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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幻尘自知     反派成神之路txt下载     反派成神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7章 聚散终有时(下)

    “是我,想好怎么死了吗。”

    是他毁了燕鸿的良善,也是他毁了他们的未来,死,便宜他了。

    就算没有一早认定过景曜如今的凡人身体,现在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与力量的离枭也感觉的出,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景曜,他就是用一只指头都能捏死他,可他那么费心算计他们,他是决计不会叫他死的太过舒坦的。

    尤其是...燕鸿还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终于,景曜抹了把脸,一张还算俊美的脸上满是释然,他没错,除了面前这个会爱上主神的天道之外,还有哪个,会忍得下燕鸿的存在?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比现在过的鬼日子强。

    “成王败寇,输在你手里,不丢人。”

    话音才刚落,景曜的袖中倏地滑出一只锋利的匕首,抬手便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然而景曜终究没能如愿赴死,手中的匕首才刚在脖颈上划出一道极浅的伤口,就被一道极为霸道的黑紫色灵息给打偏,落在旁边的石板地上,‘叮’的一声在此时安静的环境内尤为明显。

    “景曜,你以为我会叫你这么容易死吗?”

    看着景曜脖颈上缓慢出现的一道血痕,离枭的嘴角勾勒出了一道邪肆的笑容,将手上刚修复好的银鞭存入灵魂空间,起身朝着他走去,直至抬手扣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按在了旁边的石壁上面。

    青筋直暴的手渐渐收紧,直到景曜的面色变得青紫,求生本能发挥作用开始伸手挣扎的时候,他才一记重拳打在了他的腹部。

    景曜此时只是凡人之身,即便是离枭有意控制力道,再受了他一拳后,也疼得直冒冷汗,当即便弯着腰倒在了地上,无论怎么都站不起身。

    面对毫无招架之力的景曜,离枭只是蹲下身,与黑紫色灵息对比白得没了血色的手放在了他的左臂上面,磁性的嗓音极具诱惑。

    “当初她受了什么伤来着,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折了吧。”

    也不等景曜反应,离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只听‘咔嚓’一声,随即便是景曜的一声闷吭。

    “疼吗?她当时比你还要疼上千百倍。”

    并没有轻易放过景曜,离枭单手扯在蜷缩成一团的景曜的衣襟上面,迫使他与自己视线相对,另一只手大力地握住他刚被自己断了的胳膊上面,用力捏紧。

    “你怎么忍心,她还那么弱小,那么无辜......”

    闻言,一直没说过话的景曜忽的发出一声嗤笑,原本有些畏惧地不肯与他对视的眸子里忽的晶亮,似是想透过离枭眸中的雾霭看清他的内心。

    “我是狠心,那你呢?当初燕鸿就在你眼前被我坑害,你可有帮过她一手,现在来替她报仇,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啊!”

    不等景曜说完,离枭的手猛地用力,直接将他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见离枭面色比刚才更加阴郁,景曜也不顾臂上传来的痛楚,就这么顶着满头的冷汗笑得癫狂。

    “慕池啊慕池,你后悔了是吗?可是没用啦,燕鸿她死了,当初因为你的放任她没了良善失了本心,现在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失了性命。陪了十几辈子叫她真心爱上了你,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啊,死亡啊,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景曜你找死!!”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记重拳,这一次离枭直接不管不顾地砸在了他的胸口,当即景曜便不受控制地呕出了一口鲜血,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然而他却依旧不怕死不受疼地刺激着离枭。

    “承认吧,你在恼羞成怒,是你的任性害死了燕鸿,就算没有我,她总有一天也会因为你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就是你的爱,你说讽刺不讽刺。”

    见到离枭的双眸已经渐渐泛上了血色,景曜只感觉快意无比,就是这样,再痛苦一些,来吧,大家都别好过。

    此时的离枭已经被景曜彻底激怒,然而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全都是对的,当初要是他肯伸出援手,燕鸿的成长定不会受到那么多苦楚,要不是他一意孤行封了彼此的记忆妄想得到她的爱,也不会叫景曜有机会设计这么一出大戏。

    是他,害死了燕鸿。

    “我告诉你忘忧石里面都封存了什么燕鸿不想叫你忆起的记忆吧,为了你免受惩罚,她在自己的灵魂上面扎了三刀,魂魄那东西脆弱不堪,你说她那时该有多痛?哦对了,有一刀还是在知道你是天道之后扎的呢,慕池,若我是你,可没有颜面给她报仇,明明亏欠她最多的人,是你啊...”

    “别说了。”

    “与燕鸿争斗这么久,我从未想过她会为一个人付出这么多,她该是爱惨了你吧,可临死时,却分毫都未提过你呢,失望至极、还是哀莫大于心死?自己拼尽所有想要护着的人竟然只是在扮猪吃虎,你说她最后为你挡下子弹的时候,是不是恨透了你哈哈哈哈。”

    “我叫你别说了!!”

    再也忍受不住景曜的句句诛心,离枭又挥出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一个翻身将他压在底下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已是满面的泪痕,泛着血光的眼睛妖冶无比,只是一张美艳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了起来。

    “本想着折磨你一番送你上路,现在看来,你更希望永世长存。”

    此时的离枭就像一头困兽一般嘶吼着,他怎么不知,怎么可能不知!

    呼吸再一次受阻,完全被压制住的景曜此刻反而没了恐惧,说到底,想要夺得神位不过是受不了头上有人压着而已,如今过往一切云烟,他这种人,最擅长的便是在绝境中找最损人利己的道路,既然死路已定,怎可叫他人快活?

    看出离枭的怒火已经快要压不住,景曜终于狞笑着说出了自己最后一句作死的话。

    “她恢复了记忆之后,爱的不依旧还是朔宸,到死念着的不也还是他?能爱上你,不过是因你装成了那个凡人罢了,赝品终归还是赝品。”

    “住口!!”

    这一次,离枭彻底被景曜激怒,周身黑紫色的灵息瞬间凝成实质,直接由主人控制着渗透进了景曜的身体里面。

    “我要你,永生永世,求死不得。”

    强硬得用着自己的灵息在景曜魂脉深处一笔笔画下自己的那个雕鹄耳羽簇印记后,离枭就松开了自己的手,一掌将他拍到石室里面,出去用灵力将上面的机关破坏,石门再次紧闭。

    凡人之身的景曜能力有限,被困在这个已经没了任何机关的密室里面根本再无出去的可能,何况离枭出门后直接挥动血灵灭掉了景家上下所有族人,有着他刻下的灵魂印记在,只要不想叫景曜死,他就是只剩一滴血、一块骨,都能给他长回来。

    永世孤独地待在曾经为仇敌设下的埋骨之地,对于景曜那种人而言,是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处理完了这个从中作梗了多年的祸害,离枭的心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比之前更加憋闷,即便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景曜说的话,他只是为了刺激自己而已,可他却做不到不去在意。

    意念稍动便将血灵重新拟态成了戴在腕上的袖箭,离枭有些失神地回头看向这个已经被自己灭族的景家,好似能透过层层空荡的楼宇看到坐落在中心的那个监牢似的。

    燕鸿啊,你最后...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我吗?

    感觉到眼眶又传来的一股热意,离枭连忙仰起头看向天空,这天还是他走前那般湛蓝,他有些颤抖地将自己的双手举到眼前,此时他已经收回了弥漫在周身的黑紫色灵息,一双手白净的很,可他知道这一切只是表面,正是这双手,对她做出了极近所有不可原谅之事,也是这双手,没能在关键时候护住她分毫。

    “啊啊啊啊啊啊!!”

    从未屈服过任何人的一方古老天道,竟像个孩子一般跪坐于地,在一座空城前哭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回来吧,我真的受不住,你回来好不好......”

    曾经每当见到离枭泪水的时候,燕鸿总会不忍地替他吻去泪珠,可如今无论他哭得多么撕心裂肺,也再换不回心上之人。

    依旧是那个充满了圣洁的银白色微光的大殿,只是这次被藏在殿中的人不再像之前那般自由,他四肢被困,这一次又是被锁了好几天。

    几日未曾见过人的白泽在听到外殿传来细微的声音后,除了稍抬了下眼皮之外,再无别的反应。

    它是神兽白泽,身体里蕴含着无尽的祥瑞之气,高不可攀、万民景仰向来都是用来形容他的词汇,可现在呢?不过一阶下之囚而已。

    他已经被关在这座宫殿里面多久了呢?

    大概有十多年了吧,之前的日子还算好说,他有什么需求告诉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一声就会满足,可自从一个多月前他听说了前任主人被小崽子给揣进时空隧道不知所踪大闹一场后,就开始时常被这个忽然翻脸的家伙用锁链给锁在了墙边。

    这整日是想躺躺不得,坐久了还硌地难受,可除了坐着就是站着,要么就是跪着,他多数时间也只得是靠着墙壁坐着。

    “泽泽,我这几日太忙没来见你,心中可有生气?”

    来人像是看不出白泽不待见自己似的,掀开转角的门帘就直接奔着倚靠在墙上的白泽快步走来,怜惜无比地蹲下凑到他面前,想要侧头亲吻他的脸颊,然而在下一秒被白泽厌恶的躲开了。

    景烛对此不甚在意,只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性的开口。

    “看来这是气到了,这样,当做赔礼,今晚我放泽泽去睡床可好?”

    “滚。”

    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白泽在扭头躲开他的时候就阖上了自己的双眼,任他如何温和都不加理会。

    并没有因为白泽这恶劣的态度而生气,听到他的拒绝,景烛只是站起身,伸手摸在他被铁链禁锢的一只手上面,在他那细瘦地已经露出了骨节的手背上轻轻拂过。

    不等景烛下一步动作,连续几天都没什么活力的白泽忽的一个挣扎从地上弹起,朝着旁边方向躲去,将锁在四肢上面的玄铁链给绷直,然而铁链的长度实在太短,他这看似大力的挣扎却没什么效果,只是将自己与景烛的距离给拉远了一点点而已。

    见了白泽的反应,景烛的一对凤眸忽的闪烁出了星点光芒,直接一手将他再怎么缩也挣脱不开的那只手紧握在手中,而自己则朝他又靠近了一步,用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把他抱在怀中,低头凑近他的耳畔低声呢喃。

    “都已经好几天了,泽泽不累我都心疼死了,乖乖跟我服个软,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滚!少拿哄你女人的那套法子来和我说话。”

    “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吃醋了,放心,我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

    怕白泽误会,景烛后面又紧跟着说了一句。

    “你真令我感到恶心。”

    忽然感受到脖颈上的一点温热,白泽厌恶地又朝着旁边躲了躲,可惜除了将身上的铁链弄得响了两声之后没有任何结果。

    与白泽挨得极近的景烛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对此,他只是露出了一个浅笑,只是抱在他腰上的手臂忽然多了几分力道。

    “泽泽这么说是因为我做的事情,还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

    听此,白泽只是冷哼一声,未做多言。

    白泽对自己一直都是这种态度,景烛也不在意,继续刚才的动作,在他的勃颈上印下一个明显的吻痕后,才给他解开四肢的锁链,抱着已经将身子坐麻了的他回到了柔软的大床上面。

    因为一个多月前的争执,景烛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会做傻事,在封了他修为的基础上,不是给他喂下足够的软骨散就是将他锁在墙边,而且还特地在他的舌头上面设足了禁制,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直接咬舌自尽。

第358章 从此无故人

    其实景烛不是不想将白泽直接绑在休息的地方免得他坐在地上坐到发麻,可自从这个迟钝的家伙逼着自己当他面表明了心意后,说什么都不愿舒坦一些。

    累了好几天的白泽重新躺下休息,极具警告意味地瞥了眼景烛后,就直接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

    景烛一直知道白泽直的不能再直,懂得他在警告什么,嘴边的笑容虽然变得苦涩不少,却仍旧尽职尽责地伸手为他捏腿,以减缓他的麻痛。

    除了前两次被景烛给吓了一跳之外,白泽也就默许了他给自己捏腿的行为,反正他就算不愿也没有用,这小崽子在这个方面异样的坚持,他也不亏,就当是享受也好。

    “我知道我在这里你睡不着,不如听我说些话?”

    “知道还不走。”

    “扪心自问,你真的有那么恨我?”

    “有,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

    听此,景烛努力压下心底因他而生的闷痛,给他揉腿的力道分毫未变,脸上的笑意反倒比刚才更甚。

    “可你依旧没有动用我心头的那滴精血,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还有一点地位的?”

    “...我只是怕你死了我逃不出这里。”

    也知道他这是在嘴硬,景烛也没敢再接话,免得把人给惹急了。

    给他揉完腿后,景烛就无比自然地直接躺在他身旁一把将他揽在怀中,闻着白泽身上清爽的气息,心头不由得多了几分雀跃,连白泽那不小幅度的挣扎都没有管,只是趁机将自己与他的空隙又缩减了一些。

    “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应该懂,我没有对燕鸿下死手。”

    “有什么分别。”

    由于背对景烛,白泽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那双同他一模一样的眸中此刻盛满了伤痛,初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么小一个团子,哪知最后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分别可大了,泽泽就没有想过,她待在混沌空间才最危险吗?混沌已经不承认她了,真正的主神也不会留着她的命的,去三千界说不准还有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白泽挣扎的动作忽然剧烈了起来,竟然真的趁景烛一个不注意挣开了他的怀抱,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转头怒视着景烛。

    “混沌容不得她,三千界就容得下她吗?你分明就是故意要借大道规则的手杀她!她总共灭过十三个位面,斩杀过无数生灵,以她身上背负的杀孽,离开了混沌空间她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一直被挂在嘴角的笑容终于在此刻消散,景烛周身顿时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眸中尽是狠厉。

    “你也知道她罪孽深重,凭什么就不准我报复?”

    “她是我主人!”

    “过去的。”

    “她养你这么久...”

    “我没求她,当真以为谁都喜欢吞噬同类吗?”

    眼见着景烛的戾气越来越重,白泽有些胆怯地朝着身后挪蹭,他不想同这个疯子说话,该同他解释的都解释了,该劝的也都劝了,那个位面是景曜的债,不是他的。

    “我不同你说这些,即便你再不愿,她也养了你数万年,终归是你欠了她。”

    “我是为了我掌管的亿万生灵报仇,你说我欠了她?”

    看着白泽别开脑袋,景烛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真的认为是自己无事生非。

    “不过是一日之主,你根本没有资格为他们报仇。”

    一个初生的天道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接管那种古老位面的?就算那只是个低等修真界也不能,他根本就没有正式成为位面之主。

    “白泽,你是祥瑞之兽,她手里染了多少无辜鲜血,你看不出吗?你护她?”

    “你什么都不懂,我累了,你走吧。”

    “白泽!她自始至终,有理会过我的感受吗?”

    见白泽一副不想与自己多说的模样,景烛终是没能忍住怒火,双手揪着他的衣领将自从恢复记忆后一直憋在心底的委屈全数吼了出来,一双眼睛里面满是血丝。

    “当年她不慎叫景曜跑掉心里不痛快,可以啊,那就去找这位面里用来磋磨她的棋子偿债啊,冤有头债有主,关这其他的亿万无辜生灵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整整一个位面的生灵的哀嚎声有多刺耳?

    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个个子民在她手中化作芥粉的?

    那可是亿万条命啊!!

    呼救声她都听不到的吗?”

    说到这里,景烛却又忽的笑了出来,眼角隐约泛起了泪光。

    “人、兽、神、魔,她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就连我自己,都被她给生生塞进了一个天外彗星的精华中炼化。

    夺去我的记忆也算是她给我留下的最后尊严了吧。

    可提升修为的办法有千万条,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终日靠着同类的能量来增加力量?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罪可赎,我那时,也不过是个幼崽而已......”

    一个无能的幼崽......

    白泽你说。

    你说...我,不该恨吗?

    景烛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选择将最后的几句话留在了口中,他不相信白泽会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与燕鸿之间,他从来都会选择站在燕鸿那边,无论那个人是否浑身血腥堕落成魔。

    知道在这么说下去二人肯定还要再吵,景烛只得再次闭上双眼,有些颓败地放开手,沉静地开口。

    “燕鸿死了。”

    “你说什么?”

    猝不及防听到燕鸿的死讯,白泽猛地睁开双眼,一个猛扑窜回景烛面前,伸手紧攥他的衣袖,眼底全是担忧与惊惧。

    “她死了。”

    “你如何......”

    “我与她的灵魂还有联系,就在刚刚...断了,别...别哭。”

    即便早有预感,可这消息来的还是太过突然,白泽忽然失了力量,双手从景烛的衣领无力的滑下,大张开嘴努力的吸进空气,仿佛这样...胸腔里巨大的悲痛就会被挤出一般,那双即便生气时也会不自觉带着柔和的凤眸更是布满了水光,豆大的泪珠雨点般的砸在景烛的胸膛。

    被自己囚禁这么多年都不见他像现在这般失态,景烛顿时有些无措,他只感觉落在胸膛的泪水发烫的厉害,最终他只得胡乱的把手放在他的眼角,轻柔地为他拭去眼泪,可惜直到泪水涂了满手也没能止住。

    “她...我跟着她的时候...她才那么小,那么可爱.....我跟在她身边都好久了,这么久了...我还在,她、她却走了...”

    “因果...因果报应,景烛,她在混沌空间是可以躲过去的,万一主神不想杀她呢...她就不会死了,你真的有那么恨她吗?你真的恨她吗?你仔细想想啊,她很照顾你的,从来都没人真心待她...从来没有......”

    因为太过悲痛,白泽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却不妨碍景烛听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看着怀中哭得不断抽噎的白泽,景烛忽的生出了一股后悔的感觉。

    或许,他真的不该那样对燕鸿,仔细想想,燕鸿完全可以直接抹杀他,却选择了养在身边,这一举动,难道真的只是出于她的恶趣味吗?不全是吧,谁会为了开一个玩笑付出那么多精力呢?

    可...那些生灵临死的哭喊声依旧在耳畔环绕,他们就该死吗?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燕鸿为什么会那么弑杀,她也不想的...是景曜,景曜算计她,逼她去学那个扰乱心神的功法,只要她有实力,就无法抵挡杀戮的心...这不是燕鸿的本心啊......曾经这件事情不能说,现在她都死了,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景烛,你知道在进入混沌空间之前燕鸿有多痛苦吗?每天都是杀戮,每一刻都会经历背叛,身畔永无他人,她每一次清醒都是在赎罪中度过的,她为求原谅跪过最卑贱之人,为得心安废过数次修为。可不行,她最后还是输了,输掉了善念,从此行走于地狱深渊,与黑暗为伍,再不奢求他人的理解。”

    渐渐的,白泽已经止住了泪水,一点点的同景烛说着燕鸿过往的密辛。

    “燕鸿这辈子喜欢过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师傅朔宸,因为他是第一个怜惜她的苦楚不顾一切将她护在身后的人。第二个是离枭,他与燕鸿初次接触的时候名为慕池,可那家伙太坏,可我见他消失之后小鸿儿好像完全忘记了他,我便没将他们的往事告诉过她,这家伙后来倒是学聪明了,知道小鸿儿喜欢什么样的,便装成了什么样,直到慢慢叫小鸿儿彻底接受他的所有,真是奸诈。”

    “我竟不知,燕鸿曾有过这么精彩的过去,可死在她手里的那些生灵,何其无辜。”

    听过这些,景烛不由叹息一声,用力将白泽抱在怀中,与他紧紧相拥。

    “我们只是小人物,是强者对弈的棋子,泽泽你要知道,我想反抗并不是错的。”

    “你还想做什么?”

    ...

    “混沌空间不该存在,三千界不需主神。”

    景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疯了!”

    “我没有,我是燕鸿养出来的,我有能力。”

    “你还不懂吗?燕鸿她不是真正的神注定落败,所以她即便再强大,也没能被大道认可成神,我们都违抗不了大道规则!”

