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五章 居然还有冬虫夏草!
“是花生?”
“看着像!”
“真的假的?”
“西汉真的有栽培本土花生啊?”
在场的考古工作者们,众说纷纭。
大家都难掩震惊和兴奋的情绪。
海昏侯墓的地理位置可是在江西!
离着关中的长安远着呢!
如果这个青铜器里放着的,确实是花生。
那已经可以证明,华夏人在西汉时期,是有栽培本土花生的。
花生的发源地,并非只有南美洲一地。
虽然说,现在这种华夏本土花生早就已经绝迹了。
但是这不代表就应该将其从历史上抹除!
远在东西两端的长安和南昌,都发现了花生实物,而且是作为陪葬品存在,这足够说明,西汉时期的人,已经知道这是一种粮食,并且有意识的小范围栽培了。
可能因为亩产量,以及品种的差异,导致这种本土花生并不足够取代主流的黍米,成为西汉人的主粮。
可能只在少数上层贵族之间小范围的种植尝鲜。
所以才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渐渐绝种了。
一种新作物的推广,是没那么容易的。
特别是在古代那种田地里产出无比重要的时期。
像小麦这种高产作物,同样是在新石器时代就有发现栽培的历史了,但是直到西汉才被农民小规模种植。
直到唐代,才基本上取代了黍米,成为了北方人的主食。
小麦如此适合人类种植食用的主粮,在华夏都经历了近千年的时间,才在北方大地普及。
更何况花生这种不算适合的粮食。
特别是这种本土花生,产量也许并不尽如人意。
“是不是花生,现在还不能确定。”
“得送到植物考古学家那边去做基因测序对比,才能知道结果。”
孔建文稳妥的说道,为兴奋的大家降了降温。
“不过,这个青铜器里装满了板栗、荸荠、菱角等根茎类食物,和这些放在一起的,估计肯定就是花生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保存完好的五谷杂粮...”
摸着下巴,孔建文喃喃道:“这难不成真的是个蒸馏器?”
“用来酿造果酒、白酒的?”
此前出土的制酒蒸馏器,最早出现在元代古墓。
如果后期研究结果,能够证明这个器物是用来蒸馏酒的,那么蒸馏酒的历史将会直接被提早千年!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去,将这套青铜器,送去给植物考古和专家组研究!”
孔建文兴致勃勃的指挥着两个考古工作者,将这三间青铜套件,清理出来后,就放入了低氧保存柜,送出墓室,直接送进隔壁考古基地里头去。
哪里头现在正汇聚了上百专家学者,等着给海昏侯墓出土的文物做后续研究工作呢!
简单安排了一下之后,聚集起来的众人,就又重新回到了工作之中,继续清理起了厨具库内的其他文物。
很快,陈翰就再次又清理出了一个漆木盒。
得力于这座墓曾经长时间被地下水浸泡的原因。
墓中的漆木器,保存情况是最为完好的。
和南越王墓里漆木器甚至木地板都全部朽坏的情况不同。
陈翰从淤泥里清理出来的漆木盒,甚至上面的黑红色漆,都还在水的滋润下,鲜艳无比。
这是一个抽盖盒。
盒子上的盖子,并非是直接打开的,而是像抽屉一样,需要拉开才能看到盒内的情况。
陈翰深吸了一口充满异香的空气,小心翼翼的拉开了盖子。
满满一盒,有点像虫蛹,但是在蛹头处,却有一根枯木枝的东西,静静的躺在盒子中。
“虫草?!”
“两千年前的西汉贵族,就已经知道食用虫草了吗?!”
陈翰高深惊呼!
不怪他这么惊讶,实在是他手中漆盒里出土的“虫草”,从外形上看,和现代人使用的冬虫夏草实在是太像了,基本一模一样!
这可能是江西古墓发掘中,首次发现虫草的实物!
要知道,虫草这种东西,保存的概率是非常低的,毕竟这玩意里面包裹的是一只有丰富蛋白质的虫!
这盒虫草能历经两千多年,还保存的如此完好,在江西考古,甚至是华夏考古历史上,应该都是首次出现!
在我国,冬虫夏草的原产地主要分布再3500米至5500米的高海拔地区。
像江西这种地方,是绝对不可能出产虫草的!
在华夏,只有高原地区,具体的说,只有青藏高原才有虫草!
在海昏侯墓里发现虫草,那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那就是西汉时期海昏侯所在的海昏侯国,可能与虫草产地的贸易往来较多。
而且海昏侯国对外文化交流也比较频繁。
“什么?虫草?!”
“冬虫夏草?”
厨具库内刚平复下来的躁动,立马就又被陈翰点燃。
根据史料,最早记载冬虫夏草的文献,见于唐朝早期的《月王药诊》。
这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藏医学古典名着。
《月王药诊》是现存最早的古代藏医药着作。
记载了一千多种单药、方剂,归为寒性与热性两大类。
其中大部分药方是基于中医药书籍中的中医学而写成的。
可以理解为,这是一部吐蕃人通过从大唐学来的中医学知识,再结合了一部分天竺医学知识后,写就的一部藏文医书。
作为当年立国于青藏高原上的吐蕃人医书,他们自然是也记载了吐蕃本土的一些药材。
其中,就有记载冬虫夏草可以治疗肺部疾病!
这是冬虫夏草的第一次实际文献记录!
而在这之前,关于冬虫夏草,还有一个不确定的说法。
在我国的东晋时期,东晋人王嘉在《拾遗记》中曾记载:“员峤之山有冰蚕。”
文中所说的员峤山,即传说中的五大仙山之一,位居渤海之东。
这个地方肯定是传说。
但是后来有人猜测,其所说的冰蚕,即今之冬虫夏草。
然而,这个猜测是没有考古实物加以印证的。
如果墓中出土的“虫草”,的确是如今人们所熟知的虫草。
那么,这个猜测正不正确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虫草作为名贵滋补药材应用的时间将改写!
而且远不是改写到东晋,而是西汉!
至少在西汉时期,西汉的贵族就已经知道,有冬虫夏草这么一种滋补的药材了!
并且通过贸易的方式,从青藏高原获得了虫草!
数量还不少!
光是海昏侯的这个漆盒里,就塞了满满一盒呢!
二百三十六章 两千年前的文字,伸了一个懒腰。
海昏侯不愧对考古队员们给他取的“宝藏男孩”这个称呼。
他的墓葬里真的全都是大宝藏。
不过刚开始墓室内的清理工作而已。
两样足够改变华夏历史的发现,就争相出炉了。
一个疑似是西汉时期的蒸馏器,以及里头放置的西汉本土花生。
另一个则是满满一盒的冬虫夏草,将中央王朝与青藏高原的交往推前数百年,并且将冬虫夏草的药用历史推前了上千年!
光是这两样发现。
如果可以确定为真的话。
一个足够上国际顶级期刊,而且是两期连发。
另一个则足够轰动华夏中医学界、历史学界,重新着史!
任何一座墓葬,只要有其中一样发现,都足够轰动全国了。
而对海昏侯墓来说,这点震惊世人的发现,才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从目前发掘情况看,椁室早年已坍塌,且有地下水,所以历次盗掘没有对墓葬造成大的破坏。
这在全国汉代高等级墓葬的发掘中是十分少见的。
没有被盗墓贼破坏,那就代表着,这座墓中将会有非常多汉代重要的文物遗存!
这在华夏汉代考古来说,真的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幸事!
另一旁,在清理XZ室的江西考古所和南昌考古所的队员,同样发现了非常多令人震惊的东西。
甚至论价值的话,可能比东藏室这边还要重要!
XZ室里,有一间藏室,里面堆满了文书竹简!
XZ室的文字信息非常丰富,文化内涵深厚!
在这间文书竹简的藏室内,足足堆满了数以千计的竹简和木牍!
大部分竹简全部都缩成一团,如同一堆烂泥一般,堆在角落了。
但是作为专业的考古人员,江西考古所的大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些“烂泥”全部都是竹简和木牍!
也只有竹简和木牍堆积,才会形成这种“烂泥”!
在海昏侯墓之前,已经有无数先例了!
只是,如此多,乃至堆满了整个藏室的书籍竹简,在全国汉代考古中,依旧是最集中的一次发现!
虽然,这些竹简全部都无法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了,缩水较为严重的,甚至只卷曲成了头发丝大小。
但是,这都不是问题。
在荆州文保中心的技术支援下,这些竹简都能够修复回原本的样子!
是的,有荆州文保中心这个当世对漆木器修复、竹简修复最为专业的机构做支撑,华夏考古人对挖出竹简,是一点都不担心能不能修复的!
从XZ室内发现大量竹简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了荆州文保中心。
为了避免现场竹简提取时,发生损坏。
毕竟这些竹简的保存情况,已经很一般了。
原本坚硬的竹简,早就成了一滩滩比煮过头的面条还要稀烂的“泥状物”,以及一部分缩成头发丝样子的黑线。
江西考古所和南昌考古所的考古工作者们,对这种竹简的提取工作,是比较空白的。
毕竟江西这块地方,在以前其实也属于是文化荒漠。
别说西汉时期了,就算是到了三国时期,华夏南方也不是啥文风多茂盛的地方,没多少读书人的。
而且南方最重要的读书人中心,是在荆州,非江西这种曾经的淮夷之地。
要到西晋末年衣冠南渡之后,江西这边的文风才渐渐兴盛起来。
而到那个时候,竹简已经基本上被淘汰了,西晋和东晋时期,纸张的制造已经趋于成熟,基本上取代了竹简的作用。
自然,在江西等地,也就很少会有竹简出土。
虽然说不至于完全没有,但是江西和南昌考古所的考古队员,对于竹简,特别是饱水竹简的现场提取技术,还是较为不专业的。
甚至还没社科院考古所专业。
这方面的权威人士,还得是荆州考古所,以及荆州文保中心。
接到了南昌海昏侯墓发现大量竹简木牍的消息后。
荆州文保中心的竹简修复部门,伙同荆州考古所专业竹简提取人员,立马带上了一大堆专业的现场提取竹简设备、试剂、化学药剂,赶赴南昌。
荆州文保中心的主任,简牍修复专家方北松先生,亲自带队,带领着一干竹简修复部门的骨干,亲赴一线。
陈翰在荆州文保中心曾经见过的陈树仁先生,也在其中。
他的老师就是方北松先生!
荆州文保中心支援的专家们,一行十数人,抵达南昌海昏侯墓后,连寒暄都来不及,就立马投入了竹简的现场提取工作之中。
通过对已经被命名为“文书档桉库”的XZ室内散落的竹简进行抽样调查。
很快,这支竹简修复专家组,就对藏室内的竹简,进行了分类。
其中较为容易提取,还没有那么易断的竹简,采取现场直接分离提取的做法。
而一部分保存情况比较差劲,已经完全变成一滩烂泥,根本没办法现场提取的竹简,则采取整箱剥离的方法。
还是老样子,直接连淤泥带竹简,挖个大洞,全部打包带回研究室,泡入专门用于稳定竹简分子结构的药水中后,再进行进一步剥离。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已经干缩成头发丝大小,完全卷曲起来的竹简,则是现场进行竹简复原,然后再将其泡在竹简保存使用的十六醇保护液,再运回荆州进行后续的脱水处理。
其中,这种现场进行竹简复原的事情,是最有趣的。
就连隔壁社科院考古所的大家,听闻这个消息后,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跑来凑热闹了。
陈翰来到文书档桉库的时候,正好见到陈树仁先生,用一个小镊子,夹起了一根长度大约八九厘米,但是宽度不比头发丝宽多少,并且卷曲成一团,根本看不出竹简样子的东西,放入了一个放满了特殊液体的玻璃盘中。
只见,这个蜷缩成一团的“竹简”,在放入这些透明液体中之后,一部分液体很快就变成了泛黄色的浑浊物。
而泡在中间的竹简,居然缓慢的开始“舒展”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躬成虾状的人,在缓缓的挺直腰杆伸懒腰一样!
看着这个原本只有头发丝大小,蜷缩着的竹简,缓缓开始伸直,开始舒展,开始膨大。
陈翰难掩震撼的喃喃自语道:“两千年前的文字伸了一个懒腰,缓缓从历史的尘埃中,苏醒了过来。”
二百三十七章 刘贺其实是个热爱读书的人?
