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交代
离开县衙之后,林季久违的取出了因果簿。
翻开空白处,简单的添上了黄翠二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写。
他不想回忆起黄翠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梦中那些画面里的人物,林季都清清楚楚的记着。
他先是来到了大牢里,见到了蒋长青。
“大人可是来放我出去的?”蒋长青连忙问道。
“说你是窝囊废,还真是看得起你!”林季一脚踩在了蒋长青的脸上,将他整个人踩在了地上。
“你与黄翠新婚那夜,你为何把一个陌生男人放进你的婚房?那里面可是你的新婚妻子啊。”
蒋长青顿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开始战栗着颤抖起来。
这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怎么可能会被别人知道?
“你就算不信黄翠,你也不该如此的凌辱一个爱你的女人!况且你怎么知道黄翠说的不是真的?谁告诉你女人的初夜一定要见红?”
“算了,懒得和你说这些,我且问你,那人叫什么?”
林季脚下力气重了几分,已经能听到蒋长青颅骨碎裂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与死亡的恐惧让蒋长青挣扎了起来。
“祁进!他叫祁进!”
林季点点头,冲着牢外喊道:“牢头呢?”
“大人。”牢头连忙迎了过来。
“会上刑吗?”林季问道。
“会。”牢头连忙点头。
林季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蒋长青。
“就他了,有什么来什么,只要不死,其余的你看着办。”
一边说着,林季又冷冷的看着牢头,将牢头看的心里发慌。
“大人还有什么事?”
“我要是回来还能看出这小子是个人模样,我拿你是问!顺便把蒋松也拉过来,一起上刑,这父子俩人真不是人。”
“遵...遵命!”
林季点点头,转身就走。
刚刚走到大牢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蒋长青的惨叫声。
走出大牢,林季却看到了陆昭儿。
林季不理会她,陆昭儿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在林季身后。
在县衙里找到常怀,问过祁进住哪之后,林季便直接来到了祁进家中。
踹开门,祁进就在家里,看着林季一头雾水。
“常捕头?你们这是...”
林季一句废话都懒得说,一巴掌打掉了祁进满嘴的牙齿,如拖死狗一般的将他拖了出去。
同样丢进大牢里,让牢头上刑。
“大人已经查明黄翠的事情了?”常怀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只管看着,什么也别问。”林季冷声道。
常怀顿时不敢多嘴。
此时此刻,蒋家父子与祁进,已经被折腾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牢头也不敢上刑了,生怕把三人弄死在牢里。
打发走牢头,林季来到三人面前。
“因果报应就是如此,以为你们不说,就能瞒天过海?”
听到这话,三人哪还不知道一切都被查清楚了。
“你查清了又能怎么样?黄..黄翠是我..是我蒋家的人,你没权利问我的罪。”蒋松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看着已经有进气没出气的。
“大人饶命。”
“饶命...”
蒋长青和祁进还在求饶,他们竟然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我知道大秦律例管不到你们头上,而我也不是用大秦律例管你们。”
林季语气平缓。
“像你们这种人渣,拉出去砍头都便宜了!我若是黄翠,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们几个满门屠尽,人畜不留!”
说着,林季却又摇头。
“不,你们本就是畜生,哪有人。”
话音落下,林季抽出长剑。
陆昭儿面色微变,连忙想要阻拦。
但林季出手却很快。
只是一道剑光闪过,三人的人头便已经与脖子分了家。
后面的常怀与老头都吓了一跳。
“去找三个盒子,把他们的脑袋装起来。”林季说道。
常怀小跑着离开了。
陆昭儿则皱眉看向林季。
“此事瞒不住,即便我有心帮你瞒着,但这么大的事,山远县绝不敢隐瞒,你的前途...”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上面能让我回青阳县当个小捕头。”
林季长舒一口气,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我知道这该死的世道,处处都是这般狗屁倒灶的糟心事!可我只是个小小的第四境,我哪里管得过来?”
“但是我现在碰上了,就得管,不然我良心上过不去。”
“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我还不能躲起来吗?”
林季扭头看向陆昭儿,眼中带着血丝。
陆昭儿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内心也有几分共鸣,只是没想到林季会这么决绝,反应甚至比她这个游星官还激烈,要知道她过去一年走查探访不少案件,冤假错案丛出不穷,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坚持去各州各地来探查这些陈年旧案。
她要尽自己的能力,给那些冤死的灵魂一个交代。
可若每次翻案都如这般违反大秦律例杀人的话,她这个游星官做不做的下去还两说,至于这些陈年旧案也就无从谈起了。
不多时,常怀就将盒子拿过来了。
将三颗人头装好,林季与陆昭儿一同走出大牢。
“你在青阳县当差的时候,没遇到过类似的案子吗?”陆昭儿突然问道。
“当然。”林季看向陆昭儿,“青阳县哪有山远县这般腐朽。”
两人并肩走着,来到了县衙门口。
“这是我第一次破例。”陆昭儿接着又道。
林季顿住脚步。
“我以往办案,从来都是按律办事,绝不会有半点逾越。”
陆昭儿看向林季,与他四目相对。
“唯独这一次,我知道你在犯法,我知道蒋家父子不该死,按照律法来说,甚至就连祁进都不该死。”
“但我却只是看着,因为我内心却认同你的做法。”
“谢谢。”林季勉强的笑了笑。
“我都快有点不理智了,这不是个好兆头。”陆昭儿摇了摇头,接着又问道,“今晚你要去凉亭见黄翠吗?”
“是,我答应了要给她一个交代。”
“我跟你一起。”
“好。”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身后。
那是一处角落的阴影。
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
林季和陆昭儿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第九十二章 给自己的理由
深夜。
山远县外的凉亭里。
亭子当中的石桌上,三个锦盒被摞了起来。
林季与陆昭儿谁也不曾开口,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坐着等候。
约莫子时,天上飘起了小雨。
远处的泥泞地面上,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林季与陆昭儿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道曼妙而又熟悉的身影,身材比林季在前世小视频上见过的还要高挑几分。
淡黄色的裙子,脚上踩着一双已经沾染了几处泥点的绣花鞋,脸上则仍旧是那副素色的面具。
抛去容貌不说,光这身材也是百里挑一啊,真弄不明白山远县这帮人的审美。
真是暴殄天物!
看到黄翠出现,林季竟然一时云游天外。
“林大人?”
一道声音拉回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林季。
“这是我给你的交代,蒋家父子以及玷污你那人,人头都在这了。”
林季目光熠熠生辉,透过面具与黄翠那双暗淡的眸子对视着。
此时此刻,兴许是因为林季的话,又兴许是因为桌上的三颗人头,那暗淡的目光之中,总算有了些许明亮。
黄翠走进凉亭里,身上已经被雨水打湿。
她坐下,就坐在林季与陆昭儿对面。
“白天的时候,我就跟在你们后面。”黄翠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话,林季与陆昭儿对视一眼,各自心中已经有所预料。
“这个交代,你满意吗?”林季问道。
黄翠沉默片刻,摇头。
“我不满意,是因为无论如何报复,都终究回不去了。”
林季默然。
黄翠则继续道:“但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也已经知足了。”
一边说着,黄翠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恰逢天边雷霆闪烁,将漆黑的凉亭照亮一瞬。
那半张绝美半张狰狞的面容,也在林季与陆昭儿的眼前一闪而过。
“黄翠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二位来自监天司,却能为我这以修士手段犯禁之人做到这种程度,可怜我也好,主持正义也罢,但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再咄咄逼人,纠缠不清了。”
闻言,林季下意识看向陆昭儿。
陆昭儿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季再看向黄翠,他知道对方已经准备罢手了。
“黄姑娘之后准备去哪?”
“不知道,可能回黄家,也可能会四处走走吧。”黄翠的谈兴不是很高。
可就在这时,陆昭儿却突然抬起了头。
“我们帮你报仇,是动了恻隐之心,但也因此犯了大秦律例。”
林季与黄翠一道看向陆昭儿。
“你想说什么?”林季微微皱着眉头。
“此事该给她的交代已经给了,但她也总该给监天司,给其他无辜的山远县百姓一个交代。”陆昭儿一边说着,却下意识不敢看林季的眼睛。
“陆游星要抓我吗?也是...虽然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总归还是殃及无辜了。”
黄翠笑得很坦然。
“陆游星要抓便抓,我不抵抗。”
“抓什么抓,你又没害死人,罪不至此!”林季不干了,自己忙活半天,不就是还黄翠一个公道吗?
此言一出,倒是让黄翠愣住了,心说你们两个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陆昭儿则对林季横眉冷对。
“你说什么?!”
“法也该容情,此事既然你前面说过已经破例,也赞同我的做法,那索性彻底一些,这事一切后果我来负责。”
一边说着,林季又朝着黄翠摆手,示意她快走。
黄翠愣愣的不明所以。
“快走啊,等什么呢?”林季低声说道,“记得以后擦亮眼睛,别再犯傻了。”
黄翠点了点头,有些奇怪的打量了林季和陆昭儿两眼,随后带上了面具,施了一礼之后,悄然没入雨夜之中。
直至黄翠不见了踪影,林季这才重新看向陆昭儿。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才像是我的上司?”陆昭儿歪了歪脑袋,带着几分不满看向林季。
“陆游星说笑了,在您面前,我不过是一乡野妖捕罢了,不值一提。”
“油嘴滑舌。”陆昭儿白了林季一眼,没继续追究。
“林大人,你说这案子若按照大秦律例来办,会是个什么结果?”
“你知道答案的,大秦律例你比我熟。”
“我想从你口中听到答案。”陆昭儿加重了语气。
林季摇头失笑。
他知道,这是陆昭儿在找理由,在为自己徇私放走黄翠找个安慰自己的理由,很显然,身为女儿身的陆昭儿也是同情黄翠的。
“按大秦律例,蒋黄氏即使死在蒋家,官府管不着。”
“管不着?”
“管不着。”林季重重点头,“嫁入蒋家之后,黄翠..不,蒋黄氏是死是活,是被蒋家人拉去卖了,还是在家里天天挨打,都是蒋家自己的事。”
“似这次的禽兽之事,蒋家只要不报案,即便做的再怎么人神共愤,官府也无法插手。”
陆昭儿长舒了一口浊气,她起身,走出凉亭,走进雨夜。
并未用灵气使得雨水不沾身,她任由晚春的迷蒙小雨落在自己身上。
似是想借着这带着几分清凉的雨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她足足在雨中站了半个时辰。
林季就站在亭子里,静静的看她看了半个时辰。
被雨淋透的陆昭儿,原来身材竟也这么好,不在黄翠之下啊!
“想啥呢,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林季一拍脑门,不再想这些杂念。
良久后。
“或许你做的对。”陆昭儿回头看向林季,“走吧!”
“去哪?”林季不解。
“下一个地方。”陆昭儿答道。
林季无奈扶额。
“陆游星,又是这般夜晚赶路?还迎着雨?”
“难道林大人身体虚弱的受不得半点折腾,这丁点的雨水都能让你染上风寒之症不成?”