    即便知道景烛此人决定后的事情难有改变,白泽还是尽可能的去说服他,他不想再看亲近的人死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泽泽你知道吗,我若是不拼,这个刚建成的位面迟早会被已经苏醒的主神盯上,这一次我一定要守护好这些生灵。”

    之前白泽也感知到自己所在约莫是个修真位面,听到景烛的这些话后白泽瞬间懂得,这个位面是不受大道承认的,景烛不拼,注定会被毁灭。

    “你真是...作死界的一把好手。”

    事已至此,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白泽只得瞪了他一眼,没再说出什么阻拦的话,暗自决定以后从自己身上抽取祥瑞之气的时候多给一些。

    知道白泽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轻微的软化,景烛立马顺杆子向上爬。

    “我现在可是每天都在生死边缘,能不能让我亲......”

    “滚出去!”

    “......”

    才刚有所进展的景烛自然不会这么听话,直接抱着怀里的白泽重新躺回了床上,不让亲抱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景烛你大爷的!”

    “我在。”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白泽很天真的想,当初他关着自己是因为怕自己阻拦他对付小鸿儿,现在小鸿儿已死,自己应该可以离开这里了。

    “泽泽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听出景烛有些动情的趋势,白泽心底顿时警铃大作,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他一个用强,自己可就要菊花凉了,嘴上依旧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说过很多次,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接受你,放我走于你于我都好。”

    听到熟悉的回答,景烛一个用力将面前的白泽按着后脑勺给扣到了自己的胸膛上面,嘴角挂上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声音却丝毫未变,没有叫他发现自己的变化。

    “等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天,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就算一辈子都得不到,他也要与他纠缠一辈子。

    “你何苦。”

    自己的脸被迫贴着景烛温热的胸膛,白泽很是不适,眉头微微蹙起。

    “我乐意,有能耐你杀我。”

    “你这小流氓!”

    “我只对你流氓。”

    窗户纸戳破之后,景烛除了时常占占便宜吃点豆腐之外,嘴皮子更是溜的很。

    “滚!”

    与白泽相处这么久,景烛也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听此只是轻笑一声,将他的脑袋搁到自己的胳膊上面,声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疲惫。

    “今天怪累的,就不闹你了,乖乖睡吧。”

    说完,便挥手扫灭了殿内的银白微光,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独留面色微红的白泽一人无法就此入睡。

    黑暗中,白泽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极为明显,一下一下跳的很猛,回想着自己刚才贴在他胸膛上时听到的那声轻笑,极具磁性的声音再加上传来的震颤,他就有些想不明白了,他们明明哪哪都一样,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不不不,肯定是这阵子小崽子胡乱说话弄的,他是直的,不弯!

    不过...小鸿儿真的死了?有些不想相信呢,明明是那么顽强的一个人,怎么就连一丝灵魂都不剩呢?若是有剩的,小崽子不可能感觉不到,可这也太不像她了......

第359章 神的往事(1)

    莹白的珠子隐隐泛着白光,将正握着它的手都映的洁白了几分。

    回到封存大半魂魄之前为自己设定的身份的地盘后的离枭愣愣的看着手中闪烁着微光的鲛人泪,他记得这个东西,没想到景曜那老东西居然没能彻底清除掉他的记忆,叫他忆起了所有与燕鸿有关的过往,除了在他监牢中度过的那几个位面之外。

    可即便没有任何印象,也从景曜口中听到了一点,他的燕鸿,为他付出了很多。

    抬手将鲛人泪放到自己唇畔吻了吻,离枭有些落寞地叹了声气。

    他很老,是三千界里面最古老的几大天道之一,时间的长河叫他忘却了生存的乐趣,直到那团柔和的光团的出现。

    那是洋溢着温暖气息的一个白团,它是那么富有生机,却又是那么的脆弱,在时空乱流当中瑟瑟发抖,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忽然出现的元素风暴给粉碎一般。

    也许是闲来无聊,又或许是一念之差,他将那团白光带回了自己的位面,开始光团好像很怕他,一直都在笨拙的讨好,后来胆子大了之后便到处闲逛,有次甚至趁他不注意,将他的住所给吃进了肚子里。

    再后来,大道规则在他们的脑海中传达了将会产生主神管理三千界中各方天道的意念,见这白团子已经开始渐渐长成人形,知道再留下她是在耽误她的成长,他才狠心将它逐出了自己的位面。

    未免日后与它为敌,他甚至还将自己的位面割离出三千界,那时候这个世界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巅峰阶段,他索性直接分割出了四大家族互相制约,撤了自己对这个位面的束缚,独身一人跑去了三千界找寻那个养了许多时日的白团。

    可当他好不容易感知到它的时候,那个白团周围已经设下了层层禁制,他隐约看到了自己当年被它吞下去的大殿坐立其中,那时他便隐有猜测,白团子是将自己的一部分割裂送出去当做挡箭牌了,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景曜的。

    他分得清轻重,知道这白团子有自己的方法历练,他便不会多管,只当是过去随便看看,可哪曾想过,自己竟会一头栽了进去,更没有想过,事情的发展与他的猜想会差出这么多。

    原来不是所谓的不破不立,只是踏着替代品的尸骨登上神位罢了,这是离枭第一次有了想要掐死那只白团的念想,可他也知道,他与燕鸿之间的缘分,也是从它而起。

    特地叫人不要来打搅自己,离枭就这么握着手中的鲛人泪深深地陷入了回忆当中。

    ......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哮,浑身散发着浓烈魔气的黑色巨鹰忽的由高空直直坠落,在地上砸出的坑周围扬起的尘土许久才散去。

    “好!!”

    “不愧是大师姐,不但灵力浑厚,实战还这么厉害!”

    “你那是夸人吗?大师姐实战用你来说,当年下山历练的时候若不是有大师姐在,我们这群小弟子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唉,对啊,那次要不是有燕师姐在......”

    “都肃静,燕鸿,掌门师兄有事找你。”

    旁人的喧嚣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喝住,看清来人后围在一起的众人连忙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此人身形修长,身着一身浅白法衣,两只广袖上金色祥云纹路隐约可现,正是昆仑山派当今掌门一代所着之衣,而此人的铁面名声也声名远扬已久,正是掌门的左右手屏墟真人。

    听到声音,前一秒还笑得神采飞扬的姑娘立马垮下了脸,随意将手中的灵力长弓扔给身旁不远处已经看呆了的弟子,对着来人稍一拱手,飞快地蹭过去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不然师尊先替弟子跟父亲他老人家解释一下?弟子真的不知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种。”

    “还不快去!”

    丝毫不理会燕鸿的讨好,来人只是稍微震了下灵息,便将袖上的两只小爪子直接弹下。

    “...不答应就不答应,你这么激动作甚。”

    将自己两只被震得发麻的手缩回了袖中,燕鸿撇了撇嘴,顿时躲开了一米的距离,绕着他越过人墙的过道,招起灵剑便朝着与师门相反的方向飞去了。

    谁爱去见那死老头谁去,她可不想赶着他生气还硬凑过去。

    “燕鸿你给我回来!”

    见着燕鸿非但没有去的意思,反而还朝着自己做鬼脸,来人周身的灵息都被气得抖了一下,指着她离去的方向大吼一声,随即也召出灵剑,以风速追赶而去,不一会儿天边就出现了两道不同颜色的灵气碰撞的光芒。

    众人围堵的目标已经消失,却又因着天上的动静没有立刻散去,而是习惯地席地而坐,掏出了路上采摘的野果之类吃的兴起。

    “你说这次大师姐能不能溜掉?”

    “我看这次多半是又被屏墟师伯刻意放水溜掉吧,每次掌门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

    “可也有真被抓回去的时候在啊。”

    “你不懂,抓回去的那几次是因为掌门没真生气,听说这次燕师姐是因为动了掌门夫人生前最喜的花,要真是在掌门气头上被带过去了,燕师姐这顿责罚怕是严重了。”

    一众人叽叽咕咕的,还真说到了点上,果真在一片灵光下,屏墟真人踩着他的灵剑孤独的飞回师门复命去了。

    眼见的见到空中灵剑上只有一人的身影,立马抬手指着屏墟真人离去的方向,兴奋地叫出了声。

    “快看!燕师姐又逃走了。”

    啪!

    “哎,你打我做什么?”

    刚才说话的人捂着自己刚被身旁人拍中的后脑勺,极为委屈地看向打他的人。

    “打的就是你,什么叫逃走了,来了昆仑山这么久,你怎么还是不会说话?”

    “我这...不是一时口误嘛,不过话说回来,屏墟真人对内对外极为严格,做错事受罚的门下弟子更是没有一个逃得过惩罚的,怎么到了燕师姐这里,就例外了呢。”

    “那还用说,要是你天赋逆天、也受天道宠爱气运极佳,师门也能将你给供起来,你能吗?”

    “不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是少年心性,听了二人的插嘴皆是一笑而过,笑过之后便纷纷起身去继续自己的历练了,这次若不是有燕鸿随行,他们说不准要磨多久才能拿下这头魔鹰,这么说来可是捡到了大便宜。

    ...

    “你这小娃娃怎么又跑到吾这里来了?”

    听着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倚靠在一只宽大树杈上的燕鸿拿开嘴里闲来无事叼着的草叶,饶是不耐烦地睁开了双眼看向树下传来声音的方向。

    “现在连你这里都不准我待了吗?”

    “看你这话说的,后山本就是禁地,不准你待也是本分。”

    此时的燕鸿不过二十出头,就连那张满是明媚自信的脸上也逃不掉几分稚嫩,听了这种话后向来藏不住事的她翻了个白眼,支起身子跳下树,直接蹿到开口的那东西面前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双眼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却又难掩其中的精光。

    “我说你好歹也是只举世闻名的神兽,至于和我抢这点地方吗?”

    “哼,你来此会引人扰了吾的清净,并不是吾小气。”

    “......”

    “你这么看着吾做什么,不留就是不留。”

    被燕鸿盯得浑身发毛,白色巨兽稍稍后退了小半步,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了起来。

    “我说白泽大人,你好歹也是个祥瑞神兽,为何非要躲在这小小的昆仑后山?”

    “吾看遍沧海桑田,外面太过无趣。”

    又听她提起这个,白泽转了个方向走到粗壮的古树旁靠着树干趴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可这世界依旧不会重复,生灵们的轮回也不会重复。你这样占着天地资源却不为天地做事,未免有些过分。”

    “天地远没你想的那般弱小,再弱小的生灵聚集起来也可有翻天动地之能,他们根本无需你来记挂。吾劝你这个小娃娃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说罢,白泽扇了扇自己的八对背翅,巨大的翅膀刮起的风直接将燕鸿的一头墨色长发吹乱,使她看上去极为喜感。

    “白泽!!”

    看到白泽眼底藏不住的笑意,燕鸿即便不照镜子都猜得出自己现在的造型有多‘好看’,拳头捏了又捏,才忍住没照着它脸上糊去。

    这边燕鸿才刚面无表情装作无比淡定的捋顺自己的头发,身旁不远处便忽然刮起了一股风,再一次将她的头发给吹得没了形状,然而这次燕鸿依旧忍了下来没有发火。

    因为这次来的是她的老子,人家还想朝她发火呢。

    见到恰巧在自己身旁落地的昆仑山派掌门玉权真人外加她的养父大人,燕鸿的嘴角扯了扯,悄悄朝着白泽的方向挪蹭脚步,然而还未等她挪蹭几步,就被玉权真人当场抓包,长臂一伸直接抓住她的胳膊,止住了她的脚步。

    燕鸿当下暗道要遭,果真抬头朝着玉权真人看去,就见他正满目怒容看向自己。

    然而燕鸿的脸皮何其的厚,与他匆匆对视一眼后像个没事人一般将脸别向了他处,掩饰性地捂嘴干咳了一声后,正经无比的开口。

    “父亲,今日后山的风景甚好,您老人家也是来此处踏青的?”

    原本心底就被气得不行的玉权真人见燕鸿还是这么一副模样,心底的火一下涌起,也顾不得白泽神兽还在这里,一巴掌拍在了燕鸿朝向自己的后脑勺上面,指着她的手指都因气愤而不断发抖。

    “你在门内放肆也就罢了,这后山是什么地方?踏青?你是不是还想去无尽深渊里的魔界小住啊?”

    “若是那里风景好,女儿自是会有些念想的。”

    “住嘴!无间深渊是什么地方,你再敢想别怪我真的罚你!”

    听了玉权真人的话,燕鸿立马摆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对着他露出了一张挑不出半点错的笑脸。

    “多谢父亲宽恕,女儿以后定不再犯。”

    听了燕鸿的话,玉权真人哪还不知道她刚才说的话都是为了这个,顾念着在神兽白泽面前没再说下去,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对着趴在地上看他们笑话的白泽行了一礼,已然换回了平日里对待外人的庄重疏离。

    “小女先前多有叨扰,玉权在此给白泽大人赔个不是。”

    见这父女二人的闹剧已经收场,白泽也开始兴致阑珊了起来,眼皮往下一耷拉,又打了个哈欠后才给人回话。

    “这次便算了,掌门将人带走吧。”

    “多谢。”

    白泽在昆仑后山已经待了数百年,玉权真人在他的眼中也只能算作一个小辈而已,觉着他不及燕鸿有意思,便也没多理会,稍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便继续休息了。

    见白泽真的不准备管自己,燕鸿盯着白泽的方向暗自思考下次再与他遇见该用什么麻烦事来烦他,然而还没等想出来呢,又被旁边的玉权真人一个怒瞪。

    “看什么看,还不跟为父走!”

    “...是是是。”

    兀自叹息一声,燕鸿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玉权真人离开了,但心底对白泽刚才卖队友的行径却是极为唾弃的。

    ...

    “燕鸿,你可知错?”

    就这样,从屏墟真人的手下成功逃脱的燕鸿还是被带回了师门领罚,听出玉权真人话语中的沉意,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乖巧地跪在殿前的燕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主座的玉权真人。

    见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仗着周围没有外人,索性直接放松了身子改为跪坐,脸上也露出了与平时犯错时无二的狗腿笑容。

    “父亲,那花我是真的不知情,不然我下次外出历练的时候给您老人家挖一株回来可好?”

    “这还用说,不对,这件事情等会儿再说。你知不知道后山是什么地方?昆仑禁地,你说说你都去过几次了,看来不罚你是真的不会长记性。”

    “......”

    没想到玉权真人心心念念的居然是这件事情,燕鸿以袖掩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扯了扯嘴角,老头子这次不会是认真的吧......

第359章 神的往事(2)

    “怎么不说话了,为父说的不对还是你觉着自己不该罚”

    哪一次想要罚她的时候不是求自己求得哭爹喊娘的,这次怎么什么都不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玉权真人立马就意识到了燕鸿的不对劲,觉着她一定有什么招数在等着自己,心下顿时机警了不少,可转念便反应过来,他是她爹、更是掌门,想要罚她怎么还需与她对招了

    意识到自己又被燕鸿摆了一道的玉权真人脸色一沉,看向燕鸿的眸光更是严厉,这个逆女,若是再不管一下,非得跑到昆仑之巅的房顶揭瓦去了

    一不小心感知到老父亲忽然增大的怒火,燕鸿很是无辜地看向他,她难得有一次没准备给自己求饶,怎么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生气了呢

    然而虽然委屈,但鸿鸿不说。

    长叹一声后,燕鸿低下了她向来高傲的头颅。

    “白泽神兽是祥瑞之兽,为何他所处之地会被划做禁地,为何明明天下苍生更需要他,却一定要待在小小的昆仑后山。请父亲告知燕鸿答案,燕鸿甘愿领罚。”

    这好歹也是燕鸿第一次什么都不辩解就认罚,玉权并没有直接抹了她的面子,看了她半晌后才将自己的难处缓缓道来。

    “在为父还未进入师门的时候,白泽神兽便已经待在后山许久,他度过的岁月不知凡几,世间变迁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没有必要去钻这个牛角尖。”

    “可在女儿看来,若是对世间没有作为,神兽与魔兽并无差别,他占据一处灵脉资源却不作为,这是阻碍天地运转”

    “住嘴本以为你是长进了,识得进退了,不成想竟会说出这番惊骇世俗的言论,你现在就给我去戒律殿领罚,今日毁花之事就这么算了,但出言折辱神兽一事惩罚加倍,四百戒鞭,一鞭都不许少”

    见燕鸿还想说什么,玉权真人立马起身拂袖离开,临走还不忘朝着她重重地冷哼一声。

    知道玉权真人远去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燕鸿才从冰凉的石砖上起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沾了灰的衣摆,眸中的神色莫变。

    挪蹭了一会儿,燕鸿最终还是主动去了戒律殿领罚,在听到她的具体责罚内容后,戒律长老的手都颤抖了几下。

    虽然燕鸿早在十二结丹,十六便步入元婴之境,可戒律殿的鞭刑却不是那么简单便能抗的下的,以她的修为这顿罚下来,怎么也得没了小半条命。

    “鸿儿,你父亲当真这么说”

    燕鸿虽是养女,但掌门没有亲子,在昆仑山派的地位可是实打实的,尤其是她的修为还这么高,她平时虽然爱闯祸,可真的被罚的这么狠倒还没几次,不是被她逃了不了了之,就是屏墟真人或者掌门特地传话来叮嘱下手轻些。

    猛然听到这么吓人的数字,再加上没有接到二位真人的传信,戒律长老心下很慌,他这是留情,还是不留情啊

    “是,师伯如实惩戒便是了,不用顾及其他。”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燕鸿心底也是熟知,知晓这次玉权真人是真心要罚她,她也不愿给别人惹来麻烦,平静地道出这一将会令自己元气大伤的话。

    “那师伯便吩咐下去了,鸿儿待会儿记得去哎算了,待会儿我吩咐个弟子去万草殿帮你领点疗效好的伤药,保准不过一个月你就能跑下山玩儿了。”

    “多谢师伯。”

    看着燕鸿一副闷闷不乐规矩的跟自己行礼,戒律长老顿觉心下不忍,燕鸿也算是他们这一辈人看着长大的,他不由得暗自骂了玉权真人一番,他不宝贝女儿推到他这里来算什么,有能耐自己下手罚啊,真是的

    受罚的时间远比燕鸿预料的要短,昆仑山派修士受罚过程中不可以灵力护身,没有得到暗中嘱咐的戒鞭每一鞭下来都深可见骨,然而燕鸿竟有着超乎寻常的隐忍,除了实在忍不住的闷吭以外,整套责罚下来竟是没有开口叫喊过一声。

    若不是她在元婴之境已经稳固了八年之久,浑身的筋骨早已超脱凡人,她怕是得直接死在这鞭刑之下。

    责罚结束,燕鸿几乎在被放下来的瞬间就启动了护体灵息,有了灵力的滋养背上的鞭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出一刻便止住了血,只是若是想要愈合,却没有那么快的速度了。

    “鸿儿,需要师伯派人送你回去吗”

    戒律长老早在戒律室的门口等候,见燕鸿还能自己站着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不必,弟子还有事要做。”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去做”

    即便燕鸿此时看上去并无大碍,但自己管的东西戒律长老还是知道的,那四百戒鞭可是直接抽在她骨头上的,她经此责罚已是损了内里,此时更是应该好好休养的时候。

    像是没看到戒律长老不赞同的目光一般,燕鸿的眼神沉静而坚定,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再寻常不过的弧度,叫人看了顿生希望。

    “好不容易的一次以身试法怎可浪费,师伯就别管我了,弟子知道轻重。”

    “你啊,罢了,那伤药我派人送到你住处去。”

    “多谢师伯好意。”

    忍着后背的疼痛,燕鸿对着戒律殿的几位长辈一一拜别,依旧自行拖着她那副走起来都微晃的身子朝着远处走去。

    平时不显远,此时受了重伤倒是觉着有些灵力不支了起来,不过燕鸿还是拼着灵力告罄之前抵达了后山禁地,她符咒阵法之类学的极好,在后山禁制上点了几下便直接走了进去。

    嗅到血腥味,从他们走后就一直在树下浅眠的白泽倏地睁开了双眼,背上的八对背翅微微煽动,自己也跟着站起身走到燕鸿面前,绕着她走了半圈观察一番后,语气中的幸灾乐祸之意再明显不过。

    “这次怎么这么惨,是来吾这里哭鼻子的吗”

    “我在父亲面前骂了你。”

    “哦小娃娃能骂我什么”

    “我说你现在这般,与不作乱的魔兽根本毫无分别。”