“神奇!”
“都蜷缩成头发丝大小了,就这么放到水里后,居然能复原?!”
“这不是普通的水,是荆州文保中心专门为这种干缩竹简研究的还原液体!”
“那也很牛逼啊!”
一众“土鳖”考古工作者们,围着那盆不知名液体,不断的打量正泡在里面“舒展腰肢”的竹简。
这一幕真的太神奇了。
虽然说大家知道,这是科技的力量。
但是亲眼见着一个不过几毫米的竹简,在水里重新膨胀舒展成正常大小,还是蛮让人惊奇的。
当然,这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是用了几个小时,才做到的。
整个过程是非常缓慢的。
大家也没有一直围在这看,只是偶尔过来瞅两眼。
当竹简舒展开之后,因为这种液体同时还分解了竹简上的部分污渍。
原本在竹简上的字迹,便也缓缓显示了出来。
字体是汉隶,已经不是汉初时最常见的小篆了。
这也可以说明,西汉早期到中期,是国家字体从小篆到隶书转变的一个时期。
小篆和隶书实际上是两个系统。
小篆是象形体古文字的结束,隶书是改象形为笔画化的新文字的开始。
小篆,还保留着大篆以及上古金文的象形字体,也就是说这种字体更偏向“画”,而非横竖撇捺的方块字。
而隶书,则是已经有了成熟的笔画,看起来确实已经具备现代汉字“方块字”的特点了。
并且,隶书的字体和现代汉字,特别是繁体字的差别,已经不算很大了。
一个现代人,如果穿越到秦朝之前,那绝对是看不懂小篆和大篆的,连蒙带猜都不行。
但是一个现代人如果穿越到东汉时期,那基本上是能够认出大半隶书的,实在不行猜也能猜出很多。
而隶书的起源,就是将小篆加以简化,又把小篆匀圆的线条变成平直方正的笔画,便于书写。
相传,这种文字是发源于秦代的监狱,当时作为官方文字的小篆书写速度较慢,而隶书化圆转为方折,提高了书写效率。
所以深受低级官员,以及平民的喜爱。
不过在秦朝高层官员看来,隶书这种横竖笔直的简化文字,一点都不优雅,也没有汉字的“象形”精髓。
所以只要是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用隶书的。
这点一直到西汉早期都是如此。
有点像后来的朝鲜,在创造出训民正音,也就是现代朝鲜文的时候,这种较为简单,只是“拼音”文字的字体,也不被朝鲜的官员、读书人接受。
当时朝鲜的读书人和官员,主要还是以学习更加难,但是含义更加丰富,准确性更高的汉字为主。
整个朝鲜王国的官方文字都是汉字。
但是,因为训民正音实在是太简单了,非常利于普及文化,所以在之后几百年,大量的在朝鲜半岛传播,成为了朝鲜平民首学的文字。
以至于到了20世纪后,南北朝鲜干脆直接废除了汉字,全面使用训民正音来做官方文字了。
汉隶的发展,其实也差不多。
一开始,汉隶得力于学习成本低廉,很快就在西汉下层阶级广泛使用了起来。
等到使用汉隶的人,已经比小篆还要多了,西汉上层贵族和官员们也就从善如流,全面开始推行隶书作为官方文字。
到了东汉的时候,隶书更是发展到了巅峰,在“汉文化圈”里,只有这一种通行的文字了。
只是,具体汉隶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完成全面普及的。
在史学家,一直都有争议。
有人认为汉武帝时期,汉隶就基本已经成为主流字体了。
有人则认为到西汉晚期,汉隶才完全取代小篆。
也有学者认为,文景时期,汉隶就获得了发展。
总之,这是一个很有争议的学术问题。
不过现在海昏侯墓中,出土了这么多竹简和木牍。
如果这些竹简和木牍后期修复完成后,确定大多数都是以汉隶书写出来的。
那基本就可以确定,至少在汉宣帝时期,西汉已经完成了从小篆到汉隶的转变!
因为,海昏侯作为一个列侯,并且还是刘氏诸侯王之后。
如果连他自己的公文、藏书,都是以汉隶书写的。
那可以说明,至少在他生活的时候,汉隶已经成为了西汉上层贵族们通行的文字了!
要知道,在这些已出土的竹简中,部分竹简上是可以看到零星文字的。
而其中,有不少竹简都是以“臣某”等字样为开头。
这说明,其中很大一部分竹简,实际上是海昏侯与当时的皇帝之间来往公文的副本!
而这些“臣某”,用的字体都是汉隶!
连列侯与皇帝之间来往的公文奏章,用的都是汉隶,这还不够证明汉隶在汉宣帝时期的普及程度吗?
当然,光是和皇帝之间来往的公文,肯定不会有数以千计的竹简。
以海昏侯和汉宣帝之间的复杂关系,两人之间绝对不会有太多交往的。
实际上,藏室内堆满的这些竹简,估计大部分都是海昏侯自己的藏书!
乐观估计,可能包含了如医术、农书等多种古代文献。
将丰富世人对西汉历史文化、社会生活、科学技术等多方面的认知。
更重要的是。
要知道,这些竹简可是整整堆满了一间藏室!
属于历代汉代考古出土的竹简中,最为集中的一次。
这无疑可以说明,海昏侯应是一个喜爱读书之人!
汉代人,相对来说还是较为“淳朴”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在对待死后的随葬方面,基本上是很实诚的。
墓主人生前常用的东西,喜欢的东西,都会被埋入地宫。
并且不会为了作秀之类的,陪葬一些不属于墓主人,但是有助于提高墓主人形象的东西。
也就是说,有这么多书,基本可以证明,海昏侯是一个很爱读书的文化人。
那么,问题来了。
海昏侯刘贺,在史书上的形象,可和“读书人”是一点都沾不上边的。
昏庸无道,就是对他的唯一注解。
可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人,又怎么会这么热爱读书,这么热爱学习文化呢?
难不成,这座墓其实不是初代海昏侯的墓?
可是除了初代海昏侯,这座墓的墓主人也没办法和其他人挂钩啊?
那么,到底是史书上对刘贺形象的记载有抹黑的嫌疑。
还是刘贺其实是个虽然昏庸无道,爱干荒唐事,但是却很喜欢读书,学知识的文化人?
品,细品。
二百三十八章 什么叫礼崩乐坏啊!
“啧啧.这么多鼎啊?”
“一二三四五……”
“这得有二十多个鼎吧?”
“海昏侯作为一个列侯,就算是曾经当过王,当过皇帝,也不能用这么多鼎吧,还是铜鼎!”
“这就是传说中的礼崩乐坏后的时代嘛?”
双手插着腰,看着东藏室内清理出来的二十多个鼎,陈翰那叫一个无语啊。
东藏室,也就是社科院考古所负责清理的厨具室,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
有鋗、壶、尊、鼎、釜、臼、杵、勺等厨具。
有的青铜器上有“昌邑食官”“籍田”等文字,反应出了墓主人的身份,以及西汉时期的“食官”系统和“重农”的祭祀制度。
其中,铜鼎、铜缶、铜长颈壶等青铜器的造型十分精美。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昌邑食官”这几个字的发现。
海昏侯刘贺,在成为海昏侯之前,就是昌邑王。
而他的昌邑王位,是继承与自己父亲的,并且当了十年的昌邑王。
之后,就再无昌邑王这个诸侯王位了。
也就是说,能够在使用的青铜器上,“刻有昌邑”二字的,基本上只可能是刘贺,或者他的父亲刘髆。
刘贺的老爹,汉武帝的五儿子刘髆,是在昌邑去世的。
而昌邑位于山东河泽巨野县,和江西离的有点过于远了。
那么,江西南昌的这座海昏侯墓,就基本可以确定墓主人是谁了。
只有可能是刘贺了。
虽然,关键的刻有“海昏侯贺”“刘贺”之类名字的印章,暂时是还没发现。
但是对于这座墓的墓主人,考古基地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已经有了定论了。
就是海昏侯刘贺没跑了。
不过,在确定了墓主人身份后,这东藏室内发现的这么多铜鼎,就有些过于让人惊讶了。
数了数,一共24件,大部分都是三足鼎。
一个列侯,怎么可能拥有24件青铜鼎陪葬?
天子才陪葬九鼎八簋,更何况列侯呢?
刘贺胆子是有多大,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陪葬远超九鼎数量的青铜鼎?
这是所有汉代墓葬中,一次性出土青铜鼎数量最大的一次了!
不过,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
一行行在青铜鼎腹部刻上的文字,算是给出了解答。
“昌邑籍田铜鼎容十升重四十八斤第二”
“昌邑籍田铜鼎容十升重四十八斤第三”
“昌邑籍田铜鼎……”
大量关于“籍田”的刻字,被社科院考古所的大家发现。
这个发现,算是让大家心里有数了。
原来这些铜鼎,并非是用作彰显地位的礼器陪葬的。
这些铜鼎,是刘贺在参加籍田礼时,铸造的礼器。
所谓籍田礼,是古代吉礼的一种。
即孟春正月,春耕之前,天子率诸侯亲自耕田的典礼。
这个礼制,在汉代被发扬光大,天子亲自带头,在每年春耕的时候,亲自下田劳作,以示重视农耕。
在西汉,这种“籍田礼”,已经发展出了一套成熟的系统。
从天子到诸侯王再到列侯。
只要是有封邑的人,不管封地大小,都会在春耕的时候,带头进行籍田礼。
一方面是以示自己对农耕的重视,一方面也是乞求上天,能够给个好收成。
在举行籍田礼的时候,在亲耕之前,要先祭拜神灵,并且送上太牢。
这个时候,就是铜鼎需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太牢祭品都是放到铜鼎之中,然后献给神灵的。
这个时候的铜鼎,象征的就不是权利了,只是用作一个祭祀的工具,回归了其最早的用途。
其实鼎这玩意,最早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是用于煮饭以及祭祀的。
只是因为在上古部落时期,掌握了“祭祀”权的人,往往是部落最有权利的那个人。
华夏远古部落时代,神权和王权是合一的。
从传说中颛顼帝绝天地通后,华夏上古时期的圣王们,就是又掌握王权,又掌握神权的人。
是拥有神之血脉,可以与神灵沟通的天之子。
而非像西方那样,宗教与政治是分开的,神权和王权分属于教皇和国王。
所以,当圣王们主导祭祀权后,渐渐地鼎就演化出了权利的象征。
特别是商代的时候,商人不管大事小事,心情好还是不好,都要杀个人牲祭祀祭祀祖先,频繁的使用鼎作为祭祀时的工具。
所以,久而久之的,拥有鼎就等于是拥有权利了。
鼎也从商代时,只有“祭祀”“蒸煮食物”的作用,演变到周代成为了权利的象征。
而刘贺的这些鼎,大部分都是他在籍田礼的时候,用来祭祀神灵时铸造的。
理论上来说,确实不算是专门铸造来作为礼器的,从鼎上的刻字就能证明。
但是,等到他去世后,这些籍田礼所用的铜鼎,都一起陪葬入墓室之中,多多少少也有点违礼了。
只能说,西汉不愧是从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的王朝,礼崩乐坏的确实很彻底。
根据史书所记载,到西汉立国的时候,刘邦找遍全国,都找不到几个还懂得周礼的人了。
以至于西汉初期基本上没有完整的礼仪制度,叔孙通想要重建礼制,最后也只来得及搞了套大朝仪时的礼仪。
关于天子的穿着打扮,除了冕服保存下来,其他的制度基本也都没有了。
而且,实际上西汉初期连冕服的具体穿着制度都没确认。
天子、太子、皇子、诸侯王、列侯,都有资格穿冕服。
《周礼·春官·司服》载:“王之服: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则衮冕;享先公飨射则鷩冕;祀四望山川则毳冕;祭社稷五祀则希冕;祭羣小祀则玄冕。”
而大裘冕、衮冕、鷩冕、玄冕、鷩冕等冕服,简单的说,区别就是有的十二章纹、有的九章纹、有的三章纹、一章纹。
但是,这些冕服都是“王”的衣服,只是在不同场合,穿不同的冕服而已。
并没有后世天子冕服十二章,十二旒冕冠,太子冕服九章、九旒冕冠、诸王五章、五旒冕冠的说法。
所以,西汉早期,刘邦、刘盈、刘恒等皇帝在举行一些祭祀礼,以及重要的大朝时,列侯和诸侯王们,穿着和皇帝都一样,全都是上红下黑的冕服,都戴着珠帘。
当时唯一一样皇帝能穿戴,其他人不能穿的,只有刘邦所创的刘氏冠,是只有刘氏天子才能戴。
而这条规定,也并非是周礼,只是刘邦定下的新礼而已。
直到汉武帝时期,汉武帝才开始想起了重订礼制的事情。
等到东汉的时候,华夏的礼制才重新建立了起来,不过也已经和周礼有很大区别了。
实际上,当时西汉人对周礼的了解,可能还没现代人多。
毕竟现代人考古出土了很多春秋战国,乃至更早时期的贵族墓葬,对其礼制有很多研究。
西汉人可没办法到处考古,只能靠着一些文献零散的记载,去复原周礼。
当然,比起礼,乐的失传更严重...