男人就听不得被女人奚落。
“那便走,回县里取马,继续往南。”
“不取了,山远县这地方,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了。”陆昭儿却摇头,自顾自朝着南方走去。
林季只能跟了上去,脚下快了几步,与陆昭儿并肩前行。
两人都没有再提黄翠的事情。
只是才走了没多久,头顶上突然有了些许动静。
那是一只鸽子,带着几分灵动的气质,落在了陆昭儿的肩膀上。
“信鸽?”林季扬起眉毛,有些意外。
“这是监天司养来传讯的灵鸽。”陆昭儿解释道。
“这安全吗?这种鸽子第二境的修士都能捕获吧。”
“捕获了又能怎么样?”陆昭儿将自己的游星令取了出来,在灵鸽面前晃了晃,“它们只认监天司的令牌,别人捉住了也没用。”
那灵鸽果然张嘴,吐出了一张小纸条。
林季在一旁看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写的什么?”
第九十三章 京城来讯
陆昭儿将纸条看过之后,递给林季。
按理来说,无论消息重要与否,这么做都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陆昭儿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林季也不觉得僭越,接过纸条,却发现上面只有‘速速回京’四个大字和一个印章。
“召你回京?是又有案子要你去查?”林季将纸条递回去。
可是当他看向陆昭儿的时候,却发现陆昭儿眉头轻轻皱着,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
“不对劲。”陆昭儿微微摇头,“我出来的时候,京中还在处理各地的麻烦事,似我这等游星官都在外办差...”
“然后呢?”
陆昭儿看向林季。
“林大人有所不知,游星官之所以叫游星官,便是因为常年在外,如那漫天星辰一般。按理来说,我在梁州尚未回京复命,这种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该落在我头上的。”
陆昭儿思忖着,继续说道:“在外领命办差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临时指派,是京城派出灵鸽,灵鸽再循着游星令的指引,到地方之后就近找人办差。”
“似这般传讯回京的,我做了一年多的游星官,这还是第一次碰上。”
听完这番解释,林季下意识说道:“应是京中有大事发生,因此才急着召集你们回去。”
“很有可能。”陆昭儿点头道,“这纸条上的落款也有讲究,是郑大人的印章。郑大人总领监察调度之责,一般的差事不会由他亲自来办!这次又只是印章并未落款,显然是不止召回我一个,因此纸条都是制式的。”
“是郑立新郑大人?”林季想起了他之前去京城述职,见到的那位冷面文书。
“是。”陆昭儿微微点头,看像林季,“看来只能劳烦林总捕到这里了,命令来得急,我不能耽搁,即刻就要出发。”
“陆游星一路顺风。”林季拱手施礼。
“借你吉言。”陆昭儿点点头,转身就走。
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又扭回头看向林季。
“山远县的事,我会原原本本的上报。你的知法犯法,我的徇私舞弊,我都会写成卷宗递上去的。”
“理应如此。”林季点点头,反正他也志不在此,只求无愧于心。
见他这么坦然,陆昭儿也笑了。
“林季,我此番来梁州,最大的惊喜便是与你相识了。他日你若是来京里,定要来陆府寻我,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镇国公的府邸,我这小小六品官怎么去得?”
“让你去就你去,哪那么多废话!”陆昭儿横眉瞪了林季一眼,随后却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着京城方向赶去。
眨眼间的功夫,她便不见了踪影。
林季目送了陆昭儿许久。
直至雨势愈发磅礴的时候,他才哑然失笑,这妮子可算是走了。
在回梁城的路上,林季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想京城的事。
“连游星官都召了回去,京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
林季突然想到了镇妖塔。
定魂降魔杵已经回到了京城,难不成是监天司准备重开镇妖塔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的确不是小事。”
“但这又与我何干呢?我只是个小小的总捕罢了。”
林季轻笑了两声,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还轮不到他来担心。
...
回到梁城,林季在府上休整了一番之后,换了身衣服,来到了府衙。
一路应付着衙役们的招呼声。
林季来到自己的书房之后,刚刚坐下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林大人。”周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林季打了个呵欠。
周赢推开门,却并未进来,只是半躬着身子说道:“林大人,展大人传您去说话。”
一听这话,林季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知道了,我这就去。”
既然是展乘风的意思,林季自然不敢耽搁。但他在心中也奇怪,自己才刚回来,在书房里屁股都没坐热,怎么展乘风又有事找他。
一路来到府衙后花园,展乘风并未在自己的小院里,而是在池塘旁边的厅中,行痴大师也在。
林季到了之后,微微行礼。
“展大人,行痴大师。”
“坐。”展乘风示意林季坐下,又亲手给林季倒了一杯茶。
林季连忙双手虚迎。
“展大人,这可折煞下官了。”
展乘风摇头,让林季不要废话。
倒过茶之后,展乘风放下茶壶,看向林季。
“此番跟陆昭儿在下面走了一趟,感觉如何?”
“有点累。”林季坦言,“陆游星风风火火的,这才走了两三天,我们连山远县都去了。”
“哈哈,那丫头就是这样。”展乘风不禁莞尔。
展乘风显然已经知道京中召回游星官的事,因此并未奇怪林季回来的这么早。
他起身,冲着行痴大师点点头,然后才看向林季。
“我也要离开几天了,我不在的时候,监天司在梁州的大小事宜,林季你不可马虎,给我多盯紧点。”
“下官明白。”林季应道。
展乘风可不同于陆昭儿,林季还不至于多嘴到问他去干什么。
“走了。”展乘风笑了笑,又冲着行痴大师拱了拱手,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林季又看向行痴大师。
“大师与展大人好像私交颇深?”
行痴大师点头,又笑眯眯的问道:“林施主来梁城多久了?”
“有一段时日了。”林季随口应道。
虽然行痴大师也是高人,但偏偏林季与他相处的时候,倒是能放开不少。
喝了一口茶水,没什么特别的。
镇府官亲手倒的茶,也就这样。
行痴大师脸上笑容更甚。
“林施主,你说到了这梁城,有什么地方值得一去?”
“大师便是梁城人士,怎么问我?”
“林施主随口说说就是。”
闻言,林季也真就随口应付。
“梁城外好山好水,值得一览。”
“还有呢?”
林季思忖。
“城外北方有一高塔,直插云霄,值得一去。”
“那高塔在何处?”
林季正准备作答,却突然愣住了。
他深深的看了行痴大师一眼,随后拱手告罪。
“来梁城许久,还不曾去大梁寺拜访,是我失礼了。”
“若无事,我明日便去拜访。”
行痴大师失笑起身。
“那贫僧便在寺里恭候大驾了。”
第九十四章 章弥大师
大梁寺立寺比大秦王朝还要久远些。
梁州千年前本是梁国,而大梁寺,便是梁国的国寺。
至于为何前朝的国寺,在秦王朝还能延续至今,众说纷纭,没个准话。
有说早在梁国灭国之前,大梁寺就已经投靠秦国的;有说大梁寺在秦国进攻时闭寺不出,才得以保存的。
总而言之,说法很多,但问起根由,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无论如何,大梁寺的底蕴,终究深厚的不像话。
...
梁城以北。
一座无名山上,大名鼎鼎的大梁寺便坐落于此。
林季走在登高的阶梯上,并不着急登顶。
在两旁,常常能看到城中的百姓上下来往。
看起来香火很旺的样子。
这让林季不由想起之前在青阳县的时候,在明花楼里偶遇行痴大师。
那时行痴大师曾提起,之所以离开梁城,就是因为鬼物围城,大梁寺却毫无办法,因此香火不旺,才逃出去躲避麻烦的。
如今再看,才知道百姓们的记忆是何其的短暂。
“盛世佛门,果然有几分道理。”林季在心中暗暗想着。
一路登高,来到了大梁寺前。
在寺庙门口,有小沙弥拿着扫把打扫着一尘不染的路面。
地上分明连落叶都没有,这些小沙弥却扫的极为认真,那一丝不苟的模样看起来多了几分刻板,少了几分圆滑。
“路上这么干净,小师傅你在扫什么?”林季驻足问道。
“回施主,师父说这是修心。”小沙弥回应道。
“修心不参禅吗?”林季又问。
“禅也参,地也扫。”
林季哑然,不再问,而是微微行礼道:“在下林季,来寻行痴大师。”
听到林季的话,小沙弥放下了扫把。
“施主请跟我来。”
显然小沙弥早就得到了交代。
带着林季一路走进大梁寺,越过了前面最热闹的大殿,来到了寺庙后面的静修之地。
小沙弥带着林季在一处厢房外驻足。
“行痴师祖,客人来了。”
厢房的门被推开了,露出了行痴大师那张始终含笑的胖脸。
“林施主,请进吧。”
林季应声,小沙弥则行礼告退。
进了房间之后,林季找了处地方坐下,有些好奇道:“那小沙弥口称师祖?大师在大梁寺辈分不低啊。”
“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总要有个称呼的。”行痴大师笑着回应道。
林季暗暗摇头,跟和尚打交道就这点不好,说什么话都喜欢装的高深莫测的。
他不喜欢这些弯弯道道。
“大师让我来大梁寺,不会真的只是要我来参观景色的吧?”林季直接问道。
“是有人想见你。”行痴大师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谁想见我?”林季有些好奇。
他在大梁寺除了行痴大师之外,谁也不认识。
可还不等行痴大师回答,厢房的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来的是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年纪比行痴大师略大,身形稍稍有些佝偻,但看起来却精神抖擞。
推开门之后却只是站在门口,并未走进房间。
“师父,请进吧。”行痴大师笑着唤了一声。
“阿弥陀佛。”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林季耳朵动了动,下意识的觉得有些熟悉。
紧接着,他就看到门口的和尚被行痴大师搀扶着走进了厢房。
“老衲章弥,见过林施主。”
林季双手合十还礼,又看向行痴大师。
“这是我的师父,大梁寺主持章弥大师。”
“见过大师。”林季连忙又行了一礼,但心中却不免觉得奇怪。
章弥这法号怎么听怎么怪,除此之外,这方丈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耳熟。
但是林季怎么想,都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他也很确定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章弥大师。
似乎是看出了林季的诧异,不等他开口发问,章弥大师便主动说道:“我俗家名字便是章弥,百年前来到这大梁寺挂单,用的也是这名字。”
“挂单?”林季愣了愣。
挂单说的是行脚僧在寺庙里挂靠,对于寺庙来说,相当于是外人。
大梁寺怎么连个外人都能当主持了,并且一挂就是百年?
等等?百年前?这和尚活的够久啊!
尽管林季疑惑颇多,但无论是行痴还是章弥都未曾回应。
行痴大师在章弥来到之后,便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站在后面,将自己原本的位置让给了章弥。
林季见两人不说话,因此也不深究,转而问道:“大师要见我?”
“是。”章弥笑眯眯的点头,这神态倒是与平日里的行痴大师有几分相似。
不,该说行痴像章弥。
林季又问道:“还请大师明言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到一位老友提起林施主,又听说了最近的一些事情,才临时起意,想要与林施主见上一面。”
“老友?”