    听到燕鸿的话,白泽忽的怔了一下,半天才又继续开口,只是比刚才要认真了一点。

    “你说的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单是吾的名头,便足以令天下安定,更何况,你的师门可是因为吾才会像现在这般无人来犯。你确定,想要吾同你一样,舍身济世吗”

    “昆仑山派是上古修真仙门,即便没有你,它也不会倒,人世才更需要你。”

    “即便吾离开了这里可能还是呆在哪个深山里面度日”

    看着燕鸿和自己正经分析的姿态,白泽罕见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若是如此,下次见你之时,我便收你为宠,命令你去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

    “小娃娃口气倒是不小,吾等你来找。不过,吾可是因你离去的,你不如先担忧一下自己的处境”

    “这个不劳你费心。”

    即便明知赶走白泽会得到重罚,燕鸿却依旧没有任何犹豫,比起小义,她更在乎的是天下大义,苍生为首己为末,这是她生而为神应做到的事情。

    至于昆仑派,有她来守。

    “你终会有一日后悔自己现在的想法,万物有法,他们不应倚靠助力。”

    八对背翅一同大力的煽动,白泽周身很快便出现了风流,随着他的渐渐上升,周身渐渐散发出了祥瑞之气,由昆仑后山,一直跟随着他延伸到他离去的方向。

    “燕鸿,你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是吧,护山神兽你都能赶走,你说,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还不给我跪下”

    这次即便是玉权真人有心护着燕鸿,也无处施展,更何况他此时也被气得气血翻涌,自从把她带回门派就没有过清净的时候,这下好了,他才刚因言语失当罚了她,转头就给他捅出一个这么大的篓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连那些个闭了死关的老祖宗都走出来两个,叫他如何给师门一个交代

    “燕鸿不知何处有错,不跪。”

    此时燕鸿背后的衣衫上还沾染着一片片的血迹,因为血液干涸已经显出了褐色,然而配上她素白色的衣衫,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反了你跪下”

    这一次玉权真人直接对着燕鸿施加了威压,他已是分神期修为,直接受到他的威压影响,燕鸿几乎瞬间便觉着自己的膝盖都在发颤,身体不断叫嚣着自己无法承受。

    然而燕鸿这次也是坚持的很,她并不认为叫白泽换个地方有什么错处,总比一直待在昆仑后山与世隔绝的强。

    “燕鸿不跪”

    即便浑身已经汗如雨下,即便浑身的骨头都在威压之下咔咔作响,燕鸿仍是攥紧了双拳,倔强地抬头朝着座于主座之上的养父看去,眼中满是坚毅。

    这是她必然要经历的苦难,一切皆是修行,她受了便是。

    看出燕鸿的倔强,玉权真人伸手指着她的那根手指都因怒气而不断颤抖,说话的声音也隐含了无边怒火。

    “你知不知道白泽对于昆仑是什么概念那是护山神兽,是天下最大的福泽,你还说你不知何错”

    “既是福泽,自当庇佑天下苍生,为何一定将其留在这个无人踏入的后山出外为万民造福才是应当。”

    殿内除了玉权真人之外还有昆仑其他几大殿的长老以及两位打断闭关出山的老祖宗,听说白泽神兽离开的消息都极为震惊,听到燕鸿刚刚的言论更是纷纷皱起了眉头。

    “住口,你这逆女”

    听了燕鸿这最为无私的心思,玉权一个没忍住,一掌拍在了身旁的茶桌上,上好的实木茶桌直接被拍了个七零八碎,木板破碎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了好几秒钟才归为沉静。

    怕燕鸿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玉权赶忙继续开口。

    “私自赶走白泽神兽之过本应将你直接处死,但念在你曾为门派做过诸多贡献,本掌门今日做主,将你从内门弟子除名,五年之内不可踏入内门半步,你可认罚”

    “这就完了掌门师兄的护短也太过明显了。”

    还不等燕鸿吱声,殿内平日与玉权真人不对付的一位长老便站出一步率先开口,看向燕鸿的视线就像淬了毒似的,一张本就稍显猥琐的脸此时也写满了幸灾乐祸。

    “鸿儿平日的贡献在功绩殿的卷轴上记载颇多,戊尹师弟若是觉得如此惩戒颇轻不如去确认一番,看看掌门师兄可有轻罚”

    提及自己的亲传弟子,一向不爱参与众位长老商讨事情的屏墟真人终于停下自己摆弄手中玉石的手,对着刚才出言的戊尹真人淡淡开口。

    “话是这么说,可燕鸿闯下这么大的祸却像无事一般依旧在门派里修行,传出去未免会叫人以为我派妇人之仁,还请掌门师兄换个”

    “那便派鸿儿外出历练,不做出一桩盖过此事的功名永不得返。”

    听到此处,屏墟真人再顾不得平日自己最注重的礼教,一双皎洁浩瀚的双眸直视戊尹真人,好似直接将他最污秽的心思都看得分明一般。

    “就按屏墟师弟说的定罚,诸位可还有异议”

    经过了这么一番波折,玉权真人也已经缓和了心底的怒意,视线一一扫过在座的诸位,最终停留在戊尹真人身上,一双沉着老练的眸中辨不清他的真实情绪,却依旧叫戊尹真人毫无预兆地打了一个冷颤。

    挑事的人不敢再吭声,其他人也没有再找燕鸿的不快,若说刚才可能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的偏私,现在这个责罚却是有些过了,现在若是再说什么,那便是不识趣。

    “鸿儿,下去收拾些细软,待会儿为师送你出山。”

    “多谢师尊,多谢各位长老多谢父亲,燕鸿告退。”

    听完自己的责罚,燕鸿对着这些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一礼拜,离去的背影没有被背上的伤口影响分毫,昂着头的样子好像战胜了全世界一般。

第360章 神的往事(3)

    ...

    “燕鸿见过师尊。”

    回房收拾好了自己外出的行礼后,燕鸿出门便见到已经等在院中多时的屏墟真人,连忙行礼。

    眼尖的屏墟自然没有放过燕鸿后背上因行礼又浸出的几丝血液,顿时蹙起眉头快步朝她走过去,抬手握住她的脉搏。

    探查一番过后,本就皱起的眉头更甚。

    “你身上的伤这么重,刚才为何不说?”

    此时燕鸿除了背上的伤口还未愈合之外,体内灵气混乱,经脉更是有了淤堵,急需闭关调养,勉强出外历练只会叫她坏了根本。

    听出屏墟真人话语中的急切,燕鸿不由得微微愣住,下一刻脸上立刻有了笑意,状似不经意地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撤回。

    “即便是说了又如何,不过是叫父亲更加为难罢了,徒儿自由分寸,师尊不必担忧。”

    “...”

    与燕鸿对视几秒,屏墟真人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目光沉静地看向另一方向,手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空间锦囊,快速地塞进她的手中。

    “出门在外不像门派里面,务必小心。”

    “多谢师尊。”

    看着屏墟真人依旧冷硬的侧脸,燕鸿顿时会意,郑重的朝他一拜后,才侧身越过他离开。

    直到回头已经看不见屏墟真人的身影后,燕鸿才咬破指尖将锦囊认主,发现锦囊里面不但有一堆保命的灵器,更装有不少的伤药。

    即便屏墟真人没有多说,燕鸿也看得出这其中有几样是她父亲的东西,她不由心头一暖,即便她犯下大事,师尊和父亲还是不会忍心叫她身无长物出外冒险。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燕鸿受罚的结果已经传遍了门派上下,从自己住处到门派山下的路上,有人依旧景仰地叫她大师姐,有人见了她后视若无睹,更有人对着她面露嫌恶,短短的一条路走下来,燕鸿好似看遍了人间百态。

    以往她地位颇高实力雄厚无人敢欺,如今既无地位也无身份,徒有一具重伤残躯,若不是燕鸿生性倔强,她此时的伤势怕是已经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吃了些调理灵气的药丸后,燕鸿便握紧手中父亲曾送她的那条浑身漆黑的龙骨鞭,抬脚跨出了这道将昆仑与凡人隔绝的屏障。

    今此一步,或许再无返日,但她燕鸿今后所做之事,不为昆仑,便是苍生。

    虽然后背已经重新渗出了大片的血迹,燕鸿依旧强忍着疼痛,对着已经隔了一道屏障的昆仑山门跪下,郑重磕了三下才起身,就此别离。

    燕鸿出生起便已经在昆仑山内,她是掌门收养的义女,却又有着少掌门该拥有的一切,修为更是不在话下,八岁筑基、十二结丹、十六生元婴,修真一事乃逆天而为,可她不但平日运气极好,渡劫之时更是只有祥云彩兆加身而无天雷,她的人生就像是一个传奇。

    她好像是注定会站在顶峰的人物,修真无岁月,每一个天才都是稍纵即逝的烟花,绽放过没多久就会消散,真正能享有一生天才之名的并没有多少,可燕鸿却是这些留到最后的天才之中,最耀眼的一个。

    可有着天才之名的她,除了日常所需修炼之外,做的最多的便是外出历练,功绩殿内记有她功名的卷轴字迹满满,昆仑山脚百里范围的凡人都知道昆仑有仙,名燕鸿。

    踏在这条熟悉的通往凡人城镇的路上,燕鸿寻常最爱摆出的笑脸不再,匆匆二十四载过去,是昆仑山派将她培育至此,她一丝一毫的怨恨都没有,反倒有些愧疚,她终究是为了大义,选择了人间。

    她是被此方位面之主暗算的主神,她为了所有生灵而生,早已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天道不能耐她如何,只需在他的迫害下坚守本心,安心等待混沌空间成功运转便可回归。

    神,这是一个古老又神秘的文字,作为神,她可以温柔至极,又可以冷漠之至,燕鸿曾思索过无数次自己存在的意义,最终她依旧坚信,自己是为了成全善念而有了意识,四百道戒鞭之后她得到的,是更为坚韧的救世之心。

    由于体内灵气混杂,燕鸿手中灵剑的唯一用处也暂不能发挥,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她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一处城镇歇脚。

    坐在客栈的床榻上面,燕鸿褪下衣衫的动作虽然极近轻缓,却依旧疼得紧绷起了身子,额角也渐渐渗出了汗珠,她看了眼手中刚脱下的衣衫,发现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手指在上面轻轻抚过还能感觉到有血迹的地方比起周围柔软面料要硬的出奇。

    血迹被洁净的白衣衬得刺眼,燕鸿从衣衫内翻出空间锦囊后便将手中的衣衫随意扔到一旁不愿多看,掏出锦囊里用来治疗外伤的伤药。

    才一打开瓶盖,瓶中的药香便逸散了满屋,燕鸿指尖轻点沾了点药膏,背过手一咬牙直接点在了伤口上面,伤口接触到药膏带来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得满头冷汗的燕鸿不由得紧蹙起了眉头,只是依旧倔强的没有叫喊出声。

    待她上完药,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燕鸿揉了两下自己微瘪的肚子,轻声叹了口气。

    也罢,今日便不吃了。

    将身上的中衣穿戴整齐后,燕鸿便在床榻上盘腿坐了下来,透过隔了几米的窗子看向屋外天上皎洁却又只剩了小半的弯月,心下顿时生出一片寂寥。

    在昆仑的二十四年时光飞速的在脑海中闪过,她记得玉权真人在那个雪夜里温柔的怀抱,记得初见屏墟真人时他真诚的微笑,记得昆仑上下所有殿阁长老们对她的宽容宠溺,可她,终究是回不去了。

    她寒了太多人的心,一切都回不去了。

    稍微昂首将眼角的湿润逼回去,燕鸿强迫自己露出了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却是难看的很。

    “白泽,下次再见,定要叫你认我为主,共济天下。”

    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不可以在此停下,也不可能在此停下。

    好不容易有了个歇脚的地方,燕鸿本想着正好在此歇息一阵,恢复了实力之后再去出门寻找白泽的踪迹,却不成想她身边先发生了事情。

    上了几天的药后,燕鸿后背的伤势倒是缓和了不少,已经结了痂,不会像前几日那般只是简单的动作就会流血不止。

    隐约听到窗外有聚众议论的声音,燕鸿走到窗前向楼下看去,发现楼下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的人,而正在众人中间的,则是一位身着嫁衣的瘦弱女子,新娘子浑身湿透跪坐在地上,看上去好不凄惨。

    看到这样的场景,燕鸿本以为这新娘子是因什么缘由逃了婚,投河寻死不成被人救了上来,并没有多加注意,就在她手中的窗户即将合紧的最后一瞬,人群中的新嫁娘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喊叫,疯癫一般胡乱挣扎。

    似乎被她这一忽然变动吓到,围着她的人立马向后撤了一圈,新娘子这才终于彻底进入了燕鸿的视野。

    修者不理凡人俗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共同遵守着这一条。

    因此燕鸿之前并没有管的意思,但却刚好看到了楼下女子手腕上缠绕着的一圈浓厚妖气,顿时觉察到了这件事情不简单,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装便直接从窗子蹦了下去。

    见到从天而降的燕鸿,众人好像感觉得到她周身不一般的气场似的,纷纷向边上退让给她让出了一条通向人群中心的道路。

    与这位新嫁娘离得近了,由她手腕上散发出的妖气则更是明显,燕鸿的双眼目不斜视地看着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那一圈妖气,黛眉微蹙,这只妖的道行少说也有了几百年,不是那么容易就对付的了的。

    此时这位新嫁娘依旧在发疯似的挣扎,旁人不知她这是在做什么,甚至只当她是疯了,但燕鸿看得出,那位大妖正在通过圈在她手腕上的妖气渐渐腐蚀她的筋骨,从中吸取血气精华。

    女子浑身湿透,火红的嫁衣宛如血染,上面已经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沾染了不少灰尘,不过燕鸿对此并不嫌弃,她只是小心朝她靠近,趁她挣扎扭动的幅度不是很大的时候,迅速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女子浑身已经因为血气的过度损耗而白得没了血色,燕鸿扣着她的脉搏查探一番后,知道她此时已经虚不受补,只得简单地给她渡了点灵气,顺便用灵气包裹住那圈妖气,怕那只暗处的大妖恼火没敢再多动弹。

    体内抽筋拔骨的痛楚已经消失,女子也开始渐渐恢复了平静,原本盘好的发髻已经散乱,曾经戴在上面的发饰更是不知散落在了何处,她的脸上除了奔逃到此沾上的尘土之外,就是一些细小的划伤,精致美好的妆面更是花得不能再花。

    “谢...谢谢你。”

    这声音沙哑又低沉,但却没能妨碍燕鸿听出这其中隐约夹杂的娇软。

    这本是个极为美好的女子,却被妖邪祸害得如此凄惨。

    没想到会被她抓住自己的一角衣衫,燕鸿微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再次弯腰,伸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嘴角的笑容明媚又温暖。

    “不要怕,不会再疼了。”

    看到女子听了自己的话后似乎颤抖了一下,燕鸿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的天气虽然还算暖和,可她现在正穿着湿衣,定是要冷的。

    本着凡人体弱,女子更是娇弱,燕鸿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衫为她披上,这才转身走到最近的一个看热闹的人近前,看着他忽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心下顿时一沉,但愿是她多想了。

    “她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是受不住燕鸿渐渐加强的逼视,此人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双手护在胸前胡乱晃动几下后扭头就跑,他连头都不敢回的模样更是叫燕鸿对自己刚才所想坚定了几分。

    这次她没有刚才的温和,直接伸手抓住旁边另一人的衣襟,一个用力将他扯到自己身前,盯着他的双眼满含厉色,开口的嗓音都低沉了不少,叫人听了便心尖直颤。

    “你来说,她是怎么回事?”

    “就...就是不满意夫家,所以...所以逃婚......”

    “怎么你们汶镇随便逃个婚还能遇到几百年的老妖了?大叔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看出男人眼中的闪躲,燕鸿脸上顿时出现了嘲讽的笑容,攥着他衣襟的手比刚才多用了几分力道,手背上崩出的青筋极为显眼。

    感觉到燕鸿的怒意,男人再不敢胡言,两只手颤颤巍巍地攀在了燕鸿的袖口上,脸上的肥肉也颤抖地厉害。

    “仙...仙长饶命,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汶镇是依着城镇旁边的汶水命名的,这也足以体现出了他们靠水吃饭靠天活命的本质,别看汶镇看着繁荣,其实在几十年前,这里就是个不起眼的渔村,不但温饱是个问题,就连性命都难以保证。

    尤其是每年雨季的时候,汶水甚至会将渔村淹没大半,然而就是在这么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汶镇迎来了一个发展的契机,又是一次洪涝的时节,可这次汶镇人等到的不是洪灾,而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

    此人站在翻涌的洪水上空,而他脚下的河水则以他为中心分成两路,人们听到他自称河神,若是汶镇每年都送他一位妻子,他便帮他们平息水祸,否则便制造出更大的水难将汶镇吞没。

    汶镇贫困,即便明知这所谓的河神是妖邪化身,但他们请不起任何仙家来帮忙,更何况每年只是送出一家的女儿便能免受天灾,这样一来,整个镇子的损失不知减少了多少。

    从那以后,汶镇有了‘河神’的扶持,渐渐扩展到了如今足以抵上一个城池的规模,而这几十年来,每一年都会有一个家庭的女儿匆忙披上嫁衣,被送到汶水献祭。

第361章 神的往事(4)

    至于这些嫁娘的结局,有人说被‘河伯’百般宠爱,也有人说被河伯接回去后亲身教导法术,总之没有人敢说上一句,她们死了、尸骨无存。

    说过事情的原委后,人群中甚至还有人直接朝着燕鸿跪下磕起了头来。

    “这位仙长放过我们吧,我们汶镇能有今日全靠河伯,今天若是不将新娘子送过去,河伯是要发怒的。”

    “请仙长行行好吧,我们汶镇从未找过仙家,您今天就当没看见,让我们把新娘送回去吧。”

    ...

    面对这群村民丑陋的嘴脸,燕鸿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许久,久久未能做出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难题,她一时判不清这汶镇的人是善是恶,明明平时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能做出这种推一弱女子出来避免祸患的事情,即便这位女子才刚逃出虎口。

    可他们是错的吗?也不算是。

    燕鸿站在他们的角度想,这个选择确实会将他们的损失降到最小。

    但事关人命,她只是有些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

    “仙长!!”

    忽然听到人群中传出的呼喊声,一直躲在燕鸿身后抓着她衣角的姑娘顿时被吓得朝着燕鸿的身旁又挪蹭了几步,手上比刚才还用力,生怕燕鸿会在这个时候丢下她。

    觉察到女子小幅度的动作,燕鸿低头看了她一眼,心间好像被她眼中的期冀刺了一下,微抿起嘴角重新看向面前已经跪倒成一片的众人,眼中已不再有半分犹疑,说话时还夹带了几分灵力,虽不至于伤人,却足以令没有修为的凡人感到畏惧。

    “你们还想祸害多少家的女儿,既然遇见我便帮你们降了这只作祟的水妖,至于今年投入汶水的新娘,便由我来做。”

    燕鸿的话音才刚落,从她刚才进入人群时空出的道路上缓缓走来一个人,看周围人对他敬重的态度,应是汶镇中德高望重之人。

    来人老态龙钟,腰背挺直却在手中拄着一方拐杖,而这拐杖看起来也像是有什么象征,老者似乎对燕鸿的感官还算不错,满是褶皱的脸上透露着还算平和的信息。

    “这位仙长方才说,要替代姚姑娘去做河伯的新娘,此事我们求之不得,但您并不是汶镇请来的仙家,若是河伯到时怪罪下来,还望仙长勿要连累我们这群凡夫俗子。”

    在昆仑修道的这二十年来,燕鸿出门历练的次数也不少,虽算不上历人无数,却也足以看出他人对自己的善恶,知道老者是有心清除河妖,却怕能力不济反而害了整个汶镇。

    “我只问你一件事,祭祀新娘的时候,你们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无论在心底怎么为他们辩解,燕鸿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听此,老者坦然与燕鸿对视,眼底是怎么也掩藏不去的悲痛。

    “仙长有所不知,这汶镇第一位嫁入汶水的新娘,便是老夫的亲生女儿。每年在洪灾中枉死的何止几家人口,河伯对于汶镇而言,是灾祸,却也是福分。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不会痛,但这种事情总要有一个人去管,这份罪名也总要有一个人来背,仙长若是平安归来,勿要忘记解决老夫这个葬送了几十家女儿的罪魁祸首。”

    “祭司大人!!”

