铁板一块。

    林如海闻言,立刻惊讶道:

    “你有实证?”

    “海西有句谚语,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冯一博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林如海的问题,转而又道:

    “我们只有在他垂死挣扎的时候加码,才能用仅有的资源把他们压死。”

    “你说的也有道理……”

    林如海沉吟着,缓缓点头,又皱眉道:

    “那我现在就什么都不做了?”

    “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别直接掀盖子。”

    冯一博摇摇头,又道:

    “叔父可以先将最后一部分资料,依旧以秘折的形式交给圣上,其余就等圣上的旨意。”

    林如海其实也是关心则乱。

    因为压抑太久,被老太妃之死触动。

    又急于给贾敏报仇。

    现在被冯一博一劝,也彻底冷静下来。

    他很快想通,冯一博说的确实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当下也不再纠结。

    留冯一博吃了午饭之后,林如海就将最后一批账目写成秘折。

    准备等皇帝回来便递上去。

    冯一博去后面给林姑姑问了安,便也打道回府。

    他刚一到家,尤老娘就带着尤家姐妹过来了。

    还没进门,尤老娘就急慌慌的喊道:

    “大爷,您可回来了!”

    冯一博连忙起身迎道:

    “怎么了?老娘慢着些。”

    娘仨上前见礼,尤老娘才道:

    “我那大女儿刚打发人来找我,说他公公仙逝,家里人却都去给贵人送殡,全不在都中。”

    贾敬死了?

    冯一博闻言一愣。

    这位贾家唯一的进士,他还一次没见过。

    听贾珍说,一直在都外玄真观修炼道术。

    就连秦可卿葬礼都未曾下山一趟。

    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如今在城北家庙主持一应事宜,脱不开身,就想让我带着她两个妹妹,过去帮着照看宁府后宅。”

    两府各自留人看家,其余有些身份的都跟着送殡去了。

    荣府冯一博知道,是薛姨妈帮忙照看。

    内里还有李纨、探春管事。

    没想到宁府留下的竟然是尤氏。

    按理她是三品的诰命,该跟着去的。

    想来是家中实在无人,只能让她请假留下看家。

    现在贾敬显然死在城外,尤氏就要出城处置。

    冯一博闻言,以为尤老娘只是来和他请示。

    当下点点头,应道:

    “你们直接过去便是,府里你们看着调派,用得上的就叫去。”

    尤氏虽然不是尤老娘的亲女儿,但毕竟有法礼关系。

    要尽些母女情分,也是应当的。

    何况,冯一博和贾珍也有走动。

    稍后他怕也要亲自过去,送些奠仪。

    尤老娘闻言,却有些犹豫,道:

    “若是方便,最好大爷也能一起过去,帮我们娘们压压阵。”

    冯一博闻言一愣。

    尤老娘见此,连忙解释道:

    “毕竟有母女的名分,我不好不去,但宁府的名声……”

    话未说尽,冯一博却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虽然他和贾珍有些走动,却很少去到宁府。

    说来也有避嫌之意。

    贾珍这人,怎么说呢。

    平日人模狗样的,看着没什么问题。

    可除了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阖府上下就没有他没搞过的。

    府内风气,也都被他带坏。

    听闻丫鬟小厮都能随地乱搞,也无人会责难一句。

    甚至被人发现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加入。

    正是因此,惜春才被史老太君接过去。

    养在自己屋里,以免沾染了这样的名声。

    尤老娘也是这样。

    有母女名分在,此前尤氏也很照顾。

    自从回来都中,也过去宁府窜过几次门。

    但她再不敢带着姐俩去过。

    “单我们娘仨过去,也怕没得就会让人说嘴,万一拖累冯府的门风,我可就成罪人了。”

    说到此处,尤老娘微微一顿,才道:

    “况我那大女儿也是这个意思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贾敬升天,皇帝降旨

    宁荣二府的一众爷们,大多并无实职。

    所以基本都跟着去了孝慈县。

    除了贾政过完年就离家,又去了崖州赴任。

    贾赦、贾琏、贾珍都是跟着送殡的队伍,先一步就过去了。

    贾蓉则作为龙禁尉,随着皇帝的车驾过去。

    如此一来,宁府就留了尤氏一个主子看家。

    今日她闲来无事,就带了佩凤、偕鸳两个游园踏青。

    二人都是贾珍妾室。

    是其中最受宠,性子又娇憨的两个。

    尤氏带着她们,就从宁府这边进了大观园。

    才游赏片刻,就遇见湘云、芳官、芯官等一干女子。

    正在前面玩得热闹。

    湘云几个也都是娇憨性子,两边打过招呼之后。

    没一会子就玩到一处去了。

    一时两边只顾玩闹,竟也忘了尤氏。

    只留几个丫鬟服侍。

    前面众女有说有笑的,一路疯玩起来。

    尤氏就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一一赏玩园中景致。

    等走到怡红院这边,宝玉也闻声出来。

    他眼睛一亮就想加入嬉闹之中。

    正这时,有人来禀道:

    “甄家有两个女人送东西来了。”

    尤氏闻言,连忙让人去问探春、李纨。

    随后三个女人出去,就在议事厅相见。

    这边佩凤、偕鸾两个,自然不敢打搅。

    就留在外面想打秋千玩耍。

    宝玉见状就凑过去,道:

    “你两个上去,让我送你们。”

    这话一出,慌的佩凤连连摆手。

    “罢了,可别替我们闹乱子。”

    宝玉却无所顾忌,非要帮她们推送一番。

    尤氏会了李纨二人,正要等见甄家女人。

    这时,忽见东府里几个人慌慌张张跑来。

    “老爷归天了!”

    众人听了,都吓了一大跳。

    尤氏更是起身问道:

    “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了?”

    那家人听她一问,连忙回道:

    “老爷天天修炼,定是功成圆满,升仙去了。”

    不说这话还好,尤氏一闻此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升仙了,那就不是正常死亡。

    可贾珍父子不在,荣府这边贾琏等也没在。

    一时家中竟没个顶事的男子。

    当下她也不再犹豫,忙和李纨几人匆匆告辞。

    一边回府卸了妆饰,让人备车。

    一边命人快马先到元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都锁了。

    吩咐只贾珍回来,再细致审问。

    尤氏匆匆忙忙坐车,带了赖升一干老人家媳妇出城。

    又让人请了大夫过来看视,到底是何病症。

    等大夫们一到,见贾敬早就没了半点生息。

    他们只能勉强相看一二。

    好在都是宁府熟悉的大夫,素知贾敬修炼导气之术。

    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灵砂等。

    怕就是因此伤了性命的。

    再加上,如今虽死。

    却也可见腹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

    大夫便向尤氏回道:

    “是道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

    有了这话,尤氏便有了交代。

    当下点点头,表示知晓。

    可这话一出,众道士顿时慌了。

    他们都被锁拿,闻言纷纷回道:

    “原来是秘制的丹砂吃坏了事?”

    “我就说:‘功夫未到,且服不得。’”

    “是啊!我们劝过了的!”

    “老爷定是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才升仙去了的。”

    “这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了。”

    几人说的热闹,尤氏却丝毫不听,只冷道:

    “把他们锁好,等大爷回来发落!”