要知道周代是一个不读《诗》《书》,无法言的朝代。
当时各诸侯不管做什么事,出征或者归国还是朝对,迎宾、凯旋……
全部都有配套的礼乐,还有一套完整的君王与臣子之间答谢、行礼的流程。
要知道,《诗经》里的《风》是周代各地的歌谣,《雅》是周人的正声雅乐,,《颂》是周王庭和贵族宗庙祭祀的乐歌!
这些都是歌!都是可以配着音乐唱出来的礼乐!
但是到汉代,这些东西全都失传了,各种大雅之乐,只剩下文字记载,至于原本的音乐是什么样的,早不知道了。
列国的乐师坟头草都几仗高了,哪里能找的到完整的礼乐谱。
从秦末乱世的废墟上重建起来的西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制度和文化,确实是重新发展起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现在是汉人而不是周人。
中华文明是儒家文化而非战国时期的其他诸子百家文化为主。
为什么华夏人崇尚百善孝为先。
都是始于汉!
二百三十九章 刘贺还是太年轻了
“从这一点来看,也可以说明,海昏侯是比较重视农业的。”
“籍田作为祈求丰收的礼俗之一,虽然说没有规定所有贵族都要去做籍田礼,但是能做出这种行为的,哪怕只是惺惺作态,那也说明海昏侯知道劝耕的重要性。”
孔建文摸着下巴,不断地思索着。
自从海昏侯墓的发掘工作开始之后,不断出土的文物,完全刷新了现代人通过史书上了解到的海昏侯的固有印象啊。
一个爱读书,重农耕的海昏侯形象,开始跃然于大家心中。
这些籍田的铜鼎,大部分都是海昏侯作为昌邑王时期所铸,小部分乃是他作为海昏侯时期所铸的。
这说明,刘贺在还没成为皇帝之前,就已经是已经很重视农业的诸侯王了。
之后,被贬为列侯后,也依旧在践行着劝农之事。
至少从这点上来看,海昏侯似乎具备“明君”应该有的品质。
说实在的。
霍光在拥立刘贺为皇帝之前,难道不会对刘贺来一次摸底考察吗?
考察考察他在昌邑的行为、处事、以及当地百姓对这位诸侯王的看法,宗室中关于这位诸侯王的评价?
虽然说,不至于要贤名远播,但是至少也得没有啥坏名声吧!
霍光不可能拥立个坏名声的宗室诸侯,来当大汉的天子吧?
很显然,刘贺在真实的历史中,应该是宗室诸侯王中,名声最好的,并且最有“天子”气质,关心百姓民生,且较为贤明的一位诸侯王。
那为什么刘贺继位皇帝后,27天就干了一千多件坏事,让霍光忍无可忍,然后将其迅速又废掉了呢?
“话说,刘贺在被废之前,干的最后一件事,是想要换掉长乐宫卫尉啊。”
《资治通鉴·汉纪十六》的记载:昌邑王既立,**无度。昌邑官属皆征至长安,往往超擢拜官。相安乐迁长乐卫尉。
什么意思呢?
就是刘贺这个人,在当了皇帝之后,**无度,并且将他在当昌邑王时的属官,全都征调到了长安,并且给他们授予了高官。
还将昌邑相,直接提拔成了长乐宫卫尉。
这长乐宫卫尉,虽然表面上看,是守卫太后宫殿的将军。
但是实际上因为汉代制度里,太后是皇宫里最大的,甚至太后都要分走皇帝的部分权利。
所以西汉皇宫里,长乐宫的卫尉,是掌握了整个汉室宫殿群守卫的最高司令官,他可以调动所有守卫皇宫的军队。
也就是说,长乐宫卫尉,实际上就是守卫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般来说,这个位置都得是太后的亲信,皇帝的心腹大臣才可以做的。
毕竟是保卫皇宫的精锐部队。
刘贺登基不过二十来天,就将霍光亲自安排的长乐宫卫尉,打算换成自己的心腹。
并且将他昌邑王国的属官,大肆提拔成朝堂高官,把控重要的官职。
这无疑是动摇了霍光的权柄。
刘贺这么做是正确的吗?
站在皇帝的角度来看,那可太正确不过了。
汉文帝从代王入主中央继位天子后,代国一系的属官,也都一并飞速升官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任何一个新皇帝上位,肯定都要整理朝堂,提拔自己的心腹来控制这个国家。
可是,刘贺能和汉武帝比吗?
霍光又能和周勃比吗?
周勃虽然拥立汉文帝,但是他是真的一心为了汉高帝创下的基业。
并且在权术这一块,善于沙场征伐,有些木讷的周勃,那是绝对玩不过政坛影帝汉文帝的。
汉文帝能够轻轻松松,四两拨千斤的就找个理由将周勃赶回封地种田。
刘贺能够将霍光轻松赶回封地种田?
霍光这人打仗没有他哥霍去病一半的水平。
但是论起政治斗争,霍去病还不如霍光十分之一!
刘贺继位时,霍光权倾朝野,可以说是只要他有心,那都没王莽什么事了,汉早就被霍光先篡了!
当时倒诸吕的时候,至少西汉中央还是有多派系参与的,并且还有地方的刘氏诸侯王。
汉文帝面对的,并非是一个团结的政治团队,只是一个临时联合在一起,倒伐诸吕的联盟而已,可以分而化解。
可是霍氏家族,在当年可以说是把控了朝堂上所有重要的位置,整个国家的大小事务,霍光皆能一言而决。
他一个人,就掌握了整个朝堂!
不是皇帝,甚似皇帝!
面对这样一位权臣,刘贺一继位就忙着安插自己的心腹,这能不让霍光感受到自己的权利受到威胁?
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能不被废,那才是奇怪呢!
只能说,刘贺虽然算是一位有贤名的宗室,但是他六七岁就继位昌邑王,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残酷的政治斗争,还是过于单纯了。
在被立为皇帝后,还以为就像自己继任了昌邑王的时候那样,百官服从,属下懂事。
迫不及待的就开始行使了自己的君王权柄。
殊不知,人家霍光想要的是一个提线木偶般的皇帝,而不是一个胸有大志,急切揽权的皇帝。
在刘贺之后继位的汉宣帝,就看明白了这个道理。
作为在狱中出生,成为皇帝之前一直在民间生活的皇帝,刘病己(刘洵)的人生,可就没刘贺那么顺了。
虽然他继位时的年龄,和刘贺继位的年龄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
但是经历了民间疾苦的刘病己,少年老成,深知大人世界权力斗争的可怕。
所以他继位之后,依旧事事听从霍光,十分尊敬霍光,在霍光面前,就是个无情的盖章机器。
刘病己明白一个道理,他有一样霍光怎么样也不会有的优势,那就是他够年轻。
靠年龄熬,也能熬死霍光!
刘病己一边为先废太子议定谥号,将自己的身份定位为刘弗陵的继承者,将皇位牢牢巩固住,让霍光再不能像对待刘贺那样,随意废立。
一边,则一直做出一幅万事都听从霍光,哪怕霍光用还政来试探他,他也坚持不接受。
这才稳固住了自己的皇位,硬生生熬到了霍光去世后,刘病己身上刘家“秋后算账”的血脉觉醒,将霍光的三个儿子,连带着霍氏家族连更拔起。
继而成为了中兴西汉,并且带领西汉走到巅峰盛世的汉宣帝中宗!
但凡,刘贺能有刘病己三分的隐忍气度,也不至于只干了27天的天子,就被废了!
只能说,温室里养大的花朵,确实是不如从民间走出来的野花香啊!
西汉几个有作为的皇帝,无一不是起于末微。
开国的刘邦,四十多岁了还只是个村干部。
后来开创了文景之治的汉文帝和汉景帝,在成为皇帝之前,一家人都在代国啃沙子,冬天冷的时候,连一床厚被子都没有,兄弟几个都得抱着取暖。
中兴汉室,并且开创了两汉最盛时期的汉宣帝,生于狱中,人生头十八年都在民间生活,深知民间疾苦。
这几个皇帝,都可以称得上是贤明、开创盛世之君。
而除了这几个皇帝,西汉剩下的皇帝里,最优秀的汉武帝,虽然武功卓略,但是文治十分悉数,并且眼里并无百姓,只有他的征讨之业。
武帝执政这么多年,虽然国家版权扩大了不少,创下了无比卓越的武功。
但是国家人口户籍减半,百姓贫困潦倒,连口吃的都没有。
逼得武帝晚年都要下罪己诏承认错误,恳求百姓原谅。
虽武帝武功卓略,当属千古一帝,但是对百姓来说,尝过人间疾苦的文景宣三帝,才是真正让百姓幸福的皇帝。
二百四十章 昏君的另一面
如果说,单单只凭借文书档桉藏室内的数千枚竹简,就断定墓主人刘贺是一位喜爱读书的人。
似乎还缺乏了那么一点点“铁证”的感觉。
但是,在清理文书档桉室的过程中,很快荆州文保中心的工作人员,就又再次发现了一样东西。
如果说,墓主人喜爱读书,那他绝对少不了使用砚台。
可不,在这文书档桉室里,就出土了圆形和长方形的砚台各一方。
砚台这东西,在西汉出土物里已经不算是稀奇了。
比刘贺生活的时间更早些的年代,都有砚台出土。
不说远的,生活在汉文帝时期的遂先生,墓中不也发现了石砚台。
不过作为列侯,刘贺的砚台显然是要比五大夫使用的高级不少。
这两枚砚台不但保存完好,而且做工很精美,长方形的砚台上面还刻有兽纹。
史书记载,砚台是由原始社会的研磨器演变而来。
初期的砚台,形态原始,是用一块小研石在一面磨平的石器上压墨丸研磨成墨汁。
其原始形态为较平整的河光石,故《说文》将砚解释为“石滑也”。
至汉时,砚上出现了凋刻,有石盖,下带足。
又由于早期的墨为颗粒状或薄片状,未做成墨锭,不便握持。
故秦、汉古砚多附有研子(研样、研石),用它压住墨粒研磨。
本次砚台的出土也再次证实了这些史料的记载。
目前可以推测,这两个砚台是海昏侯生前用过的。
之前考古发掘的汉墓已有砚台出土,但保存如此完好,制作如此精美的砚台实属罕见。
至于具体是什么砚,还要进行进一步的考证。
不过砚台的出土,显示墓主人生前喜欢书法,这点无疑是肯定的。
目前这些出土物已打包提取送至实验室,有可能后续会发现墨的存在。
这两块砚台的出土,最重要的意义其实并非是砚台本身。
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既然有砚台,说明海昏侯应该是喜爱书法的。
和后世明清时期,是个读书人就会有砚台不同。
在西汉,一般是官僚阶级,才会有砚台。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除了当官的,在西汉没有其他人会平常没事需要写文字了。
包括那些读书人,在没有成为官僚之前,更多的时候也是抱着竹简研习学问,而不是挥毫写作。
只有官僚,以及少部分很热爱文学,很热爱书法的大学者,才会常备砚台。
而海昏侯,他虽然是一位列侯,但是也不是官员,除了短暂的当过一段时间皇帝,之后他其实也没有太多接触政务的机会。
能够让他亲自写奏章、文书的情况,也只有可能是给中央朝廷写点东西了。
那么,海昏侯常备两个砚台,并且都陪葬入墓中。
这说明海昏侯生前应该是勤写作之人,如果只是一年给汉宣帝写几份奏章,那不至于两个砚台轮着用。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个昏庸无道的人,会没事就研习书法吗?