“平心道人。”
“天机?!”林季的声音陡然拔高。
自从鬼王城事件,又见过游天官方云山之后,林季对于平心道人,早就已经心有忌惮。
几次与平心的相遇都带着算计,这样的人,林季不想招惹,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此时又得知章弥大师竟然也和天机有所联系,一时之间,林季也不想再在这大梁寺待下去了,生怕又陷入什么惹不起的算计里面。
“大师,我忽然想起展大人交代给我的事情还没办完,若是没有别的事,请容在下告辞。”
不等章弥回应,林季起身就走。
而章弥与行痴都没有阻拦,只是双手合十,与林季道别。
等到林季离开之后,行痴这才看向章弥。
“师父,林施主他...”
“福缘深厚,可堪造就。”章弥大师笑眯眯的说着。
行痴却摇头。
“我并非问的这个。”
章弥大师了然。
“他脱不了身的,那降魔杵...还得落在他手上。”
章弥看向行痴,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天机的算计,向来都是有始有终的。即便是棋子,也会物尽其用,而不是用完便不再理会。”
听到这话,行痴大师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事是福是祸?”
“躲不过的。”章弥答非所问。
行痴却明白,这是师父不让他多问了。
但这一次,行痴却不想这么糊涂。
“师父,此事涉及的太广,牵连的也都是些大人物,甚至于牵扯到皇家...”
行痴所说的皇家,便是当今大秦王朝的皇室,千年前的世家秦家。
章弥却摇头,他明白行痴的意思。
“下棋的只会在乎整局的得失,先前便说了,棋子要的是物尽其用。”
“若是足够聪明,那便选择成为制胜的那颗棋子吧。”
听到这话,行痴默然,下意识看向屋外。
路的尽头,林季的背影恰好消失不见。
第九十五章 鼎不见了
林季几乎是逃着离开大梁寺的。
他修炼了六识归元诀,除了五感比旁人敏锐太多之外,第六感也同样如此。
在见到了章弥之后,林季的心中便开始悸动。
慌乱?紧张?
他不清楚。
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又是天机,又是天机!怎么鬼王都退走了,这事还没完!”
下山路上,林季的脸色极为难看。
每一次见到天机,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亏得当初林季还热心的亲自下厨请他吃饭,真是后悔啊!
鬼知道这一次听到这个该死的名头,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我只是个区区第四境的捕头,没什么上进心的监天司小吏罢了,你们要算计什么,要谋划什么,别再牵扯我了,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行不行...”
带着杂乱的念头,林季回到了梁城。
来到府衙,刚刚走进书房没多久,就有衙役来报,说是展大人有请。
“展大人不是昨天才走吗?怎么就回来了?”林季下意识问了一句。
衙役自然不清楚这些,只是低头不语。
林季摆摆手将其打发,连忙来到了府衙后院。
展乘风就在自己的小院里,一如林季刚来梁城时那般,拿着本卷宗看个不停。
不过这一次,见到林季来了之后,他却放下了卷宗。
“展大人回来的这么快,可是事情办的顺利?”
“顺利个屁!”展乘风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黑了。
林季愣了愣,他还未曾见展乘风如此失态过,但也不准备追问。
何苦触霉头呢。
但展乘风却直接问道:“林季,你还记得上次山洞里见到的那个大鼎吗?”
“当然记得。”林季连忙点头,随后就反应了过来,大惊道,“大人,莫非是那大鼎出了变故?”
“那鼎不见了,有人破开了我的禁制。”
展乘风黑着脸,语气不善道:“我昨天离开便是为此事而去,原本只是准备将那大鼎处理了,谁知道去了山洞才发现,有人偷天换日,竟然没有触动我的禁制,就带走了大鼎,留了个丁点用没有的假货在原处。”
“是那个黑袍人吗?”林季问道。
“不清楚,但除了他还能是谁!”展乘风显得有些咬牙切齿,“敢在梁州祭炼万民血,此人的肆无忌惮当真是亘古罕见!而这么大的事,我竟然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林季默然,这时候不开口才是对正确的,老老实实的听上面发牢骚就是。
但与此同时,林季心中也想起了上次见到那黑袍人的场景。
梁河河边,黑袍人斩杀了猪龙,还放话说之所以不杀监天司的人,是因为某件事正处于关键时刻,不便过早被监天司的人盯上。
难道就是指这件事吗?
与此同时,展乘风似乎也将牢骚发完了。
他看向林季,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
直至将林季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他才似笑非笑的说道:“山远县的事,你胆子不小。”
“您就知道了?”林季愣了愣。
这消息传得可真够快的。
“是陆昭儿发来的消息,山远县之事她汇成卷宗,一份带去京城,一份留在梁州。”
展乘风摇头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清楚了,这事你办的大快人心,但不合大秦律例。”
听到这话,林季就知道展乘风不准备拿这事为难他了。
“大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但总归要有个章程。”
一边说着,展乘风突然起身回到房间里,片刻之后,他拿着一个木盒子走了出来。
“按规矩,你升任总捕之后,可以去监天司的密库里选一件宝物防身的,但因为山远县之事,这个奖励自然是没有了。”
林季静待下文。
展乘风将木盒子递了过去。
“虽然监天司的奖励没了,但你解决了鬼王城之事,上面不给你奖励是上面眼瞎,我却不能让自己的手下受委屈,拿着吧。”
林季接过木盒子,打开后,发现是一件内甲。
入手冰凉,尝试着灌入灵气,内甲上顿时泛起了些许光芒。
“琉璃软甲,这是我当年升任总捕时,在京城的密库里抢出来的。”展乘风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抢?”林季愣了愣。
展乘风点头笑道:“那时的京城镇府官便是方云山方天官,他与我一同去密库,见我选了这件宝甲之后,却又想反悔。”
“说什么这东西贵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云云...反正我只是硬着脖子说看见了就是我的,监天司也要耍赖不成?”
“方天官拗不过我,最终被我取了宝甲。但也因为此事,原本的京城总捕位置丢了,将我丢去了云州。”
听到这番话,林季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宝甲。
“这宝甲有什么讲究?”
“谈不上讲究,只是第五境以下的攻击能抵消大半。第五境以上的也能抵挡,但效果却不算理想。”
展乘风说道:“此物现在对我无用,但对于你来说,却是正好。”
林季也不矫情,当即将外衣褪去,换上了内甲。
在穿上这琉璃宝甲之后,林季惊异的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运转似乎也快了些。
“看来你已经发现,此物的珍贵不在对敌,而在能帮助修士修炼,以你第四境的修为来看,修炼速度快个两三成不是问题。”
“多谢大人赐宝。”林季躬身行礼。
而与此同时,林季心中隐隐觉得,什么事情好像消失了一样。
这种感觉一出现,林季顿时明白了过来。
“是黄翠身上的因果,原来此事的馈赠落在了这里。”
原来这件事想要因果了结,还得由监天司知晓之后才算。
也是,此事犯了律例,上面的处罚不下来,终究是有头无尾。
林季重新将外衣穿上,准备告辞了。
可还不等他开口,展乘风就又说道:“东西你拿了,接下来该你去办事了。”
“什么事?”林季一时之间有些欲哭无泪。
真就是劳碌命吗?
展乘风将一封文书放在了林季面前。
“临川县发来的,先前你去了大梁寺,临川县的妖捕来的急,下面人就将文书直接递给我了。”
“本就是你分内的事,须得妥当处理,另外我再赠你两枚百愈丹,这丹药能治伤,也能解毒,是从你前任身上搜来的。”
话音落下,展乘风丢给林季一个小瓶子便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林季收好瓶子,拆开书信,只是看了两眼,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百足君
不敢耽搁,林季连忙离开府衙后庭,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周赢!”
“大人。”周赢连忙来到书房里。
“临川县来的妖捕还在不在?”
“就在偏厅候着呢。”
“把人叫来。”
没过多久,一个面色如土的妖捕便走进了书房。
林季用神识扫了对方一遍,第二境的修为,算是不错。
看年纪三十出头,头顶上的头发却已经没剩几根了。
“临川县妖捕沈力,见过林大人。”
林季微微点头,手中还拿着文书,又看了两眼之后,才问道:“文书里说,临川县里已经有十几户人家的孩子被掳走?”
“不止小孩,还有女人。”沈力连忙解释道,“失踪的小孩都在八岁以下,女人则以年轻的居多,大多都是尚未婚配的。”
“这事多久了?”
“半个月前便有人来报案,我们查了,但查不出头绪。”沈力低头,“后来捕头让我们在县里守夜,才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说。”
“是山里的妖怪所为,那妖怪化为人形,但身上的妖气却遮掩不住...我们捕头跟着那妖怪一路出城,时至我离开临川县时都没有回来,只知道他们进了青山。”
“你们捕头是第三境?”
沈力点头。
“第三境就敢跟着妖物进青山?回不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青山山脉,即便是林季也只敢在外围晃荡罢了。
一个捕头这么鲁莽,被他活着回去才是奇怪。
但这捕头终究是因为办案而死。
“回头此事结束之后,我会在递上去的卷宗里给你们捕头添些功劳...他还有后人吗?”
“妻儿都在临川县,被妖怪掳走了。”
林季神情一滞。
“难怪了,性情中人啊!”
让沈力在一旁等候着,林季拿起书桌上摆放着的名录,开始不断翻找。
这名录便是梁州监天司名录,所有的捕头妖捕,都在这名录上有记载。
包括修为境界、履历、功绩、惩处等等,都一应俱全。
翻看了片刻,林季说道:“沈力,你来梁城之前,不曾向临川县周边的其他县城求援?”
“去了,都不敢管。”沈力摇了摇头,“如今这世道,各处都是自扫门前雪,谁还有心思管旁人的死活。”
闻言,林季长舒一口气。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总捕的位置看似肥缺,实则要多坑有多坑。
若是以前还好,梁州风平浪静,哪有这么多糟心事。
下面出事了,只需要发号施令,便可以稳坐梁城,岿然不动。
可如今这乱世,下面人早已经是焦头烂额,各处连自己的麻烦事都处理不完,压根就分不出精力去别处帮忙,一旦出了他们解决不了的,他这个总捕就得去各县到处救火。
“临川县离梁城多远?”林季看向沈力。
“三百里。”
林季推开窗户,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沉。
“现在就动身,明日午时之前能赶到。”林季起身,看向沈力。
“我亲自陪你走一趟吧。”
“多谢大人。”沈力连忙躬身行礼。
林季却连忙将沈力搀扶了起来。
这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
傍晚,林季与沈力一同出城。
临川县在梁城的东南方,林季照顾着沈力的脚程,因此也放缓了速度。
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在第二天下午,来到了临川县。
到了地方之后,林季直接来到了县衙。
一听说是梁州总捕到了,临川县令还想设宴迎接,但直接被林季骂了回去。
稍稍休整了片刻之后,林季直接问道:“沈力,你们捕头追着那妖怪,从什么地方进的青山?”