    这边喊冤叫屈也不理会,只让宁府下人看住了。

    尤氏又命人飞马报信,同时带人在元真观转了转。

    她发现里面窄狭,不能停放。

    可都中又有国丧,不能进城。

    沉吟了一下,尤氏就让人将贾敬装裹好了。

    用软轿抬至同在北门的贾府家庙,也就是铁槛寺中来停放。

    她再掐指算了下日子。

    发觉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贾珍等方能回来。

    如今天气回暖,实在不能多等。

    于是尤氏又果断下令,亲自主持着。

    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

    寿木早年已经备下,就寄在家庙。

    因此倒也甚是方便。

    于是她就定下,三日后,破孝开吊。

    就在这边且做起道场来。

    因荣府里李纨、探春都出不来,还需照顾姐妹。

    宝玉又不识事体。

    尤氏只得将外头事务,暂托了几个家里二等管事的。

    贾㻞、贾珖、贾珩、贾璎、贾菖、贾菱等各有执事。

    这边安排的差不多。

    尤氏再想了想,只还差两样。

    一是外头无身份够格的爷们坐镇。

    二是宁府那边没有人看家。

    于是尤氏就想到自己的娘家人,也就是尤老娘三个。

    还打起冯一博的主意。

    当下便打发人去到冯府,叫尤老娘和两个妹妹。

    希望能替她在宁府看家。

    也顺带着问问冯一博,看能不能过来帮忙压场。

    等冯一博到铁槛寺的时候,尤氏已将一应事项安排好了。

    两边见礼后,尤氏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所做。

    还想让他帮忙查缺补漏。

    此时的冯一博,正吃惊的打量着这位“大姨子”。

    只见尤氏此时一身孝服,不施粉黛。

    却更显出真正的美人底子。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也正是好时候。

    想想也是。

    若非长得标致,贾珍也不会娶为继室。

    当然,冯一博不是被她模样惊艳。

    而是被这位大姨子的周全惊到了。

    尤氏平日不声不响的。

    可卿在的时候,府里都交给可卿。

    可卿不在,她也无声无息的就接过去了。

    不像王熙凤那边离开,荣府就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

    平日所有人都觉得,宁府是贾珍一人说的算。

    但现在府里没人,尤氏却也能把事做得这样周全。

    可见,平日在府里也不是没有作为的。

    “大姐姐处置很是周全,还有什么需我做的,尽管吩咐就好。”

    为显亲近,冯一博没从贾珍那边论。

    而且从尤家这边,叫起了姐姐。

    尤氏闻言,嫣然一笑,道:

    “倒是没有旁的,只是这边外场还需一博兄弟帮忙压阵。”

    冯一博从尤老娘这边论,她却从贾珍这边论的。

    尤氏虽是大姐,可两个妹妹却都是妾室。

    冯一博和贾家也是实在亲戚,如何也轮不到从尤家论亲。

    就算喊声妹夫,也是从薛家论过去的。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没有和她计较。

    随后让人去了部里告假,就留在铁槛寺坐镇。

    且说贾珍收到信儿,也急忙告假。

    连带着贾蓉一起叫上。

    先陵这边负责主持仪式的,是礼部的左侍郎。

    听到宁府的事,他也不敢自专。

    连忙到了行在请旨。

    原来,老太妃的丧礼,是按照太后一等的国丧规制操办。

    唯一差的,就是景顺帝没有全程跟着。

    而是由忠顺亲王这个弟弟,代他这个皇帝在灵前打藩送殡。

    不过,景顺帝还是赶在下葬前到了孝慈县。

    棺椁在先陵停放数日,迟迟没有送入地宫。

    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等着他的到来。

    虽然不能亲送,但最重要的入土仪式。

    还是须得他这个长子填第一锹土。

    宁府送信过来的时候,这边才入了地宫不久。

    景顺帝还没来得及起驾回都中。

    一见此本,他心中微微惊讶。

    顿时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可面上却不动声色,还随口问道:

    “宁府贾敬如今何职?”

    贾珍父子没跟过来,便由礼部左侍郎代奏,道:

    “贾敬进士出身,祖职已荫其子贾珍。”

    景顺帝自然知道这些,闻言却频频点头。

    心中不知琢磨着什么。

    “因年迈多疾,贾敬常养静于都城之外元真观,今因疾殁于观中。”

    自囚于一小观中,每年只出来一次。

    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景顺帝心中有些感慨,却一时也摸不透是不是那边下的手。

    “其子珍,其孙蓉,现因国丧随驾在此,故乞假归殓。”

    礼部左侍郎汇报完毕,景顺帝便让人下了恩旨,曰:

    “贾敬虽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忠,追赐五品之职。”

    贾敬不仅无功,还有过。

    来孝慈县的大多也都是有爵之人,知道的不在少数。

    好在景顺帝的追封,还是对开国一脉表达了尊重。

    “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下门入都,恩赐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

    虽然是格外开恩,准许进城。

    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对“仁孝”的尊重。

    是景顺帝的一贯作风。

    “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

    此时是景顺帝生母的国丧,一应祭奠都要让路。

    能允许进城,已经实属不易。

    允许王公以下祭吊。

    这个对宁府开始,才是最大的恩赐。

    “钦此。”

    这道旨意就是让人知他重仁孝,且更隆重功臣之裔。

    果然。

    此旨一下,不但贾府里人连连谢恩。

    连跟来的一众勋贵,也都称颂不绝。

    贾珍父子领了旨意,便星夜驰回。

    半路中又见贾㻞、贾珖二人,领了家丁飞骑而来。

    一群人看见贾珍,连忙滚鞍下马。

    纷纷上前请安。

    贾珍应了,却也有些不解,忙问:

    “家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又来做什么?”