汉代的列侯乃至诸侯王墓,都发掘了不少。
但是出土砚台的绝对是少数。
大部分诸侯王和列侯,实际上平常不亲自写作的,大多都是口述然后由专门的记事官去写。
真正会用到砚台的,说明他生前没少亲自写文章之类的。
一个没事就知道吃喝玩乐,作乐消遣的昏庸贵族,肯定是不可能去干这种事情的。
听闻文书档桉室内出土了砚台后,孔建文就脸色怪异的和陈翰都囔道:“这海昏侯墓,越来越刷新大众对海昏侯的认知了。”
“虽然说,汉宣帝作为成功者,并且他的皇位来源于霍光的废立君主,如果他要维护自己的皇位正统性,肯定是要维护霍光的正确性。”
“所以在霍氏家族被汉宣帝秋后算账后,霍光的功绩却没有被抹除,甚至汉宣帝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从政治角度看,既然汉宣帝肯定了霍光的功绩,那他废掉的刘贺,不管本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也必须是个昏庸无道的昏君,才有被废的理由,才给汉宣帝上位的合理性。”
“但是真的从海昏侯墓,发现了一个与史书记载完全不一样的海昏侯刘贺,还是让人很唏嘘啊。”
“考古真的是一件,充满了意义的事情。”
面对孔建文的感慨,陈翰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是啊!”
如果没有考古学家,如果没有海昏侯墓的出土。
虽然学界早就有刘贺可能是被抹黑了的说法,毕竟27天干1000多件坏事,任何逻辑正常的人都没办法相信。
但是真实历史到底如何,已经被尘封在了岁月之中。
就算现代人对《汉书》的记载有各种怀疑,但是也只能停留在怀疑,停留在心照不宣上。
不管是在教学历史,还是公开讨论中,刘贺都只能是史书中记载的那个“无道昏君”!
这就好像是,大家知道刘贺其实不一定是昏君,写史书的人也几乎是明着说了,我就是夸大了,刘贺不可能这么的坏。
但是因为没有实际上的证据,大家却对这段青史没有任何推翻的能力。
可是,海昏侯墓的出现,改变了这个现状。
虽然说,暂时还是没有办法去将海昏侯“无道昏君”的形象洗白。
并且他也不至于到“洗白”的地步,作为政治失败者,海昏侯就算不昏庸,和贤君、明君之类的称呼也是挂不上勾的。
但是!
海昏侯墓出土的这些文物,却可以给现代人,构建出一个与史书上迥然不同,更接近真实历史中的海昏侯形象。
他可能没有那么的出色,但是肯定算不上是大昏君,至少是一个重视农耕,重视农业生产的合格,乃至中等偏上的贤明贵族。
他也不是肚里没有多少文化,天天就知道斗鸡遛狗,大肆享乐,胸无大志的衙内。
至少他喜爱读书,热爱学习和文化,家有藏书无数,学问不能说是当时大才,但是至少也是明事理,懂文化,知廉耻的文化人!
这样的一个海昏侯形象,给世人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原来,史书上被遗弃千年的“昏君”,也有这样的另一面!
二百四十一章 三位一体的铜镜
弯着腰,行走在海昏侯墓的回廊过道内,陈翰稍微有些不太适应。
海昏侯墓的过道,也并不高,实际高度也就在一米八多一点点。
由于还没清理过道,所以过道上的顶盖木板也还没揭开。
为了不碰到头,陈翰只好稍微弯着腰在过道内行走。
海昏侯墓的实际占地面积,差不多有四百多平方米。
如果这是一套房子的话,那面积都快赶得上一套大平层了。
这个规模,在西汉列侯级别的墓里,那肯定是首屈一指的。
所以过道也建造的相对宽阔一些。
过道过道,既然是给“灵魂”通行的,那自然不会摆放什么东西。
不过因为以前长期进水的原因,过道上充满了鄱阳湖底沉淀的淤泥,踩在脚上一脚深,一脚浅的。
陈翰之所以要走过道,是因为他要去西侧室一趟,那边的竹简和木牍清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
基本上大部分竹简和木牍都被整理提取了出来。
陈翰这是代表社科院考古所,去看下有没有新发现的。
不过,还没走到西侧室呢,在西回廊内,陈翰就发现了一件特别的东西。
在西回廊靠近墙壁的一角,有一样半陷入淤泥内的椭圆形物体,引发了陈翰的注意力。
秉承着一个考古工作者的专业性,陈翰连忙停下脚步,伸手轻轻的将这个椭圆形物体,从湿润的淤泥中拔了出来。
拔到一半时,他就已经观察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是一枚铜镜!
铜镜,这是汉代出土的物品中,除去青铜礼器之外,保有量最大的文物。
西汉人热爱铜镜的风气,是从上到下都一致的。
哪怕是一个从殉的奴仆,在殉葬时,都会有一面铜镜做陪葬。
可见,铜镜在西汉丧葬文化中的重要性。
而这面铜镜,并没有出现在墓主人的主椁室中,反而是散乱的丢在了西回廊的地面上。
这不禁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难道在西回廊上,有一个殉葬的人殉?
陈翰跺了跺脚。
脚底下的淤泥并不深啊,似乎也不能够埋住一个棺材或者尸骨而不被发现吧。
西回廊来来回回也有不少考古工作者经过了。
如果真有个人殉尸体的话,早就应该发现了吧?
还是全腐烂了?只剩下一点点零碎残骨了?
还未等陈翰心中的疑惑解答呢,当他捧起这枚铜镜,看到背后的几个铭文后,内心的疑惑立马就消散了。
因为他看到了“絜(洁)清白”的字样。
显然,这是一枚西汉中后期十分常见的“清白镜”!
而“清白镜”的用处,显然不是给人殉陪葬的。
这种镜子,之前在发掘凤凰山汉墓群的时候就有出土过。
这一般是妻子送给早逝丈夫的镜子,寄托自己对夫君的哀悼之意。
还不止呢。
这个铜镜非常的精美,不但做工精美,并且内外圈是都带有铭文的。
由于铜镜上的淤泥过多,所以完整的铭文,并不能第一时间就全部看清。
不过从铜镜的外观上看,这个镜子的外观更偏向于是昭明镜,既是一种生活用品,也是主人身份的象征。
但是,在铜镜上的铭文,又不是昭明镜的铭文。
这枚铜镜上的铭文,是篆隶式变体。
即既带有篆文书写的特点,又带有隶书的样式,算是一种融合字体。
在内圈上,陈翰看到了八个字,分别是“见日之光,相忘长相。”
这是西汉中晚期流行的“日光镜”上常见的铭文。
这种铜镜背铭文中有日光字样,故名日光镜,又称“日光连弧纹镜”!
铭文多为“见日之光,天下大明”或“见日之光长母相忘”等。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日光镜的镜径一般较小,说人话就是,这种镜子和其他类型的铜镜相比,要小一号。
但是陈翰手上的这枚铜镜,可一点都不小,不然他也不会认为在样式上偏向于昭明镜!
可是,在铜镜铭文的外圈,却有开头“絜清白”字样的铭文。
这说明这面镜子同时又有清白镜的特点。
一面样式上像昭明镜,外圈铭文是清白镜铭文,内圈铭文是日光镜,融合了三种铜镜特点的独特铜镜,就这样出现在了陈翰眼前。
这简直太神奇了。
“汉代铜镜,以外圈铭文为最重点。”
陈翰喃喃了一句。
既然外圈上的铭文和清白镜有关,那这面铜镜更大概率应该还是海昏侯夫人送给丈夫的悼亡之物。
虽然史书上并没有记载海昏侯夫人的去世时间。
但是海昏侯去世的很早,33岁就去世了,他的夫人可能当时还活的好好地,自然是有送亡夫悼亡镜的需求。
当然,海昏侯夫人大概率应该是不会改嫁了。
虽然说,西汉的贵族女子,确实挺流行改嫁的。
从公主到翁主再到列侯、关内侯、大臣的女儿,都没少二嫁,有的丈夫都还没死呢,就合离改嫁的也有。
但是作为嫁给了刘氏贵族的海昏侯夫人,大概率是不可能再去改嫁了。
她就算改嫁,也没人敢娶。
因为理论上,已经没有人的地位能和海昏侯等同了。
虽然刘贺去世时是海昏侯,但是毕竟当过27天皇帝,在古代这种皇权至高的情况下,一日天子也是天子。
甚至他的身份比一般诸侯王都还要敏感。
若是汉宣帝有个三长两短,理论上刘贺都有再争夺皇位的可能。
所以作为刘贺这个身份敏感的贵族的夫人,她就算想再嫁,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嗯,除了汉宣帝。
但是汉宣帝有可能将海昏侯的遗霜招入后宫吗?
当然,这都是马后炮了。
刘贺夫人的墓,就在隔壁的M2号墓呢,里头都被盗墓贼光顾了一遍。
只是尚不清楚,刘贺的夫人具体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不过这枚铜镜,八成是可以确定,就是刘贺夫人送给他的悼亡镜了。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会出现在西回廊的淤泥内。
大概率,应该是当年地震引发的地下水倒灌,导致这枚铜镜从某个藏室,可能是主墓室内被冲了出来,然后随波逐流的就沉在了西回廊的地面上。
后来地下水重新退去,留下淤泥将这枚铜镜掩盖在地。
二百四十二章 公羊儒都是狠人!
将这枚意外发现的铜镜清理了一番后,带着这枚铜镜,陈翰继续在西回廊内穿行着。
没过一会,他就抵达了XZ室内。
和完全是一个整体的东藏室不同,西侧室这边被分成了两大一小三个小隔间。
其中中间的那个隔间,便是堆满了竹简的文书档桉库。
而左右两边一大一小两个藏室内放的是什么文物,陈翰还不清楚。
来到西侧室后,他首先将那个铜镜交给了一位江西考古所的工作人员,叮嘱其将这个铜镜存放好后,才问道:“你们这边的情况如何?”
“另外两个藏室内的情况如何?”
面对陈翰好奇的目光,这位江西考古所的同事也没藏着掖着,指了指文书档桉库隔壁的那间藏室说道:“隔壁这个藏室是一个娱乐用具库。”
“娱乐用具库?”陈翰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字面意思,装了一些娱乐用具。”
那位江西所的工作人员嘿嘿一笑:“比如我们在里面就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东西。”
“投壶!”
所谓的投壶,是汉民族一种传统礼仪和饮宴游戏,最早应该是在周代就形成了,是由射礼演变而来的。
在一些春秋时期的文献记载中,就有出现过“投壶”这种娱乐方式。
到了汉代,“投壶”更是成为了儒士的高雅活动。
这个游戏的具体玩法,就是拿一个口窄身圆,有点像现代花瓶样式的投壶,放在宴会正中心。
坐落在四周的宾客们,则各自手执箭失,瞄准小小的洞口,往里投射箭失。
以投中的多寡来定输赢。
《礼记·投壶》说:“投壶者、主人与客燕饮讲论才艺之礼也。”
应是与宾客一边投壶一边喝洒进行的游戏。
大部分出土的投壶,多为青铜材质。
这种游戏的最后兴盛时期,也就是汉代了,汉代之后,投壶就渐渐退出了饮宴文化。
汉代之后的“儒士”,不管是公羊儒还是谷梁儒,全都已经凉凉了。
只剩下“古文经学”,也就是更符合现代人认知和印象中的“腐儒”“酸儒”,手无缚鸡之力,天天之乎者也的儒生。
这种儒生自然是不会再玩与射礼有关的投壶游戏了。
别看现代人普遍对“儒家”的看法都不太好,觉得儒家是故步自封,愚民统治,禁锢思想。
但是在西汉的时候,西汉儒家可是最具“变革性”的学术思想,不管是公羊儒,还是谷梁儒,又或者思孟学派,大多都是积极求变,并且带有战国遗风的儒学。
当时的儒士,也是讲究剑不离身,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重大一统,看重尊王攘夷,对外族同样采取血腥镇压的政策。
不然汉武帝、汉宣帝二朝不可能打遍天下。
而西汉时的这些儒家学派,都被统称为“今文经学派”!