    “这不是你的错,是你一直守护着汶镇的安宁生活!凭什么要受别人惩戒?”

    “请仙长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外面的妖邪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我们汶镇的不放?”

    “每一家送给河伯的女儿镇上都会给出补偿,你凭什么要管我们的事情?”

    “这群修士就是这样,看不惯凡人的生活有半点好,受不了有凡人不肯倚仗他们。”

    ...

    “住口,不得对仙长无礼。”

    眼见着这些人越说越过分,老者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示意人们安静,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仙长别怪他们,这群孩子没经历过多年前那场艰难的抉择,想事还太过简单,仙长能为汶镇帮忙是我们的幸事,还望仙长小心为上。”

    看着老者眼底的真诚,燕鸿向他微微颔首。

    “嫁衣之事还要劳烦老先生帮忙筹备,送至我的住处后,今晚我就离开。”

    “多谢仙长。”

    听完燕鸿的话,老者微愣了一下,随后激动地朝着燕鸿鞠了一躬,不住地拱手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情。

    “送她回家吧。”

    交代完相关事宜后,燕鸿没再理会依旧跪倒在自己周围的众人,而是扭头瞥了眼自己身后的姑娘,特地叮嘱了一声。

    “有仙长出手相助,这是姚姑娘的福分,我等自然不会轻慢了她,还请仙长放心。”

    正准备回到客栈的燕鸿才刚抬脚,才发觉这姑娘竟然还未放开她,只好低头看着垂眸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温柔且和善。

    “放心,回去后好好生活,不会再被送到汶水去了。”

    因为之前将外袍给了这姑娘,燕鸿此时的衣衫未免不大整齐,她无意在此多待,见这姑娘没有再与自己说什么,于是便轻手将自己在她手中的衣角给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手中正攥着之前用灵力包裹起来的那道浓厚的妖气。

    ......

    夜晚的汶镇一片祥和,然而在这表面之下,却早已凶涛暗涌。

    一席嫁衣的燕鸿看上去与凡人出嫁的女儿并无二样,除去了平日故作威严的高冷,燕鸿此时多了几分女子的娇俏,再加在面纱的遮掩下,一张艳美的脸若隐若现,更为添色几分。

    然而此等美景却无人欣赏,些许还是怕被河伯怪罪临了换了人选,甚至这人还是来收服他的仙家,汶镇的人在确认了燕鸿走的是前往汶水的方向后,便全部离开了。

    因此燕鸿是孤身一人走到汶水岸边的,此时的汶水已经隐约泛起了大浪,许是那所谓的河伯对汶镇最后下达的警告。

    伴随着夜色,除却燕鸿之外再无他人的水岸旁边,空洞寂寥地可怕,阵阵水声与杂草中的虫鸣声夹杂,更将此时的气氛显得浓重了不少。

    面朝汶水中心看了一阵后,燕鸿抬起自己那正穿着精美红色绣鞋的脚,踏上了一踩都发出吱呀呀响声的小木船,运起体内灵力将自己白日里对那道妖气的包裹解除。

    乌黑又充满邪气的妖气顿时将燕鸿整个包裹在了其中,过了几秒钟后才又重新聚集缠在了她那皎洁的皓腕上,只是不敢轻易向折磨那位姑娘那般破坏她的身体。

    许是隐约认出她并不是逃掉的那人,整个汶水几乎在瞬间便掀起了比之前还要大的波涛,恨不得将燕鸿连船带人卷起来拽入河中。

    然而燕鸿并不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几乎在波涛掀起的瞬间,她便运起了全身的灵气,将自己和脚下的船给保持地稳稳当当,在这一片汹涌中摇摇晃晃,安稳的异常。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吃了几十年的凡人,终于有天可以尝尝修士的滋味了。”

    也许是有些不耐燕鸿这么半天还没有翻船,她身旁的河水竟然渐渐朝着两边分开,出现了一道空隙,这位比汶镇人敬畏了几十年的河伯,终于露了面。

    一如传闻所言,身形秀美、一袭青衣、一张青龙面具遮掩面目、声音阴柔不已。

    确认此妖身上散发的妖气与自己腕上的那团没有分别,燕鸿掩在面纱之下的嘴角微扬,抬起左手将插在头上的金簪摘下一言不发直接注入灵力朝着河伯射去,在金簪脱手的同时,燕鸿也一脚蹬在船板上面,飞速掏出自己的龙骨鞭,直接在半空对他甩了过去。

    龙骨鞭浑身漆黑,是玉权真人特地为不会用剑的燕鸿寻来的神器,得鞭的艰难不必言语,而此鞭的威力更不容小觑,即便燕鸿此时的修为不过元婴之境,却已经能够将它使出气震山河的威力。

    这边河伯才刚抬手抓住飞来的金簪,正想调笑燕鸿一句这点手段可不够对付他的,就被拂面而来的鞭风给逼得闭上了嘴巴,飞快运转体内的妖力从旁边的河水中化出一条水龙抵抗。

    平日里温柔至极的河水此时变得坚韧无比,铁壁铜墙都及不上它的硬度,就是这样一条水龙直直朝着燕鸿的方向蹿去,同时好似还夹杂着阵阵龙吟一般。

    漆黑如墨的长鞭与呼啸而来的水龙相撞,空中掀起了一股以燕鸿为中心的剧烈别动,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后,纤尘未染的燕鸿依旧立于半空,而刚与她对撞的水龙则从颈部断裂,重新化作了两股水柱落入水中,激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妖孽,你在昆仑附近横行跋扈数十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燕鸿甩了下手中的长鞭,将其甩出了爆空声,而另一只手则用食指与中指夹着一张蕴含着丰富灵气的符纸,她将符纸摆在胸前,看向与自己相隔一道鸿沟的河伯,眼底满是驱除妖邪的坚毅。

    被迸溅了一脸水的河伯听此只是稍稍哂笑,不知这张青龙面具之下的脸上此时究竟是什么神情,只见他伸出两只手指放在自己的下颚上,看向燕鸿的视线依旧猥琐的很。

    “看在你有几分本事的份上,只吸收血气倒是可惜,不如就收你做炉鼎吧。”

    “放肆!”

    每每战斗的时候,燕鸿的脸上总是严肃无比,就算此时听了对方如此侮辱的话语,也只是绷紧了脸吐出这二字,随后也没有预先警示,直接打出手中的符纸。

    蕴含着燕鸿灵力的符纸飞出的速度比刚才的金簪还要迅猛,甚至也没有受到河面上潮气的影响,只是几秒便已经来到了河伯的面前,目标直指面门。

    由于事先没有准备,再加上此时天色暗沉,河伯直到感觉到危险气息的时候才发觉这枚符纸,匆忙间只得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将手掌放在额前抵挡。

    符纸触及河伯手掌的瞬间,忽然放出一道金光,紧接着便听到了河伯没能忍住的惨叫声,再之后,只见整个汶水都好像被激怒了似的忽然浑浊,多年不见的滔天巨浪也隐有兴起的势态,而河伯此妖,下身也开始逐渐拉长,原本的青色衣摆也变成了滑腻的蛇皮,随着他渐渐抽长的身体滑进水中。

    看他周围尤为动荡的水浪,燕鸿猜测这汶水此时翻涌的波涛应与他逃不掉关系,知道自己身后是整个汶镇人的性命,燕鸿不敢放松警惕,抬手召出自己的灵剑,踩着它朝着河伯的方向飞速蹿去。

    河伯受到符纸影响,此时正被金光克制地浑身痛苦无比,行动能力与反应能力均受影响,直到被燕鸿一鞭抽碎了脸上的青龙面具才觉察到燕鸿的靠近,顿时捂住流血的额头,面目狰狞地死盯着燕鸿,迅速缩回了水中。

    汶水并没有因为河伯的躲藏而平息下来,反倒比刚才更加汹涌,而刚才乘着燕鸿来此的那只小木船,已然被翻涌的河水给打散,只剩几片木板漂浮在原本的地方。

    “以为自己躲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吗?”

    一直提防着他的燕鸿自然清楚他想要掀起巨浪淹没汶镇以转移她注意力的打算,见他刚才出现之时分开的鸿沟已经重新被灌入了河水,只得御剑飞到汶镇方向的上空,将自己大半灵力注入手中的龙骨鞭中,手背已经因为紧张而绷起了青筋,额角更是浮出了一层汗珠。

    河伯没有给燕鸿太多准备的时间,他钻回汶水之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直接在燕鸿的面前掀起了巨大的水幕,朝着她的方向窜涌而去,其间蕴含的能量更是不容小觑。

    在这巨大的浪涛面前,远远望去,燕鸿只占了渺小的一点,眼见着水幕离自己越来越近,燕鸿缓缓深呼了一口气,双眼即使在黑夜中也有种熠熠发光的感觉。

    她抬起左手在自己面前设下了一道灵力护罩,双眼紧盯着自己脚下的这一方水域,终于在浪涛拍在自己身上的前一刹,猛地挥下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龙骨鞭。

第362章 神的往事(5)

    黑色的鞭身仿佛一条巨龙一般抽进水中,那气势比起刚才的水龙有过之而无不及,隐约可听出鞭身发出的龙吟般震颤声。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随着燕鸿的一鞭抽下,已经将燕鸿包裹于其中的巨浪忽的停住势头,伴随着巨大的哗啦声拍到燕鸿脚下的水域当中。

    还未等燕鸿脚下水面重新归为平静,便有血色浮现,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巨大一片。

    见水面浮动,燕鸿连忙御剑后退数十米,手中的龙骨鞭依旧散发着霸道的灵息,随时可以再次挥出。

    果然不出燕鸿所料,一头巨大的青蛇大张着嘴从血色的河水中猛地窜出,一双凶狠阴戾的蛇眼锁定燕鸿后便不再转移视线,两只锋利的毒牙泛着青色幽光,不管不顾地朝着燕鸿喷射出了毒液。

    青蛇本就巨大,毒牙内储存的毒液更不是一般毒蛇能比的,这样一注下来,即便燕鸿已经是元婴之境也不一定能免疫得了毒性。

    虽然喷来的毒液来势汹汹,但燕鸿若是想要躲避却也不是问题,然而在她将要避开的瞬间忽然意识到这条河养活了不知多少凡人,这一泼毒液下去,说不准这汶水日后会害了多少人。

    思至此,燕鸿一咬牙,仗着自己这些年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能挺下来,收起龙骨鞭,双手运起灵气,将青蛇喷射来的毒液尽数收进掌中,用灵力紧紧包裹。

    “我在此修炼几百年,整个汶镇都靠我庇护才发展到如今盛况,他们不过每年送来一个女子给我享用,说到底还是他们赚了,你凭什么多管闲事!我的毒液无人能解,我死后,你很快就会来陪我,你活该!!”

    青蛇声嘶力竭地吼完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便身子一歪,一头栽进了水中,将好不容易有所平息的河水再次搅乱,而他体内逸散出的血液,更是被河水扩散了更大一片,即使在黑暗中,燕鸿也看得清远处闻到蕴含着妖气的血液而前赴后继赶来的水族妖修。

    确认妖邪已除,燕鸿终于不再憋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在身上血红嫁衣上面又添了血腥气味,将手中用灵力包裹的毒液小心翼翼装入空间锦囊里面专门准备来装一些剧毒的容器里面后,燕鸿才摇晃着御剑飞回岸边,才刚一降落,她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土地上面。

    ...

    等到燕鸿再次恢复意识奋力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了,看房内的摆设像是客栈,她才扭头看向这个救自己回来的人。

    是一个姑娘,模样还算清秀。

    “你是......”

    才刚一开口,燕鸿的眉头就微微蹙起,她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沙哑,会不会吓到人家。

    “恩人水了几天,此时身体正是虚弱,还是不要乱动的比较好。”

    听到燕鸿这边传来声响,女子紧忙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一边,小跑到燕鸿身旁,伸手将正欲起身的燕鸿又给重新压了回去,最后还细心地为她盖好了身上的被子。

    女子身着粗布麻衣,双手也有着一层厚茧,一看便知是自小受了很多苦,女子凑得近了,燕鸿反倒觉着她的眉眼有些眼熟,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哑声开口。

    “你是...那日逃回来的嫁娘?”

    没想到燕鸿竟然还记得自己,乍一从她的口中听说自己,女子顿时惊得睁大了双眼,看向燕鸿的目光中满是激动与欢喜,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地说不清楚话了。

    “恩人...恩人竟记得小女子,小女子愿一辈子侍奉在恩人身侧,还望恩人不要嫌弃,不...不知道恩人可否应允。”

    听了女子的话后,燕鸿注视着她俊秀的小脸看了半天,随后才开口回话。

    “我平日里过的日子很苦,你怕是承受不来,更何况你此番能逃出升天,定然还有牵挂在此,我怎可叫你跟着。”

    “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双亲待我从小便刻薄,如今更是为了一笔彩礼钱便将我推向死路,如今我再回去不过也是再被卖出去一次,我不怕苦,恩人就算叫我整日劈柴烧水也可以,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说着说着,女子倏地泪如雨下,喉中也传出了哽咽的声音,见燕鸿眼中隐有犹豫,甚至还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对着燕鸿一下下磕着响头,才不过几秒便将自己的额头给磕得泛出了血丝。

    “你先起来,我灵力有缺暂时体虚,不便亲自下床扶你,你仔细听我说。若只是为了脱离血脉关系,我过阵子离开前会给你些银两,倒时你只需寻一处喜欢的地方安家落户便可。我的身边太过危险,也许会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我更是难以保证能护你多久,你一介弱女子,并不适合待在我的身边。”

    “姚云不怕,想要报答恩人,若是那天恩人不在,我现在定是已经被送回到汶水去了,哪还有机会待在这里,除了恩人身边,我哪里都不想去。”

    听了燕鸿的话后,姚云停下了磕头的动作,却没有听从燕鸿的话从地上起来,而是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向燕鸿,其中的坚持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先出去吧,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见这样子燕鸿也知道这孩子有多难打发,便直接闭上了双眼,打发她先离开。

    知道燕鸿真的不愿意与自己多说,姚云也不去讨那个嫌。

    “这...是,姚云知道自己没有跟着恩人的能力,但恩人请放心,姚云必不会成为恩人的累赘。”

    将药碗端到燕鸿面前后,她对着燕鸿盈盈一拜便退下了。

    听到离自己几米远的房门合上的声音后,燕鸿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稍微坐起身靠在床头,将视线移到被搁到自己旁边的药碗,才刚伸手还未碰到碗沿,她忽的睁大了双眼,极为痛苦地缩回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一口黑血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吐了出来,即便燕鸿极力挽回,也只来得及在暗红色的血液阻隔在自己的下颚处,甚至依旧还有滴滴点点的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渗出,在身上纯白色的棉被上砸出了星星点点的黑红色花朵。

    虽然之前便隐有猜测那条蛇妖的剧毒定不简单,燕鸿却也没想到自己在毒发的时候会这么猝不及防,从随身的空间锦囊中找出备用的解毒丸服下,燕鸿直接盘起腿开始调息。

    然而当她想要运气调息的时候,才发现此时自己体内的灵气竟然稀薄的可怕,体内的元婴好像将自己封锁起来了一般,完全感受不到与其之间的联系,燕鸿只得大力地捂住自己正因抵抗剧毒而不断传来刺痛的心脏,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后悔了吧,救他们做什么,失去一切的滋味怎么样?你以为如今你一个废人,还会有人像从前那样对待你吗?不会啦哈哈哈哈哈...’

    “滚。”

    不知那蛇妖临死前做了什么,以至于燕鸿现在竟能在脑海中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此番行为多半是为了夺舍,燕鸿自然不会叫他轻易就扰乱了自己的神识,听了他的一番奚落后,只是低声呵斥。

    ‘人类就是这么自私,你以为他们叫你来收拾我只是因为每年叫女子过来送死吗?怎么可能!他们觊觎的是整个汶水,你知不知道没了我在,汶水中仰仗我照拂的水族将会死伤多少。你不是坚信人间正道吗?什么是正道,你比他们更虚伪。’

    “不要混淆是非,从几百年前开始,汶镇的水难就是出于你手,汶水中没了你还会有别的妖修称霸,你做了错事,自然当罚。”

    ‘......呵。’

    似乎是知道这次无缘扰乱燕鸿心神,蛇妖听了这些后再没出声,燕鸿也趁着这一阵清净的时机奋力将沉于自己筋脉骨血中的灵气一点点逼到手掌,尽数打入自己刚服下的解毒丸附近,以灵力助其发挥效用。

    紧接着,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燕鸿终于将体内的剧毒控制得当,只是身上的几条重要筋脉变成了青黑色,与她白皙的皮肤相称极为明显。

    见此情景,即便之前从没有过经历,燕鸿也清楚的很,这是蛇毒与自己的身体融合的原因,从此她会免疫大部分的毒素,却又身负剧毒,不可与旁人接触太过,万一不小心叫人沾染了自己的血便是在害人了。

    面对此中情境,燕鸿只是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好在自己平日即便太过活泼,也没有和哪人真的太过亲近,如今流落外界更是不会有谁不顾一切前来寻找,她本就是孤独的。

    短短几天的时光,燕鸿脸上的笑容便失了颜色,此时的她正盯着手中的锦囊发呆,这是师尊与父亲的心意,或许还有几位自小宠爱她的师伯们,之前还想着即便放走了白泽还有她可以守护山门,去不曾想过,到头来竟是连这样一个机会都没有。

    她不怨找准时机死咬住她的错处不放的戊尹师伯,他与师尊和父亲他们不对付多年,要怨只怨自己还不够强大,只有强大之人才能够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否则就是异想天开,即便那想法是正确的。

    “这世间,究竟孰是孰非、孰正孰邪?我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小到大,燕鸿从未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有过动摇,在她的眼里,世间只有欺压者与被欺压者、正义之方与邪恶之方,可今日蛇妖却一语惊醒了她,她不忍汶镇受蛇妖的祸患所以除妖,可此举之后,于汶水中的各个妖修究竟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虽然她与蛇妖说的那些话并无不对,可在蛇妖与自己说起这个之前,她却是从没有站在水族的立场思考过的,这是她的过失,是极为严重的过失。

    如若曾经汶镇的水难不是因蛇妖而起,如若这蛇妖只是几十年前来此的一方大妖,试问她的选择还会是如此吗?

    几天前一口接下这桩事情的燕鸿肯定会说,是。

    若是真的如此,她便真的如蛇妖刚才所说的那般,置汶水中的整个水族于不顾,强硬为凡人出头,是为最大的欺凌者。

    正与邪,虽是对立,却也是相生相克的,她之前太过注重为邪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又或者说,看到的只有表面的邪。

    害了人,便是过错,却从未想过,这些被她视作弱者的人族,有时候反倒会做出比她眼中的妖邪更要残忍无比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那些个修习损人利己法子的邪异,可能也有其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像她之前那般一竿子打死确实有失偏颇。

    可惜...时至今日,她才稍稍勘破这些道理。

    抬手摸向自己另一只胳膊内侧的筋脉,只能探到自己体内灵力空乏,唯剩下几丝灵气附着在根骨之上。

    燕鸿知道,这并不是蛇毒的缘故,是她太不珍惜自己的灵脉,再加上之前被戒鞭抽出的内伤还没好利索,当日在汶水的一战令元婴感到危及生命,依着修士的本能,将自己给封闭了起来,如今她没有门派的帮扶,想要将这层自我封印破开谈何容易?