“不知道。”沈力摇头。
林季再问别的几个妖捕,也都一问三不知。
一时之间,林季想要去追都没地方去。
没办法,青山山脉太辽阔了,横贯梁州。
但就在林季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有妖捕主动开口:“大人不用去追,只需要在县里等着就好。”
林季猛地抬头。
“怎么,那妖物害死了监天司的捕头,还敢来惹事?”
几名妖捕面露愁容。
“每天夜里都来。”
“你们不出手阻拦?”林季皱眉。
“拦不住,如果不是那妖物似乎无心伤人,看起来好像忌惮些什么的话,我们几个妖捕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眯起眼睛。
原本只是以为是妖物作祟,可现在看来,好像还有隐情。
“确定是每夜都来吗?”
“是。”
“今晚我守夜,你们就在县衙里待着吧。”林季摆摆手将妖捕们都打发走。
临川县不像是青阳县那样,除了捕头还有宗门出来历练的第三境修士。
甚至还有个第三境的钟小燕。
其实按理来说,临川县这样的才是正常的县衙,青阳县那般已经是超出规格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真碰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捕头都死了,这些妖捕也很难帮上大忙了。
“还是乱世惹的祸,以前哪有这么多糟心事。”林季轻叹一声。
...
入夜。
林季坐在县衙的房檐之上,长剑放在手边。
没过多久,林季的神识就察觉到几分异常。
远处有妖气袭来,速度不算太快。
甚至林季能感觉到,那妖气似是只有第二境左右的程度。
“奇怪...若是大张旗鼓,就不该收敛妖气。可如果真的只是第二境,县里的妖捕们自己就收拾了,还用得着去梁城求援?”
但不管是什么来头,对方既然来了,林季就得去迎着。
林季直接将长剑出鞘,朝着那妖气的方向赶去。
片刻之后,他就已经拦在了妖怪进入县城的方向上。
“何人拦路?找死!”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方妖物敢在县城中作恶?找死!”林季不甘示弱的回应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妖怪的全貌。
人形,却顶着一颗虫子的脑袋,看起来狰狞至极。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胳膊不是胳膊,而是虫子的腿。
浑身上下长满了腿。
“蜈蚣?”林季微微挑眉。
“你大爷我是百足君!”
话音落下,那妖怪竟然扭头就跑,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这就跑了?”林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但他心中也警觉了起来,这事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第九十七章 遍体生寒
林季朝着百足君追了过去,浑身灵气已经在经脉之中流转。
但即便他已经用了全力,身形几乎化为残影,却仍然只能吊在那百足君身后,无法拉近距离。
“那百足君也是第四境,不至于不敢一战吧,它跑什么?”林季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一人一妖在追逃之中,很快就来到了青山山脉之外。
林季想都没想就追了进去,反正要是真的追的太深,他就直接撤出来便是。
可是才进入山中没走几步,林季突然看到脚下出现了断肢。
那是小孩子的胳膊,就孤零零的被丢在地上,上面已经爬满了令人作呕的驱虫。
看到这一幕,林季面色骤变。
“掳去的孩童都已经被你吃了?!”
“快滚,再追老子,要你的命!”百足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那你便来试试!”
林季一咬牙,单手掐诀,心中一阵清明。
一股星辰之力震荡而出,夹杂着浩气诀的浩然之气,他的速度又凭空快了三分。
这是学了北极功之后,北极功与本身修炼的浩气诀互相交汇后的结果。
“煌煌天日,妖邪散尽!”
灵气被灌注在手中的长剑之上,剑芒陡然长了三寸。
一剑斩出,化为剑气,直奔那百足君的后背而去。
那百足君不得不停了下来,扭回头的时候,剑气已经到了它的面前。
它来不及抵挡,只能伸出身上数不清有多少的虫子腿挡在身前。
铛!
一声脆响,火光四溅。
数不清的虫子腿被剑气斩断,四散飞了出去。
“啊!痛死老子了!”百足君的惨叫声响起。
它愤恨的看着林季,怒道:“要不是老子不想再被抓进镇妖塔,你这监天司的狗东西今天一定要死!”
“你来自镇妖塔?!”林季心中一惊。
百足君却不答话,转身又想跑。
但既然已经停下来了,林季断然不会让它再轻易抽身。
只见林季单脚踏地,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长剑在前,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百足君面前。
见此,百足君张嘴就咬。
又是一声脆响。
它那满嘴的牙齿咬在了林季手中的长剑上,剑锋锐利,将它的嘴巴伤得不轻。
“该死!”
话音落下,不等林季再变招,一股黑烟就将他的视线给彻底遮盖。
当被黑烟包裹之后,林季明显的感受到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传来了些许刺痛。
“黑烟有毒?幸好我有北极功的星辰之力加持在体外,不然还真要中招。”
心中想着的时候,那百足君的身体陡然拉长,变成了一只足有十数米长的大蜈蚣。
它直接张着嘴朝着林季咬了过去。
林季被黑雾遮挡视线,连神识都有几分迟钝,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百足君的狰狞大嘴已经到了近前。
此时再躲已经来不及了,林季侧身一步,然后奋力一击斩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百足君的大嘴咬在了林季的身上,锋利的牙齿却只是扯破了他的外衣。
才得到的琉璃内甲,帮林季抵消了这一击的大半伤害。
百足君也瞬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意识到了不好。
而与此同时,林季的长剑也已经落下。
剑锋锐利,落下之后,直接将百足君的身体贯穿,如果不是它扭动了两下,这一剑足以将他两断。
但即便如此,大量的腥臭黏液,夹杂着乳白色的汁水从它的身体里流了出来。
落在地上,草木枯萎,黑烟四起。
“好毒。”林季目光微凝。
百足君强忍着疼痛,还想逃跑。
先前是游刃有余,以为林季也是第四境拿它没办法,因此还有心思出言威胁。
可此时此刻,短暂的交手之后就已经元气大伤,它还哪敢停留。
但百足君想跑,林季怎么可能放过它。
一边追上去将它缠住,林季又问道:“你是从镇妖塔中来的?看你实力,也不过初入第四境,想来被抓住丢进去也没几年吧?”
百足君不说话,满脑子想的是逃命。
林季继续道:“被你抓走的女人小孩去哪了?如实说来!”
“吃了!”
“还敢找死...不好!”
正准备呵斥的时候,林季突然面色一变。
只见那百足君竟然主动斩断了自己的伤处,紧接着,那断掉的半截身子里,竟然又爬出来了一只蜈蚣。
还不等林季反应过来,那新出现的蜈蚣就张开大嘴,又是一阵黑雾吐了出来。
“这次的毒比上次还要浓烈。”
林季低头,自己手臂上已经开始渗出鲜血,那血液一沾染黑雾,立时化为黑烟。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气还在不断消耗,甚至出现了些许头晕目眩。
百足君的声音响了起来,两只说的话一模一样,重合在一起。
“老子分一次身就要损十年的道行,小子,你今天不死也得死!”
话音落下,一股巨力便将林季打飞了出去,撞断了后面三四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是因为中毒,所以迟钝了不少吗。”
林季捂着胸口,即便是有琉璃宝甲帮他抵挡了不少伤害,但刚刚那一击还是让他五脏六腑都被震动。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又被黑雾所沾染。
“第四境?老子才不是第四境!要不是镇妖塔那该死的地方,老子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被你这个小子追杀至此!”
百足君愤恨的怒吼着,两个身子一同朝着林季冲了过来。
眼看着那百足君越来越近,林季握紧长剑,凛然不惧。
如今之计,只能靠引雷剑诀出其不意的一击必杀了,同为第四境,料这百足君挡不了他两剑天雷。
眨眼之间,几十米的距离便被百足君跨越。
它已经来到了林季面前,以至于林季甚至能闻到它口中的腥臭。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林季找准时机,一剑斩出。
天雷随着剑锋,直直劈在了两只百足君的身上。
随着一道惨叫声响,两只百足君全身焦黑的倒在了地上。
“好小子,竟然还会引雷剑诀,果然这次监天司是有备而来...”
“少废话,那些孩童被你掳去干嘛了?还有没活着的?”
“想知道答案?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便告诉你。”百足君趟在地上虚弱的说道。
“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这时,林季突然察觉到有人影往这边赶来。
林季暗暗警觉,冷眼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两只百足君。
几息过后,一道寒光突然闪过。
林季看清楚了,那是一柄长剑。
长剑不是朝着他而来,而是直接将两只刚挣扎着站了起来的百足君一同穿透,去势不减,带着它的两截妖身,死死的钉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两截百足君就像是被人穿了串串一样,挂在树上。
林季转身看去,看到了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尚未死透的百足君咳出了一口血水,满脸不可思议:“怎么是……”
话还没说完,那长剑之上陡然剑芒四射。
百足君立时被四分五裂,死透了。
做完这一切,那人看向林季,拱手道:“在下太一门侯淼。”
林季似乎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面无波澜的回礼道:“在下监天司林季,多谢道友相助。”
第九十八章 心头血
看着面前四分五裂的百足君尸体,林季此时心已做好苦战的准备。
来人是敌是友,暂时还说不好,但就这一手剑诀,其修为实力还在自己之上。
“原来是监天司的林大人。”侯淼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百足君的尸体处,拔起钉在树上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将长剑归入剑鞘。
接着侯淼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说道:“林大人好像中毒了,这是太一门的百愈丹,能解百毒。”
“谢过侯兄,解毒丹在下手中就有,刚才忙着诛杀此妖,都差点忘记解毒了,不过这点毒不打紧。”林季说着,从怀里摸出展乘风送的瓶子,但并没着急服用。
接着他微微皱眉看向侯淼:“太一门远在襄州南方,距离此处何止数千里,候兄怎么会来这里?”
侯淼收回瓶子,解释道:“这百足君为我所养,谁曾想几日前竟然挣脱了身上的禁制逃了出来,一路吃人,从襄州祸害到了梁州。”
说到这里,侯淼脸上又泛起了几分内疚与苦笑:“我一路追它而来,若不是林大人将它拦下,我还不知道要追多久。”
“原来如此。”林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侯淼拱手笑道:“诛杀了此妖,我也该回去了,告辞。”
说完,侯淼转身就走,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林季并没放松警惕,过了好一会后,确认侯淼是真的离开了,然后才赶紧打开瓶子,一口把两枚百愈丹都倒进了嘴里。
刚才哪是忘记了,根本是没有给他服药解毒的时间!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清凉的液体,钻进了林季的身体里。
片刻后,他原本有些郁结的胸口便顺畅了,身上的外伤也不再疼痛,灵气也恢复了大半,体内的毒素也被消弭了许多。
林季此时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现在就算侯淼回来撕破脸皮,他也有一拼之力。
“万幸...万幸那侯淼来的不算早,并未听到百足君之前暴露了自己的来历,否则,自己还真可能被他蒙骗了过去。”
刚刚侯淼斩杀百足君那一剑,少说也是第四境巅峰的修为。
林季全盛时期都没把握胜他,何况刚刚已是中毒之身。
出手诛杀百足君是为了掩盖真相,而给他解毒丹药则是出于试探,
但凡刚才他有一丁点支撑不住的样子,侯淼肯定会向他出剑。
“分明是镇妖塔中逃出来的妖物,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是自己豢养的...”