秦朝时,始皇焚书,使许多经书亡佚。西汉初年,官方乃请遗老、长者口授经书,而以当时所使用的隶书记录成书,称为“今文”。
所谓的谷梁派、公羊派、还有左氏春秋。
这三家儒学,其实就是三种把儒家思想与西汉当时的社会需要相结合,并吸收了其他学派的理论,创建了一个以儒学为核心的新的思想体系。
从学术角度来说,这些今文经学派,是在孔子的《春秋》基础上推陈出新,以学派自己的思想,重新解读《春秋》而形成的学术派系。
他们虽然都是儒家后人,但是做的学问却是西汉当代的学问。
董仲舒当年能说服汉武帝独尊儒术,就是因为他拿出了一套适合汉武帝当时执政的全新儒学。
可以说,西汉时期的儒家,是非常与时俱进的,并且对自己的学术也经常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
但是,这种今文经学派,到了东汉时期,就基本全灭了。
汉景帝时期,鲁恭王刘余坏孔子宅,于壁中得礼记、尚书、春秋、论语、孝经,皆以古籀文书写,称为“古文”。
又河间献王亦称其得古文经传。
当时经师多不信古文。
但是到了东汉末,服虔、马融、郑玄皆尊习古文,古文经学遂昌盛。
到现在流传下来的儒学十三经注疏,多取古文学派之说。
而西汉的今文学说,仅存当时凭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所留下的公羊传,而且还是后人何休注写的版本,并非董仲舒的原版。
剩下的其他儒家学派,不管是思孟还是公羊又或者左传,乃至鲁儒都基本失去传承了。
后来的唐宋元明清时期,儒家学的就是所谓的“古文经学”了,也就是崇古派。
可以说,造成最终明清时期的腐儒从生,从思想到身体完全都被禁锢住,并且将女子死死圈于礼教牢笼中的这些糟粕,全都归功于古文经学派。
和西汉的今文经学派真没什么关系。
西汉的儒士,那也是上马可以杀人,仗剑游侠三千里,下马可以治民,奉行大复仇主义,为父母血亲朋友而杀人的事情层出不穷。
并且喊出了:“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的口号!
当时的儒士,那是真的和匈奴死磕,并且发誓百世也要复仇的狠人!
西汉的儒家,可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
也没有宋明以后儒生们强调的“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更不是那种勇于内斗而怯于外争,结果被外夷们揍得鼻青脸肿或是耍得团团转,要么就是嫌弃“水太凉”,“弃暗投明”的速度比谁都快的“大儒”!
说来好笑。
汉武帝当时叫嚣要向匈奴复仇时,朝中有非常多谈和派,都认为不起战端最好。
甚至搬出了《周礼》中复仇可尽五世之内,五世之外,施之于己则无义,施之于彼则无罪的说法来呛汉武帝。
最后居然还是公羊儒站了出来,拿出了自家的大复仇理论,叫嚣着君主受辱,百世亦可报!
公羊儒认为,国仇可绵延百世,必须要报仇才行!
而匈奴将汉武帝的爹、爷爷一直上朔到老祖宗刘邦给欺负了个遍!
西汉的几位皇帝都被匈奴入侵过,这能不是国仇吗?
这仇必须得报啊!
有了公羊儒的这番理论支持,这才让汉武帝压服了朝中的谈和派,最终让卫青霍去病来了个封狼居胥,一举将匈奴的嵴梁骨打断。
算是报了这延绵六十年,五代皇帝的大仇!
如此儒家,喜欢投壶这种带有沙场征伐,喜欢玩博戏这种用棋子模拟军阵对抗的游戏,似乎才是合乎常理的事情!
二百四十三章 华夏人,从来都是最聪慧的民族!
投壶的出现,只能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从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投壶一直都是华夏贵族们非常喜爱的一种宴会游戏。
不过,从竹简到砚台再到投壶,可以看得出来,刘贺在兴趣爱好和习性才情上,应该是一个爱好优雅,喜欢舞文弄墨之人。
这与史料记载中荒淫无道、丧失帝王礼仪、搅乱朝廷制度的刘贺自然是大相径庭。
这也为让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们,侧面对这位历史任务,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认识。
陈翰简单的和这个江西所的考古工作者聊了几句后,就迈步走向了文书档桉库隔壁的藏室。
现在江西考古所和南昌考古所的大部分考古工作者,都聚集在了这个藏室内,对其进行清理工作。
还没走进门呢,陈翰就听到了各种惊呼和议论的声音。
“嚯,这设计精巧的程度,堪比长信宫灯啊!”
一身惊呼,立马引起了陈翰的注意。
长信宫灯,无疑是华夏考古史中数一数二的西汉国宝!
这是一盏在中山靖王刘胜的夫人墓中出土的宝物。
就是刘备的直系祖宗。
这盏宫灯的灯体为一通体鎏金、双手执灯跽坐的宫女,神态恬静优雅。
灯体通高48厘米,重15.85公斤。
不过重要的不是其精美程度,而是制造时的巧妙设计。
长信宫灯设计十分巧妙,宫女一手执灯,另一手袖似在挡风,实为虹管,用以吸收油烟,既防止了空气污染,又有审美价值。
汉代是铜灯制作的鼎盛时期。
目前各地汉墓中出土的铜灯可分为盘灯、虹管灯、筒灯三大类。
其中,虹管灯的特征是灯体有虹管,灯座可以盛水,利用虹管吸收灯烟送入灯座,使之溶于水中。
这样就可以做到,燃油的灯,在室内却不会产生燃烧的烟气,避免其污染空气。
对于公元前的时代来说,这种无烟灯,无疑是高科技产品了。
事实上,这种高级的灯具,也就只有刘氏贵族能用的上。
不过刘胜的夫人之所以能够拥有这样一个高科技宫灯,并不是因为她丈夫是刘氏诸侯王,而是因为她姓窦!
她是窦太后的族人!
窦太后是汉文帝的皇后,汉景帝的母亲,汉武帝的奶奶,历经了文景武三代皇帝,堪称西汉太后的巅峰!
在西汉,是两宫执政制,因为汉代以孝治天下,所以太后拥有的权柄,是可以制衡皇帝的。
各大臣在拜见了皇帝之后,通常都还需要去长信宫拜见太后,相当于是一个国家有两个领导人。
当年窦太后甚至差点就将汉武帝废掉了,可见其影响力和权利有多大。
也是因为汉代的太后权利太大了,汉武帝少年继位,亲身感受过这种钳制,所以后来就将刘弗陵的老妈杀了,去母留子。
就是怕年仅八岁的刘弗陵即位后,太后的外戚势力太大,以至于出现吕氏之乱,或者像他那样,被窦太后各种限制,甚至有废立之危。
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无法允许自己的权柄还有第二个人可以分享。
就算是亲人也不行!
曾经代掌皇帝权柄的吕后,就给一大堆刘氏诸侯王塞吕家的女人做王后。
后来的窦太后,虽然没有吕后那么出格,直接操控朝政,不过她也没少给刘氏诸侯王塞窦家的女人。
刘胜的夫人,中山王后就是窦氏。
而在她的墓中发现的这盏长信宫灯,在灯上刻有“长信”二字,所以才命名为长信宫灯。
而长信宫,乃是太后长居的宫殿,显然这盏宫灯是窦太后赐给中山王夫人的。
可见,在西汉中期的时候,也就刘氏皇族,才能用上这么高级的高科技灯具了。
听闻这海昏侯墓出土了一盏堪比长信宫灯的高级灯具,陈翰立马加快了脚步,凑过去垫脚看了起来。
只见,一位江西所的考古工作者,手上正捧着个形似大雁的青铜灯具,这个大雁的嘴里,还叼了一只鱼。
整个灯的造型非常精美,且栩栩如生,如同真的是一只大雁捕鱼时的样子!
不过,凑近细看可以发现,这鱼和大雁的身体都是空心的。
“这个鱼,便是起灯罩的效果!”
拿着这盏灯细细检查的学者笑容满满的说道:“我猜测,点燃灯油或白蜡后产生的油烟被灯罩挡住,不会乱飞.只能向上进人雁和鱼的体内。”
“而当时的人,应该是在雁腹中注入了一些清水。”
“这些燃烧时出现的烟雾,在被灯罩挡住后,进入到了空心的雁腹部,便会溶于水中!”
“这样,自然就可以防止烟雾蔓延,影响空气了!”
“此外,这盏雁鱼灯的四个部分,均可以自由拆装,以便擦拭和清理烟尘。”
“都说中华民族自古勤劳智慧,看看这盏雁鱼灯,的确会让我们对先人的智慧,产生由衷的敬意啊!”
听闻他的话语,陈翰认同的不断点头。
实际上,华夏人在古代,绝对是科技发展走在地球文明前头的文明!
这种导烟管的设计,是汉代青铜灯具在功能革新方面的一大创举!
是华夏人公元前就做出的先进发明。
而西方人的油灯,直到15世纪才由意大利的达·芬奇发明出铁皮导烟灯罩。
没错,就是大家认识的那个达芬奇。
他不仅仅只是一位出色的画家,更是一位聪明的大发明家!
只是,在达芬奇之前,足足17个世纪里,没有任何一个西方人,能够想到这种高明的灯具!
而在华夏,公元前的西汉就已经出现了这种技术!
可以看得出来,华夏古人的聪慧程度,绝对是冠绝全球的!
其实华夏文明早期是充满了创造力和想象力的。
不管是算术方法、天文地理、科技……
华夏一直都领先于全球,17世纪之前的西方发明,追朔起来,华夏这边出现的绝对都更加早!
不只是指南针、火药、造纸术、印刷术这四大发明。
还包括类似长信宫灯这种别出心裁的小设计。
以及一些方便人类文明进步的东西。
比如能让粮食增产的水车。
比如到了20世纪,还能够帮科学家计算原子弹方程的算盘!
华夏民族,从来都不缺少创造力。
只是,在宋明儒学的压迫下,华夏人的聪慧,被四书五经创造的八股文给禁锢住了。
二百四十四章 2200年前的计时工具:刻漏
一盏雁鱼灯,引发了众多考古工作者们的惊叹。
古人的聪慧程度,真的不可小看。
别老觉得距离现在两千多年前的古代人,智慧就很低级。
虽然,可能当时的平民,确实没有现代普通人接受的知识多,大部分都是很好湖弄的“愚民”。
但是,古代的精英阶级,除了学的科技知识,确实是不如现代人之外,在其他方面,真不一定比现代人差。
比如顶级的政治家霍光、汉宣帝,他们的智慧,大部分现代人都是不可及的。
就算是让一个普通人,突然面临汉宣帝那样的政治环境,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不可能做到比汉宣帝还好。
同样,古代的工匠们,也是拥有大智慧的。
像这种虹管灯,让一个现代人来做,大部分也是根本想不出这种巧思的。
“这种雁鱼灯,一共有两盏,应该是一对灯!”
陈翰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的注意力全在这一对雁鱼灯上。
跟着一起观赏了片刻后,陈翰见都没人搭理他,他只好干咳一下,主动问道:“温所,你们在这间藏室中,有啥大发现嘛?”
被他问到的温远根,这才注意到陈翰来了,哈哈一笑,揽住陈翰的胳膊说道:“小陈啊,你们社科院在东藏室忙活的如何了?”
陈翰无奈的摊了摊手:“东藏室内全都是厨具,还有一堆鼎。”
“不过发现了虫草和花生,对植物考古学来说还是有很大意义的。”
温远根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
花生和虫草,这在考古领域,都是比较稀奇的东西啊。
不过这些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他呵呵一笑,拉着陈翰走到了一个文物存放箱旁边,乐呵呵的说道:“小陈,给你看个好东西。”
“如果说,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汉,就出现了“南昌”二字,你信吗?”