    更何况如今还身中剧毒,单是自己就已经前途未卜,她又何必拖累一个姑娘家的半生,姚云的请求,她必然是不能应下的。

    虽然燕鸿此时灵力尽失,可平时练就出来的无感依旧,端起旁边搁置半天已经放凉了的那碗药,凑到鼻尖闻了一下,确认只是补身体的药,不会与自己体内蛇毒产生冲突后,燕鸿便一闭眼给自己灌了下去。

    她向来酷爱甜食,对这种喝下去苦的直泛上脑壳的药汤自是敬而远之,可如今她已不再是昆仑山派人人敬仰的大师姐,自是没了挑剔的理由,该吃的苦,一样都不能落下。

    品着满嘴的药渣,燕鸿的面色微有狰狞之意,然而她最终却只是稍一叹息,强忍着全身的剧痛下床走到桌几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以压下嘴中的苦味。

    不断默念着出行在外一切从简,这是修行,不可贪图享乐。反派成神之路

神的往事(6)

    等到姚云再去见燕鸿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一室空荡,床铺上除了燕鸿之前不慎留下的几滴血渍,哪还有别的东西。见此情景,即便是再单纯的人也知道,这人是不愿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不告而辞了。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以及旁边空掉的药碗,姚云一直扬在脸上温顺的笑容渐渐僵硬,眸色晦暗不明。在原地站了许久后,终是认命地哀叹一声,走近床榻将药碗端起,不经意将药碗下压着的几张银票给连带着掀起,看清银票上的不小的数目,姚云愣怔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拾起揣进怀中。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榻弯腰行了几礼,才又端起空碗转身离开。失去了河伯的汶水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天便涨一次潮,很快退却,也不见有洪灾肆虐的趋势。之前燕鸿的行动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她的离去自是没有惊动什么人,汶镇还如从前那般熙熙攘攘,在这繁华小镇中消失了一位寻常女子,自然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就连她的家人,也在几次找寻无果之后,渐渐忘却了她的存在。那日从客栈中不告而辞的燕鸿只是在汶镇周围的山林中随意找了处山洞歇息下来,昆仑山派向来与修士接触颇多,临别之际即便有长辈们刻意准备,也没有给燕鸿带着太多凡人用的银两,她给姚云留下那几张足够她起家的银票,已占了她囊中大半。如今她周身毫无灵力,修士的血脉还会遭到妖邪的觊觎,给那女子些许银两总好过跟着自己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又是一日清晨,燕鸿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已经没有前些时日那般虚弱,见到外面大亮,她走出山洞来到近处的溪水边蹲下,低头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一双眸子依旧满是坚毅,却比从前多了几分深沉。燕鸿视线稍向旁边移了一点,看着自己的倒影,瘦削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左面侧脸上的青蓝色鳞片,不用想也知道,这还是蛇妖做的把戏,她隐约能感受得到蛇毒已经彻底融入了自己的筋脉,即便解毒丸已经消减了毒性,她却仍摆不脱皮肤上明显无比的青黑色经脉以及侧脸上的这几片蛇鳞。这是燕鸿第一次见识到这世间的险恶。草草地洗了把脸后,燕鸿只在周围摘了几颗果子就回她待了几天的山洞里去了,靠着湿冷的洞壁坐下后,一口一口地啃着酸涩的果子。以她如今的容貌,去了有人的地方必会引起一片骚动,倒不如一直待在这深山老林当中,说不准身体的异状哪天就会消失了呢?“在下游历至此颇有乏累,姑娘可否与在下一方歇脚之地?”刚堪堪将采回的的野果咽下,燕鸿便忽的听到了这样一句问话,来人的声音不但好听,还自带几分魅惑之感,叫人听了便生不出拒绝之意。意识到此处的不寻常,燕鸿瞬间机警地扭头看向来人的方向,光都是从洞口透进来的,燕鸿一时间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能凭借他逆光的站位看出大概的身形,这男子瘦削的很,但浑身的气息却带着诡异的危险,即便没有认真查探也觉察的出来。若是叫燕鸿找一个动物来形容他的话,她大致只想得出‘狐狸’,单是身形便美好的过分,若是容颜再好看上些,定会叫人难以把持。当然这只是燕鸿的猜测,何况就算他当真是山林中修炼成型的狐妖,在确认他作恶之前也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伤害。在燕鸿看清来人面容之前,她倒是先被看地清楚了,显然燕鸿在看向他的时候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面容状况,顿时从随身携带的空间灵宝中抽出一个可以遮掩自己全貌的斗笠,手忙脚乱地带上。随后从地上起身,想要越过男子走到洞外去。“公子随意,我在此地休息许久,也是时候启程了。”然而燕鸿有意避开的男子,却没有就这么放她离去的意思,就在她即将越过自己的刹那,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动作燕鸿始料未及,被抓了个正好。燕鸿待人向来和善,虽然无故被男子触碰,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虽然她自认容貌不错,可刚才这人应是已经见到了自己此时的面容,如此还是抓着她,约莫是有事情吧。停住脚步示意自己不会离开后,燕鸿轻扯了一下自己被攥住的手腕,好在男子也没有一直抓着她的意思,稍一挣脱便松开了手,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形式偏颇,开口的话语中带了几分歉意。“在下为方才的唐突道歉,实在是姑娘给在下的感觉太过熟悉,令在下想起了某个熟人,还望姑娘不要怪罪。”虽已松开,燕鸿却仍旧感觉到自己腕上传来的暖意,此时也刚巧看清了此人的面容,是一种带着魅惑的美艳,尤其是眼底的一滴泪痣,更是给他添色了一分,可即便如此,却令人无法将他当做一个女人,实在是因为,他周身的气息太危险了。与他待得时间越长,燕鸿越是觉着不能与他久待,在他说完话后,朝着后方退了一步,才稍抬起头看向他,说来有趣,这人不但长得好看,个子也不算高,比起她平日里接触的男子要差上一些,若不是那喉结太过明显,她到真要怀疑一下他的性别了。“那公子下次再认人的时候可要谨慎些。”听着燕鸿这一本正经的劝告,男子嘴角忽的牵起一抹笑意,看向她的眸光也比刚才柔和了一点,磁性中带了几分魅惑的嗓音再次从口中传出。“姑娘怎不问在下找寻的是何人?”“我无意打探旁人隐私。”有些意外这人一副准备和自己多谈的态度,燕鸿被遮掩在面纱之下的黛眉微微蹙起,该不会真的是个山间精怪,无聊多年所以见人就拉着聊个不停吧?“相逢即是缘,吾名慕池,姑娘若是不嫌在下唐突,交个朋友如何?”慕池就是个人精,怎会看不出燕鸿当真无意与他多聊,但他也看出了燕鸿吃软不吃硬,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脸上的笑容不见减少,周身的气息也随着心中所想柔和了几分,不过依旧有着叫燕鸿无法忽略的危险就是了。因此对于这个自来熟的有些过分的慕池,燕鸿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昆仑弃徒,不足挂齿。”虽然屏墟真人待她依旧与从前一样,但在外的说法到底还是被逐出内门,没有成就不得归,弃徒二字在不为过。听此,慕池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来姑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若是不急赶路,不如和我坐下聊聊,说不准心底会好受些。”并没有因为燕鸿这明显的拒绝之意就放弃,慕池反倒朝她走近一步,将二人的距离重新缩短,看向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戏谑与几分威胁。之前还没赶到什么,可几乎在瞬间,燕鸿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见到他眼神的变化,不由心底一凉,他看出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了。瞥了眼身旁只有几步之遥的洞口,燕鸿在心底哀叹一声,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容,故作放松之态,一边朝着山洞内部走去,一边抬手招呼慕池跟着自己。“公子既如此说,那便一起说些话,有些事情压在心底着实太过憋闷。”见着燕鸿这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慕池禁不住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又紧忙在燕鸿转头看向他的时候掩地伸手挡在嘴前,装模作样地干咳了几声。“咳嗓子不太舒服。”得到了燕鸿一个华丽的漠视之后,慕池依旧死皮赖脸地走到她对面坐下。“所以,姑娘脸上的鳞片便是那歹毒的蛇妖留下的?”少时便已经在外游历的燕鸿对待慕池这种自来熟自然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不得不坐下来与他一同闲聊的她,只得选择与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几天前在汶水的那场大战再合适不过。“是。”“那姑娘可有后悔,毕竟每年汶镇的人可只需要牺牲一人,你知道的,于凡人而言,即便是百年千年,这人数都不算多,可你受了这么一个毒,日后说不准就无缘仙途了。”听了慕池的话后,燕鸿盯着他那依旧一派笑意的眼睛瞧了许久,才开口回答。“不悔,没有一条性命是活该被轻贱的。”“你的心性倒是不错果真与我等不同。”“”不知为何,在慕池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燕鸿从他的眼中隐约看到了几分欣赏与危险,但这丝情绪转瞬即逝,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便消失了。见燕鸿没有回答自己,慕池也不是很在意,而是起身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拍掉。“你一姑娘家怎可整日顶着这般面容,不如与我做个交易,我为你解毒,你将名字告知于我,如何?”“你刚说自己心性与我不同,如此说辞叫我如何信你。”不是燕鸿警惕太过,实在是慕池此人太不像好人,有着一张魅惑苍生的容颜,即便面带温润笑容,也叫人生不起亲近之意,更别提他周遭的气息还透露着诡异的危险,仿佛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就没可能逃脱一般。“哈~你倒是机灵,你与我那熟人颇为相像,我不会害你。”被慕池那一脸灿烂的笑容晃得心烦,燕鸿将自己的视线稍稍移向他处,不再看向他。“放心,我只是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一张脸蛋,更何况,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吧,顶着这几片鳞片,未免太过招摇。”“燕鸿。”见燕鸿挣扎了一下便告诉了自己姓名,慕池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半跪下身掀起她的面纱,将自己指节分明的指尖在她侧脸的蛇鳞上面轻轻划过,其间不断有淡紫色的灵气溢出他的指尖。“好了,你试试灵力有没有恢复。”听到慕池的话,燕鸿被惊得瞳孔瞬间紧缩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慕池。“你说什么?”“我见你灵力有损,便一同帮你治了一下,不过可能效果不大好,没准什么时候又会闭塞回去。”“多谢,没想到你竟会帮我破开封印。”听到了这个意外之喜,燕鸿连忙运转体内灵力,果真再次感觉到丹田里面灵力充沛的元婴后,才有闲心去检查自己脸上的蛇鳞和几大筋脉的颜色。抚摸着自己再次变得光洁的侧脸,看着自己几大筋脉已经复原,燕鸿有中身处虚幻之中的感觉。“怎么了?”见燕鸿忽然有些呆愣,慕池不由生出了几分宠溺之意,自然地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面,正想揉两下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怕她看出端倪没有轻易动弹,只是嘴角的笑容变得僵硬了不少。“没怎么。”头顶忽然传来了一股暖意,燕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没有避开。这样的温暖,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十几日?还是一个月?怎么感觉已经过去好久了呢?“以后自己要小心些啊,修心,更要修身,不要什么事情都用自己去抗。”明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天道下的局,怎么还是这么认真呢?“修行,为的是什么?不应该是锄奸扶弱吗?怎么好像越强大,反倒越不将与初时自己一样的弱小放在心上了呢?”听了她的话,慕池只得轻声叹息,用双手将她带着的斗笠拿下,与她那张已经恢复了曾经美貌的容颜相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转移了话题。“之前惊鸿一瞥,便觉得你原本应是很好看,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其实你们都觉得不值对不对,就因为凡人没有力量,便活该成为弱者,活该被各种残忍对待。”知道自己不回答她便不会说起别的事情了,慕池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斗笠,一边从侧面回答了她,那淡漠的模样看上去极为冷血,可他的说辞却又叫人根本反驳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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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往事(7)

    “可即便有着那么多的修士、妖类、魔族、甚至是神族,凡人却依旧存留到了现在,他们是弱者,可他们却拥有着任何一个强者都没有的武器。他们性命不过百年,却又生生不息,为何不去想,世代传承才是他们存在的方式呢?生命的意义并不都是靠本身来实现的。”说到此,慕池的嘴角忽的牵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眼底也满是冷意。“更何况,凡人即便渺小,也有比他们更渺小的种族,你若痛惜所有的弱者,不如去看看那些被凡人折磨了世代的更弱者,你救不过来的,顺其自然才是长远之道。”“你和白泽说的差不多,但我相信,事在人为。”慕池本想嘲笑她几句,却忽的扫到了她眼底那炙热的坚毅,已经微启的薄唇重新闭合,在下一刻牵起了之前温润的笑容。“若是将来有难,就去魔界主城找我,我还与你做交易。”不过那个时候,条件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慕池眼中笑意盈盈,在心底又接了这么一句,他可不是不求回报的人,即便是历劫的白团也不行。“希望没有那个时候。”谁都不会希望自己将来有难,即便燕鸿知道以自己的行事作风定然要辜负这个期待,却也不愿去说这些,在慕池的目送下离开了这片密林。直到燕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慕池才有些失落地抚摸自己艳美的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果真不记得本尊呢,不记得也好,免得日后欺负的时候揪心。”她的性情与自己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现在他还觉着她极为有趣,在不影响她历劫的前提下,定然会将她玩的挺惨,倘若正在兴头上被她给说的想要念及旧情,可就玩不尽兴了。燕鸿这一离去可是当真头也不回,慕池在此处待了许久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白色带有狐狸图案的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将那张无论站在哪里都算得上风华绝代的脸庞遮住,只留出一双流光溢彩的靓丽眸子,然而即便那双眸子再美艳,也无人敢与其直视过久。与面对燕鸿之时不同的是,慕池的双眸中此刻正弥漫着极度的危险与狠戾,这眼神足以叫人将他周身掩盖不住的美艳忽视,无人敢近身。奋力将慕池那张妖孽的脸赶出自己的脑海,独自一人离去的燕鸿自从与慕池分别之后,她那一双黛眉就没再舒展过,越是回想与他之间的接触,她便越是觉着别扭,尤其是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世上谁人不知魔界是个什么地方,据说魔界里生活的是一群与他们修炼体系完全不同的异类,若说妖修还能辨别善恶,那魔族便是根本没有善类,他们生来嗜杀,修炼的法子大多以杀戮做陪。想到此,燕鸿不由得抬手摸在了自己的侧脸,入手的是一片柔嫩,任谁都想象不到此处一个时辰之前还遍布蛇鳞,难看的足以吓哭三岁稚童。她,被一个传说中满身杀戮血孽的魔族帮忙了?一时间,燕鸿不知如何面对自己过去十几年来的认知,那人在与自己接触的时候,分明半点的血腥之气都未感觉到,若真是魔族,那传言中的魔界,会不会有些失真?体内再次有了灵力傍身,虽然慕池只是帮她解开了封印,并未对她的内伤进行处理,但她却依旧有了自保的能力。在为了自身安全返回昆仑山派寻求帮助与继续入世惩恶扬善的选择中,燕鸿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选择了继续前行。先不说此时的她回去昆仑后将会迎来怎样的局面,该会给师尊与父亲带来怎样的麻烦,单就她的理念而言,便没有知难而退的道理,纵使前方有千难,她脚下道路的方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她是注定的神,柔软的内心只有经过千锤万炼才得以坚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她所肩负的使命,不容许她有一分一毫的闪躲,既是入世历劫,便要坚守本心,一脚一步将这些磨难踩过去才是。此时正赶上万里晴空,燕鸿抬头朝上空看去,眨了眨自己因阳光被晃得有些酸涩的眼睛,眼底依旧充斥着满满的坚毅,直白的视线好似能够直直看到虚空一般,嘴角洋溢的笑容依旧清爽干净,整个人都自信无比。“我不会输,终究会得到你心甘情愿的臣服。”虚空中的某处,仿佛听到了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晴空降下了一声响雷,却没有再多的反应了,许是不愿过早暴露,又许是单纯的看不起如此弱小的燕鸿。体内恢复灵气后,燕鸿便随心所欲地在高空御剑飞行了起来,直直奔着白泽所在的北海蓬莱阁赶去,其间在经过一座邪气森森的山岭的时候,不得已在此处停留下来。看着脚下怨气肆虐的山岭,燕鸿有些遗憾地朝着北方看了一眼,认命般地对脚下的飞剑下达了降落的命令。燕鸿没有想到,之前在高空处只是隐约察觉地到怨气的山岭,在真正踏在上面的时候竟会如此森冷。这里是个怎样的感觉呢?即便是炎炎夏日,此处都不会体会到一丝的温暖,燕鸿仿佛身处寒川之中一般,刻骨的阴寒不断尝试着侵入她的身体,却在与她的护体灵力碰撞后不得不止于体表。谨慎地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周围只是一片肉眼可见的怨气再无其他后,燕鸿才迈开了自己的步子,小步凑近附近的地标。古老的界碑印刻的文字已经因为年久被风蚀地残破无比,许是因为此处荒废已久,本就不大的界碑上面还缠绕了几根枯草,看着它们在界碑上扭曲的长势,足以表现出它们尚有一丝生机的时候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下去有多么努力。然而此处怨气过重,别说走兽,就连草木都活不了多久,除了黑森森的怨气之外,就只剩下了枯萎已久互相缠绕的草木。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危险后,燕鸿才握着手中的灵剑,将界碑上的枯草轻扫下去,露出了掩藏在底下的字迹,‘松月岭’。待燕鸿看清这三个字后,连瞳孔都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她知道这里。‘白日万鬼逛,黑夜鬼见愁’,说的就是松月岭。按说既然已经传出了此等言论,这松月岭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存于世,可这一个小小的山岭却顽强的坚持了许多年。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燕鸿还年幼,到现在为止,约莫已是过去了十载,刚扫落界碑上枯草的灵剑不断反射着华光,对燕鸿表达着自己对周围遍布怨气的激动。一阵夹杂着腐朽气味的阴风朝着燕鸿迎面吹来,其间还夹带着黑灰色的沙粒,见此燕鸿只得抬袖掩住自己的面庞,对着面前的方寸之地一个横扫,灵剑挥出了一道淡金色的光弧,满含阴沉之意的灰暗土地瞬间变得光鲜了不少。虽然仙门百家并没有出面处理松月岭,但却还是在它周围设下了屏障,以免有凡人不巧撞进枉送了性命。不过这层浅显的屏障对于燕鸿而言,却是不够用的,她的修为在昆仑山派虽然之算得上中等上乘,但若是放在一些小门派里面,可已经是镇派老祖的修为了。穿过浅薄的屏障的时候,燕鸿过后只留下了层层叠叠的波纹,几秒后屏障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屏障内部与外面仿佛不是一间天地,之前燕鸿本以为,她降落之处的怨气就已经足够浓重,不曾想进入这松月岭真正的地界后,看到的竟会是天昏地暗、草木俱灰。即便那向阳坡上的古树,都早已枯死多时,厚重的树皮上也已经被怨气侵蚀的松脆无比,只要吹过一阵萧索的风,都要掉上几片渣滓。似乎是闻到了燕鸿身上传出的鲜活血气,瞬息之间,天昏地暗,此时充斥在燕鸿周围的,是漫天的黑色怨气,叫嚣着嘶吼着想要将她拖入无边的绝望与腐朽当中。遇见这种场面,饶是自小出外历练的燕鸿也有些心惊胆战,她虽已结婴,但此地的怨气着实有些太过浓重,再加上前方密林渗出不知会有多少阴邪术法,一向果敢的她竟有些举步维艰。时间一长,燕鸿手中的灵剑颤动地更加剧烈,在原地踌躇多时的燕鸿终是下定了决心,眼中再没了犹豫,灵力入剑,提着手中顿时华光大盛的灵剑抬脚朝着山岭深处走去。接下来的事情超乎燕鸿的意料,本以为此地会聚集这么浓重的怨气,山岭深处定然是一片尸骨,可走了许久之后,除却周围从未有过变化的怨气与阴冷之感之外,她竟没见到其他邪崇出现的标志。“这松月岭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太过平静才不对劲,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燕鸿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环绕四周确认自己并没有陷入幻境之后,就开始思索了起来。这里的异样被仙门发现却没做镇压,只是草草地在周围设下了一道浅显的屏障,未免太过不寻常,尤其是,她进入此地这么长时间,竟连如此浓重的怨气的源头都没有查探出来,而且也没有受到攻击,仿佛此地对她的态度很是友善一般。等等友善!?意识到这个词,燕鸿的双眸忽的睁大,有些警惕地看向并没有异常的四周,额角渐渐浮现出了一层冷汗,握着灵剑的手也开始不自主地紧攥,是她大意了!!说时迟那时快,即便燕鸿已经有所警惕,却仍旧没躲开从侧边忽然扑过来的一团怨气。瞬间,燕鸿耳边回荡的,是万千嘶吼,充斥着绝望与痛苦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荡,而与此同时,燕鸿也感受到了怨气钻入体内的疼痛感。随着怨气的侵入,她的筋脉一寸寸地突出,看上去极为狰狞。“滚出我的身体!”看着自己青筋毕露的双臂,燕鸿目眦欲裂,若是真叫这怨气侵入体内控制心神,她就完了,等待她的不止是走火入魔,更是生生世世都洗不下的耻辱与污秽。随着燕鸿的吼声,体内灵力大作,由于周围环境太过昏暗,从燕鸿体内爆发而出的灵力扩散出体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发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体内的怨气顿时被排挤出去,在她周身两米之内再靠近不得。可与此同时,燕鸿不由自主地呕出一大口鲜血,防备不及直接喷溅在了她的领口处,洁白的衣衫瞬间染上了血腥。然而刚避免了走火入魔的燕鸿并未在意自己的衣衫是否整洁,将手中的长剑随意插入地表,将自己的大半重量都支在了上面,连嘴角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去,在空闲的那只手上凝聚几丝灵力点在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上面,以稳定此时自己经脉中正错乱不堪的灵力暴动。燕鸿强忍着周身经脉损伤的痛楚,随便擦了下嘴角后,咬紧了牙看向面前的一片昏暗,眼中燃起了几分怒意,说话的语气也不再似平常那般和善。“阁下这般偷袭可有些小人之举了,莫不是当真以为仙门百家无人?”话音落下半天,她面前的景象并未出现任何变化,时间一长,燕鸿不免怀疑自己的感知力,难道那处并没有人?然而就在此时,一声轻笑忽的从燕鸿耳侧传来,那声音的源处,分明与她没有太大的间隙!“小友此言未免有些过了,只许随意进犯在下的地盘,就不许在下反击了吗?”燕鸿本欲挥剑便斩的招式生生被男子的耳边呢喃给减缓了力道,及时止住自己攻击的力道后,燕鸿朝着侧后方退了一步,看向身旁男子的眸中满是厉色,嗓音依旧低沉带有怒意。“你少扰乱是非,此处怨气冲天,正道路过岂有不进来探查一番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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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往事(8)

    只见男子约莫三十几岁的模样,面貌温润如画,端的是一副君子的儒雅之风,即便燕鸿出言不逊,也未见恼怒,反倒染起了几分和善的笑意,一张折扇挡在胸前,也不知是防范之意还是丝毫未有紧张。

    “那群老家伙留着我松月岭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小友又何必多管闲事?”