“所以那百足君在临川县掳走的女人小孩,是受了那侯淼的指使?可路上看到的断肢又是怎么回事?”
林季微微皱眉,思索着刚刚的细节。
“侯淼也专门说起,百足君吃人...吃人未必是假,但百足君刻意从县城中抓人来吃,却未必是真!”
越是撒谎的人,越喜欢在编造出来的细节上强调。
那侯淼说的随意,但林季却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路上的断肢,是百足君刻意留下,或者说是被刻意留下的?”
“侯淼抓女人小孩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季直至走进了临川县城,都未曾想明白这一点。
既然百足君已经死了,他只能将这些事情上报给展乘风,再让展乘风去处理了。
...
青山山脉。
一处悬崖之上,被人凿出来了一处山洞。
山洞中弥漫着腥臭的血气,一只大鼎就被放在山洞的最深处。
侯淼走进山洞,眉头紧紧的皱着。
深入了几十米之后,他看到了坐在大鼎前方的黑袍人。
“大师。”侯淼躬身行礼。
“东西呢?带来了没?”黑袍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侯淼不敢耽搁,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瓶子。
瓶子是透明的,里面装着的是鲜血。
“八岁以下孩童的心头血,这一小瓶便是一百名孩童的血。”
黑袍人抬起头,却依然看不清他的容貌。
只见他一招手,侯淼手中的瓶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将瓶盖打开,他嗅了嗅,紧接着微微皱眉。
“数量不够。”
侯淼连忙低头。
“今日那百足君被监天司的总捕拦下了,它身上本来还有在临川县收集的一些...但我为了不让监天司的人继续追查此事,只能将它斩杀了,因此那些心头血也并未收回来。”
“监天司的总捕?”黑袍人的声音中出现了几分讶异,“你为何不杀了他?”
“我没把握,他会引雷剑诀。”
“哦?他是不是叫林季?”
“大师您认得那小子?”侯淼有些惊讶。
黑袍人却笑了起来,声音沙哑的难听至极。
“哈哈哈,区区第四境的小子,竟然坏了我那老朋友的好事!说起来,我曾在梁河边见过他,早知道这样,当时拼着被监天司察觉,我也得将他宰咯!”
说到这里,黑袍人又无奈摇头。
“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谁曾想无意间放走的一只小蚂蚁,竟然真敢张嘴咬了上来,而且这一嘴咬的狠呐!我那老友可是气得不轻,哈哈哈。”
侯淼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他听不懂黑袍人的话,也不想听懂。
他是被人指使来的,帮黑袍人办事也是迫不得已。
因此,在黑袍人的声音落下之后,侯淼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师,您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请容晚辈告辞。”
“告辞?你要去哪?”
“回太一门静修,不再出山。”
“我这山洞不比你那太一门清静?留在此处修炼,我还能时不时指点你一番,不比你在太一门闭门造车要好?”
侯淼低着头。
这黑袍人太过神秘,每次看到他,侯淼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留在他身边修炼,绝不是可以选择的选项。
“大师,请容晚辈告辞。”
见侯淼去意坚决,黑袍人那嘶哑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哈哈,你来的时候,那老东西不曾告诉过你吗?”
“告诉我什么?”侯淼不解的抬起头。
可是他刚刚抬头,就猛地睁大眼睛,整个人连连后退,以至于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在他尚未察觉的片刻,黑袍人竟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黑袍人那张苍老煞白的面容。
紧接着,侯淼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黑袍人狞笑着,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被送到我这里,就是为我所用的,还想着回去?真是愚蠢至极。”
“孩童的心头血不够,便用你的补上吧。”
第九十九章 闭关
在临川县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林季便马不停蹄的回到梁州。
第二天一早,林季就已经出现在了梁州的府衙之中。
没有任何耽搁,他直接来到了府衙的后花园,展乘风的小院外。
恰逢展乘风正好在院子里面,顺便朝着林季招了招手。
“一大早就回来了,看来临川县的事情并不复杂?”
林季摇头,很快就将昨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完林季的叙述,展乘风的脸色也凝重了不少。
“我这一大早的好心情,可是叫你这消息给坏的干干净净了。”
“大人,那候淼背后明显还有人,此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要想再查下去,还得...”
不等林季把话说完,展乘风就摇头将他打断。
“不查了,百足君死了,这案子结了,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皱眉。
“大人,那百足君绝不止仅在临川县作案,侯淼来自太一门,又驱使妖物作祟,这后面恐怕还牵连着不少大案。”
“我知道,但是不查。”展乘风仍旧摇头。
这一次,林季看出些什么来了。
展乘风并非是尸位素餐之人,以往有这种案子,他少不得要亲自跑一趟。
上次梁河县的事,他都能追那黑袍人几天几夜,这次事情明显不小,若不是有重要的理由,他绝不会这般放任不管。
林季低头思索了片刻,迟疑道:“大人,是京城那边的事?”
展乘风有些意外的看了林季一眼。
“陆昭儿连这事都给你说了?还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林季没吱声。
展乘风也不深究,点头道:“镇妖塔即将重启,此事涉及九州未来的平安,因此在这段时间里,各州都被交代,要平稳,不要节外生枝。”
“此事涉及到太一门,不管是太一门高层谋划,还是门下的弟子出了败类,都不会简单。”
说到这里,展乘风指间轻轻敲击着石桌,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
“所以,这件事只能暂时压下,等京城那边解禁了,再做打算。”
林季了然,起身行礼。
“下官告辞。”
离开了府衙,林季却有些无奈。
这种明知蹊跷,却被种种事情牵制而不能探查的感觉,让他犹如一口浊气在胸膛淤积着一样。
“罢了,回去安心修炼吧,这事我力有未逮,再多想也没用。”
回到府上,交代下人们不要打扰之后,林季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了修炼。
来到梁城之后遇到的种种事情,让他愈发的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以前在青阳县,不说事事游刃有余,但总归能跟妖邪碰一碰。
可到了梁城,兴许是单纯的倒霉,他碰到的,大多都是他无法处理的麻烦事。
“不能再懈怠下去了。”
...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便到盛元元年七月初三。
在林季闭关的这段时间里,梁城倒是平静了下来。
林季期间也出关过几次,去府衙处理下面的事情,结果却发现这段时间整个梁州都显得极为平和。
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下面瞒着,上面也不追究。
但无论如何,起码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林府。
林季盘腿坐在床上,一口浊气吐出,身周的灵气散去。
“琉璃宝甲果然厉害,我的资质只能算是一般,原本只是靠着没有瓶颈才能进展迅速。可是有了这琉璃宝甲,这月许时间的修炼,竟直接将我推到了第四境通慧中期的地步。”
突破通慧才没多久,他就又一次突破。
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恐怕用不了一年,他就有机会突破到第五境夜游境。
除此之外,他才学会不久的北极功,也有了进展。
北极功对应北斗七星,每每与一颗星辰感应,都能引落相应的星辰之力。
原本他只是入门,刚刚与天枢星感应。
此番修炼之后,林季已经能隐隐约约察觉到第二颗星辰天璇星了。
虽然只能稍稍引动天璇星的丁点力量,但有了开头,之后自然是水到渠成。
...
出关之后,林季来到府衙,准备处理最近积压的一些事情。
结果不出所料,果然下面各县的文书都是风平浪静,仿佛不久前在各处作祟的妖魔鬼怪们,都一起放假了一样。
“罢了,以后再追究这些吧。”林季放下文书,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鼻梁。
府衙无事,他便回到了自己府上。
种花观鸟,时不时遛一遛阿绿,这日子也算清闲。
但这份清闲并未持续多久。
在林季出关的第三天。
一大早,林季刚刚起床,原本准备打一套拳法之后,便去用膳的。
可谁曾想刚刚摆了个架子,一只纯白色的鸽子就落在了花园的大树上。
若是寻常的鸽子也就罢了,偏偏那鸽子是妖身,林季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监天司的灵鸽?怎么会找上我?”林季有些奇怪。
监天司灵鸽一般只有游星官乃至于更高的官职才会用到,似他这种六品的地方总捕,由镇府官直接指挥就够了。
心中带着疑惑,林季取出了自己的金斩令。
果然,见到了金斩令,那灵鸽顿时吐出了一张纸条。
林季接过纸条。
打开之后,上面只有四个大字。
‘速速来京。’
“召我去京城?”林季瞪大了眼睛。
如今的京城正是是非之地,如果有可能,林季是万万不想踏足的。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总捕,这个时候让我去京城?”
林季心中不解,连忙带着纸条来到府衙,找到了展乘风。
谁曾想展乘风的回答更加干脆。
“让你去你就去。”
“大人,这不合规矩。”林季有些不情愿。
展乘风却似笑非笑的指着林季手中的纸条,说道:“你在这纸条上,可曾见到落款?”
“不曾。”林季摇头。
但经展乘风提醒,林季倒是想起来了。
上次陆昭儿手中的纸条就是有落款的,是京城的郑立新大人的印章。
想来类似的纸条都会有落款。
林季不解的看向展乘风。
“大人,没有落款意味着什么?”
展乘风接过纸条,饶有兴致的打量了片刻,又还给了林季。
“在监天司,灵鸽传讯留款是死规矩,为的是留一份记录,将来若是有什么波折,也好细查责任。”
“能够不留款召唤人的,只有一个人。”
“谁?”
展乘风冲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
“司主高群书大人。”
第一百章 京城旧案
走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林季颇有些感慨。
他上次去京城时还是第二月底,一转眼,便到了盛夏。
小半年时间,他从第三境突破到了第四境,从青阳县捕头升到了梁城总捕。
这半年时间,比他以往数年的监天司生涯还要充实一些。
虽然这种充实,林季宁愿不要。
顺着官道走了十几天,在清晨的时候过了通天镇。
如今的通天镇没有官兵拦路了。
来往的客商有许多都在此处休整,也有进京离京的游人,经由此处各自远去。
林季也未曾在通天镇停留,一路继续向北。
在中午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入了京城。
因为一路上来的并不算着急,林季也不觉得疲惫,因此进了京城之后,他直接来到了京城府衙。
“站住,什么人?”府衙门口的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梁州总捕林季,领命进京。”林季将金斩令取了出来。
监天司的令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卫兵不敢阻拦,将林季放了进去,然后又小跑着去通报了。
在京城府衙的偏厅里等候了没多久,就有衙役来传话了。
跟着衙役在府衙里兜兜转转,片刻之后,林季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府衙的后堂。
这里一般是镇府官的住所。
他一个梁州总捕进京,值得镇府官亲自出面?