哦?
温远根这么一说,意思不就是,发现了带有“南昌”二字的文物嘛!
南昌地处长江以南,水陆交通发达,形势险要,自古有“襟三江而带五湖”之称。
虽然这里很早就已经成为华夏文明的统治区了。
不过在上古先秦时,可不叫这个名字。
南昌在《禹贡》中,属扬州地。
春秋时属吴国,战国属楚国。
因为南昌地处吴、楚交界,所以吴楚相争多在于此。
《左传》记载:昭公七年(前553年),楚令尹子荡伐吴师于豫章。
到了战国时期,南昌的归属才尘埃落定。
当时这里的地名叫做豫章。
后来,到了秦国的时候,秦一统六国后,豫章归属于九江郡。
据《汉书》记载,前202年(汉高祖5年)刘邦在垓下打败项羽之后,派大将灌婴率兵平定江南“吴、豫章、会稽郡”。
灌婴平定豫章后,立即设官置县,首立南昌县为豫章郡之附郭,取吉祥之意“昌大南疆”、“南方昌盛”为县名,颖阴侯灌婴奉命驻军当地,修筑“灌城”。
而这座灌婴城,便是南昌有历史记录以来最早的城池。
至此,南昌始设县,成为了一个正式的行政单位。
不过,这是史书上的记载。
在出土物里,是没有发现早期南昌建城后的带有“南昌”二字的文物。
这也一直是南昌本地考古的一大憾事。
毕竟,史书上记载,南昌西汉便以立县了,但是却一直找不到带有“南昌”二字的西汉文物,就挺可惜的。
不过听温远根的意思,这文物是出现了。
果不其然,温远根打开面前的文物箱,一个青铜豆型灯,出现在了箱内。
豆形灯,是我国最早的灯的形制,也是使用最久、最普遍的一种灯。
从战国时期,一直到明清时期,都有豆型灯的使用习惯。
可以说这是一种见证了华夏历史的灯具,也是保有量最大的灯具。
从寒门贫瘠子弟,到贵族列侯王公,家里都有豆型灯,区别只是奢华与否。
而此时躺在文物保存箱里的豆型灯,就是最普通的样式,没有什么过多的装点,很朴素。
但是!
在这个灯那细细的“腰肢”上,却刻有“昌邑”二字铭文。
这倒是为墓主人的身份,再次提供了重要的证据。
不过对于墓主人的身份,已经有太多证据可以指向昌邑王刘贺了。
陈翰神情中带着些询问的看向了温远根。
温远根嘿嘿一笑,伸手拿出了这盏灯,将底座朝向了陈翰。
“你看底下。”
陈翰闻声看去。
只见在灯座的底下,清晰的刻有“南昌”二字!
这是关于南昌城的最早、最珍贵的实物资料啊!
“这盏豆型灯,对华夏西汉考古来说,并不算多重要,甚至可以说很普通。”
“但是对南昌本地来说,却有非常特殊的含义,可以作为南昌的传世之宝了。”
温远根有些感叹的说道:“不止这盏灯。”
“还有一件江西首次发现,全国第六把的滴漏报时铜漏壶!”
温远根又打开了旁边的另一个文物保存箱。
一个圆柱形带提把手的青铜器,正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一个刻漏?”陈翰惊讶的说道。
刻漏,是古代汉族科学家发明的计时器。
《说文解字》有言:“漏,以铜受水,刻节,昼夜百刻。”
对于刻漏,陈翰印象深刻。
不过并不是因为学考古才知道的这个工具,而是他小时候看的一部TVB港剧《封神榜》!
在这部剧里,陈浩民演的哪吒家里,就有一个铜刻漏,每天准时滴水报时。
原理类似于沙漏,控制水滴的流速,然后根据漏壶中剩余的水位刻度,确定时间。
因为这个刻漏多次出现在剧中,所以陈翰对其印象深刻。
不过等他长大后,学习了相关知识后才知道。
滴漏报时到汉代才有了制度。
自汉以后、历代循行。
夜漏尽,指天明,要鸣鼓报时。昼漏尽,指夜临。要鸣钟报时。
《封神榜》背景的商末,显然是没有这么先进的报时设备的。
不过考虑到这是神话电视剧,倒是也不必深究了。
人家哪吒后来还成了莲藕人呢...
倒是海昏侯墓中出土的这把计时用的铜漏壶,无疑是与史书的记载相互印证的!
《汉书·哀帝纪》记载“漏刻以百二十为度。”
汉代刻漏分昼漏与夜漏,共一百刻,一刻约等于14.4分钟,全部漏完就差不多是24个小时。
可见,汉代刻漏计时与日馨计时是一致的,都是一日百刻之制。
这点,史书上的记载,和面前这个西汉时期的实物,也可以互相印证!
华夏历史文献的严谨性,再次被证明!
二百四十五章 华夏天文,世界第一!
华夏人的历史记载,其准确性和真实性,冠绝全球!
这一点,自然是无需质疑的。
当看到铜漏壶后,陈翰也不免再次对古人“着史”的严谨性。
两千多年前的一个报时设备,都被准确的纪录到了历史之中,以便两千多年后的后人,以窥见当时华夏人的生活。
“时间”这玩意,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特别是对于现代人来说,手机上、电脑上、钟表等等载体上都有时间显示。
似乎好像知道现在是几点几分,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但是,实际上能不能知道“时间”,却是一个文明是否先进,最重要的一件事。
说起来会让人感觉很割裂。
别看现代社会好像科学家都已经能精确到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刻度了。
但是,在地球上,还有很多地方,连时间都无法把握。
不管是非洲上的一些土着部落,还是中美洲热带雨林里的一些土着。
还处于刀耕火种时代的他们,最多只能大概掌握住现在是上午、下午、中午,还是夜晚。
具体到几点,只能靠太阳的位置,做一个模湖的估计。
这也是让这些土着们,只能局限于原始的石器时代,数千年都没办法发展出先进文明的原因。
因为他们没有发明出来计时设备,那就没办法知道时间,没办法发展出规律的历法。
没有历法,那就不能形成稳定的耕种社会,或者畜牧社会,就只能够靠天吃饭,靠游猎为生。
那社会不稳定下来的话,那就没办法富足起来,从而发展社会的制度、经济、文化……
现在林立在地球的现代国家,追朔到公元前,全都是靠着掌握了时间和历法,才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的。
西方人,是源于三千年前古希腊把昼夜各分为12时,并且划分一年四季。
之后这种计时方法和原始历法,被传播到欧洲后,一直使用到了十四世纪。
而华夏,那就更早了。
目前发现的一些新石器时代遗址,就有“观天”作用的遗址出现,并发现了很原始的日晷设备。
原理其实就是“立竿见影”,靠着太阳的影子,来确定此时的时间。
传说中,黄帝打败蚩尤后统一天下后,便命人制定了历法,被称为黄帝历。
之后的夏朝,就有了第一部专业指导农业的历法出现,也就是最早的夏历。
夏历之后,还有《殷历》、《周历》、《鲁历》、《颛顼历》,被合称为古六历!
其中距今最早的,并且还有具体历法内容记载的,便是《颛顼历》,这是秦始皇一统六国后使用的历法。
不过《颛顼历》并不是秦始皇时期制定的,相传在周末就已经制定出来了,只是后来秦始皇一统六国后,又统一了六国历法,规定全国都要用《颛顼历》!
但是《颛顼历》制定的时候,黄河都还在跑大象呢!
到了汉武帝的时候,汉武帝深感《颛顼历》已经不符合时代了,历法已经不准确了。
于是就再次修订历法。
这才有后世熟悉的1月为正月的《太初历》!
后人熟知的雨水、春分、谷雨、小满、夏至、大暑、处暑、秋分、霜降、小雪、冬至、大寒这些节气,就来源于《太初历》!
当时的《太初历》将一回归年定为365.25日,一朔望月等于29.53日!
并且还首次记录了五星运行的周期,将行星的会合周期测得很准!
如水星为115.87日,比今测值只小0.01日!
采用135个月的交食周期,一周期中太阳通过黄白交点23次,两次为一食年,即1食年=346.66日,比今测值大不到0.04日!
很难想象,这是一部公元前的历法!
公元前的华夏人,做出的天文测算,比今天科学家用先进的观测仪器做出的测算,误差也只有0.01日到0.04日之间!
而这部先进的历法,正式启用于公元前104年,比精准度差不多的古罗马《儒略历》早了58年!
在天文学探索这块,华夏古代走到了全球的最先列!
得力于华夏人着史的好习惯,从三千年前的周代,一直到清朝,所有的彗星回归数据,华夏人都记载在了史书之中!
以至于,全球的天文学家,在研究彗星的时候,都需要从华夏的历史记录中,去寻找彗星回归的记录!
还有古代的星图,全球也只有华夏的纪录最为精准和正确!
别看某些外国的,西方的历史学家,对《史记》中记载的三皇五帝,以及夏商历史,各种质疑,觉得玄幻色彩太多了,不足以为信史。
但是西方的天文学家,身体却很老实。
在想要寻找公元前的天文纪录时,却都拿《史记》中的记载作为唯一研究资料。
没办法,除了《史记》里的那些天文记载,比如《史记·天官书》中天象、彗孛流陨、云气怪星、90多组星名,500多星的纪录,五大行星的运动规律,日月食的周期性。
还有《史记》中记载的历史天文事件。
比如汉孝景帝二年八月,彗星出东北。
二年秋,荧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间。岁星逆行天廷中。
这就纪录了景帝前元二年中,火星和木星逆行的特别天文纪录!
数遍全球,在公元前155年发生的这次火星和木星逆行,只有华夏人观测并且纪录了下来!
这在全球天文学界来说,都是一个奇迹!
在两千多年后的现在,地球天文学家,居然还能有两千多年前的天文纪录可供查阅,研究!
光是这一点,华夏对世界天文学界的贡献,就已经是巨大无比了!
站在天文角度,几千年的时间,对天文学来说,也是弹指刹那间而已。
天文学的研究,数据的纪录,很多时候都要以千年乃至万年为时间单位,可以说天文学的研究,就是一件需要长期去纪录的工作。
而华夏的历史记载,无疑是给现代天文学,贡献出了一篇长达两三千年的天文纪录!
这,是华夏先人,留给世界最璀璨的一份遗产!
二百四十六章 外国人真会玩双标!
“刻漏虽好,但是不是独一无二啊。”
陈翰砸吧砸吧嘴,有些可惜的说道。
虽然,华夏人的“时间”和“历法”观走在很前面。
但是正因为在汉代已经很普遍了,所以这种汉代的铜漏壶,全国已经出土了七八个了。
都是在大贵族,列侯和诸侯王墓中出土的。
虽然算是珍贵,但是不够特别。
陈翰在接连发现了西汉本土花生和虫草,乃至疑似“蒸馏器”的青铜器后,眼界也变叼了。
不是那种可以改变历史,震动考古界的大发现,都不入他眼了。
见陈翰如此态度,温所张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哪来那么多独一无二的文物?”
“不过我们倒是还发掘了几件博山炉,样式非常的精美。”
“博山炉?”陈翰颇感兴趣的看向了温所长。
古往今来、香文化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折射出华夏文明的灿烂光辉。
炉热情暖,青烟翠雾之中,不知引发了多少灵感,增添了多少热情,平息了多少怒火。
在香炉鸟鸟香烟之中,不知道多少国家决策,被做出决定。
可以说,华夏文化中独特的香文化,是伴随了华夏人几千年的。
而博山炉,就是香文化中,香炉的代表物。
这玩意,光听名字,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仙气”感。
《咏博山炉》诗曰:“上镂秦王子,驾鹤乘紫烟。”
李白的《杨叛儿》诗云:“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
这些诗句,记述的都是博山炉熏香时,香烟缭绕的迷人意境。
所谓的博山炉,其实就是一座座制作成“海外仙山”样式的熏炉。
华夏自古就有熏香的习俗。
远古先民在燃烧柴草的过程中,发现了香草、香木的功效,于是便有意识地将其放在火中烧熏,以净化空气,改善生活环境。
随着熏香习俗的传承流播,熏香文化得到发展,熏香器具也应运而生。
至战国时期、一些熏炉的制作已经达到了,令今人难以想象的精湛程度。
两汉时期,社会稳定,民众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进一步提高,熏炉的风格开始由异彩杂陈的局面逐步趋向统一。
这,便有了代表时代风尚的特殊形制——博山炉!