    “这世间的事,总要有个人来管。”虽不知这人为何会有闲心与自己闲聊,燕鸿只是捏紧了手中的灵剑,还是选择与他继续搭话。

    “哈哈...看来小友与我着实有缘。”本以为自己会再次得到一番冷嘲热讽的燕鸿,不成想竟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应,看着面前之人肆意的笑容,她不免微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同了她,可...男子长着一双凤眸,看人时却不显凌厉,此时他的一双眼睛中正满含和善,看了燕鸿几眼后抬袖将二人周围充斥的黑色怨气挥扫干净,侧过身将自己身后的景象露了出来。

    是一堆无名墓碑。没想到掩藏在黑色怨气之下的竟会是这个,燕鸿不免有些反应不来,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为何还会有如此浓重的怨气?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此地还是会有怨气?”

    “......”见燕鸿没有吭声,男子反倒自来熟一般走到她的身侧,以一种回忆的神态道出了此番缘由。

    松月岭在百年前还只是一处普通的山林,可忽有一日,此处成为了一次虐杀抛尸的地点。

    至于此番暴行的理由么,不过是上位者的一次背后运作,没什么可说的,总之这次事件之后,怨灵栖息,四周的村落都变得阴森了起来,不出几年就变得人烟稀少了起来。

    由于此地风水异变,松月岭再接下来的几十年,渐渐变成了抛尸的好地方,乱葬岗之名也渐渐传出。

    可所谓的‘乱葬’,好歹还有个‘葬’,这松月岭中的尸首,却只有抛尸荒野这唯一一个结局,本就怨灵集聚的松月岭,自然就走上了害人命的道路。

    至于那句‘白日万鬼逛,黑夜鬼见愁’的说辞,却是十年前才传出来的。

    事情叙述到此处,男子倏地止住了自己的声音,再不肯说下去。故事听到一半,燕鸿已经大概了解此地为何立下墓碑却还是怨气恒生的原因,只是她却被男子的叙述给弄得好奇的很,不免有些着急地看向他。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啊,仙门百家头疼松月岭许久,好不容易有了不管它的理由,自然乐得设个屏障不再多管。”

    “你是十年前来到此处的。”

    “......”

    “这松月岭既然是你的地盘,又是十年前才被整顿管理,此人只能是你。”

    “看破不说破,小友怎么就不会守着点规矩?”直到此刻,男子的笑容看上去不免有些勉强。

    看出男子在走神想着什么,燕鸿连忙将准备多时的灵剑朝他挥去,才几招下来,男子便落败,脖颈旁边被横上了燕鸿那把华光大盛的灵剑。

    许是在此地待了许久,又或许是因为本身修炼的术法不正,仅是颈侧灵剑的灵力波动,就将男子给震得忍不住咳出一口血,顺着脖颈蜿蜒到了衣领里面,再配上他那副和善无奈的神色,倒是叫燕鸿有种自己欺负了人的感觉。

    意识到此人的不对劲,燕鸿轻蹙眉头,将剑刃与他那脆弱的脖颈贴近了些,男子白嫩的脖颈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却没有再继续扩大下去。

    “对待邪道中人,有什么好守规矩的。”

    “小友如此直接断定在下为邪魔,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论断有些偏颇?”

    “仙门因你不管松月岭,此处过了十年却依旧怨气冲天,难不成你还是无辜的?”

    “无辜?我当然是无辜的。”听此,男子非但没有像燕鸿意料当中急躁起来,反倒放下心一般长长的叹息一声,半点灵力都未运起,直接赤手握住被横在自己脖颈边上的灵剑,好在燕鸿及时收住了剑气,不然他此时定然已是满手的鲜血。

    没想到这人这般无赖,燕鸿头一次不顾形象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难掩斥责之意。

    “你这人是故意想被我伤到好博取同情吗?”

    “小友多想了,在下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着你与我师尊的女儿有些相像,算算年岁,她也该有你这般大了,在下与她曾有婚约,见到你不免会想起她来,此地的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小友若是再不离开,可是会受伤的。”这一次,燕鸿很灵敏地察觉到了男子在扫向自己衣襟上刚才不小心喷溅的血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悔与怜惜,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既是好心,何不解了我的疑虑,再叫我自行定夺离去?”

    “此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我是为小友着想。”

    “呵,你的修为甚至不及筑基,利用怨气扰我心神的法子也不如刚才好用,我今日即便不听劝告自行离去,你能奈我何?”男子越是急切地想要劝燕鸿离去,燕鸿便越觉着其间有大隐情,此地的怨气实在是个隐患,她自然不肯轻易罢休,竟是再次抬起手中的灵剑指向他。

    经过刚才一番试探,她对男子的修为已经有了大致了解,经脉中灵力四散,她刚才若不是没有防备,岂会中了那种下三滥的招数?

    感受到与自己相隔不过几寸的剑尖上凝聚的灵力,男子终于合上手中的折扇,嘴角紧抿了起来,像是在想着怎么回答燕鸿比较合适。

    “回答我,你在此地,究竟搞了什么鬼!”一个人一旦认定了一种观点,便很难改变,只要有一丝的疑虑,信任便会大打折扣,思考的方向也会按照自己所认为的那般去想,此时的燕鸿既是如此。

    她认定松月岭中冲天的怨气都是男子刻意保留,而仙门百家对他的无视,也都是因为他在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而已。

    “搞鬼?我余睿自认做事无愧于心,反正今日我说什么都不会被相信,何必与你多做言语。”似是被燕鸿的态度惹得恼火,余睿那和善的眸光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气恼的火光,真是好心反被当了驴肝肺,这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和他真是一模一样!

    “余睿?你是余睿?”此时的燕鸿大概是个什么心情呢?总之复杂的很。

    因为她记得,她的父亲,昆仑山派的掌门之徒的名字,便是余睿!此时这个站在她面前修为不及筑基之人,是她儿时缠着的那个余睿师哥!

    ?他不是早已金丹后期了吗?不是在山外一处地府洞天闭关修炼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怨气森森的松月岭?

    燕鸿握剑的手有些发颤,过了半天,她才哑着嗓子继续开口。

    “你可是...昆仑掌门首徒?”

    “......你是昆仑的人?不对,昆仑派出外历练必会穿着校服,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余睿来此之前并未闯出什么名头,因此也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被外人记住,不成想竟一时不查被人识破身份,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这人出外若是乱说,那他岂不是会给门派添惹黑?

    奈何此时他正处于下风,分毫都动不得燕鸿,即便是咬紧了牙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师哥,我是...燕鸿。”此时燕鸿看向余睿的目光很是复杂,在她的印象中,师哥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更是有着一份侠肝义胆,可现下,在松月岭作乱了十年的人,偏偏是他。

    “鸿儿?你是...鸿儿?你为何会穿成这般模样?”

    “...我犯了错,被放逐了。倒是师哥你,不是在闭关修炼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即便此人的身份令燕鸿无比惊诧,她却依旧没有忘记自己刚才想要探究的问题。

    听见燕鸿又将这个问题给绕了回来,余睿才刚扬起的笑容未免有些勉强,也知道燕鸿的脾气,今日是不说不能了事。

    “既是鸿儿,那师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鸿儿听了可别再往外传了,我已不再是昆仑掌门首徒,何必再给昆仑添黑。”

    “不是掌门首徒?何来此话?”

    “早在十年前,鸿儿不是已经得到了那枚象征着掌门首徒的玉牌了吗?”看着笑得依旧如记忆中温润的余睿,燕鸿微愣,他的师哥,到底有什么苦衷?

    “把剑放下吧,师哥同你讲就是了。”看着依旧如十年前那般呆愣的模样,余睿一个没忍住,走近在她的头顶摸了几下。

    “十年前,我也如你今日一般,历练时路过松月岭,只是那时的松月岭没有现在这般安稳,不但有怨气,还有怨灵。仙门百家也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住,这些积聚了近百年的怨灵哪有那么好消灭,可又不能顺着他们的心思去度化,管不了,就只能这么放着了。”

    “可怨灵它伤人啊,即便附近已经很少有人来,可一些讨生计的凡人还是会来这里碰运气,我就想着,师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单有修为和豪情,实战却是不行,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施展拳脚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所以你以身饲了怨灵?你将怨灵封禁于自己的身体内,才控制得了整个松月岭的怨气,只肖等到修为被侵蚀殆尽,身死于松月岭,此地便能够彻底平静下来了?”没等余睿再继续说下去,燕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眼中已是满含泪花,此时在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大义,这是她的师哥啊,是她缠了整个年幼时候,才缠到手的未婚夫啊!

    他这欣然赴死的决定,有经过她的允许吗!!她是真的,很喜欢师哥啊......

    “你的天资卓越,实战能力差些根本不是理由,为何一定要选这一条路?”

    “鸿儿...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那你有想过我没有!!”眼看燕鸿眼中的泪水即将滑出,余睿赶忙抬手替她试下,语调依旧温和无比。

    “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正是因为鸿儿,师哥才更要这么做呀,等以后你就懂了。”傻瓜,等你真的遇见那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了,就该知晓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真心因这段婚约而喜悦不已的,明明只有他呀。可他不能那么自私,明知鸿儿对他的不是爱情还要罢着她,他想看他的小鸿儿幸幸福福的。

    “更何况,师哥不后悔,这件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鸿儿千万不要讲出去。还有...师哥刚才差点伤到你,抱歉。”

    “是你背弃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最终看了余睿几秒钟,燕鸿咬紧了后槽牙,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飞速地滑动双手在胸前结印,踏上灵剑飞离了这个让她倍感压抑的松月岭。

    然而她才刚上升了几米,忽的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过几秒便失去了意识,一头栽了下去。

    “鸿儿!!”临昏迷之际,燕鸿只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可她却连弯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不甘地闭上了双眸。

    飞速跑过去好不容易才将燕鸿正巧接在怀中的余睿,不顾自己被抻动地酸痛的双臂,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燕鸿侧脸上若隐若现的青蓝色蛇鳞,以及身上变得乌黑的经脉纹路,眉头狠狠地皱起。

    还怪他乱来,这臭丫头不也一样,看看都把自己给弄成什么样子了!余睿的身体被怨灵侵蚀了十年之久,体内的灵力早就散地不剩多少,即便明知燕鸿体内有着毒素,也没有足够的灵气来为她逼毒。

    看着已经昏迷了许久的燕鸿,余睿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时不时为她擦一下额角的冷汗。

    又过了许久,余睿见她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闭眼在心底做了一番建设后,叹息一声将她放在自己房中唯一的榻上,去往山岭深处的祭坛,在祭坛的正中心沉沉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后,才有些颓废地开口。

神的往事(9)

    “尊者,这次用我的命来换师妹解毒可以吗?”

    “哼,你想的倒是轻巧,你这条贱命就算不给我,还能有几年活头?”之前就知道可能得到这种回答,因此在听到此番言论后,余睿也没恼,只是又用力地磕了几下,将自己的脑袋磕在地上不再抬起。

    “余睿多谢尊者当年指点破解松月岭难题,可否请尊者垂怜,余睿愿以任何代价换得师妹的安康。”

    “......”余睿面前出现的黑衣男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答他,开口的声音是那么的沉重,令人只是听了便心生畏惧。

    “你的命,当初已经用来交换松月岭了,不如,这次就用灵魂中的善念吧。”听到这人的话后,余睿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善?

    “不愿?”

    “...愿意,只要能救师妹,余睿心甘情愿。”

    “哈哈哈哈哈...真希望她也能像你这般轻易与我做了交易呢。”

    “......”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放在自己额心的手掌有多么冰冷,余睿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

    ......燕鸿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余睿的怀抱中,她才稍稍一动作,一直抱着她的余睿便触电般地醒来了。

    见燕鸿已经恢复了气色,之前中毒后出现的那些异状也已经消失,余睿有些留恋地揉了揉她的脸颊,入手一片柔软。

    “师哥?我昏睡了多久?”

    “不多,只有三天。”

    “三天...”听此,燕鸿轻蹙起眉头,怎么这么长时间。

    “鸿儿,师哥在这几天里想了许多,之前是师哥一念之差做错了事,现在即便是有心悔改也终是回不去从前,如今自知命不久矣,鸿儿可愿在此地陪师哥待上一阵,也算是了了师哥最后的心愿。”

    “师哥你...早知如此,当初何必?”

    “我后悔了,鸿儿,我真的好后悔,天下算什么,那及得上你重要。”燕鸿只觉着余睿的怀抱忽然收紧,叫她一时间被裹得有些难受,不免有了几分挣扎的动作。

    感受到怀中燕鸿的挣扎,余睿的眸子在燕鸿见不到的地方忽然阴狠的吓人,鸿儿为什么不爱他?

    若是爱他,当初他根本不会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来封印怨灵,他也何苦像现在这般没几日好活?

    “鸿儿,不要动。”头一次听闻余睿这发了狠的声音,燕鸿整个人忽的一怔,师哥说话为何会这般吓人?

    “鸿儿,可愿留在此处陪师哥几日?”

    “师哥...我...”

    “不愿吗?”

    “不是!许久未见师哥,我怎会舍得扔下师哥一人。”

    “就知道鸿儿最爱我了。”余睿此时的表情几乎可称作是贪婪,此刻在他的眸中充斥的,竟是满满的占有欲。

    他不让了,凭什么要让!!尊者说的对,想要留住女人,还是得不择手段,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可是我还有...要事,我与白泽有过约定,我要去与它契约,这样人间便多了份力量来维护。”

    “与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冷不防听到余睿说出这样的话,燕鸿有些不可置信的想要转头看他,却被他先行预知给抱得更紧,根本转不过头去,只能通过被吹在自己向来敏感的脖颈上的热气意识到,她的师哥正与自己贴得很近。

    从未与人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燕鸿,不免红了脸颊,一双浓密的睫毛也因此颤了几颤,心中不免有所疑惑,师哥平日里不该是这般的,在她之前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是她体内的毒素太过严重?想到致使自己昏迷了整整三日的毒素,燕鸿顿时皱起了眉,慕池那家伙,不是说已经帮自己解了毒吗?

    怎么还会毒发?

    “我说,世人如何,与你我有何干系,鸿儿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事情了。”似乎是看出燕鸿有些走神,余睿顾不经意地又抱紧她一些,垂下眸子掩住自己眼中满满的嫉妒,将自己的双唇贴近她的脖颈,磨蹭了几下后轻轻吸吮,第一次在燕鸿的身上印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师哥,你变了。”听到余睿的话后,燕鸿由于本身太过震惊,竟直接忽略了脖颈的异常触感,晶亮的眸子忽明忽暗复杂无比,她不理解,为什么只是三日的时光,她那个有着一身浩然正气的师哥为何会说出这种冷血无比的话来。

    “人总是会变的,鸿儿,我为这天下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也该为自己做些事情了吧,你在怪我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鸿儿。”还未等燕鸿再说什么,只听得木质的屋顶传来‘啪嚓’一声脆响,一个身着黑衣面上带着遮挡了半边脸的狐狸面具的男子从屋顶的大洞处偏偏落下,落地后,周围尘土四散,竟没能叫他沾染半分。

    “感知你体内毒素有异动,我便从魔界赶来了,不过现在看来,你这毒貌似是彻底解了。”

    “慕池?”听到燕鸿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慕池的嘴角微勾,桃花眼中的光亮就连那雌雄莫辩的面具都遮掩不住。

    “是我,燕鸿。”

    “我不管你是何人,现在滚出去!”见着燕鸿与人走进,余睿自然不愿,尤其是见了慕池一副不好对付的模样,心底顿时一紧,看向他的面色顿时狠厉了起来。

    他从来都知道鸿儿的优秀,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少,可从未想过竟会有魔族之人,这家伙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叫他倍增警惕,此人不能不防!

    “哦?体内灵力溃散,将死之人吧,多活几日不好吗?”像是才发现余睿的存在一般,慕池看向他的眸光多了几分戏谑,小家伙就是厉害,这才几天不见,就有人拼死也要留她在身边了。

    不过嘛,既然被他遇见了,可就不能如愿了哦,那可是,他的玩物!

    “你是何人,休想将鸿儿从我手中夺走。”

    “嗤。”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慕池朝着二人走近几步,在燕鸿面前停下,轻撩起自己的衣摆,半跪在地上,抬手抚在她那已经变回柔滑肌肤的侧脸上,嘴角擒着的笑容极具魅惑。

    “燕鸿,若没有我出手,以此人的修为,不过两日变会被那蛇妖夺了心神,来做交易吗?”

    “师哥你!”没想到燕鸿忽然动弹,余睿本以为自己会被燕鸿正巧看到此时占了整张侧脸的青蓝色鳞片,不曾想,燕鸿这转头的动作,竟是生生被慕池给制止住了。

    一张宽瘦的大掌将燕鸿整个下颚都给困在了其中,慕池下意识用了几分力气在内,使得她的下巴不过几秒便泛了红。

    “嘘...你师哥不会愿意叫你见到他现在的模样的。”然而在看到这个之后,慕池的嘴角反倒翘起了更大的弧度,说出口的话语虽然和善,却叫人听了倍感冷意。

    见燕鸿看向自己的眼中渐渐多了几分恼怒,慕池索性一个凑近,将她的下颚朝着自己的方向一压,当着余睿的面,就这么夺去了燕鸿的初吻。

    好在慕池知道分寸,仅是浅尝并未深入,在二人回神之前便退离了开来,饶是满意地抚摸着自己的一张薄唇,粉嫩的唇色与白皙的手指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畜生!你竟敢轻薄鸿儿!!”像是没听到余睿的怒吼出声一般,慕池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看向燕鸿,眼底闪烁着幽幽光亮,白球的分身倒还真的有趣的紧。

    “燕鸿,你来选,是与我交易,还是陪着你这个没用的师哥两天,最后再除一次蛇妖?”