带着浓重的疑惑,在后堂中等了片刻,一个剑眉星目的中年人便走了进来。
果然是孙河崖。
“孙大人。”林季连忙起身行礼。
上次见孙河崖还是在洛相的府邸,但当时两人也没说几句话。
林季心里有些好奇,洛相夫人的案子,到底有没有解决。
“坐下说话吧。”孙河崖冲着林季点点头,自顾自在主位坐下。
等到林季也落座之后,孙河崖才直言道:“让你来京是高大人的意思,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但你有第四境的修为,不久后镇妖塔重开,你总归能帮上些小忙的。”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向孙河崖。
“孙大人,镇妖塔之事不该是隐秘吗?”
孙河崖却只是摇头,明显兴致不高。
“此事是隐秘,但你是梁州总捕,还用不着对你保密。”
林季还想再问多一点,不然心里没底。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就被孙河崖摆手打断。
“不必多问了,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说。”
“是。”林季无奈的应了一声。
后堂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季看到孙河崖拿起茶盏,还以为是他要送客,起身正准备告辞。
孙河崖却笑了一声,说道:“急什么,我只是想喝口水,你且坐下。”
“是。”林季能说什么呢。
过了一会,孙河崖才放下茶杯,问道:“林季,上次你来京里述职,郑大人是不是曾提起让你留在京城?”
“是有这件事。”林季点头。
“你上次为何拒绝?留在京城比你在梁州更有前途。”
“下官出身青阳县,土生土长,不想背井离乡。”林季说的很坦然。
“你倒是实诚!”
孙河崖又问道:“那此番要是我再开口让你留下呢?你来之前,我特意看了看这半年来你的经历,不得不说,你是个称职的捕头。”
林季却摇头。
“大人,下官才刚刚上任梁州总捕,总不好撂挑子,况且,展大人还想着我能回去。”
若是想要往上爬的人,此时早就顺着孙河崖的话选择留在京城了。
林季这么说,孙河崖自然明白其中的拒绝之意。
“既然如此,那便顺着你的意思吧。”
孙河崖点点头,又看向后堂外面。
“来人。”
“孙大人。”有衙役候命。
“去将雷豹叫来。”
没过多久,衙役就领着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壮汉走进了后堂。
“见过孙大人。”名为雷豹的壮汉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然后又看向了林季。
“这位是?”
“梁州总捕林季。”
孙河崖又指着雷豹说道:“这位是京州总捕雷豹,此番你来京城,便让他安排你的去处。”
林季起身冲着雷豹行礼,然后又推脱道:“大人,下官去驿馆便是了。”
“堂堂一州总捕,哪有在驿馆下榻的说法。”雷豹似乎是个自来熟,一把抓住了林季的手腕,笑道,“林老弟,只管跟我来就是了。”
林季只能跟着雷豹,一道离开了京城府衙。
...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雷豹总算松开了手。
“林老弟来京城所为何事?”
“公干,不便透露。”林季随口回应道。
听到这话,雷豹也不再追问,他懂规矩。
两人并肩而行,一直来到了城东的一处小院外。
这地方颇为寂静,周围俱是深宅大院,唯独这小院比林季在青阳县的院子大不了多少。
“这是我在城里的一处宅子,林老弟在京城这段日子,就在此处歇脚吧。”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林季自无不可。
这宅子虽然小,但是却五脏俱全。
两间厢房,厨房都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上面已经结了不少果子。
“你看看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我再带你看别处。”雷豹咧着嘴笑道。
“满意,多谢雷大人了。”
“客气。”雷豹满不在乎的摆手,“等会去酒楼定一桌,给老弟你接风!之后在京城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只管找我便是。”
闻言,林季正准备道谢了。
谁曾想竟然有人闯进了院子。
来人穿着妖捕的衣服,神色有些慌张。
雷豹一回头,发现是自己的手下,顿时脸色黑了不少。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魏尚书的夫人回来了。”
一听这话,雷豹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季,才继续问道:“如何?”
妖捕只是点头。
一旁的林季看到这一幕,连忙开口道:“若是有公事,雷大人只管去办,不必理会我。”
“不,林老弟,这事跟你也有点关系。”
“嗯?”林季不解。
雷豹却长叹一声。
“几个月前洛相府上的变婆案。”
一听这话,林季猛地瞪大了眼睛。
“莫非此事不止一人被害?!”
第一百零一章 又见变婆
“何止一人。”雷豹面色有些难看,沉默片刻,又道,“既然林老弟赶上了,不如一起去看看?”
“走。”林季当然想去了解一下。
两人一道离开了小院,林季跟着雷豹,问道:“魏尚书是?”
他对朝中的官员不算太熟。
“户部尚书魏元生。”
“二品大员啊。”
“没错。”雷豹点头,“自从上次你点破洛相夫人的事情之后,监天司在城中排查了一番,才发现受害者远远不止洛夫人一人。”
雷豹沉声道:“足有十几位官员的家眷被人所害,手段都是将活人炼制成活死人,也就是所谓的变婆。”
“这事也让京城各级官员人心惶惶,整日里担惊受怕。”
林季不解道:“京城是龙脉之地,又正值新帝登基,龙气翻腾邪祟不侵,怎么会...”
“这就是此事怪异的地方!那些被害的人离开时,各个都有理由,无论说的话多么荒诞,除非事发,不然根本没人发现。”
雷豹目光变得诡异,看向林季。
“林老弟可曾记得当时洛夫人离京,是怎么说的吗?”
林季思忖了片刻,说道:“我记得说是洛夫人出城探亲。”
“洛相夫妇都是京城人士,并未有亲眷在外。”
一提起这事,林季顿时想起来了。
当初在梁城鬼王的事情结束之后,游天官方云山也曾这样说起过。
“是被人施了手段?”
“不错。”雷豹阴沉着脸,继续说道:“因此在那之后,我们已经下了严令,不允许官员的家属出城。”
“事关自己的性命,自然没人敢违背这命令。但...终究是没有千日防贼,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就是魏夫人了吧?”林季恍然。
“是。”雷豹点头,“几日前,魏夫人出城说是要祭拜父母,下面的人不敢阻拦,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出城去了。”
“我再去追,但是只找到了魏府的轿子,轿夫丫鬟都已经死了,唯独魏夫人不见其踪。”
听到这里,林季长叹一声。
没跑了,多半是被害了。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魏府。
跟着雷豹一起走进府中,已经有不少妖捕在场了。
在大堂里,一块门板被放在地上,一个穿着华贵服饰的贵妇人被绑在门板上,不断的扭动挣扎着。
一旁的主位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雷豹带着林季走进大堂,先是冲着那老者微微行礼。
“魏大人,节哀顺变。”
魏元生手紧紧攥成拳头,冷声道:“几日前夫人离开时,我还不信你们所言,可此时此刻...哎!”
雷豹又行礼,道:“下官要查验魏夫人的情况,失礼了。”
“请便吧。”魏元生摇了摇头。
雷豹应了一声,又看向林季。
“林老弟,你来看看,与当初洛相夫人的情况有没有差别。”
此事林季也十分好奇,自然不会推脱。
一番查验之后,林季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雷豹。
“身上有尸斑,口不能言,生气郁结在体内,与当日洛夫人的情况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魏元生看向林季,对雷豹问道:“雷总捕,这位是?”
“梁州总捕林季,当初洛相府上的事情,就是这位发现的。”
魏元生了然,冲着林季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确定了魏夫人已经没救之后,雷豹直接吩咐人将魏夫人带走。
对此,魏元生一句话也没有说,雷豹也没有解释。
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离开了魏府之后,林季终于忍不住,问道:“雷大人,几个月时间,这案子都没有头绪吗?”
“没有,对方害人根本不在城里,也不知道是如何在城中迷惑这些官员的家眷出城的。”
说起这件事,雷豹的脸色难看得紧。
“对着官员的家眷出手,这是要坏大秦的根基!但又不敢对付官员本人,说明对方还是心存忌惮,又或者此时只是开胃的前菜。”
雷豹看向林季,目光中带着精光。
“前菜都这般丰盛了,若是正餐上来,那可该如何是好?”
林季默然,心中却已经警惕到了极点。
他又一次想起了与方云山谈话的那次。
方云山说,算计洛相,是为了动摇大秦的国运。
洛相位高权重,身上国运加护,邪祟不侵,自然不好对付。
但他的家眷却未必如此。
动了他的家眷,牵连到洛相本人,自然也能牵连到大秦国运。
“或许洛相一人还不至于让大秦国运凋零,但如今看来,受害的何止洛相,对方这是有备而来的。”林季在心中暗道。
出了这档子事,雷豹也没心思给林季接风了。
互相客气了几句之后,雷豹便匆匆离开了。
林季则回到了小宅子里,顺便休息一阵再说。
……
傍晚,天色近暗。
林季正在床上睡的半梦半醒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没人应声。
林季无奈的走出房间,推开了房门,却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穿着得体的长衫,脸上带着些许微笑。
见到林季后,这人躬身行礼。
“可是梁州来的林大人?”
“是我。”
“我家老爷请林大人上门赴宴。”
一边说着,这人又递上了一张请柬。
林季接过请柬,打开之后,却发现请柬上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只是说请林季上门一叙,连个落款都没有。
“你们家老爷是谁?”
“姓陆。”
林季愣了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镇国公?”
中年人轻笑着点了点头。
林季讶然失笑,将请柬收下。
不用想了,那娟秀的小字,定然出自陆昭儿之手。
这姑娘消息够灵通的,他白天才到京城,晚上就来请客吃饭了。
“等我换身衣服吧。”
一边说着,林季又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轿子都备上了。
麻利的换了身还算得体的华服长衫,林季坐上了陆府的轿子。
一路颠簸,不过片刻之后,轿子就停了下来。
“林大人,到了。”
“这么快?”林季走出轿子,双脚站在地面上,回头看去。
在目光的尽头,他甚至能隐隐看到他原来住处小院子里的那棵大桃树。
“就这么点距离还用得着坐轿子吗?”林季颇感无语。
第一百零二章 镇国公陆广目
问过才知道,原来城东住的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除了镇国公陆广目的府邸之外,周围的大宅子,大多数都是朝中重臣的府邸。
中年人是陆府的管家,自称老金。
跟着老金走进陆府,越过影壁便是花园。
天色已经黑暗,看不清花园中的花团锦簇。
但跟着老金在陆府里走着,林季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么的坐井观天。
亏得他还觉得自己在梁城的宅子已经算不错。
可此时陆府单单是花园,就快比得上他梁城整个宅子的大小了。
足足越过了四五处小院,过了七八条甬道,老金才终于顿住脚步。
“老爷,林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一道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响起。
林季下意识的抿起了嘴,心中带着几分紧张。
“林大人。”老金看向林季。
林季微微点头,走进了眼前的厅堂。
刚刚迈入厅堂,林季就感受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他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就承受住了这股压力。
入眼的是一张长长的餐桌,两旁有丫鬟候着,这压力似乎只针对他而来。
每向前一步,林季都会感到自己的身体沉重一分。
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爷爷!”