    为首的贾㻞上前,恭谨回道:

    “嫂子恐哥哥和侄儿回来了,老太太路上无人可使,就叫我们两个来护送老太太的。”

    史老太君身边还有贾赦、贾琏父子,自然不会无人可使。

    只是没有宁府的人罢了。

    贾珍听了,自然明白尤氏的意思。

    “妥帖!”

    赞了一声,又问道:

    “家中如何料理的?”

    贾㻞等便将尤氏的作为说了一遍。

    如何命人请了大夫,拿了道士。

    如何让人将贾敬遗体挪至家庙。

    怕外面无人,又请了冯一博坐镇。

    专司迎接贵重宾客。

    怕家内无人,接了尤老娘。

    带了冯家的几个婆子,在上房看着。

    这些一一说完,贾珍接连又说了几声“妥当”。

    随后两边告辞,贾珍父子加鞭便走。

    两人店也不投,连夜换马飞驰。

    这一日,终于到了都中。

    父子俩先奔入铁槛寺,到的时候已是下半夜的四更天。

    坐更的听见声音,忙喝起众人来。

    贾珍下了马,就和贾蓉放声大哭。

    从大门外便跪爬起来,至棺前稽颡泣血。

    爷俩哀嚎,一直哭到天亮。

    喉咙都哭哑了方才停住。

    尤氏等这才都上前一齐见过。

    贾珍父子忙按礼换了凶服,在棺前俛伏。

    身为家主,自要理事。

    再不能目不视物,耳不闻声。

    少不得减了些悲戚,好指挥众人。

    贾珍先将恩旨备述给众亲友听了,又打发贾蓉回家来料理停灵之事。

    这边贾珍又单独见了冯一博,自是连连称谢。

    “劳一博兄弟帮忙操持,为兄感激不尽!唯有待事完了,我们全家登门跪谢,也难偿心中之情!”

    冯一博连称不敢,又道:

    “珍大哥节哀顺变,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只是稍尽些心意而已。”

    另一边,贾蓉到家。

    他忙命前厅收桌椅,下槅扇,挂孝幔子,门前起鼓手棚、牌楼等事。

    这边事了,又进来见尤老娘这个外祖母。

    贾蓉一见尤老娘,便忙上去请安问好,道:

    “老祖宗费神劳心,我们爷儿们感激不尽!惟有等事完了,我们合家大小登门磕头去。”

    尤老安人闻言欣慰,点头道:

    “我的儿,倒是你会说话!亲戚们原是该的。”

    老娘上前将他扶起来,又问:

    “你父亲好?几时得了信赶到的?”

    贾蓉笑着回道:

    “刚才赶到的。先打发我瞧你老人家来了,好歹求你老人家事完了再去。”

    见尤老娘点头,贾蓉又嘻嘻的四下张望,道:

    “二姨娘,三姨娘怎么不见?”

    尤氏姐妹自跟了冯一博后,他再没见过。

    可他虽然不太行,却口花花惯了的。

    好在,原本尤老娘想带尤家姐妹来的。

    毕竟是尤氏的公公没了。

    尤家作为亲家,过来也算尽礼数。

    不过她去请示的时候,冯一博答应亲自过来。

    却唯独没让尤家姐妹过来。

    “怎么?蓉哥儿倒是孝顺,还惦记你两个姨妈?”

    尤老娘闻言笑了笑,才道:

    “她们自然在冯府,若是有空也可以过去走动。”

    她知道冯一博的身份不逊贾珍半分,不信贾蓉敢去造次。

    果然,贾蓉闻言撇撇嘴,道:

    “那就不必了,还是不给冯叔父添麻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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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介绍:
前途无量的解元为何性情大变?
横行金陵的呆霸王被揍得很惨?
据前方吃瓜群众报道:
小冯老爷不愧为星宿下凡,真真是文武双全。
文能提笔中解元!
武能万军丛中取那呆霸王的……
妹妹
你没看错,真就是妹妹。
穿越红楼成为薄命郎冯渊,努力科举成为一府解元。
本以为就此天高海阔,与薛家再无瓜葛。
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把薛宝钗带回了家。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