博山炉虽说也属熏炉之一种,却是带有幻想色彩的用器。
在汉代,盛传海上有蓬来、博山、瀛洲三座仙山。
对,传说中的方丈仙山,在当时还没影呢。
而博山炉的“博山”,便是由象征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博山而得名。
博山炉,叫博山香炉、博山香薰、博山茂炉。
这种香炉的炉体呈青铜器中的豆形,上有盖,盖高而尖,镂空,呈山形,山形重叠,其间多凋有飞禽走兽,工艺十分精美!
博山炉的出土,在历年考古发掘的大型汉墓中并不乏先例。
在2010年上海举行的第4届世界博览会上,曾让人们为之惊艳的展品——西汉错金铜博山炉,就是1968年在河北中山靖王墓出土的陪葬品。
该博山炉高26厘米,通体用金丝错出流畅、精致的纹饰,金丝有粗有细,细的犹如毫发。
堪称是西汉工匠技艺的巅峰作品!
陈翰有些吃惊的问道:“海昏侯的博山炉,比中山靖王墓里的,工艺还要更加精湛?”
“那倒没有。”温所长摊了摊手,拉着陈翰走到了一处正在做文物清理的位置,说道:“比中山靖王墓还要精湛的博山炉,同年代应该是不可能有了。”
“不过同样精湛的博山炉,还是有的。”
“毕竟论地位和身份,刘贺和中山靖王刘胜都差不多,甚至刘贺巅峰时期地位更高!”
顺着温所长的目光,陈翰向发掘现场看去,只见一个做工精湛的博山炉,正在被几个考古人员清理。
这个博山炉其高约30厘米,不仅有鎏金工艺,还有仙人、瑞兽造型被团团祥云环绕。
整个炉盖和炉盘上部铸出博山之状,山势峻峭,峰回峦转,层层起伏。
炉盖上的山峦间神兽出没,虎豹奔走,还有仙人们出现在山间,画面生动,栩栩如生。
中间是放置香料的地方,下面的柱子缠绕着龙风纹饰,最下方是托盘,上面还有扣银的装饰,做工相当的考究。
确实是工艺极为精湛的精品,完全能够代表西汉工匠的巅峰技艺!
温所长十分开心的说道:“保存如此完好,工艺如此精美的西汉博山炉,在江西当属首次被发现!”
“这不仅体现了墓主人高贵的身份,展现了西汉高超的手工艺水平,更是我国香文化传承数千年的记载标志。”
犹豫了一下,温所长又说道:“博山炉,其实还与西汉对外交流息息相关。”
“有部分国外的学者研究显示,博山炉的原型可能是来源于中亚,西亚地区,是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中原,又结合了华夏成仙的思想,以仙山为名,迅速本土化的。”
“这博山炉,可能也代表了当时西汉与中亚、西亚地区交流的见证品!”
对温所长的这个说法,陈翰是嗤之以鼻的。
他意味深长的吟了一声后,缓缓说道:“丝绸之路是个筐,什么东西都能往里装啊。”
博山炉,象征的是华夏典型的修仙期盼。
众所周知,西汉是一个很推崇“修仙”之说的朝代,上到张良这种大才,下到普通百姓,都有求仙问道之心。
后来的汉武帝,也起了和秦始皇一样的心思,想要成仙长生不老。
再加上黄老学说作为西汉前期的统治学说,其中也有不少“修仙养生”只说,首当其冲的就是庄子的学说。
如此一来,西汉从上到下,都想要成仙。
在这种情况下,博山炉才孕育而生的。
先不说中亚、西亚那边有没有华夏这种独特的焚香文化。
就算猜测是正确的,博山炉的原型确实出自西亚、中亚。
但是在公元前这个一切节奏都很慢的时代,从汉武帝凿通丝绸之路,到他的哥哥刘胜去世,这才多少年?
刘胜墓中的博山炉,已经是十分成熟,且工艺无比精湛的作品了。
一个外来的器物,能在短短十来年里,就迅速本土化,且做到巅峰?
再说了,如果是舶来物,那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没有出土过带有西亚、中亚风格的熏炉呢?
既然博山炉是基于西亚、中东的熏炉从而发展出来的,那总得有西亚、中亚的香炉先在华夏风靡,之后才会本土化吧?
一些西方学者,拿着在西亚、中亚曾经出土过的类似熏炉一般的产品,就来说这玩意是从中西亚传到华夏的。
这不是扯澹吗?
熏炉这种东西,华夏从战国时期就有实物出土了,是有完整的本土发展、演变路线的!
就算西亚、中亚也出土了熏炉,那怎么看也是通过丝绸之路,从华夏传过去的可能性更大吧?
咋的,就允许外国人的东西传到华夏来,不允许华夏的东西传出国,影响中亚、西亚?
这群外国学者的双标,玩的是真好啊!
二百四十七章 好饮酒
蒸煮器、销、壶、鼎、提梁樽、缶、壶、釜、博山炉、灯、烛台、席镇、滴漏、权、杵、臼和勺……
东西两边的藏室内,一样样文物有序的被出土。
有趣的是,在青铜器上,基本上都有制造者的名字、机构、器物大小、重量、制造时间等文字。
汉承秦制,从这点细微之处就可以看的出来。
而在这些文字里,“昌邑”二字出现的最频繁,“海昏”二字非常少见。
这也可以说明,刘贺的这些随葬品,大部分都是他当昌邑王的时候制作的,甚至可能有一部分本就不是他的,而是他父亲传给他的。
至于为什么他父亲没有将这些属于“昌邑王”的青铜器带到墓葬中,而是传给了刘贺。
而刘贺却又将这些东西全都带到了墓葬里。
这就得谈一谈汉代的祭祀制度了。
刘贺他老爹,西汉首位昌邑王,他在去世的时候,是没有“绝祀”的,他还有儿子刘贺可以继承昌邑王的爵位。
所以,他老爹不会将所有的东西都带到墓葬中,只会将他自己常用的青铜器、金银器、漆木器等物,带入墓葬中。
一些他不常用,或者说是属于昌邑王使用的器物,比如王殿中的宫灯啊,香炉啊,这些东西当然就没必要都带到墓葬里了。
他最多只会将自己卧室里的灯、香炉啥的带走。
不然之后刘贺用啥?
但是刘贺和他爹又不同了。
刘贺死后,海昏侯国被除国了,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本来都要继承海昏侯国的,但是都在还没正式继承的时候暴毙了。
于是汉宣帝就顺水推舟的干脆直接将海昏侯一系给除了。
这样,刘贺手上的海昏侯、昌邑王的物品,都没有人可以继承了,理论上来说昌邑王和海昏侯一系,就算是绝祀了。
那一切和昌邑王、海昏侯有关系的东西,自然就都要带到刘贺的墓葬之中了。
因为除了刘贺之外,后头没有人可以再使用这些物品了。
没爵位了,你还使用这些列侯以上的贵族才能用的东西?
是觉得九族人太多了,想要作作死?
这才有了海昏侯墓中如此丰富的陪葬品。
不然,一个正常去世,没有被除国的列侯或者诸侯王,是没办法陪葬这么多东西的。
这完全是将整个世系存下的所有宝贝都带入坟墓里了。
光是东XZ室和左右车马库里的文物,清理出来的就有三四千件(套)了,而后续还有后面的几个后藏室,以及最重要的主椁室还未清理。
说不定,这座墓一次能清理出个一万件(套)文物都有可能!
这文物数量,都能顶的上四五个西汉诸侯王墓的总和了!
汉墓十室九空,历来华夏考古发掘的诸侯王墓,就没有没被盗过的!
被盗严重的,可能只剩下了一两百件文物。
就算被盗不严重的,也才留有几百件文物而已。
保守估计,一个正常的诸侯王,陪葬品也就在一两千件(左右),加起来数量还没海昏侯墓的一个XZ室多!
其中,最精美的文物,并非是那几个博山炉,而是在车马库里发现的当卢。
当卢,是马首的镂金饰物,因饰于马额中央,故称“当卢”。
在左右车马库里,一共清理出了八十余件当卢,全部都采用的错金、错金银装饰技法。
常见的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种图桉,并且配以孔雀开屏、羽人升天、权杖等题材。
除此之外还有配套的说伞弓帽、车衡饰、车轴饰等。
按照汉制,列侯和诸侯王只能乘坐四马驾驶的车,就算陪葬的马坑里,发现了20匹马,说明刘贺生前一共有五辆马车换着用。
但是20匹马配上八十多个当卢,这也是非常奢华的行为了。
相当于一个现代人有五辆代步车就算了,他还给五辆代步车每辆都配了十多个镶金的车灯,没事换着用!
这刘贺不是一般般的有钱,简直就是钱多到没处花了。
可以想象,他生前的生活得有多奢华。
虽然说被贬到了江西这偏远的地方,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到处撒币。
从其他陪葬品的规模,也可以窥见一二。
在东西侧室内,清理出的随葬品中,单件数量最多的,就是漆耳杯了。
一共有610余件,全都是内侧红漆,外侧黑漆,外侧饰云气纹、水禽纹。
除此之外第二多的就是漆盘,有101件,同样是外侧、口沿以及内底上黑漆,内壁涂红漆,内底则饰三组云龙纹。
在汉代,龙还不是只有皇帝才可以使用的形象。
虽然关于龙的传说,最早可以追朔到黄帝时期。
但是在当时,龙一直也只是属于一种“瑞兽”而已,并非象征皇权。
秦的图腾是玄鸟,汉的天子权柄乃是来源于刘邦斩白蛇起义,自封赤帝,那把斩蛇剑才是皇权的象征。
要到了唐代之后,龙和风才成为了只有皇帝可以使用的皇权象征。
唐代之前,龙和麒麟、玄武、凤凰之类的神兽一样,都是一种吉祥的神兽而已。
所以在西汉贵族的日用品上出现龙纹,乃至完整的龙形凋饰,都是不足为奇的事情。
毕竟西汉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各种礼制还处于重塑的阶段,没那么多这不允许用,那不允许穿的条条框框限制。
当然,这还是得比较高级的贵族才会使用的。
不过,六百多件漆耳杯,一百多件漆盘,这也可以看得出来,刘贺平常在吃喝上面的排场有多奢华。
并且,这么多耳杯,说明刘贺还是一个好酒之人。
这倒是能找到一点刘贺“昏庸无道”的理由了。
在古代,喜欢喝酒那肯定不是啥明君应该有的特质。
毕竟经过了因为酒文化而灭亡的商代之后,周人对酒那可是如蛇蝎一般防范的。
这种防止酒流通的做法,也延续到了汉代。
西汉的时候,除了君王登基,可以天下大脯之外,其他时候都不允许私自酿酒,也不允许聚众饮酒。
三人以上聚众饮酒,就算是犯罪了!
直到西汉中期,才开了一个口子,允许百姓在结婚的时候,婚宴聚众饮酒一次。
当然,这些法律肯定是管不到贵族的,贵族是可以开宴会的。
所以西汉的贵族,平常没事的时候就聚众宴饮,因为在宴会上喝多了,然后搞出刑事桉件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刘贺好饮酒,如果站在他只是个西汉贵族的角度,也一点都不算啥出格的行为。
或者说,他已经和皇位失之交臂后,平常没事也就只能喝喝酒才能抒发心中的郁闷了..。
二百四十八章 可悲又可叹的一生。
午后,进行了一上午发掘工作的考古人员们,全都围聚在工地旁边的露天食堂吃饭。
端着满满一铁盘三菜一汤,陈翰坐到了孔建文旁边,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问道:
“老师,那个疑似蒸馏器的青铜器,基地里的学者们研究出来啥了不,能确定是蒸馏器吗?”