压力顿时消散。
林季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紧接着他就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陆昭儿应当是长发盘起,穿着劲装,不苟言笑的。
可此时此刻,眼前那轻施粉黛,身着白色长裙,长发披肩的美人,却着实将他的印象就地推翻。
“陆游星?”林季几乎有些不敢相认了。
“在家里叫我昭儿就好。”陆昭儿嘴角微微弯起,幅度很小,但林季还是看出来了。
“哼!”一声冷哼响起。
林季这才又看向坐在餐桌主位上的那个白发老人。
“梁州总捕林季,见过镇国公。”
陆广目目光幽深,打量了林季许久之后,才微微点头。
“模样不错,一表人才,坐吧。”
林季被丫鬟引着入座。
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三人,陆广目坐在主位上,陆昭儿坐在副位,而林季则坐在了陆昭儿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林季脸上满是无语。
一肚子的槽不知道从何处吐起。
早知道陆昭儿说的招待是这样招待,他死都不会答应来陆府
等到林季坐下之后,陆广目摆摆手道:“人到了,开席吧。”
丫鬟们连忙应声,片刻之后,数不尽的珍馐美味被搬上了餐桌。
有两个丫鬟分别站在林季身旁两侧,一个倒酒,另一个夹菜。
林季最见不得这些,彬彬有礼的拒绝了丫鬟的招待。
另一边的陆广目已经开吃了,一言不发,满桌的山珍海味都不动,唯独偶尔夹起面前小碟里的咸菜。
见此,林季也不再谨小慎微了,吃个饭而已,怕个屁,正好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勾起了他的食欲。
只是刚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陆广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林季,你今年多大了?”
林季连忙放下筷子。
“二十二了。”
“通慧境是吧?”陆广目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审视。
“是。”
陆广目微微点头道:“你修炼的时间很晚,又没有宗门世家的帮助,全靠着自己在监天司打拼...能有今天的成就,还算不错。”
闻言,林季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的陆昭儿。
这情况不对啊,这是查过我?
陆昭儿微微抿着嘴冲着林季笑了笑,压根不开口,完全跟在梁州时像换了个人般。
陆广目又道:“你父母呢?”
“他们在维州。”林季如实说道。
是的,他的前身有父母,并不是孤儿。
只是他穿越而来之后,来往少了些,毕竟有些不习惯。
在加入监天司之后没多久,林季过的也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为了避免连累他们,也为了让他们过的安生些,便将这具身体的父母送出了梁州,送到了维州。
他父亲本来年轻的时候在维州讨生,迁居维州也是他父亲的意思。
而且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寄一笔钱,足够他们过普通富足的日子了。
根据每次父母那边发来的书信看,他们在维州过得不错。
父亲有钱了想要娶小妾,却被母亲给拒绝,还把钱都收了起来自己保管,断了父亲的念想。
除此之外,老两口在维州似乎还做了点小生意。
之前的信件里母亲还说他们钱多的花不完,让林季不要再寄了,让自己攒下来娶媳妇之类的。
只是这些家事林季从来都不对外说罢了。
听到林季的回答,陆广目有些诧异。
“你有官职在身,又不缺钱,怎么不将父母留在身边赡养?”
林季摇头。
“监天司不是安生的地方,我若哪天死在二老面前,又该如何?”
陆广目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林季则继续道:“不如早早将他们二老送远一点,给足银钱让他们养老。再想生一个也好,不生也罢,总归感情淡些,将来我若是出了事,二老知道了也不会太过伤心。”
这是林季的心里话。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与父母不太熟悉的缘故。
毕竟是半路来的。
陆广目点点头,又看向陆昭儿。
“这丫头的父母也不在身边,在云州镇守边关。”
“镇国公满门英雄,林季佩服。”林季说道。
陆广目却摇头,冲着一旁的丫鬟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赶走了丫鬟之后,陆广目给了陆昭儿一个眼神。
陆昭儿了然,起身将大门关上。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顿时有些紧张,这是搞的哪一出啊?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
果然,等到陆昭儿重新坐下之后,陆广目又开口道:“林季,有一件事要托你办,你答不答应?”
林季怔了怔,看向陆昭儿。
陆昭儿不说话,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
“敢问镇国公,何事要我一个小小的地方捕头去办?”
“昭儿说你办案有条理,此事落在你手上最合适不过。”
陆广目起身,深深的看向林季:“莫要觉得我这镇国公位高权重,站得高了,才觉得如履薄冰,处处都是掣肘。”
“昭儿,你与他说吧。”
话音落下,陆广目便缓步离开了。
餐厅里只剩下陆昭儿和林季。
看着今天打扮的分外精致的陆昭儿,林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游星,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我都有点...”
“说了,私下里叫我昭儿便是。”陆昭儿眼角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很满意林季的窘迫模样。
但这笑意很快就散去。
“爷爷说的事...算了,你先跟我来吧。”陆昭儿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起身往外走去。
林季只能跟了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跟在陆昭儿身后,嗅着她身上的香风,林季的窘迫总算得到了几分缓解。
一路来到陆府最深处的小院外。
陆昭儿顿住了脚步,看向林季。
“这地方就是我父母的住处,平日里连下人都不让来。”
林季没听明白。
但当陆昭儿带着林季走进小院,推开厢房的门时,林季的脸色终于变了。
厢房之中,一名中年妇人正静静的躺在床上。
林季用神识探查,这妇人分明还有生机在,却没有鼻息,像是活死人。
这样的情况,他白天才刚刚见过!
“变婆?连你们陆府都...?!”
陆昭儿只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床上的妇人。
“这是我小姨。”
林季闻言,下意识的走近了两步,随后他才发现,床上的妇人似乎并未完全死去,胸中的生机也并非全是生前被锁住的。
“还有救?”林季有些惊讶,没想到被炼成了变婆竟然还有活命的机会。
“小姨姓秦,我母亲也姓秦。”陆昭儿说道。
林季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天花板。
“那个秦?”林季更加惊讶了。
“是。”陆昭儿点头,“小姨很早就搬来家里住,三日前,她跟我母亲突然结伴出城,之后立时就被监天司发现,然后连忙寻找,最终却只找到了小姨,我母亲还不知所踪。”
“怎么会?”林季一挑眉毛,可紧接着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你父母不是在云州吗?”
“他们几个月前回来过,我母亲嫌弃云州太苦,所以准备在京城多住些时日,但又不想让外人知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里连下人都不让来,刚刚镇国公要说正事的时候,也支走了丫鬟们,想来你们府上有不少别人的眼线?”
“是。”陆昭儿承认的很干脆。
“沛帝刚刚登基,提拔了一大堆新臣,朝堂之上又有洛相与我爷爷分庭抗礼,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我爷爷是武官之首,各家大臣的眼线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陆昭儿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两声。
“刚刚爷爷说的并非是假话,越是站得高,才越发的如履薄冰。”
“你能想象这种生活吗?每天伺候我起居的丫鬟们,甚至可能会把我今日穿了那件亵衣都透露出去。”
“镇国公不管?”林季有些惊讶。
“怎么管?将下人们赶走再找一批?新找来的又怎么确定没问题?”
林季恍然。
是了,敢往镇国公府里安插眼线的,自然不会是简单人物。
伪造个清白的身份并不算难。
这种事要查,真是没完没了,看谁都不对劲。
“其实母亲在京中的事也早就被透露出去了,但我们不说,也没人敢真的拿这事造次,只是她自己想得太多罢了。”
林季却不明白。
“只是晚几个月去云州而已,这事也会被人拿起来说事?”
“我母亲是陛下的姐姐。”
“嗯...”林季有些无言以对,这么说陆昭儿还是大秦皇帝的外甥女。
这就是王公重臣,皇亲国戚吗。
长见识了。
“旁人想要拿这事做文章,只需要拿我父亲母亲分居两地的事情胡搅蛮缠乱说一通,便能让谣言四起。”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明白了。
事关沛帝的亲姐姐。
这事传出去,哪怕沛帝也知道是假的,但有辱皇家的名头,总归会对陆家有几分意见。
而这就足够了。
至于将这事捅出去也会得罪沛帝,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考虑的。
敢这样谋划的人物,谁手下没几个替死鬼。
“言归正传,监天司的人找回我小姨之后,我母亲却不见了踪影。”陆昭儿看向林季,“我想你帮我查。”
“此事监天司已经找回来了一个,怎么不让他们继续再找?而且你小姨跟你母亲竟然不在一处?”
“监天司查不到,或者说不愿意再查了。”陆昭儿摇头道,“我去找过高大人,他说...镇妖塔之事前,不能再节外生枝。”
“怎么不去找你舅舅?”林季问道。
高群书不找人,难不成沛帝也不找?
陆昭儿却只是摇头。
“我从小和我那个舅舅没见过几次面,关系并不亲近。”
陆昭儿一副不想细说的样子,林季也没有再问,只是脸上泛起了几分为难。
“监天司不愿再找,我一个小小的总捕,还是梁州的,怎么去找?”
“只管尽力便好,将活人炼成变婆需要七天时间,算算日子,还有四天。”
陆昭儿显得很坦然,说道:“从母亲失踪那一刻,我和爷爷就当她已经遇害了,此时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我爷爷是武官之首,掌着京城的兵权,因此他绝不能动。我想亲自去找,监天司却不敢让我冒险,爷爷也不允许。”
“并且我的身份在京城有些显眼,并不适合追查此事。”
听到这话,林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真是如陆广目说的那样,站的越高,掣肘越多。
明明权倾朝野,可出了事,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有心无力,真是令人绝望的为难。
“只有四天,我未必能查出什么。”
“你不必有压力,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四天之后,全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我和爷爷也会领你这份情。”
闻言,林季沉吟片刻,终究点头。
“好吧,这事我应下了,但不敢保证什么,而且需要监天司的配合。”
“谢谢。”
...
深夜,离开陆府的时候,林季是被陆昭儿送出来的。
两人走得很近,几乎都要挨着了。
感受着身旁的阵阵香风,林季心中却半点旖旎都没有。
刚刚走出陆府,林季就察觉到门外远处有几人路过,但分明看向了这边。
“别家的探子。”陆昭儿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林季琢磨了一会,突然说道:“陆游星生的闭月羞花,又家世显赫,想必上门提亲的人有不少吧?”
“叫我昭儿。”陆昭儿顿住脚步,低笑了两声。
“原来你看出来了。”
“我还真成了挡箭牌了。”林季哑然失笑。
林季摆了摆手就准备离开了,可刚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顿住回头。
陆昭儿果然在目送他。
“我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
“你母亲出了意外,你好像并不是很难过?”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陆昭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最是无情帝王家!”
第一百零四章 猜测
离开陆府回到家里,明明已经是深夜,但是林季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想起陆昭儿的母亲,作为帝王家的公主殿下,和陆府关系真能融洽吗?
连皇家的公主都敢下手,谋划此事之人必定筹划了很久吧?