    “...师哥,他说的,都是真的?”知晓慕池那个狐狸性子,燕鸿并未立即按他的选项做出选择,而是在沉默了一阵后,选择问了余睿。

    之前慕池有说过,她的毒素已经解了,可这才过了几日...这家伙......

    “鸿儿,即便只剩两日,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师哥就无所谓。”

    “不,今日一切种种,皆是我过,师哥本就时日无多,若是因为我再缩短了寿命,我岂能过意得去。只是...慕池你是否该和我解释一下,明明已经解了的毒,为何还会复发?”见燕鸿的记性这么好,慕池也不糊弄她,直接与她讲了缘由。

    “我是为你解了毒,可那蛇妖的怨灵却是没有除掉,他太过怨毒,在你体内再次生出了毒素也是正常。”

    “那...我与你做交易,除了师哥体内的蛇妖。”慕池轻摇了几下脑袋。

    “除不掉,你当蛇类为何一直被当做阴毒的代名词,惹上了这种灵体,哪有那么容易对付的了。”

    “你有办法。”

    “有办法是有办法,可代价太大。”

    “什么代价?”

    “你先过来,我单独说与你听。”

    “鸿儿!我不用他解毒!!”不等余睿再说什么,燕鸿竟是忽然一个转身将指尖酝酿已久的灵力刺入他的睡穴,见了他侧脸上遍布的蛇鳞,被惊得手指甚至都有些微颤,最终却仍旧坚定地在他周身设下了一圈护罩,翻身下榻走向等在一旁的慕池,面色凝重。

    “现在可以说了,要付出什么代价。”

    “需要一个人来吸收蛇妖,变成半妖之体,从此以后,这只蛇妖便再不能作恶了。”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对这种做法简直闻所未闻,燕鸿不由蹙起了眉头,余睿的身体容不得她犹豫,若是不救,不过两日,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有啊,也不看我慕池是何人,只要燕鸿愿随我入了魔界,我便直接替你灭了蛇妖。”

    “我是正道修士。”没想到慕池竟会打着这个主意,燕鸿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我不会逼你入魔,当真不考虑一下?或者说,你宁可成为半妖之体,也不愿跟在我身边?”慕池给出的这两个选择于燕鸿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燕鸿有些挣扎地扭头看了眼正睡得安稳的余睿,唇角深抿。

    “若是同意与我回去魔界,我还可以为你师哥延寿。”

    “你在魔界是什么地位?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能不能拿得出那些天材地宝。”见鱼儿快要上钩,慕池嘴角的笑容顿时放大。

    “魔尊首徒,魔界未来的少主,你说能不能。”

    “为什么是我?”

    “你有趣啊。”看着慕池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燕鸿的睫毛颤了颤,叹息一声,终是应了下来。

    “我与你做这场交易,不过在随你回魔界之前,我要去趟北海蓬莱阁。”

    “想要与白泽结契?你的目标倒是挺高远,不过不是我打击你,以你现在的实力,配吗?”最后二字,慕池咬的极重,叫燕鸿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可即便燕鸿再不爱听这话,她也不得不承认,慕池所说,是事实。

    慕池并没有因为燕鸿的沉默而就此放过她,嗤笑一声后,继续往她的伤疤上戳。

    “白泽是百晓瑞兽,地位与实力更是不俗,从前镇守在昆仑山的魔界结界,若不是前阵子离去,我还不定何时能出来。这样的一位神兽,你想契约?”慕池本以为在听了他的话后,燕鸿会更加痛苦,没想到她只是愣怔了几秒,就抬头看向他,与他那玩味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反倒叫他有了几分尴尬之感。

    “...”与慕池对视了足足几秒后,燕鸿才淡淡地开口回答。

    “昆仑山派没有覆灭,绝大数的魔族便依旧待在魔界,倒是你,为何会知道我去寻白泽是为了与他结契?”那段话只算得上是她与白泽之间的一个约定,放眼天下,还真没人敢扬言自己要与白泽这种以祥瑞出名的神兽结契,在听闻去寻白泽后的正常反应,应是找他问什么事情才是。

    思及慕池刚才说的白泽镇守魔界结界,燕鸿心底隐约有了猜想。昆仑后山禁地她可以进去,那慕池便不能吗?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他应是过了结界没被发觉,那么在后山听到她与白泽的话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哼~你的思绪转的倒是快,对,刚才骗你的,封印魔族的结界与我而言,根本不成问题。”

    “你并没有破坏它,我觉着这不是一个魔族该做的事情。”

神的往事(10)

    “...阿鸿,不是所有魔族都喜欢麻烦的。”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

    看着慕池灿烂的双眼,燕鸿双唇轻抿,倏地背过身去。

    隔了几秒后,才传来她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我已答应你去魔界,何时灭了那只蛇妖?”

    “现在。”

    慕池的唇角依旧挂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白皙的指尖渐渐凝聚出了精纯的紫黑色魔气,几米之外躺在榻上正昏睡的余睿忽的眉头紧锁,一道黑影渐渐从他的体内被隔离了出来,紧接着黑影忽的剧烈震荡,连带着周围都浮现出了一层浓重的怨气。

    然而还未等这团怨气成型,慕池忽的将指尖的魔气弹向此处,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尖啸,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看过眼前的一幕,燕鸿虽然面上不显,心底却是极为惊异的,她看不出慕池的深浅,虽然早就知道他的实力定然不差,却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与他之间深远的差距,更是知晓像他这种人物,若是有心危害一方,该是怎样的罹难。

    “怎么,阿鸿被我吓到了?”

    收手半天,仍不见燕鸿动弹,慕池不由好笑地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这小家伙,亲她的时候都不见有这般呆愣。

    “...没有,师哥没事了吧?”

    “没事了。”

    虽然明知燕鸿只是在转移话题,慕池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觉着心中发闷,那该死的男人就那么重要?

    “恩,我们...走吧。”

    最后看了几眼仍旧昏睡着的余睿,燕鸿在心底长叹一声,终是没敢再靠近他。

    她怕他忽然惊醒,怕他怪她自作主张,怕他被自己害死,慕池还在身侧,他太过危险,还是早些带他离开为妙。

    “你对他到还真是仁至义尽。”

    “他是我的师哥,只是师哥。”

    虽然余睿没说,但燕鸿感觉得出,他一直在避着自己,十年来一直不愿承认的事情,现在也该面对了。

    十年前,余睿是如何的惊才艳艳,他想管松月岭的事情,岂会没有别的选择,无非是在逃避什么罢了,可逃避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很好。”

    同为男人,慕池岂会读不懂余睿在看向燕鸿之时的感情,虽然不知今日为何他们都抱在一起了却没有被燕鸿知晓他的心意,但慕池自认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他的小家伙,还真是很厉害呢。

    一路上,燕鸿有意放缓速度,当二人来到北海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四日。

    “怎么不进去,你在怕什么?”

    见燕鸿在蓬莱阁前兜兜转转无数圈,却依旧没有进去的意思,慕池不由有些不耐烦,他可还等着带她回魔界玩呢,到底要在这里墨迹多长时间?

    “没什么。”

    有了慕池的催促,燕鸿也不好再磨蹭,驭起灵剑一头窜入了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凡间仙境——蓬莱阁当中。

    然而在外界看来平静到祥和的蓬莱阁内,却是仿若贼人过境,被搅得天翻地覆,千年古树被拦腰折断,有着无数仙草植株的土地被毁了大片,燕鸿越是往里走,周围的景象就越是糟乱。

    心中早有警惕的燕鸿,终于走到中心见到白泽的时候,还是不小的吃惊了一下。

    不过虽然惊讶,她却没有忘记自己平时战斗的本能,在见到正与白泽缠斗在一起的人的刹那,便蹿到了一旁的一块巨石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这个不速之客来。

    来人是个女子,身着明艳的金色衣袍,燕鸿翻遍记忆,也没能找到一个与之有关的人物,不免猜测她与魔族的关系。

    然而随着她与白泽的打斗,燕鸿不由得否定了这种可能。

    这女子的灵力,是与魔族相对的金色,纯金色!没有丝毫的魔息掺杂其中。

    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燕鸿不免紧绷起了身子,以她多年的阅历,即便是单属性的金灵根,也不该有如此纯正耀眼的金色灵力。

    反倒传说中有一种人,拥有这种颜色的灵力,可既然是传说,就要知道,他们不该存在于此。

    传说修者修炼成仙后,登入仙界,才算是真正脱离肉体凡胎,而仙人的灵力,便是纯金色的。

    按理说,仙界之人不应进入凡界,可即便是白泽,在与此人交斗的时候都处于下风,若说只是个普通人物也不大正常。

    “燕鸿,出去!!此地太危险!!”

    “你说晚啦,这位小朋友要死掉了呀~”

    即便在白泽开口的同时,燕鸿就已经见势不妙转头就跑了,却还是没走开多远的时候被一道金色的灵力灵箭击穿了心脏,当时便止住了脚步直直跌倒在地。

    而她刚才用来当做遮蔽物的那块巨石,也被穿透了燕鸿胸口的这只金箭击穿,直到燕鸿倒下后,才后知后觉地轰然爆裂,造成的声响混杂着白泽愤怒的咆哮。

    “你个疯子!!”

    灵箭刺穿燕鸿之后并没有消失,反倒不断扩散着属于它主人的灵力波动,叫燕鸿连想要靠自己的灵流止血都做不到。

    她甚至能感觉到心脏与灵箭之间摩擦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剧痛无比。

    燕鸿的双手从极力地扣进地面,到无助的蜷缩。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渺远。

    隐约间,她见到了一道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黑影。

    那是什么呢?

    她想。

    ......

    对于自己出场跪这件事情,燕鸿是有些拒绝回忆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可她的胸口依旧会时不时传来阵痛。

    慕池告诉她,魔界里面灵气稀薄,不适宜她养伤,等她的伤好后再带她回去。

    而他自己也不像去北海蓬莱阁之前,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在一周之前确认她恢复到可以照顾自己后,就消失了。

    没有了慕池在身边,燕鸿才终于有时间来回忆之前的事情,她不笨,醒来后虽然没有问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却联想的到那时临失去意识的时候见到的黑影是什么。

    慕池救了她的命,虽然只是逼迫白泽和她结契,但救了就是救了。

    之前仅是解个毒都要算上一笔账的慕池,这次竟然反常的什么都没有说,燕鸿觉着这太不正常了。

    可人都走了,她也没处找人,只得闲来无事,将白泽叫来身旁做个伴。

    “白泽,你说你到底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叫你半口怨言都没有,直接与我结了契?”

    “笑话,我堂堂神兽,怎会有什么把柄?与你结契只是为了救你性命,等日后可是还要解除契约的。”

    “...好,待你修成人形,我便与你解除契约。”

    向白泽这种天生知晓万事的神兽,即便祥瑞普身,也无法修成人形,这是规则。

    因此,在听了燕鸿这颇为赖皮的话后,白泽湛蓝的兽瞳中顿时多了几分恼怒,虽然明知燕鸿不会轻易解除这契约,但不解就不解,说这种空话有意思么?

    可在接触到燕鸿那满是诚意的视线时,白泽将要说出口的质疑憋了回去,索性这小家伙是个有趣的,等她死后契约自然消失,罢了,跟着便跟着吧。

    “这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要反悔。”

    “自然。”

    此时的燕鸿并不知,白泽是不能修成人形的,起码在这个位面不可以。

    那日与白泽在蓬莱阁缠斗在一起的确实如燕鸿所料,是上界下来的仙,那女仙子似乎是死了留在凡界根骨平庸的夫君,对这天地道则极为怨恨,立誓就算神魂俱灭也要将这世界给捣的天翻地覆。

    许是实力太过强横,在上界折腾了一番后,竟是直接冲破了结界进入凡界,此时的天下并没有燕鸿周围这般宁静,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早已被摧毁地不成样子,简直是人间罹难。

    可作为一个上界实力在中上乘的仙,她的破坏力在一个月才达到如此效果未免太过奇怪,然而燕鸿并没有心力去思索这般,或许只是白泽在那一战中将她重创而已。

    若不是燕鸿耐不住寂寞今日叫了白泽来找她,她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得知这一消息,看着清闲无比的白泽,燕鸿不禁有些恼火。

    “你是受了伤吗?”

    “没有啊,小鸿儿为何这么问?”

    “那人间遭受重创,你为何不肯施以援手?”

    “我是你的契约兽,实力受你影响,在厉羽仙子那里,已经弱得不成样子了。”

    “你故意的?”

    “......这次还真不是,我之前没想过上界会出问题。”

    听了白泽的回答,燕鸿深呼吸了几下,才有些颓废地松开紧攥的双拳,因刚才剧烈的情感波动,她的手心早已变得通红,那上被压出的指甲印已渗出了血丝。

    “所以,是我的错。”

    “是也不是,我曾说过,万事万物都自有他们命运,你干涉了一次,却不会干涉无数次。”

    “可这次是因为我,我可以现在和你解除契约吗?”

    白泽湛蓝色的兽瞳闪烁了几下。

    “可以,但解除契约之后,我会受到誓言反噬,同样不会恢复战斗力。在与你结契之前,我立下了三百年内不与你结契的血誓。”

    “是慕池?”

    虽然燕鸿对自己为何会在性命垂危之际与白泽契约成功早有猜测,却还是想要确认一下,确认自己的罪名...究竟有多大。

    “是啊,你当时重伤垂危,只有与我契约,你才可以被我的灵力滋养神魂、修复心脉,慕池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才逼我立下血誓,与你契约救你一命。”

    白泽神色淡淡的叙述,将那时的情景给说的没了一点紧张之感,但却不妨碍燕鸿想象到那时的情况。

    哪有谁会甘愿被束缚,定是慕池用了什么法子将白泽给逼迫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不然,它怎会与这么弱小的自己结契?

    “抱歉,我会偿还给天下。”

    “小鸿儿,你不必如此,并不是你一人的错。”

    “可这因我而起!”

    直到此时,白泽才看清,燕鸿的眼底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血丝。

    她很痛苦。

    它一直都知道她在知道事实之后就会有如此反应,所以她不问,它便一直没有主动告诉过她。

    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总是将许多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从小到大。

    当初在昆仑后山的时候便是,她骗过了所有人,就连它都以为她经常跑来禁地是太过自信自己的修为,来禁地闯着玩,直到他有次无意间发现,她来后山,多半是为了治伤的。

    因为它的缘故,后山长出了许多珍奇药草,她有时在外历练的狠了不敢上报宗门,便来后山碰运气...

    她独自背负的责任太重了。

    “小鸿儿,外面已经这样了,你即便想要弥补,又能做些什么呢?这是天命。”

    “那便逆天。”

    似乎被燕鸿眼底的坚毅说服,白泽张了张嘴,没再开口劝诫。

    这孩子固执的很,说不通的。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一人静静。”

    直到见白泽默许了自己的决定,燕鸿才轻声开口,声音充满了疲惫与倦意。

    “不必多想,很快就会过去的。”

    三界被毁,重新演化万物,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

    “...恩。”

    白泽看了燕鸿半天,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后,便甩了甩自己满是厚密绒毛的尾巴,运起周身祥瑞,转身离开了。

    ...

    直到白泽离去许久,燕鸿才稍稍弯曲自己的手指,将目光移到挂在旁边架子上的灵剑上面。

    在心底默念了一道剑诀,只见长剑忽的散发出淡淡的华光,震颤出声。

    燕鸿将此看在眼中,右手做诀,慢慢的抬起直指上方的屋顶。

    灵剑应诀而起,嗖地一下滑到半空,震颤着停留在燕鸿头顶,它的上方渐渐出现一个光膜,取代了屋顶的模样。

    “天道,现身。”

    刹那间,只听得屋外雷声阵阵,天地顿时昏暗了起来,而燕鸿头顶上方的光膜中,也渐渐浮现出了一道黑色人影。

    人影从显出身形到出现在房中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似乎是等待燕鸿的召唤许久,他才刚一在燕鸿面前站稳,便迫不及待地先行开口。

    反派成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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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往事(11)

    “这次你怎么选?”

    看着面前明明生得一副君子之相却做着天下间最恶毒事情的人,燕鸿暗自咬了咬牙,半天才有些僵硬地开口。

    “这些都是你的子民。”

    “我不在乎,不过如果你选了我想要看到的答案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他们留一条活路。”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黑衣男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燕鸿忽的自嘲一笑。

    等待这一天许久,终于等来了燕鸿的屈服,黑衣男子的嘴角顿时浮现出了极为明显的笑意,满眼都是癫狂到极致的满足。

    “燕鸿啊燕鸿,你算个什么神?单是你这不知轻重的性子,就不配为神!”

    “我只知道,再渺小的生命,也有存在的意义。”

    “是么,那我们的神尊大人,就用自己为神的根本来换取他们的存活吧,你换吗?”

    忽然被蹿到面前的景曜给抓住了衣领,燕鸿不得不抬起头看向他,曾经满是明媚的笑颜已经消失,此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屈。

    “换,这几乎等同于无的代价,我为何不换?”

    她的心性如何,她自己清楚,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改变的?

    “...”

    见燕鸿直到这时还是一副天真的模样,景曜脸上笑意满满,轻轻地将手中攥住的衣襟放下,在手中幻化出一卷纯黑色镶金边的玉简。

    “好啊,按照此秘籍中的方法运转灵气七个周天功法即成,那正在毁坏三界的厉羽仙子,不会是你的对手。”

    “这功法是什么邪魔外道?”

    他在此时拿出这本功法,燕鸿自然不会天真地什么都不问便修习,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陷阱。

    “这就是一个能毁了你心性的东西,但却可以救得了三界,你要还是不要?”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该知道是谁一直在算计我吧。”

    “呵...你本不配知道,但本尊今日心情好,便告诉你了。吾名景曜,是你一生的宿敌。”

    “景曜,我会叫你看看,我为什么生而为神。”

    此时的燕鸿,嘴角的笑容依旧那么明媚,好似能将所有阴暗都照亮一般。

    与景曜对视的过程中,燕鸿单手从他手中接过了玉简。

    她惹出来的乱子,她自己来理,不就是会影响心性的功法吗?大不了她达成目的之后自毁修为,总归是有办法的。

    “我很期待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显然景曜对于自己的东西很是自信,燕鸿如此反应在他的眼中,只能充作笑料罢了。

    如出场时那般,景曜渐渐消失在了光膜当中,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若不是燕鸿手中正握着那枚纯黑色的玉简,她甚至有些怀疑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燕鸿在很小的时候,便知道景曜的存在了,别人都是修为晋升应对天劫的时候才会有幸与天道远远地那么接触一下,可她呢,三番两次便会遇见他一次。

    第一次与景曜见面的时候,她正下山历练,明明传来的信息中只有一个低阶厉鬼在村中作乱,可等她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却是满村人都被绑在一起的情景,而那个本该是低阶的厉鬼,修为却是高了好几个等级出来,她那次差点死在那里。

    可等她伤痕累累地解除了村民身上的绳索后,却是发现了一直站在暗处观察着她的景曜,那时她认不出景曜身上独属于天道的力量,只当他是过路的修士。

    本想上前去询问一番因果,不成想他却有些恼怒,说不信自己以后的选择都会如此。

    那时她并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当他是脑子不大灵光,修炼修傻了。

    可后来历练的时候,每一次遇到难题,景曜基本上都在场,那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谁,他所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没错,她的每一次选择,都没有辜负过她身为神尊的身份。

    因此,她才确信,一直到此番修行结束,她都会保守本心,说实话,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被景曜真正害到善念尽断。

    “你去找她了?”

    这边景曜才刚从燕鸿的住处脱离出来,正想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进虚空当中,就被忽然出现的慕池给拦在了空中,非但如此,还被他那双隐隐泛着嗜血之意的眸子给吓了一跳。

    然而景曜是谁?他可是此界天道,什么世面没见过。

    好吧慕池此时的神态确实有点吓人,他也确实有点怕他忽然爆发将自己给扣在这里,所以景曜在回答他的时候,心底还是燃起些谨慎的。

    虽然他面上装的是无比的漫不经心。

    “你又不是不知她的身份,我去找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什么?哈!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天劫我都不敢落雷,你说我会对她做什么?”