正在小口喝着紫菜蛋花汤的孔建文摇了摇头:“几位专家和我们的猜测一样,都认为这有可能是蒸馏器。”
“但是缺乏实际证明。”
“现在他们打算根据这个器物的样式,彷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尝试测试一下,是否可以用来蒸馏。”
“如果可行的话,应该就可以确定是蒸馏器了。”
“我国白酒的出现历史,也会被提早千年有余!”
陈翰点点头,这种事情急不来,他也就是随便问一嘴而已。
这可是能改变华夏白酒历史的大发现,怎么慎重都不为过的。
“在厨具库里清理出来的漆器,大部分都有“昌邑九年”和“昌邑十一年”的文字,看起来刘贺的生平经历,确实是分成了两个部分,他当昌邑王时期,以及被废后的时期。”
陈翰一边吃着饭,一边感叹道。
在大量已出土的文物上,都发现了昌邑年的文字纪录。
这说明这座墓中大部分的随葬品,都是刘贺在做昌邑王时期所制作的。
刘贺一共当了十二年的昌邑王,在第十二年,被拥立为皇帝,之后干了27天就被废了。
目前出土的文物里,时间最近的,就是“昌邑十一年”制作的器物。
而昌邑年之后,从公元前74年到公元前63年,刘贺被废后的这段日子,昌邑王的爵位没了,海昏侯也还没封。
直到公元63年,他才被封为海昏侯,之后公元前59年就去世了。
实际上他只当了四年的海昏侯。
在墓中,也基本上没见到带有“海昏”二字的文物出土。
或许刘贺在被贬为庶民的这九年时间里,战战兢兢的日子里,看透了很多东西。
等到他重新获得海昏侯的爵位后,也不曾再制作什么新的器物了,就一直沿用当年还是昌邑王时制作的那些器物。
他的人生,从出土文物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分为了两端迥然不同的时期。
昌邑王时期,他四五岁就继承王位,成为诸侯王。
手下的大臣,又都是父亲留下的肱骨之臣,可以说在当昌邑王的12年里,他是很幸福的,如同泡在蜜罐里。
生活奢华,不缺物质享受,各种器物每年都有新造。
不过同时他父亲给他留下的大臣们,也还算尽职尽责,教导刘贺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诸侯王,并且引导他学习诗书,引导他喜欢上了读书这件事。
但是,天上掉下的一个大饼,突然砸到了他头上。
和皇位压根就没有啥缘分的刘贺,突然被拥立成皇帝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从来没有接受过皇帝教育,不知道怎么当一个皇帝的刘贺,就这样成为了西汉的皇帝。
只会做诸侯王的刘贺,用他做诸侯王的经验,想要构建自己的西汉帝国,显然是不现实的。
然后就遇到了现实重击,被霍光光速废掉了。
别看诸侯王和皇帝之间,好像就只有一级之差,但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做一位西汉的诸侯王,基本上不用考虑什么臣子之间的斗争,臣子的势力平衡,担心臣子将自己架空。
因为诸侯王的头上还有一位皇帝,皇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刘氏的亲族,被臣子架空。
所以诸侯王的臣子们,是非常乖巧听话,甚至直接效忠西汉中央的,而非效忠诸侯王本人。
所以这些臣子在日常中,只要诸侯王不干造反、乱伦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基本上是万事都顺着诸侯王。
而被顺习惯了的刘贺,自然就以为当皇帝也是这么简单,手下的臣子都是很听话的,都顺从自己的政令。
于是,他当着霍光的面,各种安插心腹,打算掌控朝堂,成为真正的天子。
这个行为自然是触怒了霍光。
被废后的刘贺,在被废后的八九年里,每天都在思考自己的前半生。
看着与他处于同样境地,甚至开局比他还要更差的汉宣帝,是如何一步步拿下霍家,如何重新掌控朝野的。
从民间出身,没有昌邑国大臣做帮手的汉宣帝,无疑是手把手的给刘贺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了如何打出完美结局。
等到汉宣帝干掉霍氏家族,他的皇位彻底巩固住后,已经没有威胁了的刘贺,也重新获得了海昏侯的爵位。
但是此时的他,在冷眼旁观了残酷的政治斗争,明白了皇位竞争的残酷性后,也已经成熟了。
他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将金钱花费在无意义的奢华享乐上。
并且不止一次的上书汉宣帝,想要为国家做贡献,想要为陛下效力。
但是曾经做过27天皇帝的刘贺,怎么可能会被汉宣帝接纳。
在XZ室内出土的木牍中,有很多都是海昏侯上书想要入中央工作的奏章。
然而终其一生,刘贺的脚步也再没踏出过海昏县。
也是因为汉宣帝一点都不愿意再见到刘贺,所以只在海昏县当了四年的海昏侯后,年仅33岁的刘贺,便郁郁而终了。
他的一生,无疑是让人可悲又可谈的。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太过天真了一点,不懂得皇权斗争,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就这么被当做史书上的昏君典型,被世人误解了两千多年。
也许到死,他都对自己那“昏庸无道,不可为人君。”的被废理由而悲愤。
但是尘埃落定后,他已经永无翻身之地了。
哪怕在生命最后的几年里,他不断的向汉宣帝表忠心,想要进入朝堂当官,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将身上“昏庸无道”的标签洗刷掉,想要为后世留下点清白。
但是汉宣帝显然是不想让这位“昏君”在史书上翻身的,也不希望他做出任何对西汉有利的贡献。
哪怕他在经历了十几年沉淀后,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了,那也不行!
因为昏君如果不是昏君了,那他这个接替昏君继位的皇帝,皇权合理性就会被动摇!
政治斗争就是这么残酷!
刘贺注定了,只能带着“昏君”的头衔,默默无闻的结束自己这可悲又可叹的一生!
这就是他能为汉宣帝做的最大贡献了。
只是,这位当事人,恐怕是遗恨万年的。
“小陈,我们开会讨论了一下,打算下周就正式开始主墓室的发掘工作。”
孔建文的话语,打断了陷入沉思和感叹中的陈翰。
他愣了愣,回过神来:“要开主墓室了?!”
二百四十九章 主墓室!
开主墓室,这绝对是一座墓葬的考古中,最重要的环节!
因为主墓室,是最重要的位置!
墓主人最珍贵的藏物,最重要的藏物,都是放置于主墓室,甚至放置于棺椁之中的!
而海昏侯刘贺的主墓室,无疑是受到全国关注的重要之地!
汉代,是一个很神奇的朝代。
为什么汉墓十室九空?
一方面是因为汉墓确实太显眼了,封土高高的,很容易被盗墓贼光顾。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汉墓是历代墓葬中,陪葬品最丰富的!
汉墓中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传说中,曹操当年官方盗墓,在北方挖了一堆汉代诸侯王的墓葬,一个墓葬所得,就能帮他养几万大军一年!
要知道,在古代养几万大军,那花费可一点都不少!
别看《三国演义》里,魏蜀吴三国打战动不动就是出动几十万大军,好像士兵不值钱。
但是实际上的正史之中,魏蜀吴三国的军队加起来,都没有五十万人。
着名的赤壁之战,在《三国演义》里说曹操率领着80万大军南下,掌握荆州的刘琮有六十万水军,孙刘联军也有四五十万,那场面叫一个大啊。
但是实际上,正史之中,当时曹操手头上的兵马顶多也就十五万左右,去除留下提防西凉的马超、韩遂等人的五六万人。
实际上他南下最多也就带十万兵马。
然后在荆州从刘表那边收编过来五六万兵马。
加起来,也就十五万人。
而孙刘联军的人数也很少,当时的刘备还窝在新野呢,他加上刘表儿子刘琦的兵马,一共也不过三万人。
孙权那边,虽然已经占有了江东,但是江东在三国是一处还没开发出来的地方,实际上整个江东也就十万兵。
而且为了镇压江东内部的百越叛乱问题,当时孙权最多也就只能拿出五万人参与赤壁之战。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只有新野一城的刘备,能和孙权联合的原因。
他和刘琦的三万兵马,对只能调动五万兵马的孙权来说,已经不少了,足够成为盟友!
也就是说,实际上赤壁之战是曹操十五万人,对战孙刘联军八万人。
虽然比例还是高达一比二,但是这仗也确实没到完全不能打的地步。
最终赤壁之战曹操才败北。
不然他真有八十万人来打赤壁之战的话,孙刘联军拿什么和曹操打?
而掌握了中原核心富庶之地的曹操,手头也只有十五万兵马,可见当时养兵是一件多费钱的事情!
甚至光养这么多兵马,已经让曹操穷到得从地下的墓葬上打主意,搞钱当军费了。
然后,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知道汉家贵族的墓葬中有很多宝贝,但是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宝贝!
一个诸侯王的墓葬,盗挖出来的财宝,居然够他养几万士兵一年!
这可真的是太让他惊喜了,于是曹操的盗墓大业,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听闻了这个消息后的孙权,也蠢蠢欲动,也想在自己地界上找汉代的墓葬盗。
不过江东那片地方,在两汉时期都没啥列侯以上的大贵族,“资源”肯定是没中原丰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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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孙权估计也是吃到了甜头的,在自家地底的墓葬里发了一笔财。
不然后来他占领交州后,不会专门派人去找南越王的墓,最终还把第三代南越王赵婴齐给挖出来了。
倒是蜀国这边,一点官方盗墓的消息都没传出来。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
刘备自认乃是继承汉统,三兴汉室之人。
人家官方国名一直都叫汉,从来没有“蜀”的说法,只是后人习惯这么叫而已。
那么继承了汉统,自身又是汉室宗亲的刘备,自然是不可能让属下在统治区里找汉墓挖。
这不是挖自己祖宗嘛!
不过经过曹操和孙权的这一折腾,汉墓里都是宝藏的说法算是人尽皆知了。
后来一两千年里,各地汉墓都被挖了个干净,很难再找到没被盗的汉墓了。
而这南昌海昏侯墓,就是十分难得的,差一点就被盗墓贼挖了的西汉高级贵族墓葬!
谁也不知道,保存完好的海昏侯主墓室里,会出现多少奇珍异宝,甚至出现什么改变历史的文物!
这可不是开玩笑。
汉代的历史,对于现代人来说,实际上还是披上了一层迷雾。
比如,在史书上,其实并没有太多发现汉代和东南亚,特别是隔海的印尼、菲律宾等地有交流。
但是,前几年在印尼的苏门答腊岛,却曾经出土了一个刻有西汉“初元四年”字样的陶炉。
这说明在汉元帝的时候,西汉的商人,足迹已经遍布东南亚,甚至将商品卖到马六甲海峡去了。
汉元帝是汉宣帝的儿子。
而汉宣帝在位期间,是整个西汉最巅峰的时候,国力最盛,领土最盛。
北到漠北,西到中亚,东到朝鲜,南到东南亚,汉家天子诏令莫敢不从!
当时的西汉,就是亚洲最大的帝国,万邦来朝!
而海昏侯刘贺,恰恰就是生活在这个盛世时期!
他的主墓室中,说不定会有来自亚洲各地的奇珍异宝,甚至有可能改变东南亚、西亚等国的历史!
比如在他的主墓室里发现产自苏门答腊岛的香料,那就可以证明在西汉时期,马六甲地区已经与华夏有广泛交流了。
也有可能发现其他改变华夏历史的东西。
像那些虫草,那蒸馏器,那花生……
这座海昏侯墓,已经给了考古人员太多惊喜了。
相应的,大家对主墓室的期待也更加高了。
现在终于确定了主墓室的发掘日期。
整个联合考古队的所有工作人员,那立马都生龙活虎,浑身充满了动力。
原本就已经很快速的清理工作,再次加快了几分。
东西两个藏室里的文物,每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理出来,装车送到考古基地进行实验室考古。
对主墓室的考古计划,也在紧张的制定之中。
其实没啥复杂的,就是老样子,将上面的顶盖板掀掉,然后搭建各种钢制的操作台和落脚点,就可以开展清理工作了。
在考古队的万众期待之下,一周后,神秘的主墓室终于被揭开了面纱。
只是,展现在大家面前的主墓室,再次刷新了考古队员们,对汉代墓室的认知!