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今京城里的各种古怪。
“变婆此妖,口不能言,全凭被害之前的记忆以本能行事...但唯独不能见水,水属阴,其身上本就没了生机,全靠生前锁在体内的那些,见了水,生机立时就要被消耗一空。”
林季有些想不明白。
有人想要通过谋害大秦的重臣来动摇国运根基,此事几乎已经成了定论。
唯独变婆这个手段,让人匪夷所思。
京城是天子脚下,龙脉之首,邪祟不侵之地。
而且还有皇家的高手,监天司的总部在此,城中哪有人敢胡乱作为。
但偏偏,就有人做到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接近半年时间了还没被抓到。
“有这样的本事,何苦与用变婆这种麻烦手段呢?又要找极阴之地,又要将人骗出城,而且至少也得七天时间。”
“我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城里动手,要么直接杀人了事,若是不行,也总该有别的办法!”
林季觉得,兴许是暗中黑手不想让自己的谋划太快暴露,因为变婆体内的生机一旦耗尽,立时就要身上长毛手掌变成爪子,成为妖物。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第一时间受害的,必然是各个大臣府上的人。
而且就如当初的洛夫人一样,若不是林季点醒,即便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也不会敢去查。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但还是说不通。”
林季深深皱着眉头。
“这种说法在之前站得住脚,可此事已经这么久了,京中的大臣们人人自危,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监天司都会亲自上门,可那暗中黑手还在用这种手段害人,到底是为什么?”
思忖了许久,林季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因此,只能像以前一样,将对方的动机暂时放下不去理会。
“炼制变婆,要远离水,又要极阴之地。”
“明日去监天司,先讨要一份京州的地理图吧。”
心中有了打算,林季抬头看天,明月高悬,已然深夜。
索性不睡,就在桃树底下盘膝修炼。
时间过得很快。
一晃眼,已经是清晨。
林季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打开小院的大门,结果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陆府的管家老金。
“林大人,这是小姐让我交给您的。”
老金递上来一枚玉牌,玉牌晶莹剔透不是凡品,在其正面刻着一个‘陆’字。
“这是?”
“这是老爷的一件信物,林大人凭着此物,可在监天司畅通无阻。”
林季了然,收下了玉牌。
等到老金离开之后,林季便也离开了小院。
只有四天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四天一过,人必然救不回来,再查也就没了意义。
...
监天司府衙。
因为昨天已经来过的缘故,这一次门口的衙役倒是没有阻挡。
进入府衙之后,林季随便抓了个衙役问了两句,得知了雷豹的所在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他。
书房里,雷豹坐在书桌后面,桌上摆满了京州各处的文书。
而他则迷迷糊糊的靠在椅子上,直至林季走近书房,才清醒过来。
这一幕让林季有强烈的既视感。
他在梁州也是这样。
“林老弟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林季苦笑道:“不怎么样,接了桩麻烦事。”
“嗯?是老弟来京城的差事?”
“不全是,算是个意外吧。”
林季将刚刚到手的玉牌拿了出来。
看到这玉牌,雷豹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但脸色也变得严肃了些。
“林老弟,是镇国公找到你了?”
“我与陆昭儿认得,昨夜她设宴在陆府款待我,我去了之后才知道这事。”林季无奈的解释道。
雷豹长舒一口气。
作为京州总捕,城中监天司处理的案子,没有理由不会过他的手。
这小半年以来,京城里大大小小十几起变婆案,都是他亲自处理的。
“你知道镇国公府上失踪的那两位的身份吗?”雷豹又问。
“听说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
“不必听说,就是如此。”雷豹面无表情的说道,“林老弟,此事连监天司都不再查了,你还有什么好查的。”
“推脱不掉。”
“把话说死了吗?”雷豹又问。
“没有,只是说尽力。”林季答道。
“那还好。”雷豹松了一口气,“你拿着镇国公的信物来了,这事我没办法拒绝。此事我京州府衙不出人,但除此之外你要什么有什么。”
林季点点头,这事他来之前就知道了。
“京州的山川地理图,最好是那种灵气汇聚之地,阴气汇聚之地都详细标注的。”
“准备从极阴之地入手?”雷豹点点头。
见雷豹并不意外,林季问道:“先前你们找回了一位,是不是也是这样做的?”
“没错,就在城外的一处乱葬岗里找到的,土都是新埋的,没费多大功夫。”雷豹坦然承认。
“那为何剩下一位,不循着这个线索找?”
雷豹却不说话了,脸上同样浮现出了几分无奈。
林季顿时明白,这是不愿意出人手了。
相比于镇妖塔重开的事情,别的一切都是旁枝末节。
哪怕涉及到皇帝的亲姐姐。
...
林季很快就拿到了京州的山川地理图。
与雷豹道别之后,他便离开了府衙,然后一路出了京城。
第一站就是找到陆昭儿小姨的乱葬岗。
神识探查之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唯独发现了几只躲在棺材里的小鬼。
林季懒得理会,顺着地图朝着下一处阴地走去。
只是在赶路的时候,林季心中却还是觉得有几分怪异。
“再怎么如临大敌,也不该连跑腿的人都找不出来,镇妖塔这么大的事,游星官以上都要留守京城,那游星官以下的妖捕呢?”
“只是顺着地图找极阴之地罢了,这么简单为什么不查?”
这事里面透露着古怪,尤其是刚刚雷豹的态度,也让林季心中多出了几分疑惑。
雷豹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却没法明说。
“罢了,先找人再说其他吧。”
第一百零五章 皇家陵墓
京州府衙里。
林季离开之后,雷豹在书房里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起身。
一路来到府衙后堂,找到了孙河崖。
“孙大人。”雷豹躬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孙河崖有些意外。
“是镇国公府上的事。”
孙河崖顿时皱起眉头,厉声道:“不是说了,此事不再去查吗?”
“是林季。”雷豹苦笑道,“林季与陆小姐相识,昨夜里他去陆府了一趟,然后一大早就带着镇国公的信物来找我。”
听到这番解释,孙河崖沉默了良久。
他突然起身走向堂外的小院里,雷豹也连忙跟在后面。
“这事颇为复杂,其中的隐情连我都不敢胡乱揣测。”
雷豹抬起头。
“大人...”
“雷豹,你知道当时你带着手下在城外找人,我为何要将你召回来吗?”
雷豹又低下头,他在京城混迹了多年,别的不会,唯独懂得谨小慎微,明哲保身。
只管按照上面的命令办事,别的一概不管。
哪怕心里有所猜测,但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属下不知。”
“是总衙那边的命令,郑大人亲自来传话。”孙河崖微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天。
“我这么说,你应当明白吧?”
雷豹不说话,但是他当然明白。
监天司总衙,统领天下九州的一干事物。
总捕之上的五品游星官、四品掌令官乃至于三品镇府官二品游天官,都由总衙来管。
那里是监天司司主高群书的地方,而郑立新,则是总衙文书,高群书的副手。
三品文职,却连游天官也不敢怠慢。
因为郑立新郑大人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监天司权势最大的那位。
一想到这里,雷豹的头低得更深了。
孙河崖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还不够呢。”
“你想想,涉及到皇亲国戚,这事情如果没上报陛下,这命令也不敢随意下来。”
“大人当我没来过吧,下官告退。”雷豹不敢细想下去。
“哈哈哈,这就怕了?”
雷豹躬身行礼。
孙河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其实...我也挺怕的,京城的水太深了,深的即便是我都得小心翼翼的。”
“不入第七境,终究也跳不出这偌大的棋盘啊。”
看着雷豹那逃似离开的背影,孙河崖微微摇头,心中却想的是自己。
“我已经在日游境巅峰困顿了十年,到底何时才能入道?”
“到底什么才是道?”
第六境日游,第七境入道。
如天堑一般。
...
两天后。
京城百里外的密林中。
林季就站在方圆百里最后一处极阴之地前。
一无所获。
“已经到头了,再远的时间上来不及,此事只能如此了。”
方圆百里十几处极阴之地,如果不是各自相隔不远,林季也没办法这么快查完。
分明没有任何收获,但林季却不知道为何,心中隐约有几分庆幸。
离开极阴之地周围,在几里外才有林间的溪流。
林季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密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我已经尽力去查了,没查出来也怪不得我了。”
休息了片刻,林季从石头上起身。
兴许是站得高的缘故,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
那是一座孤峰,林季估摸着,那孤峰距离他少说有百里以上了。
但偏偏相隔这么远,林季都能隐约看到那山峰接连天地的宏伟景象。
“那是...盘龙山吧。”
林季思忖了片刻,心中就有了答案。
那里是皇家的祖地,听说在秦家起势之前,秦家人就都在盘龙山上居住修行。
想到这里,林季突然怔住了。
他连忙将地图取出来,循着记忆一处一处的对照着。
再三确定他已经将方圆百里全部的极阴之地都探查过了之后,林季收起地图,深吸一口气。
“不会吧...”
监天司的山川地理图详尽之极,就如林季脚下的溪流,不过两三米的宽度,都被在地图上记载了下来。
但这么详细的地图,唯独有一处没有标记。
“皇家陵墓。”
皇家的事向来都是禁忌,地图上不标出来属实正常。
但方圆百里,除了皇家陵墓,不会再有别的阴地了。
“要么陆秦氏被掳走了百里之外,要么...就只会在皇家陵墓之中了。”
“但是那歹人怎么敢胆大包天至此?皇家陵墓必然有人守卫,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说我想错了,陆秦氏的确被带去了更远的地方?又或者说直接被杀了抛尸荒野?”
林季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可能更远了,百里已经是极限。
若是单纯的被杀了,林季觉得还能接受。
可是如果还是要被炼成变婆,那百里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
再远,变婆自己没法回到京城,甚至于百里都很夸张了。
“头疼,先回去再说。”
这件事林季已然尽力,接下来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是他能掺和的了。
...
深夜,林季回到了京城。
他直接来到了陆府,将玉牌递上去之后,很快就见到了陆广目。
两人在大堂中坐下。
陆广目直接让下人们离开,随后才问道:“如何?”
“我查了方圆百里的极阴之地,一无所获。”林季摇头,又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
不见陆昭儿。
“那丫头去监天司办差了。”陆广目看出了林季的心思,随口解释了一句。
然后,他就捏着自己的玉牌,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这两天辛苦你了,此事就当我陆家倒霉,就此作罢吧。”陆广目沉声道。
林季犹豫了片刻,终究开始开口道:“还有一处极阴之地,我没查。”
“哦?”陆广目抬起头,等待林季的解释。
“皇家陵墓。”
听到这四个字,陆广目虎目一瞪。
“怎么可能?!”
“在下只是猜测,毕竟极阴之地找遍了不见踪影,唯独皇家陵墓有可能。”林季如实说道。
“当然,也有可能陆夫人已经被害...但幕后之人费尽手段将人弄出城却只是为了杀人,何苦多此一举呢。”
闻言,陆广目沉默良久。
他突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林季,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曾查过,回去待着吧,多谢了!”
话音落下,陆广目的身影已经快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