    一瞬间,景曜觉着慕池看向自己的眸光更阴森了。

    但没过几秒,他便收回了自己极为慑人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漠不关心的冷漠。

    “你怎么算计我不管,但她是我的玩物,死也得死在我手上。”

    “这我自然是记着的,你放心便是。”

    景曜一边在心底暗骂燕鸿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一边面上毫无破绽地安抚着慕池。

    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希望惹到这位。

    显然对于景曜的那一竿子破事,慕池也不想多管,即便这事情与他那养了许久的白团子有关,知道他有分寸,便也没再多说,一阵风吹来,消失在了景曜面前。

    ......

    燕鸿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按照玉简上的方法,将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了七大周天,经脉逆流的滋味并不好受,她的白衣上沾满了自己这几天里控制不住呕出的血迹,远远看上去极为可怖。

    等到燕鸿重新站起身的时候,她整个身子都疼得发颤,然而体内不但窜涌的力量却在提醒着她,她成功了。

    这并不是魔族功法,她也并未入魔。

    即便慕池没有在燕鸿面前用过几次魔气,她却依旧对魔气有着敏锐的感知,此时她体内的灵气,远比魔气带给她的感觉要强大得多。

    当然也不是那金灿灿的仙人灵力,不然凭她此时的实力,也无法按照景曜保证的那般,将毁坏三界的厉羽仙子打败。

    不顾身上的痛意与还未好全的身子,燕鸿换了身衣服后,便出门了。

    难怪燕鸿这几日并未感受到外界的动荡,她在出门御剑飞行了半个时辰后,才知道是为什么。

    慕池为了叫她安心休养,竟将她的住处外围上千里都给设下了结界。

    她自从遇见慕池之后,便一直都知道他不简单,但她却连劝说他为天下做一点事情都不敢,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慕池与她不同,他们并不是一类人,甚至他一个不开心,可能将这三界毁的比厉羽仙子更狠。

    曾经的海晏山清,如今的废土满目。

    看着面前好似荒废了百年的景象,燕鸿抿唇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无论是景曜玩笑般地对待位面中人,还是白泽无能为力护住天下众生。

    心底的不安与愧疚,唆使着燕鸿飞速地遇见朝着厉羽仙子的方向飞去,她在修习了景曜给她的功法后,可以说是改变了自身的修炼体系,自身的修为可以说是早已强过厉羽仙子,轻易捏指,便可算出她的方位,这也算得上是景曜给他的子民留存的星点善意了吧。

    不到半天的时间,燕鸿便赶到了厉羽仙子所处的位置,成功在她手中救下一群无辜的低阶修士后,面对厉羽仙子的燕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为愤怒的状态。

    这一路赶来,入目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尸首,有凡人的,有修士的,更有妖兽的。

    这些死去的性命,没有一个是应当死在她手中的。

    “厉羽,这些性命何其无辜,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虽然燕鸿已经做到开门见山,可厉羽却一点都没有回答她的意思,竟是直接松开了手中金色羽弓的弦,金色长箭踩着踏空声直直朝着燕鸿逼近。

    此番场景,叫燕鸿不由想起了那日被她隔着一方巨石强行射杀的场景,单手将飞致面前的羽箭震碎化作灵力凭空消失后,露出的是她那张带了几分薄怒的脸。

    没想到在下界居然还有人能接的下自己的攻击,已经杀红了眼的厉羽仙子终于挑起了一抹微笑,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我记得你,你是那日在白泽身边被我射穿了心脏的小朋友,怎么没死成?”

    听到厉羽仙子这扎心扎肺的话语,燕鸿的面色顿时一沉,她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没死成,若是死了,岂会叫苍生受此罹难。

    然而即便燕鸿心底痛苦万分,面上神色却丝毫未变,甚至还朝着厉羽仙子露出了一抹浅淡的微笑。

    “抱歉啊,没死成呢。”

    即便看出燕鸿面对自己时与上次相差太大,厉羽仙子也只是嗤笑一声,依旧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上次没弄死你,这次补上便是。”

    “那你大可试试。”

    耀眼的银色灵力化作长鞭被燕鸿握在手中,她的眼底依旧如从前那般充满了坚毅。

    以身殉道,不过如此。

    燕鸿这边还未开打,刚被她护下的这些低阶修士便得空在私下里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我怎么看恩人有些眼熟啊?”

    “你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她的模样啊,这可是仙门魁首之一的昆仑山少掌门。”

    见刚才开口问这个问题的那人眼底还有疑惑,这人连忙拍了下大腿,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拦住他的脖颈小心地指向正与厉羽仙子即将开战的燕鸿,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度。

    “这几十年的仙门英才就那么几个,这...最傻的那个。”

    “哦!是她啊,早这么说,我不就知道了吗?”

    ...

    修士子嗣稀少,与燕鸿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就算加起来,也凑不满昆仑山的一片练武场。

    因此修士子嗣隔上一两年就会有集聚在一起历练的机会,燕鸿这性子在同龄人当中实属奇怪,被特地记住也实属情有可原。

    将近一个月的屠戮,厉羽仙子早已杀红了眼,她只是轻扫了一下燕鸿手中的耀眼长鞭,便将那满是疯狂嗜血的眸子微转,视线朝她身后撇了撇,嘴角一直擒着的笑容顿时带上了无边讽刺。

    “你刚救下的那群蝼蚁,就这么扔下你跑了,不会心凉吗?”

    “他们留在这里反倒影响我的发挥,如此更好。”

    听了厉羽仙子的话,燕鸿连用自己眼角的余光朝身后瞥看都没有,她在此时说这个,无非是想要动乱她的心神降低她的战力罢了。

    更何况,如此情形,她早就习惯了,需要她护着的,从来都是弱者,在与不在,有何干系?

    她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习惯了...对,习惯了。

    见燕鸿微有走神,厉羽顿时眸中一厉,一直垂在身侧的长弓飞速地再次举到身前,白皙的指节狠狠勒住弓弦,叫燕鸿头一次见证了纯金色的灵力化作锋利箭羽的过程,虽然她此时已经自主掌握了将灵力化作实体的方法。

    “说谎!你还是难过了呢,小朋友。”

    早在厉羽仙子低声呵斥的时候,燕鸿便瞬间回神,自然没有忽视她松开手中弓弦的动作,眼见着纯金色的箭羽朝着自己飞射而来,带着的是强势的力道与万钧的气势。

    若是几日前的燕鸿,她此时定是依旧在劫难逃,然而...她并不是。

    纯金色的箭羽呼啸着窜到了她的面前之时,燕鸿只是稍稍一甩长鞭,属于两个人的灵力相撞,没有剧烈的爆破声,也没有耀眼的光芒出现,金色箭羽竟是被长鞭给生生控制地止住了攻势,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融进了长鞭,空中再没了刚才那骇人的威压。

    半空中,只剩下御着灵剑手握长鞭的燕鸿,与不借任何道具停留在云端的厉羽仙子。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攻击竟会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厉羽仙子看向燕鸿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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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往事(12)

    此时厉羽仙子的神色是来到下界这一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认真,即便在面对白泽的时候,她都没有出现过这副神色。

    在上界,仙帝之下,便是她厉羽仙子,自从她决意叛逃、覆灭整个三界的那一刻起,她从未想过会遇见一个可以阻拦自己的人,可这个人,竟是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甚至只是在这么一个蝼蚁遍布的凡界出现的。

    虽说她会觉着此人对自己有几分威胁多半是因为一个月之前与白泽的那一役中重伤未愈,可现实就是如此,若是她的预感准确,她的打算便会止步于此。

    思及此处,原本还沉得住几分气的厉羽仙子周身的灵压顿时大盛,她那满含狠戾的双眸顿时露出凶光,她要让这三界为夫君陪葬,谁都不可以阻拦她!!

    “我不管你是谁,再敢阻拦我,就休怪我叫你魂飞破散,永世不得超生!”

    厉羽仙子终于舍弃了长弓这个远攻武器,重新将灵力定型,化作了一支长枪,长枪尖锐的枪尖反射着纯金色的冷光。

    金色,本该是叫人见了便觉得温暖的颜色,此时在厉羽仙子的手中,竟是生生化作了夺命的征兆,真是令人不得不唏嘘。

    “打斗最忌浮躁,仙子此时的心绪不大安稳,莫非是有心魔在体?”

    越是见着燕鸿此时的冷静模样,厉羽仙子便越觉着刺眼地很,凭什么一个蝼蚁也敢同她说教?

    “闭嘴!你可知什么叫天道不公,你可知什么叫天命难违?今日我就是要逆了这不近人情的天,重新给三界订立规矩!!”

    “痴心妄想。”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燕鸿在来找厉羽仙子之前,自然已经将她的事情问出了个大概,大概是个怎么回事呢?无非是两个相爱之人之间的修为与天赋相差太多,无论做了多少努力都无法弥补。

    最终这二人的结局,一个飞升天界做了地位尊贵的仙尊,一个枯守凡界寻不得飞升之法,即为凡人,便终有寿元耗尽的一日,无论厉羽仙子找了多少种法子,都没能叫她的夫君避免死亡。

    甚至还因此被天道注意到,直接在她的夫君身死道消之日,降下了九天神雷,半丝魂魄都不曾剩下。

    从那日之后,厉羽仙子便疯了,她对天道的仇恨已经增至最深,天界被她捣毁的不成样子,随后来到的便是凡界,下一个,就是魔界。

    虽然对厉羽仙子的遭遇颇为同情,但燕鸿却并没有忘记因她而遭遇了无边罹难的苍生,他们又是何其无辜。

    更何况,就连她这个生来的神尊,在来到这个位面之后,都不敢扬言逆天,她不过是一个位面中人,又怎么玩的过天道?

    这不,景曜只是用一个功法玉简,便能将她解决了?

    燕鸿的聪慧从不是吹嘘,她想的通许多事情,更是看得清所谓的阴谋诡计,景曜的算计,她从来都知道。

    所谓炼心,岂会那么简单。

    被燕鸿的一句话惹得更加情绪激动,厉羽仙子竟是直接不管不顾举着手中长枪朝她刺来,燕鸿条件反射地挥鞭迎上,不过这次并没有上一次那般轻巧。

    如果说那箭羽只用了厉羽仙子的三分力道,那么她此时的攻击便是十足十地力道了,她再清楚不过,燕鸿便是天道选来终结她的人,今日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去死吧,胆敢顺着天道阻我,我要叫你如夫君那般,彻底消失于这天地!”

    虽然厉羽仙子的势头足够,可燕鸿用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为代价做来的交换,又岂会那么容易作废?

    前一秒在她手中还柔软的很的长鞭,下一刻便被她猛地挥起,直直与那尖锐无比的长枪相击,剧烈的灵力波动将二人的衣衫都扬得抖动不断,金色与银色的灵力相撞更是发出了巨大的爆破声。

    好在那群低阶修士早就为了保命撤出此地,不然经过如此强劲的灵力波动,怕是要被震得筋脉寸断横七竖八地倒地不起了。

    “厉羽仙子,冤有头债有主,覆灭天道并不应当要三界来作赔。”

    “呵,站着说话不腰疼。”

    此时的燕鸿还不理解,厉羽眼底的嘲讽是什么意思,她的想法太简单了,简单到日后的她都不屑回忆此时的情形,只想将自己良善之时的记忆全部埋藏起来永世不再挖掘出来。

    自然,她并没有做到,不过另一件不想回想之事,倒是忘却的厉害,当然这都是后话。

    接下厉羽仙子的全力一击后,燕鸿只觉着浑身就像爆了体一般疼痛酥麻,她胸口那还未好全的伤口也因太过剧烈的动作崩裂开来,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一尘不染的白衣被血迹污染,即便燕鸿的神色再果决,眼神再坚毅,此时的她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凄惨之感。

    一路走来,她无论何时,总是孤立无援的,无论是她自己想要为天下做事时,还是面对景曜的刻意磋磨时,甚至就连一个安慰,她都得不到。

    为什么呢?

    是她做不对吗?

    明明众生为首、己为末,是昆仑训诫上写的清清楚楚的条律,怎么她遵守了,反倒得不到所有人的理解?

    燕鸿直到如今犹记得,那个寒冷的雪夜中,给了自己一个温暖怀抱的养父,她虽不是此界中人,却是在此成长。

    她刚来此之时,还什么都不懂,除了知道自己是万界神主,没有任何其他的意识,是昆仑的教诲,促成了她如今的为人处世之道,可偏偏也是昆仑,将她拒之门外。

    直到此刻,燕鸿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那么释怀,她这藏了十几年从不敢露面的委屈,终于在此刻彻底被她扯了出来。

    她不是圣人,她也有心,她也难受,明明尽心尽力在做事,却连最简单的理解都得不到,这谁受的住啊。

    厉羽仙子被燕鸿一鞭给抽得退了几米,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她眼底渐渐浮出的血色,顿时变得更加疯癫,她一直信奉人无完人,没有人不会有执念,燕鸿的执念竟被她误打误撞给勾起来了!

    不,还不够,她还要说些什么。

    “小朋友,你也对如今这世道不满吧,要说这世间苦痛的根源,无非是三个字——求不得,你说,索性也是求不得的东西,何必叫它存在呢?”

    即便燕鸿的眼底只是一刹那的松动,但却并没有叫一直紧盯着她反应的厉羽仙子忽视,见自己的说辞有效,她紧忙变本加厉地说下去。

    她的声音开始变缓,带上了几分诱哄的语调,像一个慈爱的母亲一般轻声呢喃,直接把声音传到燕鸿耳边,给她营造一个信手拈来的幻境,尽量将自己话语的影响发挥到极致。

    “毁掉吧,得不到的东西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都毁掉,就不会难过了。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毁了这世道,好么?”

    “...好。”

    许是心神不稳被幻境钻了空子,燕鸿竟是直接开口应下了厉羽仙子的邀请,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像一个许久未得到认同的孩子一般,乍一得到,便欢喜异常,分不清诱哄背后的好坏。

    “那么,我们先从三界开始吧,以你我的实力,不过三日便能毁灭三界,到时天道就是不出来也得出来,我们那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毁了三界?”

    ‘三界’像是一个警钟一般,直接将燕鸿敲出了懵怔。

    看到燕鸿眼底刹那恢复的晶莹光亮,厉羽仙子顿时心下一沉,她醒来了。

    “小朋友,才刚应下来的事情,现在就要反悔吗?”

    “你刚才对我施展了幻术?”

    回想自己刚才亦梦亦幻的感觉,燕鸿面上一片冰霜,她第一次,被人给惹到撂下了脸色。

    见燕鸿当真如自己所料是这般反应,厉羽仙子的心底反倒又有了点底气,像她这种人,最容易对付了,脑筋直的不能再直。

    “可你不得不承认,你沉溺其中,不断的期望着,畅想的哪些是真的。”

    正道楷模能怎样,心为苍生又怎样,其实他们这种人的心才是最硬的,他们可以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更是可以为了整个苍生,献祭自己。

    短短一瞬间,厉羽仙子便将燕鸿心底的执念给猜地八九不离十,并不是燕鸿没有隐藏起来,实在是因为,她太好懂了。

    被刚救下来的人们抛弃,面上不显分毫,却早已为他们找好了说的过去的理由,多么仁善,多么大义!

    “承认吧,你不喜这世道,你想要庇护的苍生太冷血了,你不想将他们心底的道修改一下吗?只要覆灭了天道,你想怎么改,便怎么改。”

    “住口!!你这疯子。”

    理智告诉自己,她不能再任由这家伙说下去了,她在一点点瓦解自己的道心,即便满嘴歪理,却叫她找不出争辩的地方,当真是舌蜜腹剑的典范!!

    “少在这里道貌岸然了,你在恐惧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对,很想按照我说的那样做啊?”

    “天下苍生皆困苦,谁又比谁来得高贵,你凭什么...要用这天下来偿还你自己的苦难。”

    厉羽仙子的所作所为,在燕鸿这里,既卑劣又无耻,她守护半生的苍生,匡扶了十几年的正义,怎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她就这么践踏。

    顿时,燕鸿手中的长鞭散射出了比刚才还要耀眼几倍的银光,此刻的她,竟是将体内的灵力全数控制到手中,凭借着己身迅猛的速度飞速靠近厉羽仙子。

    单手抓住她下意识朝着自己刺来的长枪,而另一只握紧了银鞭的手,狠狠地朝着她挥甩了过去,这一次她没有半分的怜悯,用了自己最强力的一击。

    天地间的所有喧嚣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只看得到两道鲜红色的血液相继喷洒,染了她们那光洁的衣衫。

    燕鸿将全身灵力尽数凝聚在右手,她并没有接下厉羽仙子那气势汹汹的长枪,金色的长枪穿过了她的手掌,继续挺近直直插入了她的胸肋下方,登时便将她的身上给戳出了一个窟窿出来。

    而与此同时,燕鸿手中的长鞭正好抽中厉羽仙子的胸腔,竟是直接将她这个防御力顶级的仙尊给抽得没压下胸中翻涌的血气口吐鲜血、一头飞跌在了后方的土地上面,随着厉羽仙子的离开,她手中紧握的长枪并未松开,仍旧紧紧握在手中。

    插入身体的长枪被带离,伤口顿时喷溅出大量的血迹,新鲜的伤口猛地接触到空气,顿时将燕鸿给刺激地忍不住地颤抖,就连她那刚挥出一击的长鞭都有些握不住。

    看着躺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的厉羽仙子,燕鸿咬咬牙,用自己被贯穿的左手捂住仍旧没停止流血的伤口,咬牙扩展长鞭的长度,朝着厉羽仙子再次扬起了手腕。

    银光闪烁的长鞭夹杂着些许抑制仙尊灵力的力量,使得厉羽仙子即便意识到这一攻击当中蕴含的威力,也无法动弹一分,直到银鞭来到近前,她也才只来得及微缩了下瞳孔,随即便是一声闷吭,终是重伤无力、彻底躺在了冰冷的地上,与她之前施展灵力硬生生给砸出来的尘土混作一团。

    “正义虽会迟到,却不会离席。”

    见厉羽仙子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燕鸿才收起灵力幻化而出的长鞭,体内灵力早已透支,她此时浑身的筋脉都好似被火烧灼着一般刺痛无比,思绪忽然放松,竟是硬生生咳出了一口鲜血,将本就狼狈不已的她弄得更加难堪。

    燕鸿睁着疲惫的双眼环顾四周,确信没有其他威胁后,才稍有安心,双腿一软从灵剑上跌落下去,染了血的白衣依旧高洁,却无人瞧见。

    重重地跌落在地,使得本快昏迷的燕鸿找回了几丝意识,饶是钢筋铁骨,经过方才那番恶斗,也都会变得脆弱起来,何况再被这么一摔?

    这一摔,将燕鸿摔断了两根肋骨,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的那两根断裂的肋骨是通过如何角度刺入她的胸肺当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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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虽然我知道并没有一路跟来的哈。

    就在刚才,平时码字用的word崩了,存稿都被刷没了,从七月起一直到现在为止深受净网限制的我,心态彻底崩掉啦。

    写文的这一年多呢,之前一直都很开心的,可现在,我坚持不下去啦,不过这本文不会就此坑掉。

    作为鸿鸿和枭哥的亲妈,肯定要给他俩一个好结局的,就是不知大家能否看到啦。

    不过什么时候写我也不大清楚,最近是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还是那句话,大家江湖路远,各自珍重,有缘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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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成神之路介绍:
冷淡腹黑强大女VS黑化弱气装可怜男
看结局移步作者的另一本书
这是一段记录大佬们之间的爱恨情仇的故事
系统:哎!?宿主你这么坑主角真的好吗?燕鸿:他们好玩。系统:天道发现会抹杀你哒!燕鸿:那我就先崩了它。
系统:宿主为什么别人家的系统都可以威胁宿主?燕鸿:因为你智商不够。系统:QAQ
系统:宿主你不去做任务吗?燕鸿:你又抹杀不了我。系统: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反派成神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反派成神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反派成神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